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歧抿了抿唇,藏在袖子里的手微握了握,迈步走出院落。一直在门口候着的侍从看到他出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跟在他身后。裴歧瞥了他一眼,收敛下神情。
迈步回到到寝殿。抬头便看到坐在桌案边,一身明黄色长袍的谢骋。谢骋黑眸看着他:“殿下,回来了。”
裴歧没有回答。谢骋走到他跟前,微俯下头:“殿下看起来心情还是不好,难道跟崔实在一起也不能让你高兴吗?”
裴歧冷静着脸道:“不知北越帝君你想要说什么。”
他脸平静之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淡漠,谢骋眼眸微一沉,修长手指握住裴歧散落在鬓侧的青丝。
对于他的动作,裴歧有些不自然地偏开头:“北越帝君,你若实在没事,不如去找你那些秀女。”
谢骋眉目微顿,唇角扬起一抹轻浅的淡笑:“殿下,你还在介怀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裴歧薄唇紧紧一抿,脸板紧,没说话了,直接冷着脸走进了寝殿里面。
谢骋瞧着他略显消瘦的身影,偏头对一边恭敬地垂着头的侍从道:“传膳。”
“是,陛下。”侍从赶忙行了一个礼。
谢骋迈步踏进去,走到裴歧面前。裴歧正坐在桌案边。谢骋直接在他身侧落座,身边是他无形的气息。裴歧收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绷紧,背脊也不自然地绷紧,脸依旧冷着。
两人就沉默地坐着,过了一会,侍从把膳食布置到桌案上。谢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裴歧跟前的碗里:“殿下,该用膳了。”
语气轻淡,但是透着一股莫名的胁迫。裴歧瞥了他一眼,拿起一边的筷子,也没在这方面跟他置气,他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但是一直没有动谢骋给他夹的肉。到最后吃饱了,裴歧放下筷子。
谢骋看着他碗里没有动过的肉,眉目微微一拧:“殿下,是不喜欢这菜吗?”
裴歧面无表情道:“是。”
“我记得殿下是非常喜欢这道菜的。”谢骋狭长的眼眸微微挑了挑。
“那是你记错了。”裴歧冷道。
“我没有记错。”谢骋回道,“殿下,我跟了你也有几年了,不至于这点东西都能忘。”
因为害怕遭到算计,裴歧向来很少把喜欢吃的东西露于人前。但是只要在他身边待得久,自然会对他的喜好有所了解。毕竟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设防。
裴歧皱起眉头,有些不太高兴他的不依不挠:“北越帝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谢骋眼眸微敛道,“我只是希望殿下你能吃下去。”
“我饱了。”裴歧眉目不禁又是一冷。他到底又想要干什么,又要羞辱他吗?
谢骋毋庸置疑:“你没有。”
裴歧咬牙,他抬起眼眸看了谢骋,微咬了咬牙,他拿起刚放下不久的筷子,夹起那块肉放到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着,最后强迫性地咽了下去,仿佛是什么难以下咽令人作呕的东西。
“殿下,就这么讨厌我给你的东西吗?”看着他近乎反胃的脸,谢骋语气微沉。
“是。”裴歧没有丝毫的迟钝。
他的话刚落,下一刻,就被谢骋掐住了腰,脸被迫扬起来。
裴歧眼眶微润,手臂青筋微凸,只能任凭他折腾。
他真的极其讨厌被强迫,被威胁,被命令,讨厌这种无能为力,但又深陷其中的矛盾感。
他紧紧拽住谢骋的手腕,额头上都是汗水,咬着牙:“你的母后不是给你招了秀人吗?非得要这般羞辱我吗?”
