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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只想篡位(楼见溪)


周其为了保命不惜主动检举冯易,凭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派人在途中安顿冯易。
如此拙劣的命令,几乎是将“周其已是弃子”之事广而告之。
谢祁眉梢微扬,感叹道:“周其说他入狱有谢杨的推波助澜,我只当是谢杨略施小计,没想到,他送周其入狱的决心竟是如此坚决,甚至不惜暴露周其是他的人的秘事。”
“先是在冯家女死后对她的族人百般庇护,又是在周其伤害冯家人时不惜暴露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顿了顿,谢祁面上露出些许嘲讽之色,“若非我亲耳所闻,万万不敢相信,为了孩子百折不挠的谢杨,居然也有如此深情的时候。”
既然已经提到天牢和周其,谢祁索性不再试探,径直问:“方才在天牢里,我和周其说的话,阿允都听见了?”
江怀允“嗯”了声。
谢祁静等了会儿,也没等到下文。他望着垂首批阅奏折的江怀允,思绪起伏。
知道他私自去了天牢,不仅不动怒,还如此平静……
谢祁轻笑,曼声道:“阿允,你有没有发现,你如今对我宽容得很。”
江怀允觑了他一眼,神情不变。
谢祁逗了他一句,见好就收,话音一转,赶在他说话前,尔雅问道:“正事说完,咱们是不是可以叙叙私事了?”
约定的一月之期登时浮现在脑海中。江怀允还未开口,就听谢祁道:“月前同阿允定下的一月之期,我近来仔细地想了想,还是作废为好。”
倏地,江怀允抬眼望向他,握着笔杆的力道也顿时一紧。
这异样转瞬即逝,谢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
他声音不停,面露自省之色,略有些懊悔道:“当晚我太冲动,说的话有些强势,同阿允表意也着实敷衍。思来想去,表意之事事关紧要,还是郑重些好。”
说着,谢祁清了清嗓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怀允,眼神极平和、极温柔。
他郑重其事地开口,声音轻缓:“余谢祁,表字无衣,与江氏怀允重识于今岁端月。初识之时,曾有欺瞒。其后几度同生共死,唯余坦诚。谢无衣倾慕江氏怀允多时,曾立誓不再欺瞒,今后亦如是。如今表意,唯望与君白首与共,携手余生。”
顿了顿,谢祁问:“阿允,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说】
他愿意![破音——]
上一章小谢和周大人的对手戏我重修了下,之前那版感觉小谢的气场不够大佬
大家可以刷新看看

江怀允仍维持着只手握笔的姿势,一言不发。
桌案旁的灯烛幽幽散着微光,两人隔着书案相对而坐,对方脸上的任何细节都能尽收眼底。
谢祁灼灼的目光定格在江怀允身上,企图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神情变化,望了许久,终究一无所获。
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他的情绪波澜未起,与平时一般无二,冷静得可怕。
缄口不言时,仿佛连时间都在与人作对,每一瞬都走得极慢,令人愈发觉得难捱。
谢祁眼中含笑,也不催促,看上去分外从容,可略有些错乱的呼吸到底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江怀允看着他虚张声势的笑容,眼神动了动,淡声问:“你的自信就如此不堪一击?”
