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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越救越黑化(湘江悍匪)


“我们也写一个愿望。”云澜舟从怀里掏出了两段红绸,又让人去八皇子那里借来两只蘸了墨水的毛笔,同简宁趴在栏杆上写起心愿来。
简宁提笔后久久无法写下第一个字,他的心愿很多,可说起来也只是身边的所有人都平安顺利,高高兴兴。
然而这样笼统的心愿,天上的神明真的能看懂吗?
正犹豫之际,云澜舟已经写好了,还反过来不让简宁看,藏在了天灯后面。
简宁哭笑不得,“殿下写了什么?为何不给我看?”
“写了我的心愿。”云澜舟含糊其辞道:“阿宁快写吧,要点火了。”
简宁看他躲躲闪闪的样子,也不强逼,快速写了几句话,把红绸交给云澜舟,看云澜舟细致地系在了灯底的竹架上。
他们的灯太大,连点火都不能用蜡烛,得用火把。
四周已有人觉得稀奇,围过来瞧着,简宁稍微站远了些,和云澜舟一前一后地扶起灯,大约等了半炷香之间,那灯才缓缓升空,仿佛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四周的人们跟着欢呼起来。
因为天灯太大,缓缓升高后,也极难看到红绸写的小字,云澜舟长舒了一口气。
却不见身侧的简宁早已有所准备,在点火之时就绕到云澜舟身后,偷偷瞄到了云澜舟的那根红绸。
上面写着一行笔力清隽的行书——
我与阿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简宁心中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他缓缓眨了下眼,心跳暂停了一拍,呼吸也被攥住了似的,耳边一片嗡鸣,胸口十分憋闷。
他站在云澜舟身边,等天灯从手中飞走,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他才猛地喘了一口大气,紧接着心如擂鼓,心跳得又快又重,原来所谓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并非是夸张的比喻,而是真的,他现在就感到自己的胸骨在隐隐作痛,好似被那颗心冲击着,耳边甚至传来了心脏撞上肋骨的回音。
咚咚——咚咚——
他能听到四周有人在欢呼,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也能听到云澜舟在唤他的名字,可同样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昏沉,思绪迷蒙,他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个巨大的天灯逐渐远去,好似害怕那些愿望真的能由红绸传到神明手中。
“阿宁。”云澜舟轻拍了拍简宁的肩膀,简宁才总算回过神,先看到云澜舟身后的一片璀璨灯火,再看到云澜舟被风吹起的发丝,然后是那双黑沉的桃花眼,纤长的睫毛,和紧抿的唇。
简宁一时回不过神,目光发直。云澜舟立于台上,夜幕如绸,月华泄地,他身子修长,微微垂首望着简宁,眸底蕴光,清而不寒,恍若点点星辉与天上繁星共辉,这刹那的样子,可称得上举世无双。
简宁把眼前这个人从小看到大,直到现在,才觉得有些陌生。
云澜舟蹙了蹙眉,伸手要帮简宁系好快要散落的披风。
这个小小的、寻常的动作却让简宁瞳孔骤缩,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踉跄着躲开了那将要揽住他肩膀的手,还很欲盖弥彰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云澜舟怔了怔,好似犯了错的孩童,凝望着他问:“怎么了?”
简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对他竟然有着……那样的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自己平时的行为暗示了什么吗?
为什么给云澜舟带来了这种想法,难道他们太亲密,让依赖变了味,让云澜舟不知不觉地误会了什么?
山间本就寒凉,便是七月的天气,晚间从山顶吹下的凉风也让众人缩了缩脖子。
简宁倒被这阵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大崽从未通晓情爱之事,或许……只是觉得白头偕老是相伴终生的意思呢?本意是想跟自己永远做朋友,永不分离而已,对,肯定是这样。
云澜舟估计是真的不太清楚某些字词的含义,他未曾和女子相处,于情事之上更一窍不通,简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
他长舒了一口气,张开手臂迎着山间的风,给了云澜舟一个大大的拥抱,“殿下,永岁安康。”
云澜舟这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阿宁看到了什么,才有那样的神情。
还好没看到,方才也许是山间风凉,阿宁被吹得不舒服了,才露出那样骇然失神的样子。
自我劝解之后的简宁平静了许多,只是后半程的笑意不达眼底,他有个不好的预感,可他不敢面对。
回宫后他细细思量了许久,下决心要找个机会,把这事儿摊开了说,不能让云澜舟一直误会下去,那岂不是乱了套么?
