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遑论岑厌站在他面前时,比他高小半个头,低垂着眸,明明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眼神却平静无波。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掌控,让岑家主莫名生出怒意。
“别跪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轻柔的女声响起,身边飘来茉莉香,但不是独属于植物的清香,而是香水熏陶的香精。
女人身姿婀娜,一身青绿旗袍,踩着细跟,祠堂外的保镖恭敬喊她一声二夫人。
岑家主妻子亡故后,他不仅在外彩旗飘飘,甚至荒唐到直接把喜欢的情人儿接回祖宅,养在身边看情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岑厌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员。
“母亲。”岑厌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喊了声。
余玉嗯了一声,见岑厌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拧了下细眉:“听说你见到连家那位找回来的孩子了?”
“见到了。”
余玉没再说话,岑厌只听到高跟在地上走动的声响。
“你父亲找你谈话。”她声音淡淡。
“嗯。”岑厌回应简单冷清。
“还不滚起来?”余玉拂了拂裙摆,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狐狸似的眼睛微狭,竟没一丝属于母亲该有温度。
“是。”岑厌撑着地才能起来,他的膝盖已经刺痛麻木。
“劝你顺着点他的意思,不然打断了腿我可是救不了你。”余玉残忍开口,随意挥挥手像打发一只脏狗。
“滚吧。”
天色逐渐昏暗,月色隐匿,少年趴坐在窗前的地毯上,认真的盯着外面。
“夫人,小少爷这……”张姨刚要说话,就见连母轻摇了摇头:“没事,不要打扰他。”
厨房灯火通明,连母亲自下手切菜做饭。她今天亲自去见了以前连栖待的孤儿院的院长,院长年岁已大,在提起连栖时还是止不住露出慈爱的神情。
连栖从小就乖巧,什么都不争不抢,一张小脸白嫩可爱,特别惹人疼。
吃饭也从不挑食,不叫人多操一份心,还没大人腿高的小孩儿,到饭点就嘿咻爬上桌子,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吃饭,吃的脸颊一鼓一鼓。
但连母听了却只剩心疼,连栖越是乖巧,她越是难受。
“小宝,先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连母把热气腾腾的汤盛出,柔声安抚。闻言连栖偏了下头,随后伸出手掌轻轻贴在窗上,他并未表现出焦急的动作,但连母却能感受到此刻连栖的不安。
晚上了,岑厌没有回来。
连栖本能摩挲着窗户。
初夏天气多变,窗外隐隐绰绰是树的黑影,伴着天际一道亮光闪起,风吹的树影朝一边倒去。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连栖注意力集中,被这突然的巨响惊的往后一挪。
“夫人,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大的雨,不会是那孩子吧。”
大雨瓢泼,几乎瞬间形成密不透风的雨幕。
灯光穿不透雨幕,伴着哗哗的声响,连栖看到一柄黑伞孤零零支起,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伞下的人迈开步子,带起一路水花。
岑厌来了。
与此同时,他按响了门铃。
水珠顺着伞面砸落,岑厌肩膀湿了大半,雨夜中侧脸是冷冽的白。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灯光暖洋洋洒落,连栖呆呆抬起头,杏眸大睁着,还保持着趴在窗前的动作。
青年身上还混着属于夏雨的潮湿。
所以在连栖想扑进他怀里时,岑厌一把托住少年纤细的腰肢,略带禁锢的动作让连栖不能如愿以偿,也让他疑惑的抬起头来,似在质问为什么不让抱。
“淋雨了,先不要抱。”岑厌低下头,他身上温度很低,甚至能感觉到少年舞动在发丝间的暖意。
“会感冒。”
连栖楞楞哦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手扯了扯岑厌的外套。
“湿的。”连栖思索片刻,一字一顿开口:“要换。”
“张姨,去少爷房里拿件干净衣裳。”连母抬手示意,张姨干脆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岑厌里面只套了件单薄的衬衫,水渍渗透肩膀,紧紧贴着肌肤,连栖只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苍白沾着水珠的下巴。
衬衫一丝不苟扣着,连栖鬼使神差抬手抚上了他的衬衫扣,冰凉透过指尖蔓延,但在触到某处时他顿住了。
“你受伤了。”
连栖轻声开口,眸色清浅,在灯光下映出水光。
“可以让我看看吗?”