“我现在只想要你,殿下。”谢骋沉着声音,低头覆盖住他的唇。
一连好几天,裴歧都是在寝殿待着。实在是待腻了,他就在后花园坐着。这两天,可能因为是政事繁忙,谢骋总是早出晚归。裴歧坐在亭子边,看着一边池子里面的鱼。
池子里的水经常更换,水面非常的清澈,红色的锦鲤在里面四处游动着。裴歧不禁想到了他东宫里面的池子,薄唇微抿了抿,把手中的鱼食全撒了进去。接着拿起侍从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抬起头,瞥一眼周围的景色。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裴歧站起来,迈步走出花园,走到宫道上面,侍从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次南晋要变天了,王将军,你说圣上会不会借此再次出兵。”
“不知道,不过依我看,现在也不是出兵的时候,等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出兵也不迟。”
“虽是如此,但一直拖下去,恐生变故,私以为现在出兵正好可以防患于未然。”
“圣上不是和南晋老皇帝签了和谈条约吗?现在贸然毁约,无益于圣上之名,再说那李济也一把老骨头了,他虽擅长打战,但是骨子里迂腐得很,南晋内战,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瞻前顾后的,他必定会败,等着吧。”
“王将军就这么确定吗?”
“这样的事情还用猜。我看圣上也是在等,我们遵循圣意即可,莫要轻举妄动。不然出了事,你有项上有几个人头能顶。”
“王将军所言极是。”
裴歧脚步停下来,他站在角落,听着前方的谈话,隐约的能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脸,是王束。等听清楚他们之间的谈话,裴歧脸瞬间绷起来,眉眼之间带着一些烦躁和焦虑。
他外祖父出事了吗?
那两人谈了一会,便离开了。裴歧咬了咬牙,转身原地回去,直接回到了寝殿里,在桌子边坐下。侍从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裴歧瞥了一眼那杯茶,他拿起来喝了几口,心中无比焦虑。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笼中鸟,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无助又无力。他焦虑不已。
“殿下,心情不好吗?”听到侍从的话,从御书房赶回来的谢骋迈步到裴歧跟前。
裴歧迅速抬起头看他,无暇顾及别的,直接问道:“南晋出什么事了?”
语气无比焦急。谢骋顿道:“殿下,你现在是我北越的人了,南晋的事你无需过问。”
裴歧眼眶有些红,扯住他的胳膊,禁不住有些恼怒道:“告知孤一下都不可吗?”
“不可。”谢骋无情道。
“北越帝君,求你!”裴歧道。
裴歧很少放低身段,每一次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都是为了他身边的人。
谢骋看着他祈求的脸,眼眸微敛了敛,他会为了自己放下身段求别人吗?谢骋唇角微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殿下,这世界上求我的人太多了。”
“我只要我外祖父的消息。”裴歧咬牙,“你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谢骋黑沉的眼眸看着他:“殿下,我只要你心甘情愿的。”
裴歧抬起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薄唇微扯了扯:“你想我怎样心甘情愿?”
“算了。”谢骋瞧着他的脸,有些自嘲似的道,“殿下,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告诉你好了。”
在半个月前,南晋的三皇子裴构谋逆。南晋陷入内乱,各路诸侯都分分自成一派,一时四分五裂。李济接受命令参与平叛,但是节节败退,情况不容乐观,南晋国内大部分地域被裴构拿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听到谢骋给的消息。裴歧愈发的着急。
若是裴构最后谋逆成功,裴构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外祖父的。他要去救他的外祖父。
现在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裴歧低垂着头,消化着这些信息,尽量让自己镇定起来,看能不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他现在孑然一身,又是一个质子,手中无半点权力和人脉,又身处北越,如何能帮到远在南晋的外祖父。
难道他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外祖父陷入这样的困境吗?
裴歧紧咬着牙关:“你能帮我吗?”
谢骋低头看他:“我如何帮你,殿下,我跟你的立场可不同。”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敌对之人。裴歧心中矛盾不已,一边是外祖父,一边是联通外敌。让裴歧一时难以抉择。
“殿下,你看起来很累了,先休息吧。”看着他煎熬的脸,谢骋淡道,“时间也不早了。”
“帮我!”裴歧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紧咬着牙关,神情坚定,紧紧攥住谢骋的胳膊。
他外祖父戎马一生,现在面临着如此的危险。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他堂堂一个太子,现在也沦落到这地步,都是拜他们那些人所赐,现在他还在顾虑那些干什么!
