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闻(扇葵)

栖迟眼神晦暗的看了会儿，仿佛不经意似的问：“这里经常死人？”
丁一没有丝毫防备，撇了撇嘴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正常吗？
栖迟又在楼下那片血迹上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转身回了教室。
丁一一头雾水的也往下看了眼，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他看的，挠挠头也跟着回了教室。
“我觉得刚刚那个女人有点面熟”。
小白看了纸上的字，纳闷儿道：“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怎么这么不确定？”
栖迟慢慢的写道：“我觉得面熟，但是我应该没见过”。
小白被他绕懵，不想浪费它不多的脑细胞，从口袋里滑下来，在栖迟的书上四仰八叉的躺好，准备睡觉。
栖迟用笔轻轻戳了戳犼的小肚子，它迷迷糊糊的挠了挠肚子，用屁股对着栖迟，睡熟了。
栖迟：“......”
猪队友。

手机屏幕一闪，是莫荻发来的语音消息。
第一条是关于那几个学生的：“那四个学生招供，是那天误导咱们时间的男生组织的所谓的探险活动，据他说，有个人联系他，让他在昨天晚上找个人关进太平间，但是具体那个人是谁，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人承诺他如果找到人关进去，他可以提供最新的一次进实验室的机会，但是他没见过那人，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第二条是案件进展情况：“根据你给的信息，我们查到当时宋沁柔的死因确实存疑，元州去了一趟宋沁柔的老家，那边还实行土葬，但是棺材里是空的，小魏按照你的方法查了一下本市司姓人，发现他们已经在七年前司昇闻出事后就移居海外了，根据遗留的蛛丝马迹发现，司昇闻确实是当年司家的二少爷”。
第三条信息很短，但是莫荻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你让小魏查的名扬中学的死亡记录名单出来了，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栖迟摘下耳机，回复：“查一查陆玫，高三十二班班主任”。
然后点开了新邮件。
要不是事先知道那是一串死亡名单，栖迟会以为那是一个年级组的人数名单。
表格最后汇总的人数让栖迟头皮发麻，三十年来，所有正常非正常死亡人数加起来居然达到200人。
最可怕的是，外界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栖迟手指慢慢往下划着，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莫荻：“陆玫是陆子尚的妹妹”。
栖迟闭了闭眼睛，原来如此……
档案上少年惊艳的脸庞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他与他的妹妹有五分相像。
栖迟：“有没有可能是她报的警？”
莫荻这次隔了很久才回消息，下课铃响起，栖迟走出教室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她”。
莫荻：“我们找到了司家人”。
这是一个老绅士，这是栖迟见到本校校长时的第一反应。
老人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气质有着学者身上特有的斯文，他的眼睛上挂着一幅金丝楠木框眼镜，掺杂了花白的头发工整的梳在脑后。
他已经是花甲之年，依然精神矍铄，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了一种独属于他这种年纪的睿智和魅力。
栖迟近乎无理的上下打量了这个正和蔼的看着自己的老校长，却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哪怕有一丝不满。
这才是真正的狐狸。
如果没有苏薇薇的话，他应该也不会产生任何警觉。
校长笑着道：“这就是唐阁的少东家吗，真是后生可畏啊”。
栖迟：“......”
