纪文轩也没有逼我,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帮你罢了。”
在这一瞬间,我很想问他:“那过去的你,怎么没有想过帮我呢?”
但我又在下一秒说服了自己——过去的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帮他,我们在“断联”的那些年里互不联系、互不帮助,这很公平,不是么?
不能因为他成了很富有的人,我成了很贫穷的人,就一定要求他会帮助我这个过去的小伙伴吧。
我忘了从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一句话。
帮人是情分,不帮人是本分。
纪文轩没什么错,错的是过分要求的我。
我在返程的飞机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但直到几个小时后下了飞机,我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回别墅当天,我在和纪文轩沟通后,直接安排保洁团队上门,搞了一次大扫除。
纪文轩的房间我亲自打扫,他倚靠在床头,翻阅一本书,我快打扫完了,他的书都没有翻过一页。
“……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比书更好看一些。”
我“哦”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在飞机上想什么?”
“在想你要是个直男,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你歧视同性恋?”
“不歧视。”
“你不喜欢我是同性恋?”
“……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保洁公司来了很多人,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清洁的工作。
晚上的时候我开始做饭,当我把三菜一汤放在餐桌上的时候,纪文轩摇着轮椅过来,说:“看起来很丰盛。”
我看着他的手动轮椅,忍不住问他:“怎么不换个电动的?”
“可以顺便锻炼手臂的肌肉,”他低笑着说,“我还没有到需要机械辅助的地步。”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在拓展思维。
如果纪文轩他没有遭遇那场车祸,腿并没有坏,那他大概率还是会继续他那种“随意而不负责”的更换“情人”的生活,也未必会对我产生什么兴趣。
——不对,准确来说,如果他的腿没有坏,他甚至不会需要男保姆,我也不会应聘成功他的男保姆。
我们或许会因为别的缘分而相遇,也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相遇的机会了。
我的脑子浑浑噩噩,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和他躺进了一个被窝。
我们什么额外的事都没做,纪文轩只是抱着我。
我在临睡前想,或许我应该想个办法或者借口和纪文轩分床睡了,再这么下去,我好像潜移默化地被他驯服了。
新的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我出门的时候, 发觉外面的温度比我预料得要低一些,这才反应过来,秋天已经到了。
又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不知不觉间, 我已经和纪文轩重逢三个多月了。
花园里的花已经换了一批,负责移栽的工作人员干得不错,留给我需要修剪的空间比较休闲。
我侍弄好了花朵, 转过头,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纪文轩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今天带了一副没有度数的无边框的眼镜,显得更加斯文儒雅。
实话实说, 我要是同性恋,我大概率会喜欢他。
但挺可惜的,我不是。
他今天收拾得这么好看, 有点像求偶期的孔雀,我被这个形容词逗笑了。
我对他说:“怎么又来?”
“谁让你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 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你在哪里, 我就在哪里。”
“不行, 太肉麻了,老板。”我故意加重了后面的两个字,想试探他的反应。
如果他对这两个字很不满, 我就再强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清醒一点”、“知难而退”。
但他却笑着说:“老板离不开你, 甄萌。”
我一下子就没话了。
论无耻, 我是远远都比不上他的。
论勇气, 不是,我有勇气这个玩意儿么?
我要是有勇气的话, 在过去的那些社畜生涯里,我早就翻脸无数次了。
但事实上,不管我的老板有多么离谱,也不管最后的离职过程有多么恶心,我始终没有翻脸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尚未到手的工资和赔偿金,或许是因为很有可能打到老公司的“背调”电话。
我的容忍成了习惯。
我或许真的应该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但我又害怕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
是因为金钱么?是因为稳定么?是因为情感么?
好像什么因素都占上了那么一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纪文轩。”
纪文轩含笑看着我,问我:“中午你做什么?”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轮椅上,我很清楚,如果我说出拒绝的话,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有多残忍。
或许应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许还应该再铺垫铺垫。
我已经退却了,但纪文轩却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好像并不愿意放过我。
他说:“甄萌,上次我提议的让你去读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没考虑明白。”我飞快地说。
纪文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样,学费我不帮你出了,从你的工资里扣,一年二十万的学费,每个月直接从你的工资里扣掉一万八,等你毕业了,我也不会干扰你的职业选择,好不好?”
