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追问他们怎么反目成仇的,大抵和温闻曾经和我说得差不多。
但纪文轩主动提了提。
“我可以不在意他曾经欺凌我、觊觎我的行为,毕竟我那时候太过弱小,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们利益交换得还算顺利,我利用他向上爬、他利用我巩固地位,利益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当我坠落谷底的时候,他早就在谷底开了香槟。”
“我知道他表面精明、实则愚蠢,但因为他曾经陪在我身边、度过那些最荒诞不经的日子,也因为他是我第一枚垫脚石,我给过他三次机会。”
“最后一次,他只要告诉我我那个便宜弟弟的航班,我就愿意再放他一马。”
“但他没有。”我有些为这段友谊而惋惜。
“在他的眼里,我的弟弟才是那个和他自小一起长达、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他无法接受我将他斩落下马。”
纪文轩翻了一页相册,我看到了年轻时的纪文轩、温闻、和他的那个便宜弟弟。
温闻站在了正中间,纪文轩站在了他的左边,便宜弟弟站在了他的右边。
从站位上,纪文轩离温闻近一些,但温闻的手腕被便宜弟弟的手握住了。
在这场选择里,纪文轩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不要难过。”我轻轻地说。
“没什么可难过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纪文轩重新抽出了一本相册,翻开了。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里面的照片是我,不是曾经的我,而是那个夏日的午后、为了见我未来的雇主、自庭院的大门走进来、仰着头向上看的我。
这张照片拍得清楚极了,连我双眼边因为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黑眼圈都如实记录了下来。
——这着实算不上一张美丽而完美的照片。
但纪文轩伸出了手,完整地覆盖住了照片上的我。
他说:“我那天在楼上看到了你,下意识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合该属于你,你也合该属于我。”
“尽管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你依旧有一双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想要你。”
“萌萌,我想要你。”
我抬起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像是握住了他,也像是帮他束缚住了我自己。
“我已经是你的了,纪文轩先生,不要怕,我永远都会陪着你,也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纪文轩没说话,只是凑过来,毫无预兆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们开始激烈地亲吻,所有的相册都被扫到了地毯上,纪文轩不要柔软的沙发,偏偏要试试冰凉的大理石桌面。
过往与现实,背叛与坚守,纯爱与欲望,冰冷与灼热……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生境遇的奇妙,兜兜转转,我们竟然还会重逢、还会选择在一起。
是他的霸道强势,是我的包容妥协,是我们之间无法斩断的感情与羁绊。
刚进入这座别墅的时候,在忙碌的间歇,我也会问我自己:“如果我的雇主不是纪文轩,我会做到这么关心备至、毫不退缩么?”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自己的答案是“未必”。
雇佣关系能让我尽力工作,但做不到让我耗尽所有的精力和心思,将一个人摆在比我更重要、更值得关注的位置上。
我不会在午夜里悄悄地隔着门板听纪文轩有没有呼痛,不会在他想要得到额外的帮助时选择忽略内心的执意和抗拒,不会习以为常地抱着他上上下下、不会在收到告白后不想着逃跑反倒是期待他“改邪归正”……
我是偏爱纪文轩的。
我是爱着纪文轩的。
纪文轩紧紧地束缚着我,像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似的。
而他何尝不也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纪文轩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回答我:“我也一样,还记得我们以前总说的那个精神支柱么?”
“当然。”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以前听人说“爱是奇迹”的时候, 我虽然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也做不到全然相信。
我也是心动过的,但那种心动不足以冲刷掉我的理智, 也不足以改变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所有麻烦和苦恼,甚至不能让我鼓起勇气去告白、去追求、去畅想某种未来。
直到我再次遇见了纪文轩。
直到我意识到,我爱上了他。
爱真的是奇迹, 不是么?
