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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越救越黑化(湘江悍匪)


五公主的目光将八皇子上下打量了一通,实在不知此人在自我陶醉个什么劲儿,别扭得跟立刻要他跟谁同房一样,她难得畅快地嗤笑了几声,“大齐的女子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名节还有什么?我燕赤女儿上沙场征战,以一敌百,何须在意一个小小名节?”
“你!你……”八皇子满腹礼教说辞都被堵了回来,“你你你”个不停,舌头在嘴里撞钟,满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愤慨。
简宁却觉得公主说的极对,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此时简宁看着她,便不是在看着一个燕赤公主,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独立的、充满朝气的灵魂,他举起茶杯,往前递了递,“公主殿下人中龙凤,不拘小节,心怀大义,我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五公主淡笑着承了他的情,又道:“不瞒诸位,我那三哥赫连轩已然做起了称帝的春秋大梦,当起了我的野爹,私下将我许配给了你们大齐太子,此前我三哥中毒,也是太子的在背后出的馊主意,奈何我三哥是天生的蠢货,偏信了那太子的话,还以为事成之后能得到你们大齐的助力,让他当上燕赤新皇。”
这话说得突然,却字句清晰,俨然是早已打好了腹稿,不是情急之下编纂的,让简宁对她接下来的打算有了几分猜测。
二皇子一听太子做出这么大智若“愚”、愚不可及的好事,哪还憋的住,立刻大笑道:“公主见笑了,我大哥也是天生的蠢货,公主说话叫人舒心自在,若是不嫌弃,有何打算不妨与我等商榷,或许能为公主解忧。”
八皇子蹙眉提醒道:“不得对太子无礼。”
二皇子压根儿没搭理,他知道老八觉着外人在这里,说话要有些收敛,可一想到那太子是个如此蠢出升天的混账东西,二皇子便不吝口中对这位太子长兄的褒奖。
那燕赤边军屡屡侵犯大齐边境,民不聊生,太子作为国之储君,竟然能勾结燕赤王子残害自家的臣民,这回是简宁,下回是什么?难不成要用城池去换燕赤的支援?岂非是引狼入室,让大齐陷入无尽深渊吗。
直接骂一骂太子,也是二皇子故意为之,要的就是让五公主知道他们和太子实在水火不容,摆出姿态,余下的事情才好详谈。
八皇子还想再说,却被那五公主轻飘飘地瞪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发怵,闭嘴不言了。公主那高高在上的勇猛,让八皇子的一切礼法教条都显出了几分虚伪,往日从未有人敢开这样的玩笑,今日不仅开了,还兜头把八皇子骂了一顿,叫八皇子罕见地思索起自己平时学的四书五经是否合乎常理,是否当真是人生真谛?想着想着,八皇子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是个贱人么?被骂了两句,心性越发通达起来。
简宁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眼神就把八皇子治住的人,五公主真是一位厉害的奇女子。
“我在大齐的暗探说,二殿下和太子如今分庭抗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我燕赤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位皇兄也是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多年。”五公主顿了顿,继续道:“这次我不会与任何人成婚,瞧你们的父皇,似乎属意我与你们十一殿下的婚事,约莫是想借由我来抵御燕赤的边军,毕竟十一殿下的外祖父正是你们大齐镇国公,常年在两国边界镇守,若是我留在大齐,便是看在我的面子,边军也不会妄动,若是以后十一殿下封王,封地应当也就是边疆那片地方了,只要燕赤边军打来,便以我做威胁,一是能震慑燕赤军,二是,就算仍然开战,也可以拿我祭旗,鼓舞大齐军心,是也不是?”
二皇子尴尬道:“我父皇也是个天生的蠢……”
这回没说完,八皇子高声呵斥道:“住口!岂能冒犯君王?!”
