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闻(扇葵)

就这么一闪神的时间，太平间里影影憧憧的多了很多黑影。
他们沉默的站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栖迟下意识扫过女尸的位置。
和猜想的一致，她一双灵巧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恐怖的脸上扭曲着一抹诡异的笑，至于昨天被莫荻崩掉的脑袋，完全恢复如初。
小白抖开结界，跳上栖迟的肩膀，啧啧了两声道：“神家驭尸术？嘶……。这得有两百年没见过了，他们家还没绝后啊。”
栖迟看着被尸群围上的大妖，栖迟忙喊道：“昨天那个厉鬼的尸体别给弄坏了啊”。
然后和小白在结界里当起了吃瓜群众：“神家？还有这个姓氏？”
小白：“神家是上古神农氏的后人，先秦时神家就居住在三十六郡中的琅琊郡，后来家族渐渐式微，开始隐世，再之后汉代出现过神姓人，明朝也有过，再之后近五六百年没有人现世。”
唐溱的身影在尸群中轻松的穿行，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
栖迟：“他们为什么隐世？”
小白：“因为所行逆天吧，他们家的人丁向来都不兴旺，我两百年前在祁连山见过他们家的人，当时他们的大族长正要咽气，嘱咐后人自他死后神家的驭尸术永不面世”。
“这不是神家驭尸术，这些尸体太弱了，都是些行尸走肉，大概是偷学了点神家绝技的细枝末节，拿出来现眼罢了”。
唐溱的语气似乎有点不满，从恢复了僵立不动的尸群中走了出来，嘲讽道：“神家驭尸术，所驭者，与生人无异，可行可思，不入斗米，不惧疼痛，不知疲乏，谓之神僵也，岂是这些没用的东西可以相比的”。
栖迟：“小白你去把陶邈的尸体收一下，我们一会儿带出去”。
小白：“……”
为什么出风头的事都是唐溱出，什么脏活都是自己做。
小白从栖迟的肩膀蹦跶了下来，路过唐溱还哼了声
栖迟：“……”
栖迟揉了揉唐溱臭着的脸，轻声问：“你怎么啦？这些尸体有什么问题还是神家人有什么问题？”
唐溱声音好像有些发沉，但是仔细听来还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上古留下的血脉已经不多了，二百年前神家大族长去世后，神家仅剩的两个后辈入世，谨遵大族长命令下山后就分道扬镳，自此更名换姓百年不曾相见，他们恪守族长遗命，两百年来神家驭尸术从未现世……虽然这操控这些尸体的人手法形似神不似，但也确实是与神家奇技相关……”
栖迟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真的是神家人现世，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小白恢复了人型，鼓着腮帮子道：“他应该就在这个学校，这么低级的咒术他不会离得太远”。
他白嫩嫩的脸上皱的和包子似的，语气厌恶：“居然还把活人的器官装在死人身上来炼尸，这种孽也敢造”。
栖迟看向唐溱：“这人能找到吗？”
唐溱弯了弯嘴角，严重闪过一丝妖冶的金光，轻轻吐出两个字：“简单”。
于此同时，大片冷藏柜的抽屉快速拉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倒放一样，层层叠叠的尸体纷纷坐起跳下，一瞬间占了整个四楼空间的空旷太平间立刻拥挤了起来。
栖迟心下一跳，这居然至少有上百具尸体。

第23章
下一秒，僵立着的尸体身上升起一股幽蓝火焰，火势渐大，不多时就将百余尸体吞没，中间竟然没有传出一点焦味和声响。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乍响。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整个四楼恢复平静，唯余纷纷扬扬散落下的飞灰铺在白茫茫的尸床上，这才算是真正的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再过三天就是七月半，趋近圆满的月色挂在梧桐枝头，将高大的树身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短小的阴影。
夜凉如水，月华似轻纱，良辰美景的生物楼大门口的空地上，一个身影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他抱着头，嘴里发出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动静，尖锐刺耳，十分渗人。
也不知是他太过瘦弱还是他身上那件衣服太过宽松，栖迟总有种他像是被套在麻袋里的错觉。
还未等栖迟认真看清这人的长相，一个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有人过来了”。
栖迟一愣，见跳楼鬼在他十步开外的草丛里冲他挥舞着断肢，这姑娘十分有个性，大约是怕他看不见自己，直接把右胳膊掰下来拿在左手里，摞了两只胳膊的长度向他报信：“大人快走，有好多人”。
唐溱抬眼看向院门，那周围一圈花草树木齐齐一震，大约是惊了不少鬼，跳楼鬼更是胆小，差点窜上枝头。
不多时，生物楼院门口果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栖迟和唐溱对视一眼，然后转头向跳楼鬼点了点头。
很快，一群人出现在了院门口，院子里空空如也，实验室大楼锁的好好的，刚刚的惨叫声就像是个错觉。
众人面面相觑，检查了一遍大门门锁和周边环境，并没有进楼查看的意思。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青年看了看四楼的方向，眸光闪了闪，低头发了条消息：“有人闯入实验楼”。
莫荻进门看到穿着睡衣看书的唐溱的时候差点想出去重进一次，他宁愿这是个幻觉。
真是哪哪都有他，简直阴魂不散。
唐溱翻过一页书，分了丁点余光给他，轻嗤道：“怎么又是你？”
莫荻：“……”
很好，我也想问呢。
小朱警官大眼睛一扫，事情并不简单。
小朱警官暗戳戳的瞅了瞅自家技术员魏思远，想从他这里得到些眼神以便交流八卦。
却见平日里能和扫地大妈嗑瓜子唠一下午的话痨技术员鼻观眼眼观心，就差满脸写着我不存在了。
自从加入特案处，他学到的最有用的一点就是前辈的经验是无价的，甭管看起来多么古怪，照做才不会吃亏，于是也鼻观眼眼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木头桩子。
莫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吗？”
