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刘太医:是我孤陋寡闻?
[1]一息五六至:脉象术语,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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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康安看了眼呆楞在原地的刘太医,叹息一声,苦口婆心的劝慰道:“上回咱们因为甘松香的事儿惊动干爹,虽说擅作主张惹了王爷不快,但好在是为王爷的身体着想,也算师出有名。但这桩事,说到底只是王爷的私事。他倾慕于何人,又岂是咱们能指摘的?王爷最不喜有人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这话入情入理,刘太医听在耳中,沉默半晌,仍不死心道:“……可男子相恋终非我朝正统。王爷若有朝一日重登大宝,岂能无嗣?”
毕竟另外一方是权势无极的摄政王,刘太医压根儿就不奢望着自家王爷能左拥右揽、坐享齐人之福。
康安何尝不曾有此忧虑,只是当时王爷就已经斩钉截铁地说过,他并无抢夺皇位之心。
可此时若将这话告诉刘太医,少不得又要横生枝节。权衡片刻,康安避重就轻道:“那就等到那一日再做定夺。”
说着,他瞥了眼神情恍惚的刘太医,边把着臂将人往府门带,边循循善诱道:“太医与其杞人忧天,何不趁着王爷此时甚听医嘱,好生将他的身体调理一番?”
刘太医循着康安的思路细细思索一番,认命般地叹道:“眼下……也只能如此。”
谢祁自是不知道两人间的谈话。
江怀允这两日早出晚归,他亦不得闲。周其交代出的谢杨的势力分布,虽说在谢杨的警觉安排之下有了变化,可结合着他在梓州的收获,到底发现了有机可乘的漏洞。
有漏洞,他就能顺藤摸瓜,一步步摸清谢杨所有的底细。
于他而言,这收获不可谓不大。
江怀允回来的时候,他正凝着神,走笔疾书。听到开门的动静,才顿笔抬头。
江怀允走进来,扫了眼纸上的苍劲字迹,立时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轻举妄动,不似你的性子。”
“谢杨既将周其拱手送出,便做好了会有损失的准备。我若不趁机砍掉些他的暗桩,反倒惹得他怀疑。”谢祁伸手拉着江怀允坐下,笑中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总得先遂了他的意,才能让他懈怠下来。”
见他心有成算,并非冲动为之,江怀允便也没说什么,只将怀中的锦盒随手放在书桌上,转头去整理书桌上的奏折。
谢祁望着这只精致的锦盒,颇觉好奇:“这是什么?”
“管家说是刑部刘大人今日送来的。”江怀允忙着整理堆积成山的奏折,无暇他顾,头也不抬道,“你打开看看便是。”
若是紧要的东西,刑部尚书定然不会假手于人。
这般想着,谢祁便也未曾避讳,依言打开锦盒,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封书信。
如此精美的锦盒居然只放了一封书信?
谢祁眉梢微扬,伸手取出书信。信件移开后,藏匿于其下的一只瓷瓶才露出真容。
谢祁握着瓷瓶打量了片刻,谨慎起见,并未直接打开瓷瓶,而是展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去。
内容不长,寥寥数语,却是让谢祁不由轻笑了一声。
江怀允听到动静,问:“是什么?”
谢祁没有回答,而是问:“端月时,阿允命王圣手为我看诊,后来他是不是还想再诊,被阿允给否了?”
这桩事委实久远,冷不丁提起,江怀允顿了下,才从记忆中翻找出来。他微微颔首:“是。”说着,他扭头望过去,不解问,“怎么忽然提起这桩事?”