五公主不耐地瞥了眼八皇子,冷声道:“你若是不愿说话,可以闭嘴。”
八皇子愣了愣,享受着那再一次通达的心境,双眼迷茫,讷讷道:“我只是……”
五公主深觉与此人说话犹如对牛弹琴,转去对二皇子直言道:“诸位殿下都是敞亮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此番我回燕赤,势必夺嫡,我那两位哥哥穷兵黩武,任谁称王,与我燕赤子民都是一大祸患,所以我可以保证,若是由我称王,必定不会与大齐开战,至少五十年内,我只想燕赤子民休养生息。”
此话一出,二皇子和八皇子都面露意外,乃至震惊。
简宁没什么反应,他毕竟是在现代活过二十多年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国外有女王,而且现代的历史上还有一位武则天女皇,由此,五公主要当燕赤君王,他只觉得佩服,不由拱手赞叹道:“公主志向远大,心系百姓,我等钦佩至极。”
云澜舟则是对外人不甚关心,燕赤的王跟他毫无干系。
“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八皇子比二皇子先反应过来,虽然还有些懵,但看这位气度不凡的五公主,又听她说保证不与大齐交战,对这位五公主有了几分敬佩之情。
“赫连轩这个蠢物,不必你们操心,我自会清理门户,我那夺嫡的两位皇兄早该死了,也不用你们插手,只是我受了我皇父的命令,出使大齐,一来便遇上了你们那位爱管闲事的太子殿下,我的暗探提起过,此人阴险狡诈,又对我早有预谋。”五公主说到这里,脸上闪过几分嘲弄之色,指尖动了动,茶盏应声而碎,一侧的侍女低眉敛目,对此见怪不怪,忙上前来收拾了碎片,又掏出锦帕细细地帮公主擦手。
公主想到自己培养的武士,眉间的郁气加重了几分,“这次我远行,身边的武士被我二哥扣押,多半是想霸占我的私兵后兵变,逼我皇父退位。”
简宁转了转茶盏,明白了公主的言外之意,道:“公主殿下是要我们护你在大齐的周全,让燕赤使团尽快回程,以图来日?”
“正是。”五公主道:“这次我本不想来,可我那大哥二哥一力劝说我皇父两国和亲,我皇父只想着平定外乱,便以为派一位公主和亲乃上上策,然我也没有其他姊妹,兄弟中只有我一个公主,就将我送来和亲了。”
如此说来,要是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只有夺嫡称王一个路子了,简宁很是理解道:“公主放心,诸位殿下都是言而有信之人,必会护你周全。”
“仙师所言非虚?”五公主问道,目光却扫着其他几位皇子。
二皇子思忖片刻后道:“只要公主能保证五十年内不与大齐交战,我必定全力相助公主称王。”
八皇子也道:“公主若是能一言九鼎……”
“一言为定。”五公主不爱听八皇子说话,一口气截断了他,总算舒心片刻,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懈下来。
她眼中的防备还不曾消散,毕竟与这几位皇子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她淡笑道:“口说无凭,我平安离京之前,会将一份停战书交于诸位殿下,若是我顺利称王,诸位以此书作为凭证,燕赤必定分毫不犯。”
二皇子虽然不是很相信一个女子真能称帝,但保护这位公主,也是妨碍太子勾结敌国,便愉悦地与五公主定下了口头契约。
简宁独自回到了仙台,身后跟从的内侍被他遣了下去,寝殿中只有他一人,四面窗棂大开,穿堂风阵阵而来,吹得他搓了搓手臂。
走之前云澜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他却拒绝了,让大崽自己回景阳宫,因为他要独处,要自己静一静。
今日五公主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梳理思绪。
若是公主和大崽都对彼此有意,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他相信云澜舟的人品,就算两国交战,他也绝不会拿妻子作为威胁敌军的筹码。
所以皇帝的算盘打错了,他没算到他自己是个天命所归的大混账,但生出一个天真无邪的蠢儿子。
那么云澜舟和五公主真的两心相悦,他就真的能欢欣鼓舞地送上祝福么?

第73章
如果可以,为何他在看到皇帝有意撮合云澜舟与五公主时心里那么怪异,呼吸艰难起来,筷子都拿不稳,难不成他一刹那得了羊癫疯么?
这并不是危及性命的祸事,他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呢?