而且这影响的是人家以后的幸福,万一找不到王妃咋办?
这么打算着,简宁寻思快到八月了,不如就趁自己生日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提一提这件事,那时气氛不错,跟云澜舟说开了也就好了。
简宁生在八月中旬,本以为这回终于能安安稳稳过个生辰,孰料天不遂人愿,沧州那头突然水淹四野,洪灾来势汹汹,恍若老天爷非要跟他对着干。
不光如此,早前北戎的燕赤好不容易谈了和,结果转头没几天,西戎那群蛮子又不老实,三天两头来边境捣乱。
西戎地势险要,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镇国公的兵马眼下全数调往西境,偏偏大齐南方又赶上了旱灾,大地焦裂,蝗虫横行,搞得今年的粮仓比脸还干净,军饷军粮,四下都捞不着。
哎,简宁只得苦笑一声,他这生辰如此不好过,难不成他是个灾星么?
皇帝原打算让太子去沧州赈灾,二皇子奔走各地筹军粮,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这太子自打上回挨了皇帝一顿狠批,禁足在东宫,好像心气儿也跟着一起禁了,没多久便卧床不起,大病一场。眼看这回终于熬到能见皇帝了,谁知才拜见没几句,太子便“噗——”地一声喷了口血出来,快断气似的,直把皇帝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挥手:“赶紧回去歇着吧!赈灾的事,朕再想想别的法子。”
二皇子主动请旨前去赈灾,推举八皇子去庆州等地收粮,可二皇子心里也没谱,老八是个只会读书的人,真要出门儿办事,定像个没手没脚的神龟——纯王八蛋,遂把注意打到了云澜舟头上。
商议了几日,云澜舟同意和八皇子前去收粮,二皇子独自先去沧州赈灾,若是军粮有余,云澜舟和八皇子就转道送去沧州,以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皇帝手底下能派得上用场的皇子就这几位,偏偏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太子这身子骨……实在让人堪忧。每回见着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皇帝心里都忍不住叹气,原本想着好好培养太子,等他将来能顺利登基。
可如今瞧着,登个台阶都喘成那样,龙椅还没爬上去,就得扶回去歇着等死了。皇帝苦思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不得不动了念头。看来这储君之位,只好交给二皇子,至少他还能跑上跑下、带兵赈灾,不至于在朝堂上发号施令时,“噗”一声吐血了事。
如今沧州赈灾的差事并不难做,老二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顺道也积累下了立储的名望,两全其美。
而筹集军饷的差事不好做,便交给老十一和老八试试,镇国公总归是老十一的外家,想必会派人前来从旁指点,无需操心。
打定主意后,皇帝下了两道圣旨,二皇子和云澜舟各自有了自己的差事。
简宁自是要跟着云澜舟一起去的,皇帝也不反对,多一个仙师多一份民心所向,筹粮也容易些许。
可出发前,皇帝却临时下了一道圣旨,命简宁随二皇子一起去赈灾。
得知上谕后,简宁只得苦笑,心里暗道这还真是跑不掉了。
彼时的他还没料到,这一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第78章
上回庆州天灾,他出了不小的风头,这次沧州百姓居然合写了百封“万民书”,请愿仙师前来开坛做法,为灾民祈福。
圣旨已下,简宁推脱不得,来不及准备,便只能随二皇子的车马一起去了。
走之前简宁在云澜舟的马车边仔细叮嘱了许久,无非都是路上小心,筹粮之事多和镇国公派来的旧部商议。
云澜舟始终不发一言,拽着简宁的袖子,不肯撒手。
“殿下乖乖的,我在沧州等你,以殿下的本事,肯定能筹到军粮的。”简宁现在摸云澜舟的头还要踮起脚才行,他只好改摸大崽的脖子,又捏了捏耳朵。
其实不止云澜舟舍不得,简宁自己也舍不得,恨不能直接冲进大崽的车队中溜走。
只是此番沧州百姓实在急需抚慰,沧州出铁矿,大齐的兵器铠甲皆赖此地锻造,且本是贫壤之地,今又遭洪水肆虐,若不及早赈济抚安,只怕民心不稳,恐有动乱之虞。
“这是玄铁暗哨。”云澜舟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模样怪异的兽头铁哨递给简宁,“我已经将暗卫安插在了你的身边,若是有危险,就吹动哨子,他们自会前来护你。”
“不可!”简宁果断拒绝,将哨子还给了云澜舟,“我只是一个小小仙师,没人费那么大劲儿置我于死地,且二皇子带了一队禁军出行,又从京郊大营点了三百精兵同行,定是安全无忧的,倒是殿下自己,我看那太子这次病得蹊跷,多半是奔着你外祖的兵权而去,他对你动手更有利可图,你才要保护好自己。”
云澜舟不说话,硬邦邦地把哨子塞到简宁手中,简宁急得不行,坚决道:“若是殿下再这样,我便是遇到危险也不会吹哨子,我只死了好了。”
“胡说!”云澜舟慌忙地捂住了简宁的嘴,又捏着他的后颈让他“呸呸”几声,蹙眉道:“这样的话怎可胡说?”