说罢也不欲理他就要进门。
唐溱：“没人教过你进别人家要换鞋吗？”
莫荻：“……”
莫荻额角青筋微跳，一边给疯狂自己做没什么用的心理建设：这是栖迟家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一边蹭蹭上火：我今天一定弄死他。
小朱警官眼角微抽，看，多么激烈的小学鸡互啄。
奈何没有人接受他的八卦信号，于是只能继续的当木头桩子。
栖迟从厨房出来，纳闷儿的看着门口杵着的仨人：“你们干嘛呢？进来啊”。
他看了看沙发上眼睛都不离开书本的青年，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好笑道：“进来吧，不用换鞋”。
“我和唐溱昨天去了一趟实验楼，找到了个人”。
栖迟坐在唐溱身边，开门见山的说。
然后小朱警官一脸懵逼的看到一大约六七岁大身高还不到人腰的小男孩儿轻轻松松的拖着一个成年人模样的人从里屋出来，精准的甩到了众人面前，并拍了拍白嫩嫩的爪子，顺便把唐溱和莫荻挨个瞪了一遍，蹦到沙发上栖迟的旁边坐下了。
您确定您是找到了个人不是绑架了个人？
小朱警官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惊讶小孩儿的力大无穷还是他们的非法拘禁。
于是有样学样的向风声指向标，万能技术员小魏学习，装木头装的十分熟练。
角落里那人悠悠转醒，迷茫的抬起了因为小白暴力运输脸着地的脑袋，正和人民警察来了个激情视线对撞。
莫荻：“……”
那人：“……”
小朱失声叫到：“花匠？！”
那人正是在学校花园栖迟碰到莫荻时，他们正在询问的对象，那个年迈的花匠。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做不出太多表情，阴桀的视线在在场的人脸上一一划过，垂下眸子一声不吭了。
莫荻打量了老者片刻，启唇道：“小魏”。
坐的不动如山的少年立刻把鸭舌帽檐转到了后面，手下动作飞快的在电脑上敲打了一阵，一个回车键后，小魏同志平稳的念道：“张宝国，男，52岁，青海省祁连县人，30年前因倒卖尸体罪被判入狱三年，出狱一年后来到N市，在名扬中学做后勤，直至今日”。
小朱：“……”
小朱难以置信道：“他52？”
这一脸快耷拉到脖子的褶子说是520的老妖精都有人信。
老人歪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栖迟的视线淡漠的落在老人干枯的脸上：“你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这次给了点反应，他冷哼了一声。
栖迟：“说说名扬中学的事吧”。
老人抬起在一脸褶皱中看起来很明显的眼睛盯着栖迟上下打量了一圈，滑腻恶心的腔调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我可以说，只要你陪我睡一觉”。
他话音刚落，嘴里骤然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全身的骨骼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看起来痛苦异常。
小朱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却被魏思远又拽着坐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整个屋子的人都对这一幕没什么反应，自家队长脸色阴沉的厉害，小朱怀疑如果这人没犯病估计也得被他打折几根骨头。
“我说，我说……求求你……停下……”
断断续续的话从老人嘴里溢出，每个字都蕴藏着巨大的痛苦，但是折磨依然没停。
老人的声音就像是锯木一般沙哑粗粝，费力的吐出几个字：“杀了我……”
栖迟：“好了”。
小朱迷茫的抬头，就听栖迟继续说：“听话”。
老人停止了尖叫，身体在原地细细的发着抖，偶尔发出声半死不活的抽气声。
唐溱的脸上结着寒霜般的冷意，带着极大的压迫力看着那个干枯的老人，轻声说：“你应该清楚，死并不一定会比活着好受”。
老人身体剧烈一抖，抱着头把自己贴紧墙壁，力图离唐溱更远些，尽管他本来就几乎贴着墙了。
栖迟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回想起丁一被绑架的那一幕，少年全身赤裸的躺在手术台上，肚子上是一道碘伏痕迹，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阵恶心。
“名扬中学的事，可以说了”。
老人现在连看都不敢多看栖迟一眼，他心知肚明刚刚的疼痛是怎么招来的。
他又紧了紧抱住自己的手，那模样儿看起来简直弱小无助又可怜，不过在场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就是了。
“我……我是26年前来到这儿的，当时这里的校长找我来看风水”。
小魏手下动作很快的啪啪啪的打字做笔录。
“我一到这个学校就发现了，这个学校的风水极好。但是那个校长和我说，最近学校频繁的出事故，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明白，只是让我驱鬼”。
栖迟：“那时候学校的鬼多吗？”
小朱：“？”
啥？这意思是现在的鬼多吗？
小朱同学被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吓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真相了。
“不多，就两三个，都是没什么威慑力的孤魂野鬼，但是当时他的样子确实是有种被鬼迷的虚弱模样儿，脸色青黑的和纵欲过度似的”。
老人咽了口哆哆嗦嗦的口水，接着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骗几个钱就跑，但是有一天晚上，我不小心看到校长溜出了门，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
“他鬼鬼祟祟的跑到学校的小花园里，开始用手挖地，动作非常快，看起来很不正常，我以为他是被附身了”。
栖迟皱了皱眉，老头儿说的是以为，他的意思似乎是并非如此。
小朱冷不丁从经侦剧组跳到了灵异剧组，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旁边的技术员和自家领导，见他们面不改色的认真听着，瞬间肃然起敬。