“好的。”谢骋唇角微勾了一下,“殿下。”
第64章 出征
得到谢骋的应承,裴歧焦虑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一整晚他都魂不守舍的,辗转反侧,他闭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腰间一松,榻边传来动静。裴歧不禁睁开眼。谢骋从榻上起来,看向裴歧。
“殿下,睡不着吗?”
裴歧薄唇微敛了敛,没有说话,他再度闭上眼。
谢骋也没有打扰他,黑眸盯着他的脸。寝殿里面的光昏暗,桌边点了几支蜡烛,烛火忽明忽暗。谢骋望着那张清俊的脸,此时因为焦虑,眉头微微皱起。
望了好一会,谢骋转移开视线,他起身。感觉到身边的人离去。裴歧轻皱起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他头埋靠在枕被里,隐隐约约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一道好闻熏香弥漫到跟前。
裴歧逐渐沉睡了过去。点好了安眠香。谢骋回到榻上,其实他不太喜欢这道熏香味。但是。谢骋目光落在已经睡过去的裴歧,他双手扣住裴歧的腰,头埋在裴歧的肩膀,蹭了几蹭,暗哑着声音轻道:“殿下。”
一夜过去。裴歧从榻上起来的时候,谢骋已经不在寝殿里面。裴歧洗漱完,迫不及待便前往御书房。
到御书房门口,被守门的侍从阻拦住了。
“陛下正在和丞相大人在议事,还请殿下你等候一下。”侍从恭敬道,“殿下,你先在这坐着吧。”
说着,侍从让一边的人给他搬了一张厚重的梨花木椅。
裴歧没有坐,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楚丞相从御书房出来,看到裴歧,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不敢多说什么,招呼性地朝他点了点头,便离开。
谢骋听到侍从的话,从御书房里面出来,走到裴歧面前:“殿下,你来找我干什么?”
“北越帝君,你打算如何帮我?”一夜过去,裴歧镇定了许多,他寻问道。
“殿下,进去说吧。”谢骋望一眼天边的太阳。
裴歧也没有说什么,当即迈步走进御书房。
“殿下,你有什么想法?”谢骋跟在他身侧,示意他在椅子坐下。
裴歧坐了下来,唇角微动了动:“我不知道。”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在怎么谋划,也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殿下要让我出兵吗?”谢骋又道。
裴歧不言。目前能救他外祖父的唯一途径,也唯有让谢骋出兵。但他一出兵,南晋的局势只会更危险。
“殿下昨日说让我帮你,现在又犹豫不决。”谢骋道,“我能等得起,但是殿下的外祖父不知道能不能等得起。”
“恳请北越帝君出兵。”裴歧咬牙道。
“好。”谢骋笑了笑,“此次出兵,殿下跟我一同前往吧。”
裴歧微愣了愣:“你要亲自出征?”
这北越才安稳不久,他登基的日子也不长。这次要帮他救外祖父,必定不会轻松。他亲自出征的话,这内政怕是有隐患。还有,他御驾亲征,意味着,他有可能要把整个南晋都侵略掉。
谢骋点了点头。
裴歧神色有些复杂,沉默不语。最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反正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谢骋拿捏住的人,南晋如何又关他什么事呢,现在他只是想让他外祖父好好的存活而已。
过了许久,裴歧才开口问道:“我能让崔实一同跟随我前往吗?”