说白了,他是在担心自己吧。
他早已依恋着和大崽相依为命的亲密关系了,尤其是在想起自己本就是书中人之后,他和大崽更亲密了。
他已经没有娘亲,简心和此人在他心里早就形同死人,外祖父和外祖母年迈,他偶尔去看望过,说不上感情多么深厚,两两对望,双方那从未相处磨合过的心怀,隔着肚皮隔出了不知心不通情的疏离,他并非惯于与亲人相处一道,于是总感到有些不合时宜的无言与哀伤。
宫中的云澜舟和二皇子、八皇子不同,云澜舟和简宁是日夜相伴、对彼此深信不疑的人,可以说,云澜舟是他给自己找到的亲人。
他就那么舍不得大崽长大吗?简宁问自己,无奈他也给不出答案,好似一切迷糊的心事,都在这片夜色中一点点融化,混着晚间的露水和树叶摇动的轻响,萦绕身侧。
他斜倚在罗汉床上,手中把玩着先前从醉仙楼带回的桃花酿。此酒清淡,却饮出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迷糊来,清风徐徐轻抚衣襟,薄衫随风而动,仿佛浮云乍起,轻盈如羽。
“罢了……”这样的事,哪里是他能阻碍的,这般人生大事,无论大崽做出什么选择,他都应该坚定地支持他,而不是像今夜一般险些失态。
桃花酿的清香缭绕,醉意悄然爬上脸庞,简宁眼眸微眯,微微下的垂眼尾染上浅淡的红晕,仿佛晚霞斜映。眸中雾气氤氲,他半阖眼眸,眸光有些迷离,仿佛看着什么却又看不清。
窗棂处传来几声咯吱轻响,简宁不必起身便知道是谁来了,单察觉到那人的偷偷靠近,简宁便唇角上扬,那模样似笑非笑的,仿佛并不是高兴,而是酒意催发的无意识的弧度。
“进来啊殿下,你打算一直挂在树上么?”简宁的声音拖得很长,因思绪缓慢,说话也慢了半拍。
云澜舟的耳朵动了动,毫不客气地翻身入内,刚好单膝跪在简宁身侧,他俯身垂眸,一缕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滑落。
那发丝恰巧掠过简宁的面颊,带来一阵淡淡的痒意,仿佛蝶翼轻触,简宁不由得心中一颤,指尖下意识地挠了挠脸颊。
他没有起身,就这么躺着看向云澜舟那双黑沉沉、幽潭般的眼眸。
云澜舟也没有说话,他已然忘记了自己是来问简宁到底为何不开心的,只专注地盯着简宁……的唇畔。
那下唇还沾着几滴的酒渍,因为微醺而显得格外柔软,泛着水润的光泽。
月朗星稀,四目相对,简宁的呼吸变得缓慢,带着些许浅浅的酒香,呼出的气息沾染了几分春夜的醉意。
云澜舟暗暗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今日他的大腿可遭了殃,每次面对阿宁有些意动,他便不留情面地掐上一把,昨日沐浴时,腿上已经有了数十道深浅不一的青紫,看来他的画技超然到已经能给自己的点颜色看看了。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退了几步,坐到简宁身侧,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云澜舟问:“阿宁为何不高兴?”
云澜舟说话向来是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简宁被这句话一拱,酒意淡了几分,他揉着眉心坐起来,靠着半扇木窗,强作随意道:“本以为是陷进,担心殿下中了招而已,现已知晓五公主的打算,便不再担心了。”
“可阿宁现在还是不高兴的。”云澜舟直接道。
简宁捏着眉心的手不自觉地僵住了,低头瞧着那瓶喝得一滴不剩的桃花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像在喝闷酒,还是那种刮风扫地般没意义的闷酒。
可他如何能与云澜舟说心中的隐秘思绪?连他自己都闹不明白,说出来岂非是个笑话?
“无碍,只是有些乏了,喝酒轻松片刻。”简宁挤出个茫茫不清笑来,没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紧绷,他不是习武之人,自不明白这样细微的动作,在云澜舟这等内力高深的人眼中有多么明显。
便是只看着简宁那疲惫的苦笑,云澜舟的心也跟着抽了抽,他下意识地想将此时的简宁搂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幼时那样,把简宁的一切都捧在手里。
可如今他已然得了病,还是时不时就举一下的怪病,岂能动手动脚叫简宁发觉他的不对?