是请求的语气。
说罢连栖抬手要去解他的扣子,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岑厌并没用多大力道,但少年却好似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眼睫眨个不停,他挣扎着手腕,但又像在顾忌着什么,不敢施加力气,和只踩奶的猫儿似的。
连母这才注意到,伴着岑厌微微弯腰的动作,衬衫下脖颈沿入后背,隐约可以窥见大片大片的青紫。
“别看,不需要看。”
岑厌手上的禁锢没有松开,他低声诱哄着:“没事宝宝,看着我就好,别看。”
连栖脸颊被他双手捧住,视线无处可躲,直直撞上青年漆黑的深瞳。
“……”
喉咙抽动一瞬,连栖呼吸急促起来。
他啊了一声,好像按压到机关的小猫,眸中水光愈发明显,岑厌立即抬手压到他后颈,拇指轻轻按捏着。
连栖小口小口抽着气,胸口止不住起伏,泪珠生理性滚落。
咣当一声,连母见状急得站起身,她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叫医生,却见岑厌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
连栖视线朦胧不清。
他在看到岑厌的伤时,第一反应是空白。
他并不觉得委屈,他只是委屈岑厌不过离开自己一天,为什么身上就受了伤。
连栖只知道,他讨厌岑厌受伤。
他好像总能在岑厌身上发现不同的伤痕,明明在临走前完好无损,每当这时岑厌就会捂住他的眼睛,吻他的唇,告诉他别看,什么都没有。
直到一次岑厌回来时面色苍白,明明站都站不稳,却仍和往常一般,只安安静静抱着连栖。
他说没事的。
连栖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声,眼睫止不住地颤抖,不过轻轻一推,男人的力道就软绵绵散开。
岑厌就这样倒在了连栖的面前,呼吸近乎薄弱。
连栖抿着唇,心中止不住重复着。
可是谁来救救骗子。
连栖呛着泪,他已经忘了最后是怎么救的人,但当时的惊慌崩溃和近乎哭肿的眼却一直没有忘。
他害怕岑厌受伤,他不想岑厌受伤。
“好了,好了宝宝。”岑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什么事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连栖抽泣一声。
“慢慢呼吸,抬头。”岑厌嗓音很轻,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连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眶盛的一汪水也都洒个干净,岑厌接过湿巾轻柔擦拭着他的泪痕,脸颊两侧的软肉被手掌微微勒起。
“夫人,衣服拿来了。”张姨拿来衣服,也是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
“衣服……”
连栖喏喏一声,他从方才的情绪抽离,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推着岑厌催促:“去换。”
耳根爬上抹薄红,连栖听到头顶上方很轻的一声闷笑。
不要笑话他。
连栖脸颊烫的要命。
直到面前的阴影离开,他听到一楼客房的关门声,这才小声呼出一口气。
“小宝先来喝口水好不好?”连母语气温柔,捧着温热的水杯:“都成小花猫了。”
“……”
怎么又被笑话了。
连栖接过水杯,听话低着头抿了几口,像只害羞到把脸埋起来的猫儿。
岑厌身形高大,他穿的是连渝一套全新的睡衣,藏蓝色愈发衬的他肤色冷白,似乎还抓紧时间洗了个澡,他坐到连栖身旁时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湿气。
连栖手里还捧着块吃了一半的小蛋糕,见状他微微蹙了下眉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宝宝?”