那老头儿的话说的一句三喘，好几次小朱警官都觉得他要断气，但他又总能把气续上，听的小朱警官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恨不得替他多喘两下。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花园里挖出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女人尸体，然后抱在怀里亲了上去”。
他的语气有些发飘，仿佛说的不是什么极具恐怖恶心色彩的事情，而是一件十分值得回忆的旖旎往事，他满是褶皱的脸上看起来居然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那女人的尸体保存的很好，除了胳膊上脖子上有淡淡尸斑，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26年前一个夏夜，月光洒在这所刚刚成立不久的私立学校，这是整个N市的知名企业家联合创办的一家贵族学校，初衷是为了自家孩子的学业能有一个优于其他人的环境和教育质量。
并直接从当地教育局直接挖了一个副局长担任校长职位，那个校长就是名扬中学现任校长，当时年仅三十岁的李俊文。
他一个人游荡在午夜空无一人的校园里，从小花园的泥土下挖出了一具红衣女尸，并在月下和女尸亲密的接吻。
张宝国这个假术士都看呆了，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十分细致的打量那个容貌美艳的女尸的面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女尸脸上的尸斑淡了些。
然而还不等他细看，校长把女尸放下，向自己的方向走了两步。

第24章
他当时吓了一跳，正要跑的时候，却见校长在距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了，然后开始蹲下刨土。
这次距离更近了，他躲在距离校长五步外的一棵大树后，看着校长像之前一样，刨出了一个人。
这次是个男生，他全身赤裸，长得非常帅气，月华照在他完美的身材上，看起来竟有些神圣的意味。
和之前的女尸不同，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白皙光滑，甚至嘴唇都还是红嫩嫩的。
校长嘴里发出一声类似温柔的桀桀笑声，然后和刚刚做了一样的动作。
他似乎更喜欢这个男生，这次他亲的时间更长，一人一尸依偎在一起大约得有两个多小时。
天都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起身，把尸体重新埋上，然后站起了身。
他以为校长是要回去了，却见他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他垂着头站在天刚蒙蒙亮的月色下，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就在他硬着头皮准备出去的时候，校长突然整个人震了一下，迷茫的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他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然后他就看见校长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恐惧的全过程，校长像是想要尖叫，又怕被发现迅速的把嘴捂上了，整个人抖得和筛糠似的，半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试探的拨了拨土，覆盖的浅浅一层的土壤下露出了男尸紧闭的双眼和看起来有些红肿的唇。
校长崩溃了。
这次再也抑制不住到了嘴边的尖叫，眼泪鼻涕和下身沥沥的水声一起砸了下来，还溅了些在男尸的嘴边。
张宝国从树后出来，死死按着校长的人中，这么过了会儿，才把人的神志换了回来。
校长见是他，简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至此他才不得不将他的真正诉求说了出来。
四年前，他刚从体制内辞职到名扬中学任教，刚开始他是一心想要办个N市最好的学校的，毕竟他们有强大的师资，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再加上他刚刚三十岁，正是包含雄心壮志的时候，于是和董事会提出了提出了一系列的治学方案，着重提了从其他学校不分门第的引入优秀学子提高升学率并做好榜样。
董事会很信任他的能力，给了最大程度的支持。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学生自身因素。
当学校出了第一条人命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那是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小姑娘，他为她亲手签的转学手续。
她当时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对自己甜甜笑了一下，拿着转学手续出了门。
再次见她的时候她却是全身伤痕累累，脸上蜘蛛网一样被划的支离破碎，僵硬的躺在校长室门前。
还没等他惊怒，名扬最大的股东打了通电话，告诉他是自己的女儿玩的稍微过了些，让他帮忙处理一下，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股东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死的只是个猫猫狗狗。
他挂断电话后在躺在校长室的尸体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那张破碎的脸和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对视。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他将她埋进了小花园里。
这件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名扬中学是非常安静的，除了偶尔的小打小闹外，没有什么大的乱子。
大股东对他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直接追加投资建了一栋生物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