谢祁素来见微知著,许多事只瞧上一眼便能有成算。唯独在表意这桩事上,他所有的玲珑心思似乎都烟消云散,分毫不敢去揣摩江怀允话中的深意。
生怕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明明曾口出狂言说他们该是天生一对,可在当下的情景中,所有的理智和自信都分外脆弱不堪。
心脏砰砰直跳,耳畔似乎都是心脏不规律的跃动声。手心渗出层薄汗,有些紧张地蹭在衣摆上。谢祁望着他,示弱般地唤了声:“阿允……”
其余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昔日能言善辩的人,此刻难得语竭词穷。
江怀允定睛看了须臾,总算没再为难他:“你先前不是说过,这世上没有人如你一般与我相配?”顿了顿,他半垂下眼,状似轻描淡写地续道,“本王深以为然。”
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入谢祁耳中。
不是轻飘飘一句“本王也觉得”,而是“深以为然”。这四个字,仿佛道尽了所有的意蕴,已经是素来寡言少语、情绪淡漠的摄政王最直白的表述。
若是平时,足以令谢祁心领神会,就此打住。
可此时的谢祁,却远远不觉得满足。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江怀允,追根究底地想要求一个正面的回答。
“阿允此言,是应允我的表意,要长长久久与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江怀允抬眼回望过去,看着对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轻轻搁下笔。
“是。”江怀允有些生疏,却又认真地复述,“长长久久,与你一起。”
一瞬间,谢祁仿佛听到冰雪消融的声音。
夜里定了情意,翌日还是要照旧去上朝。
朝会结束之后,江怀允略略检查了小皇帝的课业,便径直回了府。
管家伺候着他换下朝服,选便服时,问道:“王爷一会儿可还要出门?”
江怀允惜字如金地回:“去书房。”
管家了然,轻车熟路地拿了身轻软舒适的衣裳过来,边帮着他穿衣,边关切地询问:“王爷昨夜睡得晚,统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今日也不出门,不如小憩片刻再去处理政务?”
不等江怀允回话,管家顺势劝道,“近来王爷接连奔波了不少时日,费神得紧。政务虽然紧要,可磨刀不误砍柴工,王爷偶尔歇一歇,就当是养精蓄锐,耽误不了什么。”
他说得委婉,江怀允却顿时意会。
书房中的奏折一向堆积如山,他忙得紧,许多时候无暇整理。担心府中的小厮毛手毛脚,整理奏折一事素来是管家亲力亲为。
昨夜他虽熬了大半宿,批阅好的奏折数量与往昔相比,却显得分外捉襟见肘。
这异常自然是瞒不过管家。
想到这里,江怀允面上难得闪过些许不自在。
处理政务最忌讳心不在焉。昨夜谢祁陪着他一道耗在书房,冠冕堂皇地说着自己要读书,书没翻一页,倒是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大半宿。饶是他再镇定,在那样灼热目光的注视下,也免不了分神。
这种隐情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江怀允垂眸整理着衣襟,不动声色地问:“谢祁呢?”
管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流畅回道:“王爷上朝后不久,谢王爷就带着康安离开了,说是要收拾些衣物来。”顿了顿,觑着江怀允的神色,试探着说道,“老奴瞧着,谢王爷似是要在咱们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嗯。”江怀允神情不变,随口道,“由着他吧。”
【📢作者有话说】
由、着、他、吧!
这里值得一个断章,明天我再长回来嘿嘿。
大家晚安~

管家脑海中回荡着这四个字,一时忘记了动作。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王爷的语气太自然太随意,怎么听都带着几分纵容。
管家有些困惑地想着,王爷和谢王爷何时这般要好了?明明两个人月前刚闹了不愉快,谢王爷又月余未曾上门,他原还担忧,就算两人如今和好如初,王爷也应当不会容忍谢王爷这般得寸进尺。
没想到试探之下,竟得到这样的答案。
虽说他乐见于此,可也着实想不明白,旁的人争吵之后大多渐行渐远,怎么在他们这儿,感情反倒突飞猛进了?