让他这个处于上位的人选择了低头。
让我这个有些固执的人选择了变通。
让本该没有交集的我们紧密缠绕在了一起,从熟悉到陌生,再从陌生到熟悉。
纪文轩计划要重新装修别墅, 我们在这里重逢、相爱,又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他倒是也带我住过名下其他的产业, 也有那种更豪华的雇佣了一堆工作人员的庄园,但我都不太能住得惯。
我还是喜欢这个别墅。
哦, 在纪文轩把我的名字加在房本后, 这里自动变成了我们的婚房。
现在婚房要重新装修, 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纪文轩最近很忙, 颇有些“日理万机”的意思, 我对我自己的审美不太抱有信任,于是依旧是找了专业的设计机构和装修公司,并且大包大揽地授权给了他们。
别墅要装修, 我们自然要搬到另一个住处去住一段时间。
纪文轩当天有饭局、估计要折腾到很晚,我便和他约定好, 他吃过饭直接去新住处那边, 而我则是收拾些私人物件, 第二天再赶过去。
收拾东西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按下最后一个密码锁, 也就刚到九点钟。
接下来的装修期很长,而自搬进以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别墅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我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仔仔细细看一圈家里的房间——毕竟等下次我再搬回来,房间的装潢和布置应该都大不一样了。
我打开了别墅的总控灯,让所有的房间都灯火通明,然后拿起了不太用的盘圈的钥匙串——别墅的智能开关系统其实做得很不错,但有些房间,因为几乎没打开过,也就没再加装,得靠钥匙开门。
我走过了熟悉的房间,顺道还给花花草草浇了浇水——等我离开之后,会有专业的工作人员侍弄它们。
手中的钥匙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我也不自觉地走向了一些我不常去的、甚至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
每一次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我的大脑里就会回想起那些烂俗偶像剧里的主角黑化后的剧情,然后忍不住笑一笑。
毕竟,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密室什么的,的确很离谱啊。
的、确、很、离、谱、啊。
我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功能,只能呆立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我的眼前无疑是一个专门为我打造的密室。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绳索、镣铐、笼子,但外间是十多块关闭着的屏幕,透明玻璃间隔的里间,卧室、洗手间、沐浴间、衣帽间一览无余,我隔着玻璃,看到了我常用的红茶、曾经很喜欢读的书以及游戏机,衣帽间里的衣服和我自己衣柜里的很多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这个密室并不阴暗潮湿,它甚至正处在阳面,只是原本属于两页窗户的位置上安装的是单面的、只能打开一条夹缝通风的防盗窗户,我猜它的外层涂面应该是和墙壁的色系差不多,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在别墅的外面发现它的踪迹。
我试图走进玻璃以内,但因为没有密码和指纹而不得入,只能透过玻璃,去探寻更多的细节。
比如里面的书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书、现在早就看完好几年了,衣服也是几年前我购入的那一批,里面的床单被罩看起来也灰蒙蒙的,不像是新买的。
我看了又看,最后初步估量了这个房间的布置时间——应该是在我决定离开这里、和纪文轩分开的那段时间,就是不太确定,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是在我离开之后了。
我看了一会儿,也没刚发现的时候那么震惊和生气了,毕竟当年纪文轩并没有真的把它用在我的身上。
至于这个密室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毁掉——大概率是因为我和纪文轩总在一起,而我们每次出门旅游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足以把这个房间完全拆除、不留下丁点痕迹。
再加上我从来都没有这种四处拿钥匙挨个房间巡逻的爱好,久而久之,也就忽略了。
不过,我猜,纪文轩是打算借由装修的名义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的。
装修公司原本想发给我全屋的布置图,后来直接发给了设计公司,我也懒得管,也就没再追要过。
我的呼吸变得平静,然后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纪文轩一个脑子有病的主儿,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拆穿这件事么?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耳畔传来了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
得,不用多想了,纪文轩回来了。
第150章 完结
我一点也不慌张地转过身, 然后看到纪文轩双手交叠放在自个腿上,略微仰着头、平静地看着我。
如果我不是很了解他,或许真会被他这幅镇定的模样给骗了。
我看了他身上的正装一眼, 问他:“晚上喝酒了么?”
纪文轩沉默了三秒钟,说:“喝了一点。”
“那陪我一起去厨房,我给你煮醒酒汤。”
纪文轩动了动手指, 低声说:“要甜的。”
“好,煮甜的。”
轮椅声响起,纪文轩退出了房间, 我也跟着他离开了房间,然后很自然地拿钥匙反锁上了门。
拔出钥匙的瞬间,纪文轩突兀地问我:“晚上睡不着?”
“是啊, ”我很自然地开口,“所以就拿着钥匙巡逻一圈。”
“哦。”他没有追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胆怯。
我思考着这个突然涌现在我心头的词语, 只觉得它和纪文轩好像不太契合, 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我推着纪文轩的轮椅去了楼下最近的厨房, 然后开始给他煮醒酒汤。
纪文轩没提自己出去等的建议, 我也没轰他出去。
按我对他的了解,这时候如果我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很快地, 我煮好了醒酒汤,拿了个保温盒装好了, 然后一手拎着保温盒一手推着纪文轩去了餐厅喝汤。
纪文轩一边喝汤一边不自觉地看着我。
我任由他看着, 等他喝完了, 又用一次性的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今晚住这里了?”我明知故问。
“嗯。”
“那好,明天我们一起搬家。”
“好。”
我们一起回了房间, 换衣服、上床、熄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是,当我习以为常地将纪文轩抱进怀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你猜到了,对么?”