简宁被那黑沉幽深的眸子盯得心绪不宁,出行在即,二皇子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简宁手快,将那哨子挂回了云澜舟脖子上,匆匆抱了抱大崽的脑袋,这才依依不舍地随侍从离开。
云澜舟一直看着简宁的背影,直到简宁上了马车,撩开帘子笑着挥了挥手。
云澜舟颔首示意,望眼欲穿地盯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十日后,简宁一行人快马加鞭地抵达沧州城外。
天际一片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简宁一行人行经沧州,路过数条主要河道,只见河堤早已崩溃,洪水如猛兽般咆哮,席卷四方。尤其是那条淮津河,缺口处的洪水犹如奔腾的龙卷,瞬间吞噬了河口县的大片土地,地犹如此,人岂能安。
路旁的难民如蚂蚁般密集,百姓们竟用榆树皮、野草麦麸煮汤充饥,令人心酸。老弱妇孺倒在路边,屡见不鲜。二皇子一行见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稍作停留布施粮草,唯恐难民见粮如见宝,蜂拥而上,掀起一阵抢粮风波。
他们刚一抵达城门,便见几个身着官服的沧州官员迎面而来,几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神色焦急。
穿过沧州的城门后,简宁微微侧身,撩开车帘,入眼处,城中街道已是泥泞不堪,积水混杂着泥土和杂物,泛起暗沉的水渍。街市早已狼藉,摊贩的货物被冲得七零八落,屋檐下的招牌也被狂风暴雨弄得乱七八糟,犹如垂悬的悬瓜,随时有坠落之势。
眼见这般景象,二皇子眉头紧锁。
沧州官员引着他们先去知州衙门后院暂歇,因着车队带了许多粮食和救济银,不可在城中街道过多停留。
抵达府衙后,二皇子和随行官员稍作整顿,便见迎接他们的官员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参见二殿下,仙师大人,下官是知州府衙内的主簿李经年,知州周遂生周大人正在城南的临河地带亲自指挥修筑堤坝,未能前来迎接,下官奉命引殿下前往府衙处理政务。”一名中年官员迎上前来,袍摆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官帽湿透,雨水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先派人安顿赈灾粮食,再与我说说灾情情况。”二皇子连茶水也来不及喝一口,脱下蓑衣,浑身也湿透了。
李经年对衙役吩咐了几句,再道:“回殿下,沧州共有六个县城,其中三个县城受灾尤为严重,尤其是阳澄县。周大人正带领人马在阳城县城南的临河地带,带领百姓修筑堤坝,以防洪水进一步侵入城中。此时他正命人疏通积水,将洪水引至城外低洼之地,但因水势凶猛,难度极大,险情不断。”
二皇子微蹙眉头,心中思索片刻,随即道:“周大人虽在奋力护城,但雨势不减,堤坝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调集更多人手,并准备撤离低洼地带的百姓。李主簿,城中情形如何?人手是否足够?”