岑厌试探喊了一声,接着就见少年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把蛋糕放到桌上,转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蹭了蹭,小声哼哼了两声。
刚刚没有抱到。
现在抱到了。
窝在熟悉的怀抱,连栖所有的情绪好像瞬间荡然无存,这样切切实实的接触,让他有种真实安心的感觉。
“今天有没有很乖?”岑厌声音本身带有磁性,刻意放轻后是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眼眸低垂,是伏低的姿态:“抱歉,是我来晚了。”
只要来了,多久都不算晚。
连栖轻轻摇了下头,岑厌脖颈一暖,是连栖张开双手怀抱住了他,顺从用脸颊蹭了蹭。
初夏的夜雨有些潮冷,屋外风雨不歇,连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从岑厌身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他乖乖把脸埋在岑厌脖颈里,一时间又有些困意上涌。
大概是身体原因,连栖比其他少年人更容易疲累嗜睡。
连母在出院前特意找医生了解过,得知这是正常情况才安下心。连栖头受过伤,加之心理因素,消耗精力也要比常人多,也更容易贪睡。
好在只要精心养着,这种情况也是暂时的。
“睡着了吗?”连母把声音放轻,摸了摸少年的发丝:“那就带他上楼休息吧。”
“好。”岑厌点点头。
“待会儿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关于连栖的?”
“关于小宝的。”
“需要避开他吗?”岑厌只问。
“……”连母似被这问题问愣了,只见岑厌拢了拢怀里的少年,他低声询问:“宝宝,你听得到。”
困倦中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闻言他点点头,似乎担心看不到他的动作,他拉着岑厌的手上下摇了两下,是代表点头的动作。
“他很聪明。”岑厌只道:“一些事情他可以自己做决定,既然不需要避开他,那现在就可以说了。”
连母心瞬间软了一下,她被连栖迷迷糊糊的小动作可爱到了,于是点点头,也颇为认可岑厌的说法。
无论如何,小宝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给小宝找个老师。”
“老师?”
“对。”连母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几张画纸,她铺开在桌面上,语气不由自主沾上几分自豪和赞美:“小宝很有天赋,他的画不仅有灵气,还很有设计感。”
“或者该说,他的设计十分有灵气。”
连母指了指画中的图案,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月季花,但在连栖的手下线条勾勒简单,寥寥几笔却恰到好处,一开一落,花瓣交织间碰撞出极致的线条和美感。
别墅外有一处观景房,面积不大,正对着后花园,连母让人把房子简单改造一番,做了个小小的画室。
连栖很喜欢坐在这里,几乎待了一整天。或许对他而言,风吹动的花,沉沉花朵下舒展的绿叶,天际偶尔飘过的云,都是不一样的感觉,琉璃色浅眸倒映着所有色彩,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小宝,你想要一个老师吗?”连母耐心询问。
连栖从岑厌怀里探出头来,他困倦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他点点头。
连母刚要说话,就见少年又摇了摇头。
连母有些奇怪,不明白幼子真正的意思,岑厌这时轻笑一声,揉了一把连栖的脸替他回答:“他想要一个老师,但有些害怕。”
“害怕?”
“可以先等他适应一段时间,习惯了在连家的生活,再去接触老师。”
连栖认可的点点头。
连母简直要被幼子这幅模样可爱到晕倒,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连栖的脸颊,嗓音柔的能滴出水来:“是妈妈太心急了,我们小宝得慢慢适应。”
连栖摇了摇岑厌的手,意思是点头同意。
“宝宝要成小困猫啦。”连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去睡觉吧。”
“说晚安。”岑厌嗓音低沉,抬起少年的手朝连母挥了挥。
“……”
连栖迷迷糊糊往岑厌怀里拱了拱,脸颊压在他肩膀上,挤出柔软的凹陷,闻言他顺着岑厌的力道摆摆手,嗓音软软:“晚安。”
晚安,妈妈。
连栖在陷入昏睡前,自然而然在脑海中喊出了这句话。
明天见。
还有,岑厌。
可是他已经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在寻找岑厌和寻找食物填饱肚子之间,连栖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伴着肚子再次发出的警告声,连栖脚步不由自主挪了挪。
唔,说不定岑厌在吃饭呢。
给自己做了一个合理的假设,连栖高高兴兴跑下了楼。
连家是半开放式厨房,侧对大厅,连栖哪怕馋的肚子止不住叫,在走近厨房时依旧放轻了脚步,他扒着一旁的门沿小心探出半个头,打算看看厨房里的是谁。
他只看到个高大的身影。
青年衣袖半挽,露出一截流畅有力的小臂,他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烟,眼眉压低,随意搅动着锅里熬的浓稠的粥。
连栖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是岑厌。
于是他挪动一步,光明正大溜溜达达进了厨房。
伸手戳了下面前人的腰,连栖摆出亮晶晶的眼眸来,等着送进口的投喂。
“嘶。”岑厌发出声痛呼,握着的铲子松了下,他把口中的烟随意一丢,转身一把掐住少年的腰将人提坐在瓷台上。
“戳疼我了,打算怎么办?”