江怀允不知管家心中所想,他自顾自系好腰封,抬步出了房门。
书房中堆积如山的奏折亟待处理,昨夜令人心跳不稳的旖旎气氛随着日升月落消散殆尽,江怀允拿起一本奏折,很快静下心,驾轻就熟地处理起来。
不知不觉批阅好两摞奏折。
江怀允不知疲倦地又翻开一本,里头记录了审讯礼部尚书府上家仆的全过程,是刑部今晨刚呈上来的折子。
家仆虽是硬骨头,可到底硬不过刑部天牢的审讯手段。在刑部连日不间断地拷问之下,家仆终于松了口。只是吐出来的讯息着实寥寥,没多大用处。
说到底,家仆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想要撬出更多的消息,还是要去审知情人。
如此一来,被扣押在天牢的礼部尚书,怎么也绕不过去。
想到这里,江怀允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他昨日下午就去了刑部天牢,谢祁一进去就有人向他禀报。他过去的不算迟,监室内两人的话自然都全须全尾地听了清楚明白。
谢祁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可愈是如此,他就愈不能轻而易举地作出决定。
江怀允的目光定格在奏折上,沉思良久。
书房的门被敲响,江怀允道了声“进”,手中的奏折依然没有放下。
来人应声而入,轻轻放下托盘,执壶倒了杯温茶。
余光里闯入一截做工精致的宽袖,不是摄政王府小厮的府制。
江怀允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谢祁笑意盈盈的目光,他瞥了眼江怀允手中的奏折,将杯盏递过来,温和道:“喝杯茶歇一歇吧。”
江怀允依言“嗯”了声,接过杯盏的同时,也不忘合好折子,若无其事地推到一旁。
他不愿让谢祁看见奏折里的内容,可这举动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看着他慢慢饮下一杯茶,谢祁才出声问:“阿允是在看周其的案子?”
江怀允捏着杯盏的力道一紧,心知瞒不过他,索性也就不再遮掩,垂着眼应:“是。”
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却还是在如何处置礼部尚书这桩事上犹豫不决,无非是担心他身上的顽毒。
“阿允……”谢祁心下温软不已,“我昨日和周其说的话,并非是玩笑。”
他自然知道谢祁素来一言九鼎,但知道他的态度是一码事,能够狠下心来不顾他的性命又是一码事。
江怀允沉默片刻,不偏不倚地道:“周其行事毕竟有太上皇首肯,细算下来也称不上结党营私,并不是非死不可。”
“他若要求生路,并非只有靠威胁你这一个办法。”
周其为谢杨效命多年,却能在朝上博一个中庸的美名,无非是他所涉实事不多。但凡周其如大理寺卿一般经手之事良多,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那本薄册中虽记载了这些年冤死的人命,但罪魁祸首还是梓州刺史,礼部尚书至多只能被定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是他授意。
连他和江怀允都知道这其中关节,礼部尚书为官多年,焉能不知朝廷律令?
周其此举,无非是害怕吐露实情会招致谢杨报复,这才借着他身上的顽毒大做文章。
谢祁的言外之意,江怀允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周其不会轻易松口。”
谢祁眼中染上笑意,轻声问:“阿允,你敢和我一起赌一把吗?”
江怀允莫名其妙:“赌什么?”
谢祁迎着他的视线,温声道:“就赌,我的生路,并非只握在他手上。”
这赌注太大,大到江怀允不敢承受。
生命到底只有一次,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的好机缘,可以侥幸重活一世。
江怀允慢慢地抿着茶水,半晌,淡声道:“我不和你赌。”顿了顿,又道,“我问过刘太医,你身上的毒藏了多年,甘松香是唯一的线索。”
但凡还能有别的机会,他也不会这般迟疑不定。
谢祁无奈笑道:“阿允,刘太医也说过,我这条命再多活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你看,我身上纵然仍存顽毒,也能生龙活虎,可见这毒于身体损伤不大。说不定一二十年过去,这毒反而迎刃而解了。”
“若有万一呢?”江怀允不为所动。
“没有万一。”谢祁不假思索地回,神情认真道,“阿允,我会好好活下去。”
他深深地望着江怀允,停顿片刻,语调轻缓道,“况且……我如今舍不得死。”
身侧有挚爱,他怎么舍得抽身离开?
可即便他言之凿凿地保证,江怀允也只是道:“总有两全之策。”
他始终不愿意放弃周其手中甘松香的线索。可要同时兼顾公允处置和求得甘松香,这谈何容易?
谢祁倍感无奈。
朝廷尚有不少朝臣唯谢杨马首是瞻,周其毕竟是正二品的大员,他的案子所有朝臣都盯着,若是阿允当真因为周其的威胁而对其网开一面,那摄政王的声誉便会大打折扣。
日后何谈令行禁止?
