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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只想篡位(楼见溪)


上元节刺杀一事与周其有关,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十分合乎情理。
周其既掌握太上皇在京势力,定然知道谢祁要在上元节和陛下出行之事。先前谢祁闭府不出多年,唯一一次出府,太上皇的心腹要为之分忧,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没想到和谢祁的人马撞到一起,被他安排好暗中护佑陛下的禁卫军一网打尽。
周其陷在回忆里,将所知的谢杨势力事无巨细地叙述出来。末了,道:“老臣虽执掌盛京人马数月,但太上皇向来行事谨慎,盛京人马,只认老臣手中的骏马令牌,并不认老臣。”
顿了顿,又道,“老臣此番入狱,依太上皇的性格,定然早在回京的那一个月里,将人马悉数转移。摄政王若依老臣所言查抄,恐怕难有收获。”
谢杨多年培养扶植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击破的。江怀允并不急于一时。他看了眼面有忐忑的周其,淡声道:“本王明白。”
周其这才算松了口气:“老臣所知,已经悉数相告。老臣深知有罪,但家眷无辜,恳请摄政王出手照拂。”
江怀允沉声道:“本王答应你。”
周其伏地长叩,再三道谢。
江怀允目光落在他身上,终于出口问道:“甘松香在何处?”
周其维持着叩拜的姿势,久久未语。
江怀允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周其终于道:“老臣……没有甘松香。”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多写一点的,但是突然的降温让本就不富裕的手速雪上加霜QAQ

第84章 关切
几乎是话音落定的同时,审讯室的气氛登时冷沉下来,仿佛有无形的威压重重砸下,令人心颤不已。
周其跪地长叩,向来沉稳有力的声音不可自抑地染上些许心虚:“甘松香乃是老臣从一位外地客商中偶然得到,因为珍贵罕见,所得不多。后来房大人求来时,老臣便悉数转赠给了他,手中并无剩余。房大人自戕前曾告知老臣,说甘松香与恭顺王体内顽毒有牵连,老臣这才以甘松香相胁。”
说到后面,周其的声音愈发得弱。落入江怀允的耳中,却格外清晰分明。
事到如今,周其自是没有再诓骗他的必要。他垂眸望着跪伏在地的周其,半晌,启声问:“那位外地客商——”
像是猜到了江怀允想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完,周其便截断他的话:“老臣与那位外地客商只是一面之缘。经年日久,早已记不清长相。”
顿了顿,像是不放心一般,周其又恳求道,“老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摄政王看在老臣据实相告的份上,在老臣服刑后,护佑老臣的家眷。”
江怀允闭了下眸,克制道:“罪不及家眷。本王既应承了你,便不会食言。”
说完,当即转身,不欲多留。
似是听到动静,周其直起上半身,赶在他离开前叫住他:“摄政王。”
江怀允应声停步,身后传来周其的声音:“小心太上皇身边的范承光。”
摄政王府。
江怀允离开以后,谢祁也没有在书房多逗留,径直回到寝居读书。
他读书时素来忘我,可大约是这册书读了多遍,又牵挂着未归的江怀允,难免分神。
康安怕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衣物,才过去给他添了杯清茶。
谢祁只手捏着书,想着自己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的疑惑,缓缓问:“你说……这才不过一日,周其怎么就忽然改了主意要招供?”
康安将杯盏递给谢祁,不以为意道:“大约是害怕了。”
谢祁一顿:“害怕?”
康安流畅道:“王爷昨夜不是去见了周大人?他如此贪生怕死,既知道了王爷的态度,自是不敢再拿乔。”
谢祁却仍觉不对:“他知道我与阿允感情甚笃,纵然本王不受他的威胁,不是还有阿允?”
康安想的简单,下意识道:“可万一摄政王被您劝动,也不再执着于甘松香,周大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他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摄政王,自然要对摄政王坦诚相告。”
理是这个理儿,但阿允去了那么久,显然是周其说出了不少东西。否则一得到甘松香的消息,纵是要去往别处,阿允也会先派人回府宽一宽他的心。
可周其既有甘松香的消息傍身,又怎会在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情形下,就和盘托出?