连栖茫然抬眸,他不明白自己只轻轻戳了一下,力道轻的跟挠痒没区别,怎么就遭到了面前人蛮不讲理的碰瓷。
但他现在双腿悬空着,腰后是有力的手臂,全身力道都依靠在岑厌身上,思索片刻他还是乖乖开口:“......对不起。”
“跟谁对不起?”岑厌弯了下腰,眉头一挑,瞳仁漆黑,什么动作都没做却自带些嚣张。
“你。”连栖喏喏出声,低声礼貌地发出请求:“可以放我下来吗?”
他发现今天的岑厌和昨天差别极大。
非要来形容的话,连栖看着面前嚣张无比的青年,他晃了晃腿,示意自己对现在的姿势不太满意。
但岑厌显然没明白,一只手掐住他的小腿。
“别乱踢。”
连栖找到形容词了。
今天的岑厌好笨。
往常的岑厌早把他抱下来了,还会摸摸他的头,问他是不是饿了。
连栖干脆选择自立更生,他推开凑过来的青年,像条滑溜溜的鱼儿从岑怀里挤了下来,但动作间也让腰猛地磕到瓷台边沿。
瓷白的小脸一皱,连栖嘶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岑厌脸色变得比他还快。
“磕哪儿了我看看。”
岑厌这下舍得退开两步了,连栖蹙着的眉还没松开,就感觉腰上一凉,他被强行转了个身,半晌才听到身后人声音传来:“皮怎么这么薄,青了。
连栖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委屈。
明明都让他松手了,现在还怪他怎么皮这么薄。
“别看了。”连栖闷闷开口:“我要出去。”
“出去什么,得涂个药。”
岑厌一把捞住连栖大腿,毫不费力就把人抬了起来,突然失去重心让连栖害怕的扑腾了两下,双手牢牢扒住岑厌的脖子。
今天的岑厌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
连栖越想越委屈,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岑厌抱着他往外走时,握拳锤了下他肩膀。
力道不重,反倒惹得岑厌低低笑了一声。
冰凉的药膏抹到后腰,连栖本能颤了一下,接着感觉温热的掌心覆了上去,以很轻柔的力道揉着,化开的药膏湿润滑黏,让连栖不自在扭了一下。
“别动。”细窄的腰被强硬掐住,岑厌掌心的温度烫的惊人。
连栖乖乖不动了。
但是腰却抖的厉害,他只好祈祷快点涂完。
不知过了多久,连栖察觉到手掌离开,匆忙翻身跪坐起来,心里虽还有赌气,但还是拿过一旁的药膏一股脑塞进岑厌的手里。
他指了指后背:“你也涂。”
“我够不到。”
岑厌理直气壮挑了下眉,他眉目极黑,直直盯着人时是认真的感觉,但说话语调又是轻佻随意的:“帮我涂。”
连栖手忙脚乱接过递来的药膏,他唇抿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岑厌已经随手脱下上半身的衣裳,露出精壮流畅的后背和腰线。
......怎么说脱衣服就脱了。
连栖呆呆拧开药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岑厌肩膀很直,宽肩窄腰是典型的衣架子,一脱衣服才漏出匀称覆盖的薄肌,线条流畅有力,宛如工艺品。
但这工艺品却硬生生横亘了道瑕疵,连栖指尖冰凉,小心翼翼抚了上去,只见岑厌原本白皙光洁的背部遍布青紫,轻重不一,一条条的似是被什么东西抽出来的。
好半晌连栖才出声:“谁打你了吗。”
岑厌嗯了一声:“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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