唐溱坐在主位上冷淡的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栖迟坐到他身边。
在旁边作陪的王诗韵不动声色的和校长对视一眼，垂下了眸子。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全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差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加粗大字：不好相处。
那校长却连面色都不改，笑着说：“小公子转学到我这里都没提前大声招呼，我也好提前做做准备”。
两个人还是谁都没说话。
他的眸色被掩在镜框下，唐尧名声很大，但是掌门人向来神秘，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居然这么年轻。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一个最多二十七八岁，各个都是样貌出众，这是兄弟？
“我们小公子从来都很低调的，这不是避免麻烦吗”。
说话的是唐尧N市的区域总经理，一个极有风韵的女人，她娇笑道：“不知道校长这次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这声音都能媚到人骨子里，王诗韵和她比起来，那就是盘儿清粥小菜。
栖迟面无表情的扫过身着一身黑丝长裙的姑娘身后，长长的尾巴盘在后边，这是个蛇妖……
怪不得。
校长扶了扶眼镜，温声说：“我听王老师说了，班上有同学不懂事冒犯了小公子，我已经对他们批评教育了”。
栖迟剥好一只虾沾了酱料喂给唐溱，那姿态十分亲昵，绝对是超过兄弟范畴的亲近。
校长眼睛闪了闪，目光不经意似的在栖迟脸上掠过。
这是他进屋以来第一次有异样的举动，自以为做的隐蔽，可在座的除了栖迟外，不是妖就是人妖，哦不，半妖。
唐溱危险的挑了挑眉，桌子下的手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轻轻摇了摇。
王诗韵抿了抿唇，柔声道：“唐迟同学，我替他们向你道个歉，他们还小不大懂事，你就原谅他们吧”。
蛇妖掩着嘴打量这个脑子不大好的半妖，提前为她点了个蜡。
栖迟终于有了反应，他语气有点困惑：“他们？我就只打折了那个男生一条胳膊一条腿，现在已经互不相欠了”。
王诗韵差点被他噎死，她深知栖迟的难缠，也不欲多做纠缠，转而睁着张含情美眸看向唐溱。
一片安静。
除了唐溱，在场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它的身上。
王诗韵脸上的笑意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下意识看向校长，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王诗韵抿了抿唇，说话声音更软了些：“唐先生，我们班有四个同学失踪了，昨天他们都和唐迟同学有过过节……”
她声音的分寸把握的极好，是那种容易引起注意力却不至于让人产生反感的范围，声音柔弱细腻，正常男人听了骨头都会苏一半。
王诗韵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唐溱，她就不信了，唐家人总不会都对女人没兴趣吧。
栖迟：“……”
蛇妖：“……”
好在唐溱没和她一般见识，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温声问栖迟：“宝贝，你动那几个人了？”
栖迟好笑的看看他，配合道：“我没有”。
蛇妖只听说过大妖的伴侣是个人类，但是根本没想到他能宠到这个份上，忍住要回去八卦的心情，挑着眉问校长：“人丢了去警察局啊，找我们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们觉得他们失踪是和我们家小少爷有关？”
她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已经沉下来了。
他在在N市与这位唐尧区域经理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是位八面玲珑的角色，很少给人难堪，现在这个态度已经算是警告了。
校长看了一圈桌上众人的神情，他本就是想用王诗韵试探唐尧的当家人，现在心下有了决断，瞪了王诗韵一眼示意她闭嘴。
王诗韵立刻收回了还欲再说的话。
校长哈哈笑了一声，打圆场道：“王老师就是太担心学生了，您别放在心上……”
唐溱从洗手间出来，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从背后把正在认真看电脑的少年扣进了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没了动静。