他就不担心自己悉数相告却一无所得?
谢祁慢慢啜饮着清茶,思绪转得飞快。倏地,他抬眼望去:“可若甘松香一事是周其信口胡诌呢?”
康安霎时愣住:“不会吧……周大人不是说了这甘松香是太上皇所给吗?”
“若是他不提谢杨,你可会相信他手中有甘松香的说辞?”谢祁反问。
康安犹豫片刻,终是摇头。
“我们的人手安插不到范阳,谢杨究竟有没有甘松香,不全是周其一面之词?”谢祁越想越觉得不妙,他搁下瓷杯,不假思索地起身出门,“备马。”
康安忙应:“是。”
谢祁大步流星地往府门口走,思绪纷杂。
一直以来,因为周其说的煞有介事,连他都对周其手中有甘松香这一说辞深信不疑。今日再一细想,才发现其中不妥。若是谢杨早知道区区甘松香便能断送了他大半条命,又岂会放任他存活至今?
他们都太相信他身上的毒是谢杨的手笔,也太相信谢杨的手段层出不穷,反而一叶障目,错信了周其。
他并不执念于周其手中的甘松香,即便是知道周其话有欺瞒,也并不觉得失望。
可阿允呢?
阿允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取得周其手中的甘松香,若是他知道真相,岂不是要大失所望?
这般想着,谢祁不由加快了步伐。
岂料还未走出府,正与迟迟未归的江怀允迎面撞上。
“阿允,”谢祁一笑,定了定神迎上去,“我正要去寻你。”
江怀允淡淡应了声,面色平静,瞧不出分毫的情绪波动。
周其手中没有甘松香说到底也只是他的猜测,江怀允的反应又不分明,谢祁迟疑了下,开门见山地问:“周其都交代了?”
“嗯。”江怀允微微颔首,道,“去书房说。”
及至书房,两人坐定,江怀允才缓缓开口。
他记性好,将周其交代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谢杨虽然谨慎,可周其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的东西倒也并非全然无用。
谢祁从皇宫搬出、立稳脚跟以后,虽与谢杨僵持不下多年,可着实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他有心对谢杨的势力逐个击破,可对方藏得深,又掌控着朝堂,他探查了许久都少有所获。
如今经周其这么一说,他倒是茅塞顿开。
说到最后,江怀允停顿片刻,对上他的视线,平铺直叙道:“周其提醒我,要小心范承光。”
“范承光?”谢祁怔了下,确认似地重复。
“是。”江怀允颔首,顿了顿,问道,“当时收敛范承光的尸体时,可确认过他的身份?”
“当然。”他当时和范承光打斗,对范承光的身份自是再确认不过。况且,就算他一时失察,依子平的谨慎,也会检查再三才会下结论。
想了想,谢祁猜测道:“兴许是范承光之死被谢杨瞒住,并未传到周其的耳中。”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
总之兵来将挡,两人便也没有对此关注太过。
谈完这事,江怀允抬眼望着谢祁,眼神动了动,流露出些许迟疑。
方才他对甘松香之事避而不谈,如今又这般欲言又止,谢祁心中仅剩的几分怀疑也尽数消弭。他笑了笑,主动开口:“周其手中并无甘松香?”
江怀允蹙着眉,垂眸“嗯”了声。
这声单音虽短,可谢祁耳力过人,愣是从中听出些许挫败。
毕竟周其手中若真有甘松香,尚且有努力的空间。偏偏他虚晃一招,白白让人空欢喜一场。
阿允这般情绪寡淡的人都能不可自抑地流露出些许挫败之情,那他当时对礼部尚书手中的甘松香存了多大的希冀,可想而知。
谢祁心下一片温软,眼神柔和得不像话。他动了动嘴,正要开口。
江怀允抬眼看过来,依旧眉心紧蹙,先一步道:“明日刘太医不当值,请他上府来给你诊脉。”
谢祁:“……”
竟是须臾之间便自己理好了心绪。谢祁咽下安慰的话,笑着应道:“好,明儿一早我就让康安去请他过来。”
江怀允拿起一本奏折,想了想,又问:“先前刘太医大约多久为你诊一次脉?”