谢祁笑而不语,只将手中的书信递过来。
江怀允展信扫过,当即滞在原地,素来波澜不惊的目光也跟着动了动。
这锦盒虽是刑部尚书府送来的,里头的东西却全然是周其的手笔。
信中寥寥数语,正述明了他未曾耳闻的后续。
彼时王圣手对谢祁的脉象兴趣甚浓,在他这里碰壁后,依旧不死心,转头找上了执掌盛京暗桩的周其。
王圣手既与谢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能猜到谢祁体内的毒和谢杨脱不开关系。他也不负医痴的名头,多翻去信,向谢杨穷根究底。
几次三番之后,谢杨不堪其扰,终于向王圣手妥协,给他送来了这个药丸。
恰在当时,周其从大理寺卿的口中得知谢祁因为甘松香而身体大损之事。警觉之下,便在给王圣手送药时,暗中留下其中一粒。
而那粒药丸,此时正静静地躺在谢祁手中的瓷瓶中。
江怀允攥紧书信,久久未语。
谢祁轻嗤道:“怪不得周其为谢杨效命多年却从不被人发觉,还真是头老狐狸。”
声音入耳,江怀允几乎是立时便明白了谢祁的意思。
先是避重就轻,言辞恳切地说自己没有甘松香。再是目的达到后,托刑部尚书送来这只锦盒。如此辗转,哪怕如今他收到这粒药丸,也着实挑不到周其的错处。毕竟他确实没有甘松香,有的只是偶然间得到的,或与谢祁的毒有着密切联系的药丸。
至于周其当时对这粒药丸隐而不发的目的,更是显而易见。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能妥善安置周府的家眷。而周其如今会送来这粒药丸,定然是知道了家眷平安无虞,且要举家迁回端州之事。
江怀允默不作声地推敲着,愈发觉得心惊。
但凡他未及时安置周其的家眷,但凡周其再早一些被遣送离京,他都得不到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如此想着,江怀允下意识抬眸。
视线中的谢祁却分外从容,好奇地问他:“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阿允当时怎么就独独选中了王圣手去给我看诊?”
江怀允想了下,言简意赅地解释:“他是圣手。”
彼时他初来乍到,对太医院中太医的底细一无所知。原身的记忆中只有被封了圣手的王太医,他想着王圣手既能解决江楚瘟疫,医术定然不在话下,便遣了王圣手去给谢祁看诊。
谢祁自是心领神会。他支着腮,目光灼灼地望过来,一时间,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原来阿允对我的关心,竟是早已有之。”
声音含笑,了悟中分明带了些揶揄。
“关心”一词用得含混不清,叫他着实不好反驳。
毕竟即便他当时全然是出自同病相怜的怜悯,也不能说不是关心。
江怀允避开他的灼热视线,岔开话题:“明日再请刘太医上府一趟,你将药丸交给他,看他怎么说。”
谢祁也不为难他,笑道:“让康安给他送去即可,明日我有要事进宫。”
“怎么?”江怀允下意识问。
谢祁长叹一声,颇有些头疼道:“宫里不是还住着位小祖宗?我再不去哄哄,怕是要翻天。”
江怀允:“……”
【📢作者有话说】
无辜被cue小皇帝:……?
王圣手的戏份在第六章和第七章
这章翻来覆去写了四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QAQ
第87章 长梦
“翻天”一说着实危言耸听,毕竟陛下虽满心念着谢祁陪他玩儿,却从不会无理取闹。
只是周其案毕以后,谢祁整日忙于梳理他交代出来的线索,并安排人暗中查探真伪,着实分|身乏术。以至于回京一月以来,他甚至没能抽出半天时间去宫里走一趟。
饶是小皇帝素来懂事,也难免心生委屈。一被谢祁抱进怀里,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无衣哥哥”,眼里登时就变得水汪汪的。
谢祁温声好语地哄了半晌,才哄得人破涕为笑。
早朝在即,江怀允给谢祁递了个眼色。
谢祁心领神会,提醒道:“陛下该去上朝了。”他单手抱着小皇帝,另一只手拿着浸过热水的绢帕,轻手轻脚地给小皇帝擦拭脸上的泪痕。
小皇帝目光流露出不舍,眼巴巴地看了眼江怀允:“小王叔,今日能不能……”
许是知道不去上朝是奢望,话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谢祁轻笑着哄:“陛下且去上朝,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真的吗?”小皇帝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谢祁放下绢帕,笑着反问,“我何时言而无信过?”
“无衣哥哥向来说话算话。”小皇帝认真回答。这才放下心,乖乖从谢祁怀中下来,牵住江怀允的手。
一大一小正要离开,谢祁忽然出声:“等等。”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望过来,谢祁徐步上前,在江怀允身前顿住脚步。
江怀允抬眸看着他:“怎么?”
