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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养出了敌国战狼(孤星血泪)


裴歧亲自执墨给李济回信,按照谢骋的意思,把归降后的待遇都写了下来,写完。裴歧看着那由自己描摹的劝降书,微抿唇,谢骋出的劝降条件很是优渥。
不过想想,他一个质子给自己国家的将军写劝降书,这事,大概历史上就他这么一个吧。真是够耻辱的。当初他只想解决一下外祖父的困境。但是开弓哪有回头箭。他这辈子算计过那么多人,唯独,在面对至亲之时,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不过他现在就是一个质子一个阶下囚,那些所谓的名声,对他来说,仅仅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劝降的信件很快就送过去了。为了表达诚意。谢骋一直让王束按兵不动,但过去好几天,李济一直没有再次回信。谢骋倒是不急不躁,处理完事物就让裴歧陪他下棋。
而裴歧就没有那么镇定了。因为根据探子的消息,他的二弟裴衍,得知李济被北越的人围剿,正在带领军队赶过来。这裴衍是帮他外祖父的,还是来添堵的,目前还未知。但是按照当时裴衍离京之时,对自己的怨言,裴歧只觉得,这裴衍怕不是和裴构一样,坐收渔翁之利,或者暗中添一把火,让他外祖父的境况更加困难些。
想着,裴歧便忧虑重重,虽然他面上不显,但下棋下得心不在焉的。
跟他下棋的谢骋自然察觉到了,望着他看似淡然的脸,正想开口说话。营帐外面便传来了声音。
“报!陛下,李济来信。”
谢骋道:“拿进来。”
送信的人听闻,便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把信递到了谢骋面前。谢骋伸手接过,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便递给裴歧。
裴歧快速拿过来观看。他外祖父已经接受劝降,条件也同意。但要求是,亲眼见裴歧一面。
看完整封信。裴歧薄唇微抿,心情很是复杂,他外祖父若真是投降了,那他在南晋真的一点牵挂也没有了,他也没有理由说什么他是南晋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家恨国仇了。不过,他都让谢骋打南晋了,还什么家恨国仇。说出来,想起来都觉得虚伪,讽刺。裴歧有些凉薄地自嘲。
“殿下认为如何?”见他许久不吭声,谢骋询问道。
裴歧回答得非常客套:“一切由北越帝君定夺。”
谢骋望着他那张僵硬的脸:“那就约定一个归降见面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这几日你外祖父都没有回信,看来是考虑好了,那就明日,给你的外祖父回信吧,殿下。”
“好。”裴歧微绷了绷脸。
这里驻扎的地方,离洛州城非常近。不到半日信就送达李济那边,而李济的回复也抵达。
第二日,洛州府外。
裴歧骑着马车跟随在谢骋身侧,看着不远处的外祖父。
李济也一直看着裴歧,过一会派了一个人过来。说要裴歧亲自过来,跟他说说话。
谢骋没有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裴歧拉了拉马绳,等他一个人到了他外祖父面前,他不禁觉得有些虚妄,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跟他外祖父碰面了,没想到这一次碰面得这么顺利,而谢骋也这么配合。
然而这些裴歧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细想,看着面前的李济,他愈发的苍老,满头的白发,比之间还要瘦弱,整个人形销骨立的。裴歧喉咙上下滚了滚,无比的干涩:“外祖父。”
“歧儿。”李济声音苍老而沙哑,一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正当两人正在因为重逢而感触之时。
突然哗一声响。裴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崔实拉到了李济身后,随后李济身后的士兵都竖起了盾牌。裴歧一阵迷糊,他被崔实护在了身后,崔实手里正拿着弓箭,他朝着谢骋所在的方向射去。
“不要!”裴歧想要拦截,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瞳孔缩紧,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射入了谢骋的胸口,脑袋突然糊成一团,身体瞬间僵硬,死寂了一般,好像什么也想不了。
“殿下,我们走!”崔实射完了箭,拉着裴歧就往后撤。裴歧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僵硬得如同活死人,任凭崔实拉扯着。
谢骋握住胸中的箭,血液汨汩,很快就溅满了全身,漆黑的眼眸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直到视线模糊。
“陛下,陛下!”王束惊慌失措地扶住谢骋,看到他胸口处的箭,满是骇然,浑身颤抖,“陛下……陛下!来人!”