栖迟等了半晌不见他说话，用脸蹭了蹭他的侧脸，声音带着笑意说：“宝贝，想我啦？”
唐溱身体一僵。
往日里自己哄着他叫自己宝贝都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居然在人前叫的那么顺口，清冷的嗓音叫起宝贝来苏的不行，栖迟都要被他甜化了。
栖迟低低笑了声，把电脑放在床头柜，转身抱住自家大妖，亲昵的用鼻子蹭了蹭他高挺的鼻尖，眼睛晶亮，软着嗓子说：“我想你了，老公”。
最后两个字说的含糊暧昧，在唇齿间含了一下才吐出口，暗示意味明显。
唐溱眸子一暗，把人直接按在了床上。
他用实力证明了，大妖是不能随便调侃的。
窗外海潮声时近时远，栖迟迷迷糊糊抱着大妖的腰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唐溱侧躺着看着自己，脸上是一片温柔和餍足。
自己除了腰有点酸，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
反而唐溱的脖颈上一块暧昧的红色吻痕十分明显，这是自家大妖刻意保留下来的。
两个人距离近，栖迟微微抬头碰了碰他的嘴唇，说：“哥哥不生气啦？”
他总爱哥哥，老公，宝贝，大人这么乱叫，每换个称呼唐溱心都会一颤。
再大的火气也架不住他这么磨。
唐溱任命的叹了口气：“为什么给我下休眠咒？”
自己的休眠咒只有他能下，他也对他毫不设防，才会那么容易就中招。
小崽子这么做的原因他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栖迟垂下了眸子看着唐溱裸露的心脏的位置，那里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自己知道那个地方曾经被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让他险些灰飞烟灭。
他声音有点难过，压得很低 “你和梼杌一战之后伤还没好，我不想让你来冒险”。
他唐溱心里一软。
小崽子一定要接下这个委托的原因自己很清楚。
他是想替自己攒功德。
修行百年不如功德一件。
他失了千年的修为，栖迟想给他补回来。
他从来不说，但是自己知道。
窗外天色暗淡，海潮声仿佛隔得很远，屋里只留了一盏小灯，朦胧的暖色轻柔的落在栖迟精致漂亮的脸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很亮，里边写着近乎虔诚的依恋。

第22章
窗外天色暗淡，海潮声仿佛隔得很远，屋里只留了一盏小灯，朦胧的暖色轻柔的落在栖迟精致漂亮的脸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很亮，里边写着近乎虔诚的依恋。
不知名的情绪把心里充的饱胀，他突然有一种惊心的悸动。
唐溱低头含住了小崽子柔软的唇，这个吻不带任何遐思，在安静的室内偶尔细碎的溢出些暧昧的轻响，柔和的灯光将交叠的影子投映在绒毛地毯上，这是独属于与他一起的现世安稳。
良久，唐溱终于放开被亲的晕乎乎的小崽子，轻声说：“没有下一次了”。
他声音轻，话却非常霸道，栖迟笑着点头：“遵命，大人”。
莫荻刑警记录仪上记录的画面已经放完。
栖迟又退回女尸扑过来的场景看了一遍，皱眉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
不对的地方太多了，唐溱挑了他最在意的那个说了。
唐溱眼睛微眯，声音危险：“莫荻怎么在这儿？”
栖迟：“......”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唐溱才勉强臭着脸哼了声，这才终于说起了正题：“这很明显是走尸，这不是你刚刚所提现在的任何手术能达成的，肯定有术人操控，至于你后来遇到的那些变故，和走尸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应该是有鬼捣乱”。
唐溱的话和自己推测的差不多，栖迟皱着眉想了会儿，说：“有一点我有点在意，今天我那个便宜班主任找校长出面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和唐尧搭上关系，但是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真的是我扣下的那四个学生……我的计划是打草惊蛇，可看起来惊到的此蛇非彼蛇”。
唐溱嗤笑一声：“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还有胆子向我用媚术，不自量力”。
栖迟：“？？？”
栖迟火大：“什么时候的事？”
唐溱慢条斯理的靠上了床头，欣赏了片刻小崽子吃醋的模样，这才施施然开口：“就在饭桌上，你一向不会被这些妖鬼之术所迷，自然不会察觉，她在向我使用之前也先一步向你施展了”。
栖迟：“......”