谢祁嘴角噙着笑,温声道:“摄政王的发冠歪了。”边说边抬手,执着冠间的玉簪,认真正回发冠。而后退后一步,再三打量确认端正,才尔雅一笑,“好了。”
过往一个月,谢祁偶尔为之的亲密举动皆是在私下。众目睽睽之下正发冠,饶是对方举止守礼,江怀允也做不到如他一般坦率。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佯作镇定地“嗯”了声:“多谢。”
谢祁心下了然,笑意愈深。
小皇帝仰头看着两人,透亮的眼珠骨碌碌地转起来,伸手扶住头顶上的十二旒冕冠,刚要故作苦恼的开口。
谢祁已经洞悉他的意图,先一步开口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快去上朝罢。”
小皇帝在他笑吟吟的眼神下放下手,瘪着嘴讪讪“喔”了声。
因为要绕道来养心殿接小皇帝,江怀允每日进宫的时辰常常要比其他朝臣早许多。往往出门时,长街上空无一人。谢祁头一遭光明正大地跟着江怀允进宫,几乎是立即便体会到了其中妙处。
闲暇无事时,便陪着江怀允入宫早朝,又乐此不疲地帮他正好冠冕、理平衣襟,才目送着他带小皇帝上朝。
时间倏忽而过,谢祁在养心殿如鱼得水时,为着药丸沉寂多时的刘太医也终于有了动静。
多日未见,刘太医虽衣冠整洁,但眼下的青黑和眉眼间的倦色还是透露出他这段时间的疲惫。他朝着谢祁拱了拱手,正色道:“老臣要去梓州一趟,烦请王爷费心安排。”
太医院自然不会干涉太医告假。只是以刘太医的脚程,来回梓州少说也要一个月。如此长假,若非师出有名,必然不会轻易允准。
谢祁放下手中杯盏,打量刘太医片刻,出声道:“帮你安排自是不难。只是如今暑热未褪,梓州地处西南,路僻难行,你身体恐受不住长途奔波。”
“老臣受得住。”刘太医意志坚定,丝毫不改初衷。
谢祁看着他,缓声道:“若是因为那枚药丸,大可等到明年初春再动身,不必急于一时。”
梓州夏秋之分并不明显,暑热一过便是寒冬,刘太医当然知道,若要去梓州,明年初春是最佳选择,只是他委实不愿再等下去。
见谢祁不愿松口,刘太医急促道:“那药丸中最紧要的一味药材很是罕见,老臣翻遍医书,才从前人的零星记述中寻到药材的线索。只要弄清楚那一味药的功效,王爷身上的顽毒就能迎刃而解。”
生怕谢祁不同意,刘太医心急如焚地重声道:“迟易生变啊王爷!”
迟易生变……
若是从前的谢祁,这个词甚至不能让他动摇分毫。可是如今……他对未知的“变数”难得生出几分踟蹰。
好不容易得来的牵挂,他不愿意他们之间的羁绊减少哪怕微毫。
一阵沉默过去,谢祁退让一步,道:“府上有位梓州来的先生通晓岐黄之术,先请他看一看,再做定夺。”
总归王爷愿意让步,刘太医自然满口应下。
康安很快将骆修文请了过来。
刘太医并未多说,只将残存的药丸递给他一观。
骆修文素来进退有度,并不多问。他从刘太医手中接过药丸,将其放到鼻下,鼻翼翕动,嗅了几嗅。
良久,说出自己闻到的药材,向刘太医比对。
刘太医原本并未放在心上,听到后面,才渐渐正色起来。除了最紧要的那味药材以外,骆修文所说全无错处。
刘太医抚掌大笑,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问道:“那还有一味药材,骆公子可曾耳闻?”
“另一味药材名曰‘野山苋’,多见于梓州南部山林,味甘剧毒,沾之即亡。”骆修文将目光从这药丸上移开,续道,“这药丸中的其他药材正有抑制野山苋剧毒之功效,短时间内于中毒之人并无大碍。”
刘太医心头一紧:“若是在人体内存留的时间长了呢?”