正要失血昏迷之际,谢骋掀开嗜血般的黑眸,望向慌张不已的王束:“杀了他们!”
说完,他便昏睡过去了。

“殿下,你没事吧。”崔实把裴歧带到安全之地,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担忧道。
裴歧面色煞白,失魂落魄的,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思绪仿佛完全被夺舍,他无法再作其他思考。
“殿下。”见他没有回应,崔实不禁再次开口。
裴歧瞳孔失焦,面前来来往往都是人,乌压压的一片,他看不到谢骋,脑海里只有谢骋溅血的那一幕,他心脏空落落,一瞬间觉得茫然极了,什么目标也没有,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一股疼意在他心脏处无意识的蔓延,密密麻麻的,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尖锐。
他还是没有反应,崔实实在太过担心,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
裴歧终于回过神,但依旧是魂不守舍,他看着崔实,眼睛微红,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向谢骋动手?”
崔实道:“这难道不好吗?这是能让殿下脱离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要是他真的死了,那我们南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就不会再受到北越的侵扰了。”
裴歧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压抑着那无比复杂矛盾的情绪,喉咙干涩沙哑:“如果他没死呢?”
谢骋若真的因为这次死了,对他们南晋,尤其是对裴歧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起码,北越内部会因此陷入动荡,但若是谢骋存活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顶天的灾难。这种后果,不是正在陷入内乱的南晋所能承受的。
“不会的,殿下,属下特意在箭头下了毒,这谢骋绝对活不下去的。”崔实自信道。
裴歧看着他,沉默不言。周遭都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刀光剑影。裴歧却什么也看不清,迷迷茫茫的一片。此刻他重新回到南晋,回到了他外祖父的身边,但这一刻,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情格外沉重,闭眼之间都是谢骋身上溅血的画面。
因为谢骋遭遇刺杀,王束也无心恋战,抵抗了一会,便匆匆退兵,守护着谢骋离开。看着北越军撤离,李济微松一口气,休整一会,转头走到被崔实带到安全之地的裴歧身边,笑了笑:“歧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歧嘴角牵出勉强的笑意。
李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的低落,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笑道:“先回城里吧,还有二皇子正在里面等着,这次也多亏他在后面助力,不然老夫我可能真的只能听从天意了。”
本来李济想着亲自见上裴歧一面,直接跟北越来个鱼死网破,但是收到裴衍亲自写的增援信息,一时之间李济就在给裴歧写的信中写了这条信息。信内容都会被谢骋过目一遍,从表面上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李济和裴歧有自己的沟通办法,之前他被承帝严加看管着,为了能够避开承帝的耳目,两人慢慢琢磨出来的。
“好。”裴歧很是心不在焉。
回到洛州城。因为战事紧急,李济他们直接入住了洛州知府的府邸。洛州知府是新上任的,目前城中的杂务由他来管,其他的,尤其是关于打战的一切都归属李济管辖。瞿白遗在城中留守,以防不测,一看到李济带兵回来,立即打开了城门过来迎接。
看到裴歧安然无恙的骑着马伴随在李济身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快步走到裴歧跟前:“太子殿下,你回来了。”
裴歧掀起黯然的眸子看向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瞿白遗望着他苍白的脸,不禁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李济,想了解是什么情况。
李济挥了挥手道:“有什么事先回府里再说吧。”
“是,大将军。”瞿白遗掩下心中的疑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洛州城,直到抵达洛州知府的府邸门口。