他没有说透,但他知道了我猜到了什么,我也知道他知道了我猜到了什么。
——有点套娃哈。
“不就是弄了个密室试图软禁我,最后没用上么?”我轻笑着说。
“不害怕么?”纪文轩抱住了我问。
“论迹不论心,最后不是没用在我身上嘛?”
“如果……”
“你精神有问题,如果真的做了一些过激的事,那我也自认倒霉了——谁让我明知道你有问题,还不愿意走,而是选择找遍借口、也要拖拖拉拉留在你的身边。”
“……”
“你不会真的想杀害我,或者伤害我,对吧?”
“永远都不会。”
“那就成了,只是建个密室的事,这只能证明有一段时间你的思想走了岔路,最后走的还是正路,也就没有什么。”
我说的这些话不是哄纪文轩的,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人不是机器人,人是很感性的生物,情绪上头的时候,总会被情绪裹挟着、产生一些阴暗的念头、说出一些伤人的话语,但只要没有真的付诸行动,在我这儿看来,都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事。
当然,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宽容的。
纪文轩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我是想和他继续过下去,不想和他发生误会和争吵,顾念着他的情绪稳定和身体健康,所以我的思维方式,会向替他解释的方向去想。
这么看,我还真有些“恋爱脑”了。
“……萌萌,这件事,我做错了。”
“知错能改就好。”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可以更相信一点我,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离开你、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当时不太确定。”
“所以,这个密室是什么时候修好的呢?”我是真的挺好奇的,虽然心中已经初步有了推测。
“你离开的那段时间。”纪文轩轻声回答,倒是和我的推测不谋而合。
“哇哦,你放我走了,然后后悔了。”
“在我放你走之前,我就知道我会后悔,”纪文轩搂我搂得很紧,似乎想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只是想给你自由、让你快活一点,你是我爱的人,我想满足你的心愿。”
“……然后你意识到,你做不到。”
“我的确做不到,”纪文轩吻过我的脸颊和脖子,“太痛苦了,失去你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太痛苦了……我亲手布置了这个房间,幻想着你会出现在这里,幻想着你永远都不会再离开我的视线……”
“幻想成真了,”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走了。”
纪文轩咬了一口我的肩膀,轻轻地,有点痛,但应该没有破皮。
“萌萌,你是属于我的么?”
“当然,”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还记得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游戏么?”
“记得。”
“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我永远属于你,你也永远属于我。”
温热的水流淌在了我的颈部和肩头,手掌下的皮肤微微颤动。
我没有说破纪文轩的崩溃与脆弱,只是像哄小孩似的,顺过他的脊背,轻轻地拍着他。
或许在他人的眼中,纪文轩是无坚不摧的“大人物”、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在我的眼中,纪文轩还是当年那个在被其他人抛下、躲在柱子后面悄悄看我的男孩。
我会招呼他过来,会不顾玩伴的反对、捡起地上的弹珠,站起来、走向他、抓住他,我会松开紧握的手指,让他看掌心的弹珠,笑着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要不要和我去读同样的中学?
要不要和我结婚?
要不要和我相爱?
要不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是我先招惹上他的。
是他执着地缠上我的。
是我们的强求,才有了此刻的同床共枕、一世姻缘。
我吻上了他的唇,他握紧了我的手,床笫之乐、鱼水交欢、抵死缠绵。
情浓之时,他低低地喊我的名字,我像是着了魔。
最后,他变得破破烂烂,我变得筋疲力尽,即使这样,也不愿意分开彼此。
“如果有来生……?”纪文轩轻轻地说。
“我会管着你。”
“你管不住我。”
“……”
“除非你愿意在我刚成年的时候,就把我拐上床。”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不敢做?”
“敢,怎么不敢,”我无奈地笑,“纪文轩,就这么爱我?”
“比你想的,更爱你一点。”
我沉默了一会儿,将他的掌心覆在我的胸口,让他感受我心脏的跳动。
“我也如此。”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
新的一年,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我和我的兄弟,将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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