谢骋眉目微一沉,黑黢黢的眼眸望了他一会,最后点头:“可以。”
“谢北越帝君。”裴歧行了一个礼。
裴歧从御书房里面出来,前往崔实的院子。他跟崔实谈论相关的事宜。崔实也很担心李济,但总归还是有些抵触。
“殿下,那谢骋不会这么好心帮你的,他怕是狼子野心,就怕到时候,殿下您跟李大将军都会被……”
裴歧抿唇:“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无论如何,先保证外祖父的安全,到时候我们会面的时候再想办法。”
“好的殿下。”崔实恭敬道。
裴歧看着他,心中蓦然又燃起了一些斗志。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是真的跟谢骋出征,他到时候,他跟外祖父碰面的话,就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的人了,但是谢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毕竟当初能把他算计到成为一个质子。裴歧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攥了攥,反正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当然在保证他外祖父不会出事的前提下。
心中有了谋划,裴歧心中踏实了许多。谢骋也开始准备进军南晋的事宜。朝中的大臣听说他要亲自出征,大都是反对,毕竟社稷才刚稳下来不久,如今他又要带兵打战,很容易起内祸。
但谢骋执意要去,他们就算再怎么不赞成,也无法违抗皇命。军队准备了两日,便开始启程。
裴歧紧了紧身上的长袍。他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已经临近南晋边境。从北越的内京出发,到达关外。已经足足行走了十日。看着那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裴歧不禁有些焦虑起来,不知道他的外祖父这会如何了。
这段时日,谢骋都在让人打探关于他外祖父的境况。目前他外祖父是在跟裴构打,现下的南晋主要分成三个势力。承帝,裴构和裴衍。是的,裴衍也加入了战场,他主要是在南蛮那边。裴构的势力是越来越大,现在承帝和外祖父在京都摇摇欲坠,要不是突然出来一个裴衍,恐怕京都早就被裴构给拿下了。
到头来,所谓的内乱最后也不过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争权而已。裴歧唇角微嘲。
“殿下,可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在马车中间,穿着黑红色长袍的谢骋放下手中的奏折,黑眸望向坐在车窗旁边的裴歧,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询问道。
“没有。”裴歧放下车帘,敛下神情道。
谢骋手微顿,他黑眸再看了他一会,才转移开视线,换了另外一本奏折观看。
裴歧低下头,也看着手中的书籍。一时之间,马车里面格外的寂静。这十几日,裴歧都是跟谢骋同处在一辆马车,裴歧都是跟随在谢骋身边,谢骋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裴歧也没有过多的怨言,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没有什么是比他外祖父更重要的,为了他的外祖父,他一切都可以忍耐。
“陛下,到廊都了。”
马车停下来,王束在马车外面恭敬说道。谢骋放下手中的奏折,他撩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看去。抬起头是一座肃穆的城池,在夜幕之中,是黑压压的一片。
廊都是靠近南晋最近的一座城池,也是最后一道边关城池。出了廊都,便是南晋的地盘了。
谢骋吩咐了王束一些事情,转身便回到马车上。
过一会,队伍进入廊都城,镇守廊都的程卫君程指挥使走出来迎接。
谢骋从马车上下来。
十天半个月的车马劳顿。裴歧身心也有些疲惫,他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谢骋身后。
“微臣参加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程卫君半跪着行礼。
“不必多礼。”谢骋看了他一眼,“现在时候不早了,先让战士们休息,有事明日再谈。”
“是,陛下。”程卫君站起来道,“微臣已经为陛下您安排好住所了,陛下,请您跟随我来。”
谢骋微点了一下头。程卫君微弯着腰,恭敬地走在前头。
裴歧精神有些恍惚,他抬起眼,打量了一会周围的环境,再看向程卫君,亦步亦趋地跟在谢骋身后。
“殿下,身体不舒服吗?”谢骋转身握住了裴歧的胳膊。
“没有。”裴歧抬头道,“多谢北越帝君的关怀。”
谢骋一顿,眉头微微一皱,手放在他的腰侧,微微一用力,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身体被他紧紧抱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裴歧很是不自然,身体绷得紧紧的,他挣扎着:“北越帝君,你要干什么,还请你放我下来。”
谢骋紧紧搂住他的腰,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走进城主府。
程卫君很是惊讶,但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谢骋来到程立君为他准备好的厢房。他摸了一下裴歧的额头,看向一边的侍从:“去叫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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