这半妖的手段还真是百无禁忌……
“我刚刚问过我从实验楼里带出来的那个男生，王诗韵并没有找他问任何问题，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男生和几人有关联，校长既然默许她问我们这件事，可能是连他也不知情”。
栖迟皱着眉慢慢捋顺道：“那么怂恿那几个学生去实验楼的人和校长很可能不是同一伙人……那个人是谁呢？”
栖迟手指轻扣，自然的窝进了唐溱的怀里自语道：“生物楼夜里不留人，并且那么邪性，那个人却敢在生物楼里自由出入……”
本来从苏薇薇的话里来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霸凌事件，可是自从进入这个学校，出现的线头越来越多，反而让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捋顺。
唐溱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说：“别皱眉，想知道的话，我们就把他找出来”。
凌晨一点钟，名扬中学生物实验楼。
这个时间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前一天晚上，栖迟和莫荻两个人险些在这里丢了性命。
今天和昨天没什么区别，月华一样照在实验楼大门前，照的白色外观的实验楼一片惨白——这是在常人眼里看到的场景。
栖迟一头黑线的看着校园里游荡着的憧憧鬼影见了鬼似的鸡飞狗跳嗷嗷嗷的四散逃跑，不过片刻整条路上就干净的不能再干净，形成了校园里难得的一块儿净土，这效果大概和人类的青天白日活见鬼没什么区别。
把一众鬼吓得战战兢兢的唐溱并没有理会这些胆小鬼，他抬头打量着这栋阴气弥漫的大楼，说：“这楼怎么这么大阴气，你昨晚上就是来了这儿？”
这声音冷的能出冰碴儿，话一出口远处的花草树木影子就是齐齐一抖。
跳楼鬼和落水鬼躲在树上抱团嘤嘤嘤：“再见大妖怪还是感觉好恐怖呜呜呜好凶大人不会有事吧嘤嘤嘤”。
众鬼担忧的目光里，栖迟把爪子塞进大妖的手里，轻轻的晃了晃，清冷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撒娇口吻：“哥哥我错了”。
唐溱：“……”
他捏了捏在他掌心画圈的不安分的手指，他喉结好像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声音像是有点低哑：“下不为例”。
躲在花草树木后窥探敌情的众鬼：“……”
这就完了？
这里昨天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今天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守卫。
一楼的走廊是一样的安静，只有安全通道幽绿的光线能给人指引方向。
两人站在电梯前，栖迟抬手按电梯，这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两人很快到了四楼。
电梯门向一侧滑开。
四楼门口的桌子不见了，金属大门原样关着，只是并没有上锁。
大门推开，独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儿和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散出的温度让栖迟冷的微不可见的一抖。
唐溱把小崽子揽进怀里，轻声叮嘱：“你跟紧我”。
栖迟点点头。
手电光所照射范围内是偶有起伏的停尸床，仿佛昨夜的危机没有发生过。
细细掠过整个太平间，栖迟突然视线一凝。
他脸色变了变，拉住唐溱的手，语气凝重：“这不太对”。
太平间里一片寂静，看起来与昨日并无不同。
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他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
昨天只看过一遍，哪张停尸床上有尸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进入大门，正中间通向冷冻柜的路右侧靠里第六排第二位，第四位，第六位，挨着的偶数位停尸床上是有人的，对应的就是昨天诈着尸可楼溜达的010女尸和056、029两位男尸。
昨天诈尸诈的最欢快的三位的位置上，现在和昨天甚至连轮廓起伏都没有二致的同样躺了三个人。
同样的，其他的位置对应的尸体都没有任何变化。
唐溱淡漠的眸子扫了一周，突然做了个抬手的手势。
栖迟敏感的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去。
刚刚自己刻意大开着的金属大门已经合拢至一个人进出的大小，整个过程他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正在合拢的门仿佛在和什么力量较着劲，微微颤动着，再也合不上分毫。
唐溱冷笑一声，手指微微合拢。
大门忽然大开，砰的一声巨响撞上两边的墙壁，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道里不断回响。
门外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栖迟把手电灯光收了回来，疑道：“不是人？”
“上不得台面的小鬼罢了”。
唐溱眼睛闪过一丝兴味，勾了勾唇角，这让他向来冷淡的脸上多了些痞气，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金纹：“果然有点意思，小白，保护好小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