“……”
纪文轩他让步了,他把更诱人的条件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几乎要立刻答应了。
但下一瞬,我又反应过来,这相当于我背上了一万八的无息贷款,而离开纪文轩,我是很难找到能担负得起这笔钱支出的工作的。
这个硕士的学制是2.5年,但基本都要上满三年。
我不担心纪文轩这三年里会炒了我。
但我担心在这三年里,纪文轩会潜移默化地让我习惯他的亲昵,最终成为他的情人。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了纪文轩抬起来的、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们的视线短暂交接,像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交锋。
他轻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迟疑了几秒钟,向前伸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纪文轩。”
“怎么?”
“我还要再想一想。”
“那就再想一想,当然,如果你不想要付学费的话,我之前的提议依旧有效。”
这不是付不付学费的事。
这是要不要我“卖身”的事。
我抬头想瞪他一眼,却发现他依然在笑。
我瞬间明白,他这就是个阳谋,我再纠结、再扭捏,还是无法抗拒的阳谋。
那我纠结扭捏什么呢?
我的人生虽然在大学毕业后一路平缓下坠,我的野心虽然早就在一件件事中磨得支离破碎,但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想要过得更好一些的本能。
而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从我工资里扣学费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说完后半句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可以的,”纪文轩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喜悦,他很平静地看着我,“我想让你去读,你就一定可以考上。”
“……咱可不兴作弊那一套啊,这是违法的。”
“并不是,”纪文轩一手扶额,笑了笑,“我会亲自辅导你的。”
“你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行不行啊?”
“当然行。”
“……要不,我自己找了个老师吧。”
“甄萌——”
“我真的怕你这个霸道董事长不靠谱啊!”
等我看到备考的科目和教材的时候,才意识到,纪文轩靠不靠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出得起这个学费,因为考试内容,至少对我来说,都并不难。
因为复习的时间很宽裕,我每天复习两个小时,其他时间还是好好做我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陪纪文轩。
纪文轩还真的成了我的学习搭子,因为学习的内容不难,他还可以给我讲讲课。
死去的记忆又重新复苏起来,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纪文轩也做过我一段时间的“老师”,他帮我讲解了一道又一道的数学题,还会用鼓励的语气对我说:“甄萌,你进步很大。”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反应呢?
哦,想起来了。
我会对他说:“纪文轩,有我这个学生,你是不是特骄傲吧?”
纪文轩总是会爽朗地笑,然后用手揽住我的肩膀,揉乱我的头发。
他会说:“甄萌,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可爱。”
“夸我英俊,我不爱听可爱这词儿。”
“好好好,英俊。”
“夸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
“这很难夸出口啊。”
我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说:“好吧,全世界最英俊的甄萌,我们一起去文具店吧。”
年少的那些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上了滤镜,总是显得那么美好。
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几乎快忘了纪文轩爽朗大笑的模样了。
现在记得清楚的, 反而都是纪文轩现在的模样。
重逢后,他第一次扭过头看我的模样。
我们第一次互帮互助后,他汗涔涔的模样。
——停。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就过于危险了。
我是个直男。
重要的话一定要说上三遍。
作为一个直男, 应该看点直男看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在学习的间歇,久违地打开了霹雳霹雳网站, 然后去看我钟爱的二次元萌妹番。
我正看得起劲,突兀地听到了一句幽幽的话语:“好看么?”
“好看,”我按下了暂停键, 果然看到了纪文轩,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于是挺直了上身, “先生, 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么?”
“床上服务提供么?”他轻笑着问, 但他并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而是在下一秒说,“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我很清楚他没有在开玩笑。
我有一点生气了, 于是没好气地回他:“不提供。”
纪文轩叹了一口气,说:“那真是可惜, 看来只能请你为我提供‘陪看电影’的服务了。”
我经常陪纪文轩看电影, 有时候他选片子, 有时候我选片子,这个对我来说倒是很习以为常的事。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到真看电影的时候, 才发现又是那种不可描述的片子。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纪文轩靠这个理由骗了我多少次了?
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和纪文轩进行互帮互助的不可描述的动作。
我帮完了纪文轩,纪文轩转过头来帮我。
纪文轩的手有些粗糙,我的身体后仰,微微喘息,过了一会儿,我抽出了纸巾,想要给纪文轩的手指擦拭干净。
他却抬起了自己沾染了不可描述的白色液体的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啊!!!