阿允有他的政治理想,离皇帝亲政还有十数年,这数十年,原该是他大展宏图的好时机。但若一开始,摄政王就因为徇私视朝廷法度于无物,那他以后施令岂非处处受制?
他想为他求一个生路,他又不愿意见到他的政治理想还未展开就染上污点。
这是一个无解的僵局。
偏偏谁都不愿意轻易让步。
【📢作者有话说】
都、别、让,我们可以开辟新道路!

谢祁望着江怀允,轻轻叹了声气:“阿允……”
江怀允不为所动,淡声截断他的话:“周其若求生,就会明白,眼下只有我们能护他。”
谢祁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周其先前拿甘松香威胁,无非是想两边讨好。既能不暴露谢杨的势力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又能从阿允这里谋求多一道护佑。
只是他如今在牢狱中走一遭,就算缄口不言,凭谢杨多疑的性格,他也必死无疑。周其在谢杨手下为官多年,早晚会想明白这一关窍。他求生心切,届时自然会如实相告。
如此考虑自然合乎情理,但——
谢祁认真道:“周其未必会信任我。”
他和谢杨多年水火不容,各自的心腹自然也视对方如仇敌。周其纵然会信任阿允,却不见得会信任他。
甘松香是周其手中唯一的保命符,若是此番威胁见效,让他尝到甜头,为防过河拆桥,他更加不会轻易吐口。
届时才是真正的受人所制。
他有心再劝,对上江怀允澄澈平静的目光,终是哑口无言。
是了,阿允这般聪慧,未必看不透其间曲折,如此坚持,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倘若他再继续相劝,虽说是为阿允着想,也未免显得不识好歹。
案子虽急,却也不急于一两日。
想到这里,谢祁咽下满腹劝解的话,笑了笑道:“那就辛苦阿允。”
江怀允神色稍缓,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管家的声音忽然传进来:“王爷,刑部刘大人有请。”
两人闻声,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这个时候刑部尚书来请,定然与周其一案脱不开干系。
江怀允不假思索地起身:“我去一趟刑部。”
“好。”谢祁一笑,“我等阿允回来。”
刑部大牢。
周其身穿囚服,沉默地坐在审讯室里。他手缚铁链,半垂着头,头发杂乱,难得显出几分落魄。
江怀允的视线在他身上略作停留,淡声道:“刘大人说,你打算招供。”
周其无力地垂着头,头发乱糟糟地挡住半张脸,哑声道:“……摄政王可要思虑清楚,听了老臣的话,便再无转圜得余地。”
“本王所求,唯政治清明、百姓和乐。”
江怀允声音虽淡,周身的气场却不弱,令人由衷生畏。
周其一动不动的姿态终于有了变化。
太上皇揽权弄政,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在私底下始终对着朝政紧抓不放。摄政王既有政治清明的理想,那他和太上皇就永远无法达成一致,自然也就不怕与太上皇作对。
周其喉咙中碎出一声笑,缓缓坐直身体,将藏了多年的隐秘之事悉数诉之于口。
“老臣和太上皇相识于先皇未逝之时,因受太上皇恩惠,言语间又颇为投机,遂引为知己。多年来,暗中为太上皇处理梓州冯家之事,为其出谋划策,忠心效命……”
想起过去二十多年对谢杨的忠心耿耿,周其言语间不免带了几分自嘲。他语气缓慢地叙说着,“……太上皇避居范阳以后,老臣掌握盛京势力,为其暗中监察百官,随时汇报。这期间,策划了上元节刺杀一案,并在事情败露以后,企图通过房大人之手徇私,未能成事。”
“此后冯易于春闱舞弊,因奉命照拂冯家,为保冯易周全,派家仆前去截杀替笔的骆修文,以斩草除根。后得知无力回天,又让家仆前往范阳,求得太上皇庇护,同时主动揭发检举舞弊,来保全自身。”
其后之事,江怀允便一清二楚了。
周其屡屡办事不力,又为求自保揭发冯易,惹得太上皇不快。是以冯易罪定以后,太上皇命家仆前往途中照拂冯易,亲手送来足以令礼部尚书入狱的罪柄,企图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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