裴歧踏步进知府,说起来,距离他上一次踏进这座府邸,已经两年多了,真是物是人非。他迷茫的眼睛看着四周,双目无神,榻进门槛之时被凸起的门槛一绊,身体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扑去。一直跟在他身侧的瞿白遗急忙伸手拉住了他。
“殿下。”
裴歧被他拉扯住,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看向瞿白遗,稳住脚步。
“殿下,你没事吧?”瞿白遗担忧地问。
裴歧微收敛住情绪,薄唇勉强扯了扯:“我没事。”
就他这幅模样,他周遭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了。但是也不敢多问,只能面面相觑。
“大哥,好久不见。”
一道略微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裴歧抬起头,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
是裴衍,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近两年多未见,他相貌倒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五官和眼神愈发的坚毅,看出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京都皇子。
裴衍率了一部分军驻扎在了后方,就带了几个随从就进洛州城了,可谓是完全信任李济,这也是李济为什么拒绝谢骋劝降的原因。
裴歧就算此刻再怎么没有心绪,此刻还是要给裴衍一个面子的,他勾起一抹浅笑道:“是啊,二弟,好久不见。”
裴衍看着他唇角那抹浅浅的弧度,再看他明显苍白过头的脸:“大哥看起来瘦了很多,看啦这段在北越真是受苦了,真是辛苦大哥了。”
明明是很体贴的话语,但语气里透着嘲讽和挖苦。
裴歧此时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是不太好,当质子的生活哪有好过的。”
嘴上那么说,其实细细想起来,他在北越,这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不幸,他感觉到耻辱的时候是谢骋给的,可是那真的是耻辱吗?相比谢骋在他们南晋十多年的生涯。一想到谢骋,闭上眼就又是谢骋中箭,裴歧呼吸一窒,他低头无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
他这么直白的承认,倒是让本来想看他笑话的裴衍不知道怎么说了,裴衍只能看着他暗淡的俊脸道:“大哥,你看来真的变了很多。”
裴歧没有回答他,沉默不言。一时气氛沉默,边上的李济适时道:“二殿下,我们先进去再谈吧。”
裴衍多少也给李济一分薄面:“好的,李大将军。”
得知他们顺利归来,瞿白遗早早就让人备好了酒肉,准备犒劳。正厅的案桌上早就准备好了吃食。裴歧在一方案桌坐下,看一眼桌案上丰盛的吃食,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索然无味地咀嚼着。
“歧儿,敬你一杯,祝贺你顺利回到我们南晋。”李济道,“外祖父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被交出去了,上次我若不是被北越人暗算中了毒,绝对不会轻易让北越签订那不公道的和谈条约的,现在那谢骋毁了这个约定,那么和谈条约就不复存在了,歧儿,你再也不会到那边去了。”
正在愣神的裴歧听着他的话,拿起一边的酒杯,朝李济回敬,笑了笑:“是,外祖父。”
敬完,他把酒杯靠在唇边,全部喝了下去,很是辛辣的味道。在北越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喝过酒,如今再喝起来,莫名觉得呛人,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特别是,越喝越多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太过高兴,正厅里面的人都没有约束自己,放开了喝,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喝了多久,裴歧实在喝不下去了。
“殿下,要属下给你擦一下汗吗?”
崔实没有喝多少酒,作为裴歧的贴身护卫,他的第一任务就是要守在裴歧身边,不让他出任何事。因为酒喝得太多,裴歧清俊的脸染上一抹通红,唇角泛着水光,青丝微散落在肩侧。透着一些落拓。崔实望着他的脸一会,担忧道。
裴歧抬起茫然而湿润的眼眸,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直接在脸上擦了一通,他脸上都是润意,水渍满布,一时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酒水,亦或是……泪水。
擦完,裴歧站起身,就要从桌案上离开,他脚步虚浮,身体有些歪斜。崔实急急忙忙伸手搀扶住他:“殿下,你要去休息了吗?”