我整个人都震惊得快要疯掉了。
“你做什么啊?”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把他的手指移开。
他被我握住了手腕,整个人竟然还在笑。
“萌萌,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你神经病吧!”我甩开了他的手腕,转身就走。
他的笑声一直伴随着我的脚步,直到我走出了房间。
于情于理,我应该和纪文轩冷战一段时间,或者最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关系会变得疏远。
但第二天就是发薪日,纪文轩这个月给我算了足额的加班费,我也不好闹得太僵。
于是拿了薪水的我,只能冷着脸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纪文轩那时候正在做上半身的肌肉训练,听了这话,他把手中的哑铃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说:“你做的都好吃。”
我拿起毛巾,想怼到他脸上让他“不要乱说话”,但看到了他满头是汗,还是没忍住,近乎温柔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有点像他爸爸。
——当然,我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的,我的想法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他估计得追着我杀几条街。
“你在想什么?”
你看,他就是这么敏锐,这一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想给你中午做什么。”
“简单做做,然后我们一起睡午觉。”
“你睡吧,我得干活。”
“什么活?”
“清洗整理你的珠宝箱和私人收藏品。”
“可以睡醒再干。”
“之后还有别的安排。”
“……但我想让你陪我睡午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问他:“纪先生,你是以一个朋友的名义,还是以一个老板的名义,向我提出这个要求?”
纪文轩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朋友的名义。”
“好吧,那我答应你。”
第41章
时光就在我试图拉开和纪文轩之间的距离, 但纪文轩并不想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中悄悄滑过。
秋去冬来,一晃就到了冬日。
新更换的物业公司很给力,给外卖员们安排了专属班车, 外卖员终于得以进出小区,但我点外卖的频率却大幅度减少了。
原因无他,纪文轩给我安排了一次彻底的全身体检, 然而查出来的指标并不理想,甚至可以称之为糟糕。
我其实对这个指标并不意外,毕竟之前在公司里当牛马的时候, 各项指标就不怎么好,然而因为过于忙碌,很少有机会去请病假, 一来二去,自然拖得更不好了些。
其实跟纪文轩在一起住这半年来, 因为早睡早起、生活规律、经常旅游和偶尔蹭他的健身房, 我自诩身体素质已经好了很多。
然而还是被指标无情出卖了。
纪文轩勒令我减少垃圾食品的摄入量, 看我看得极严, 而我偏偏吃他这一套。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我干完了别墅里的活,偷偷摸摸从外卖员的手中接过了一杯奶茶。
刚喝了一口,就听到了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 我熟稔地转过了头,果然看到了纪文轩。
纪文轩穿着我给他织的深灰色的毛衣, 腿上盖着一条厚实的毯子。
毯子也是我亲自帮他挑的颜色和纹路, 他当时表情很淡, 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 只是说:“你定就好。”
然而他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轮着盖。
我的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反应回来的时候,纪文轩已经不知不觉间到我面前了。
他问我:“奶茶好喝么?”
我下意识地回他:“挺好喝的。”
他伸手拿起了我的奶茶,很从容地自己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我没收了。”
“……”
那是我的奶茶,我还喝了一口的!
我在内心咆哮了一句,但是没有阻止他。
一开始他喝我喝过的饮料的时候,我还会说上几句,但他总会用温和而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我,问我:“我不可以喝么,萌萌?”
我能怎么样?
我怎么也说不出不可以。
我只能说:“……随便你。”
纪文轩总会笑着“嗯”一声,看着我接着喝完剩下的饮料。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越来越不对劲了,但每次我想采取一点激烈的手段的时候,看到他身下的轮椅,总会舍不得开口。
于是底线一步步后退,原则也变得摇摇欲坠。
屋子里很热,我和纪文轩赤条条地躺在一起,刚刚结束了一轮互帮互助。
纪文轩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我没回应他这一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好在纪文轩“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个话题问我:“萌萌,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紧张么?”
“不紧张,复习得差不多了,模拟题每次分数都很高。”
“确定不用我去陪考?”
“不用。”
“好吧。”纪文轩捏了捏我的手,看起来还有点失望。
我扭过头看他,又问他:“明天不去上班?”
“去。”
“那我给你搭衣服。”
我正想起来,他却握紧了我的手,说:“下午才去,不着急。”
“好吧。”我缓缓躺下。
“今年过年回家么?”
“不回。”我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陪我一起过年?”
“当然。”
“甄萌。”
我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一叫我名字,大概率会说出一些让我为难的话。
果然,我听见他说:“甄萌,有没有考虑找个女朋友啊?”
正确的答案有两个。
一个是“我有考虑找个女朋友”,这样能进一步彰显我是直男,也能让纪文轩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另外一个是“我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进可攻退可守,纪文轩不会太受伤,这个问题也能安全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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