“……”这些琐事他素来都不上心,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顶着江怀允探究的目光,谢祁诚实道:“不记得了。”
江怀允回想了下近半年来谢祁府上请刘太医的次数,一锤定音道:“日后每隔一旬便请刘太医来给你诊脉。”
这语气并未留下置喙的余地,谢祁却分毫不恼,顺从地点了点头:“都听阿允的。”
江怀允思虑片刻,嘴唇翕动,似是又要补充。
“阿允。”谢祁截断他的话,无奈提醒,“这毒在我身上盘踞了十五年,也就只在闻过甘松香后发作了一回,大多时候都没有大碍。你不必如此顾虑重重,况且——”
谢祁微一停顿,似是非要等到江怀允询问才开口。
江怀允看穿他的心思,抬眼问:“况且什么?”
谢祁一笑,这才续道:“况且,你我昨夜才算情定,阿允若不理政,眼下合该是花前月下畅诉衷情的好时机,总是提我身上的毒,着实有些煞风景。”
他满是笑意的眼神望过来,江怀允下意识敛眸避开。
他当然知道谢祁身上的毒存了多年,起初是着实担忧,此时反复提及,实在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夜他虽应了谢祁的表意,可这到底是他第一回正儿八经地与人这般亲近。他于此道着实生疏,又不想如昨夜一般强装着镇定理政,只能笨拙地拿这一桩事表达着关心。
尽管已经格外注意,到底还是被他看透。
江怀允抿了下唇。
谢祁撑着下颌,状似无意地道:“林管家今日同我说,摄政王操劳多日,昨夜熬了大半宿也没处理多少折子,想必累得紧,让我寻到时机好生劝一劝你。”
他能在不知缘由的管家跟前儿蒙混过关,焉能瞒得住谢祁?
想到这里,江怀允不可自抑地浮现出些许不自在。
谢祁看在眼里,也不为难他,温声道:“阿允,我们两人如今最是亲密无间不过。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太多,有话直言,高兴便笑,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我总是希望阿允在我面前能够更自如些。”
对方的声音温和缓慢,好似竭力在打消他的顾虑。
江怀允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同心上人相处,可如今对上谢祁温润含笑的眼神,无端生出一种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包容宽恕的感觉。
沉默片刻,江怀允试探着开口:“我要批阅奏折,你……先去膳厅等我?”
谢祁:“……”
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谢祁有苦难言。他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点头道:“……可以。”
这语气听着着实有几分咬牙切齿,江怀允估摸着要有下文。
果不其然,下一瞬,谢祁不疾不徐地补充道:“阿允得先给我一点甜头。”
江怀允:“……”

谢祁从容坐定,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江怀允的反应。
饶是江怀允再不通情窍,此刻也对所谓的“甜头”心领神会。他觑着谢祁,不为所动地比了个“送客”的手势。旋即垂下头,执笔批阅奏折,压根儿不给谢祁纠缠的机会。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之冷漠。
谢祁:“……”
谢祁长吁短叹,故作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书房。
周其一案,事实清晰明了,又有周家家仆与骆修文口供佐证,至六月初便有了定论。
礼部尚书周其与梓州冯家有私,多年来伙同梓州刺史徇私相助,颇失公允。冯易春闱舞弊后,周其不思劝诫,反而半路截杀替笔,包庇纵容甚矣。念其捕后坦白主动,减等处罚,流两千里以彰律法严明。
至于梓州刺史徇私,朝廷亦派了钦差前往查探督办。
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谢祁正伸着手等刘太医诊脉。
康安将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完,看向认真思索的自家王爷,不由好奇问道:“这些时日王爷陪着摄政王在书房理政,就没听他透露过此案的处置结果?”