“夺人性命于无声无息间。”骆修文信手举例道,“兴许上一刻还能活蹦乱跳,下一息便会命殒而亡。”
话一出口,话厅中的气氛登时一静。
康安急急问道:“那可有解毒之法?”
“解毒之法自是有的,只是……”骆修文显然猜出了身负此毒之人的身份,迟疑地望向谢祁。
谢祁心领神会,主动伸出手腕,笑道:“那便有劳怀远诊脉。”
见他不避讳,骆修文松了口气,上前两步,屈指搭上他的腕。早先在端州时,他曾诊过江怀允的脉,却从未探过谢祁的脉。此时一探得他的脉象,骆修文的眉眼间当即露出错愕。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王爷身中此毒,竟是已有十数年之久?”
“是。”谢祁坦诚道。
刘太医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看着骆修文。
“王爷体内双毒,原本均有损性命。只是两毒互相牵制,制衡之下反倒为王爷博出一线生机。加之刘太医多年来的悉心调养,王爷才能至今无虞。”说着,骆修文面露难色,“只是野山苋这毒在王爷的体内残留已久,在下实无把握解毒。”
刘太医和康安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失落之色。
谢祁看出骆修文的欲言又止,从容问道:“怀远可有他策?”
“王爷慧眼。在下的未婚妻甚通此术,解此毒自是不在话下。”骆修文赧然一笑,又为难道,“只是她素爱在此时外出采药,恐怕一时收不到书信。”
总归摸到了解毒的门路。十数年他都能等,遑论是短短月余?
谢祁正要说话,看见江怀允进来,话音一转,笑道:“阿允回来啦。”
江怀允“嗯”了声,走到他身边的空椅上落座。
管家尾随而至,瞥见骆修文,当即眉开眼笑道:“可巧。骆公子既在这里,便无需老奴特意去请了。”
骆修文温文道:“林管家有何事相告?”
“喜事!”管家乐呵呵地解释,“王爷进府时恰好碰见门房在盘问生人的底细,听到那人是骆公子的家眷,便将人带了进来。”
说着,管家侧过身,将花厅外的人请进来,“魏姑娘请。”
听到来人的姓氏,骆修文淡然的神色一变,错愕过后,满脸惊喜。他忍不住前去迎人,看到熟悉的人,情不自禁地轻唤:“悠悠……”
骆修文的未婚妻正是十七八的年岁,肤色白皙,身形娇小,站在骆修文旁边,很是郎才女貌。
管家道:“魏姑娘赶路辛苦,先在这儿歇歇脚。老奴这就去安排住处,魏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魏云悠摇头,莞尔道:“有劳。”
骆修文这才回过神,面上登时血色尽褪:“你一个人从梓州赶过来的?路上可有——?”
“放心。路上有谢王爷麾下的高人护送,没遇到危险。”
骆修文一愣:“……谢王爷?”
魏云悠柔声解释:“谢王爷在梓州时说过,若我有意上京,他可以安排人一路护送。”
骆修文恍然,忙朝着谢祁躬身道谢。
一旁的刘太医看看魏云悠,又看看骆修文,再看看谢祁,一脸的欲言又止。
骆修文口中的解毒之人正在眼前,偏偏这人风尘仆仆,以至于刘太医连请人诊脉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站在旁边蠢蠢欲动,连江怀允都看出端倪。
顾念着在场人多,江怀允并没有直接开口问。
魏云悠察言观色,悄悄拽了下骆修文的袖子,道:“两位王爷许是有事商议,我们就先告退……”
话一出口,刘太医和康安当即眼巴巴地望过来。
魏云悠满心不解,下意识仰头看过去。
骆修文一笑,道:“先不用告退,悠悠不若先去探查探查谢王爷的脉象。”
谢祁在梓州时,魏云悠曾见过他,此时一眼便锁定了上首的谢祁。
谢祁没再推辞,主动在腕上搭了条手帕。
魏云悠并指按向他的腕,旋即有些诧异地看向骆修文。
骆修文颔首道:“是野山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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