李经年答道:“城中人手不足,周大人已命城中兵卒助百姓转至高低,但灾情突至,尚未全部完成,若殿下允准,下官立刻调动附近乡勇及工匠前去增援。”
二皇子点了点头:“立即去办,我们也要尽快前往城南,与周大人商议后续事宜。”说罢,他转向一旁的林雪衣,低声道:“待会儿你随我一同前去。”
林雪衣轻轻颔首。
察看水势,指挥疏浚,修补堤防,督促兵卒搬运沙袋,安抚民众,并与官员商议水势应对之策,这些事都需要二皇子亲去,林雪衣自是跟从的。
简宁也不会在府衙当个闲人,草草用了些水米,便与二皇子等人带领随行官员迅速向城南临河地带赶去。到了临河,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一紧——
洪水已逼近城墙,沧州驻兵与城中青壮年男丁在周遂生的指挥下,正用沙袋和石块加固堤坝,数十名兵卒则在堤坝前挖掘沟渠,试图将洪水引至城外。
周遂生此时正立于堤坝上,衣衫尽湿,面色凝重,他虽已五十有余,身形却依然挺拔,眉宇间满是忧愁。眼下形势严峻,一旦堤坝失守,整个阳城县都将陷入洪水之中。
见到二皇子一行人策马而来,周遂生连忙从堤坝上快步迎下,向二皇子一礼:“拜见殿下,臣周遂生有负圣恩,未能护住城池,还请殿下赐罪!”
二皇子挥手示意他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堤坝与奔涌的洪水,沉声道:“周大人不必自责,此乃天灾,非人力所为。最要紧的是护住城池,保百姓安危。你立刻调动所有能用的兵力,优先稳住堤坝!我带圣旨而来,倘若形势有变,便与你一起护百姓向西南撤离,绕道去颖洲暂避。”
周遂生忙不迭上前,匍匐叩首:“臣周遂生,叩谢二殿下!”
“赵参将。”二皇子沉声道。
“末将在!”赵毅策马上前,声音如洪钟。
“即刻领兵前往河口县,务必安抚城中百姓撤离,先护妇孺老弱,切莫贪功冒进,违令者,当依军法严惩。”二皇子道。
赵毅抱拳一拜,“末将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言罢,转身领兵疾驰而去。
二皇子看向工部的官员们,“你等即刻勘察河堤损坏处,另修建一百顶草棚供灾民落脚。”
又对周遂生道:“周大人,城中百姓之安置,还须仰赖你等协同,此乃当务之急。将沧州粮仓打开取粮赈济,若有不从者,按律严惩。”
“臣遵命!”周遂生顾不上客气,急忙领命而去。
简宁一直默默观察,此时缓步上前,轻声道:“殿下,沧州地势平坦,且少有树林,雨水稍微大些都有河水泛滥之险,若不加以整治,恐日后灾患不断。”
二皇子何尝不知,闻言颔首道:“此言极是。”
林雪衣看着洪水泛滥的四野,“待这次洪灾过去,可让沧州驻军和知州栽种乔木,或有奇效。”
“沧州多蕴铁脉,藏于深山,因采伐矿脉,林木已稀。”二皇子叹了口气,望着城外的风雨,神色凝重。
简宁看着二皇子的侧脸,忽然意识到,此时不嬉皮笑脸的二皇子,倒真有为民着想的明君气度了。曾经以为他不适合做皇帝,如今看来,也许只是没发现他沉稳谋算的一面。
怪不得林雪衣这么聪明的人都能死心塌地的追随二皇子,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二皇子出手大方,亦在于他确实心系民生。
简宁领了增加粥棚的差事,与沧州的几位都吏去粮仓取粮,可到了之后才发现,沧州的粮食本就所剩无几,因这场洪灾持续太久,沧州州府开了几十次粮仓,如今剩下的粮食,还不够半城人吃三日。
就算把二皇子带来的粮食都用尽了,也撑不过半月,而灾民日渐增多,照此下去,灾民流散为盗,岂非乱象丛生。
简宁指了一个衙役去给二皇子传信,二皇子知晓后让那衙役传信回来,将京城带来的救济粮打开,先撑几日。
在旁的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精瘦的都吏摸了摸胡子,悄悄拉住了简宁,将人引到粮仓一角说话,简宁瞧着他神色鬼祟,似有话要说,也就任他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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