裴歧没有拒绝他的搀扶,揉了揉眉头,随后有些含糊地朝他点了点头。崔实朝李济报告了一下,就搀扶着裴歧回到后院,那里早就为他备了厢房。
夜风微凉,凉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酒气。裴歧抬起头看着四处院落。
“殿下,你就不关心一下我吗?”
似乎是在某个也是醉酒的夜,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似乎是在送谢骋回北越然后来和谈停战的那个夜晚。他的嘴唇好像还被什么给堵住了。温热又滚烫。
崔实扶着一身酒气的裴歧踏入厢房:“殿下,要不要我让人伺候你洗浴。”
“不用了。”裴歧迷迷糊糊道,“扶我到榻上,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殿下。”崔实扶着他到床榻边。裴歧瞬间就栽倒到榻上了,闭上双眼,醉得不省人事了。崔实望着他一会,接着亲自动手,扯住他的外袍扣子,打算把他的外袍褪下来,方便他按寝。
“谢……”正在解裴歧外袍带子的崔实,听到他的呓语,停顿下来,“殿下,怎么了?”
“谢……谢……骋……”裴歧无意识地呓语,“对……不……”
崔实听清楚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多说什么,把他的外袍和靴子都脱下来,摆正好他的睡姿,给他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厢房,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合上。

第68章 错的是他
因为喝得太多,裴歧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身体一阵乏力。周身都是酒气,裴歧皱了皱眉头,想从榻上起来,脑袋不小心碰到了榻沿,他轻轻闷哼了一声。
守候在厢房外面的崔实听到动静,立即推门走了进去,到裴歧跟前,恭敬道:“殿下,你醒了。”
裴歧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点了点头。
“那殿下,我侍候你洗漱吧?”崔实询问道。
“不用了。”裴歧拒绝道,“你让人备一下热水,我需要洗浴。”
“是,殿下。”崔实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出厢房。
望着他离开,裴歧抬起手揉了揉眉头,他脑袋有些疼,让他不想多想。
过了一会,侍从已经备好了热水。裴歧到隔壁厢房,褪下身上的长袍,整个人坐到浴桶里。浴桶的温度刚刚符合他的温度,还添加了一些药材,泡了一会,裴歧身体舒服了不少,喝醉酒的后遗症也散的差不多了。他起身,披上衣服,一边的侍从给他更衣。
洗漱完毕。裴歧回到厢房,侍从已经给他备好了早膳。裴歧望着那些丰盛的早膳,却没有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清粥,就让人撤下去了。
精神恢复过来。裴歧虽然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但是也没有昨日那般魂不守舍了。他迈步前往他外祖父那里。
李济正在正厅跟裴衍议事。一看到他走进来,笑道:“歧儿,你醒来了。”
裴歧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开口道:“外祖父,你知道北越的皇帝现在的情况吗?”
“巧了,正想说这事。”李济眉间带笑道,“崔实他在箭里带了毒,现在北越的人束手无策,现在谢骋命悬一线,昏睡不醒,就差一口气吊着,今早那王束就急急忙忙派人过来,让我们给他解药,说什么都可以谈判。”
裴歧薄唇一抿:“那外祖父你怎么看。”
“正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正在跟二皇子殿下商议。”李济道。
一边的裴衍适时道:“大哥,你曾经去过北越,想来对谢骋也有些了解,你说我们要不要救他?”
“要。”裴歧语气有些局促道。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裴歧微敛了敛眉眼,正经着脸道:“把解药给了谢骋,我们让他退兵,离开南晋,以后不要再来了,现在我们南晋四分五裂的,再招惹这北越,怕是越陷越深,到时候恐怕就难以挽回了。”
“好,歧儿,就依你的。”李济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
裴歧微松一口气,喜欢此次之后,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瓜葛了吧。想着,裴歧呼吸微紊乱,有些不顺畅。李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动:“歧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裴歧笑了笑,拿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会茶,“我只是有点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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