“公是公,私是私,焉能混为一谈?”谢祁语气随意,话中的正气凛然令康安不由肃然起敬,顿感惭愧。
谢祁无暇他顾,想到这些时日在书房的种种,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声气。
自打月前索要“甜头”无果,阿允在他面前是愈发的从容自如。起初还会因为被他注视着而思绪有滞,到如今,就连他坐在旁边看书,阿允都能泰然自若。
愈是如此,他就愈是后悔当时的冲动。
彼时的阿允于情爱上就是一张白纸,单纯得紧。偏偏他一时冲动,为了打消阿允的顾虑,先是告诉他可以自如行事,再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以至于他们朝夕相对至如今,除了月下偕行时的一次牵手,竟没有丝毫的逾矩。
倘若他没有在起初就朝阿允索要甜头,而是徐徐图之,是不是……
“一息五六至*,王爷在想些什么,怎么脉象忽然如此急促?”
刘太医惊诧的声音落在耳畔,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谢祁敛回心神,轻咳两声,顶着刘太医和康安好奇探究的视线,镇定开口:“在想摄政王预备如何安排梓州之事,怎么?”
“无妨。”刘太医信以为真地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诊脉须得平心静气,王爷且先定一定神,待诊脉之后再议政事也不迟。”
“好。”谢祁颇为受教地点点头。
待脉象平复,刘太医才凝神静气地并指按在他腕上,细细诊过后,道:“王爷且放心,您体内的余毒并无异动。只是近来暑气愈盛,稳妥起见,王爷还是要好生保重身子,切勿大动肝火。至于动武,更是要慎之又慎……”
深知谢祁最不喜听这些老生常谈的絮叨叮嘱,说到后面,刘太医不由悄悄地觑了眼他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谢祁脸上并未流露出分毫不耐。他认真听完,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不仅如此,在刘太医收整好药箱准备离开时,还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他记得一旬后再来上府诊脉。
刘太医当然满口应下。
为医者最乐见于病人积极配合,一直到离开寝居,刘太医还是满心飘飘然。
他乐呵呵地叹道:“若是王爷以后也能如今天这般乖顺,那该有多好。”
“太医放心,”一旁的康安拍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道,“只要王爷还在摄政王府里住着,就会一直如今日这般对你言听计从。”
刘太医一脸不解地望过来:“这话从何说起?”
“摄政王对王爷的身体很是挂心,你今日叮嘱的话,王爷原原本本都要反馈给摄政王。”解释完,康安反问道,“不然你以为,王爷为何突然对诊脉一事上了心?”
刘太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顿了顿,拿手肘碰了碰康安,好奇问道:“王爷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如今就被摄政王降住了?”
康安在心里权衡了下,贴心地举了个例子给他:“尊夫人有命,你岂敢不从?”
“这焉能相提并论!”刘太医面色一变,吹胡子瞪眼地别过头。
刘太医以为康安故意拿他玩笑,怒气冲冲地往府门口走。他和夫人相濡以沫,情深多年,王爷和摄政王是两个男子,岂能一概而论?这世上哪有两个男子……
想到这里,刘太医倏地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康安语无伦次道:“你……王爷他……他们……”
康安语气悠悠道:“就是太医想的那样。”
刘太医举着的手都在发抖。他面色变了几变,猛然往回走。
康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要劝王爷走回正道!”
“王爷走的如何不是正道?”康安竭力拦住刘太医,语速飞快地道,“摄政王相貌出众,学识过人,地位尊崇,和咱们王爷可有不相配之处?”
刘太医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思绪迟滞,不由被康安连珠炮似的话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道:“你今日由着王爷胡闹,待来日传到李公公的耳朵里,小心他……”
提到李德有,康安的腰杆儿反而挺得愈发直。
他理直气壮道:“我干爹在宫里伺候那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他早盼着王爷能有一知心人相伴,如今王爷同摄政王两心相许,我干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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