由此他也只好勾起唇角,装出个笑模样,“阿宁是不是不想我成婚。”
云澜舟说话一向直接,除非逼不得已,或是碍于某些过不去的情面不得不说,他几乎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掩饰。
简宁早已习惯他的开门见山,然今夜……
这样直白又切中要害的话,让简宁险些没忍住从窗户跳下去一脖子吊死。
“殿下胡说什么,男婚女嫁,人生大事,我为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呢。”简宁边说边清了清嗓子,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因心情不佳,自己听着也无精打采,说两个字就咳嗽一声,更显得他不自然,好似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云澜舟就用那双乌黑的眸子盯着他,并不开口。
简宁:“……”
“好吧。”简宁心知比耐性还是云澜舟更胜一筹,他回避了对方的目光,含糊其辞又半真半假道:“我一时不能接受殿下成婚,是因为太快了,好似还想多陪殿下几年,若是殿下有了自己的家,我就成了外人了,不过我会诚心祝愿殿下一帆风顺,我们还是好友,永世不变,我只是有些舍不得……”
“我不会成婚,永远不会。”云澜舟打断了他,那句“好友”卡在心里,把他的心卡成了歪脖子树,苦衷难吐。
“又胡说,你是皇子,未来将是王爷,岂能不成婚?”简宁瞪着他,可自己这番话形如槁木,干巴巴的,聋子也听得出这是在强词夺理。
按照云澜舟的性子,若是二皇子登基,就算强行指婚,云澜舟说不娶也是轻而易举的,二皇子难道能杀了他不成?
且简宁在现代生活过,虽然知道现代的世界和书中截然不同,甚至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历史轨迹,他也多少成为过现代人,他知道结婚的意义并非表面那么美好,许多不结婚的人照样生活美满。
“阿宁曾说自己不成婚,为何我不能说?”云澜舟歪着头打量他,看似好奇,实则在寻找他表情中的破绽。
“我……我是仙师,我是道士!”简宁厚着脸皮,说话声儿也高了起来,云澜舟与他相处多年,怎么不知这是虚张声势,一时笑开了,两颊的酒窝随之隐现,仿佛在那张略带冷峻的脸上开了一扇明亮的窗,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暖与随意。
简宁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再多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对方俨然一副不乐意听的样子,他说什么也无用,从鼻子里哼了几声,一骨碌爬下罗汉床,刚穿上步屐,右手就被一个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钳住了。
简宁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挣脱,便感到云澜舟顺势一拉,简宁的身体向后倾去,那一瞬间他试图稳住重心,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罗汉床边的雕花栏杆,却也未能阻止被带动的力道。
云澜舟顺着那拉扯的动作,略微一侧身,稳稳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入怀中。
简宁的背脊贴上了云澜舟的胸膛,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衫传递过来,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让简宁的心口忽然一热,整个人也僵住了。云澜舟的右手依旧握着简宁的手腕,轻轻一压,让他彻底贴近自己,仿佛那手上的力度可以将简宁的所有抗拒都化解。
云澜舟的臂膀环绕在身侧,屋中静谧得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简宁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转头望向云澜舟,正好对上那双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眸,思绪空白了一瞬,他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气恼,只觉得大崽的模样实在是……出众得过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简宁唾弃自己那东倒西歪的原则,有时候对着那张冷若冰霜的桃花面,实在狠不下心生气,他无奈道:“殿下松开吧,不成婚便不成婚,你年纪尚小,不必着急。”
云澜舟却兀自将人搂得更紧,鼻尖轻轻蹭着简宁的耳垂,他深吸了一口气,简宁身上的气息让他几乎难以自拔,他将下巴搁在简宁的肩头,脸贴着简宁微凉的侧脸,“再抱一下。”
“好吧。”简宁哪里舍得推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云澜舟的手臂,跟哄孩子睡觉一样。
许是心乐而声泰,简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温化了云澜舟眼中残存的几缕忐忑,他想,就算他们是乡村野户,成日窝在破落的山上,若是低头能卧一方土地,仰首能得一片星子,那么暖金屋,香玉炉,怎能及得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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