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及胸膛满是殷白留下来的红痕,他原以为,他与殷白真的是两心相许,可惜,他错了。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叫陆望的人替身。
殷白的确喜欢他,可喜欢的是他那张与陆望相似的面容。
多么可笑啊…他曾经的那么信任殷白,他一句“你放心”,自己便傻傻的等着他来…殷白对他那么好,应该也是因为他像陆望吧。
他曾经说过,心甘情愿沦为那个叫陆望的人的替身,可是他没想到,他所珍视的一切,竟然都是来自于那个叫陆望的人。
真好笑,太好笑了,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阿斯亚嘲讽一笑,缓缓起身,他朝着听雨阁外一步步走去。
翌日早,殷白是吵醒的,有下人说,昨日夜里,府中有个下人打伤了护卫,从殷府中离开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殷府的护卫他是知道的,人高马大,一般人还真打不过。
他刚醒,殷父殷母就匆匆来了,他们看着似乎很高兴。
殷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辅助的护卫被打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小白啊,父亲来,是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殷白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你的那个姓陆的朋友,昨日夜里打伤了府中护卫,在家里闹的鸡飞狗跳,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什么?!”殷白脸色霎变。
“儿子,母亲想到,他到底是曾经救过你性命的恩人,就不报官了,随他去吧…小白!小白!”
殷白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陆望…陆望——!”
殷白整个人猛的从床上坐起, 胸口剧烈起伏,白皙的面容上冷汗涔涔,他双眼发愣, 直直看着眼前。
“少爷!少爷!您终于醒了!我…我现在就去回禀老爷和夫人!”
为殷白擦拭着汗水的小丫鬟立即就要起身, 可殷白却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锐利的看向她。
“怎…怎么了…?少爷怎的这样看奴婢?”
“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呀…”
殷白猛的握住了她的双臂, 眼神冷了下来,他一字一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知道, 对吧?陆望到底是因为什么走的!说!”
小丫鬟都要哭了,“奴婢不知道呀…”
“不知道?”
殷白拿起茶盏,往桌上那个狠狠一摔,茶盏应声而裂, 他飞速拿起其中一块碎片,抵在了丫鬟的脖子上。
他声音冷冽, “你是要命, 还是继续为他们保守秘密。”
脖子上传来痛意,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连忙哀求:“我说!我都说!”
“其实…其实那晚…”
随着丫鬟的诉说, 殷白终于知道了那夜的真相。
原来, 那夜巡逻的守卫的确是发现了陆望, 陆望也不躲,只是静静站在那,守卫迅速将他压到了殷父的院里。
“这么晚了, 陆公子倒有闲情雅致出来闲逛?”
殷父与殷母从屋里走出, 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望,眼神冷淡。
而阿斯亚则是跪在地上, 一声不吭,他的黑发垂下,掩住了他的面容,没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整个人呆呆的跪在那,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陆公子,你可知这是内院,你一个外男为何要在深夜里闯进,你到底有何居心?”
殷母率先发难,院内众人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无人敢为他求情,毕竟谁都知道,他们这位夫人的脾性,观音像,蛇蝎心,最是难以捉摸。
“您误会了,晚辈只是迷失了方向...”
“夜里迷失方向?这个理由着实有趣,春娘,去,吩咐人将少爷叫来,陆公子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种事情我不好决断。”
听到要叫殷白来,阿斯亚猛地抬起了头,随即猛地朝地上磕了个响头:“夫人!别让少爷来!”
“这种事情,若不叫他来,我私自做了决断,他岂不是要与我吵翻天?春娘,去吧...”
“夫人...不必叫他来了。”
阿斯亚缓缓直起身,漆黑的双眸看向殷母,他眼中晦暗不明,“我...我会离开。”
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殷父与殷母相视而望,二人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转瞬即逝,便又恢复成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发生了这种事,确实不光彩,你不想让我儿知道,我也能理解,最近殷府即将迎来喜事,你一个外男,的确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
阿斯亚喃喃自语,“喜事...?”
殷父也在这时适时开口,他故作惊讶,“难道我儿没有告诉你?他已与赵家小姐定亲,下月十五,便是那姑娘进门之日。”
阿斯亚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
他不敢相信,殷白竟然要结亲了,可这些事殷白从未提起过!
一瞬间,不仅仅是心口传来的痛意,被戏弄的羞耻感也从心底生起,他不明白,殷白将他当做替身便算了...就连要同别人成亲这种大事也不告诉自己。
殷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陆公子,离开这里,对你,对我儿,都是一件好事,你自己离开,要比我们将你赶出殷府要体面得多。”
殷母朝春娘使了个眼色,春娘便从屋里取出了一锦囊,里面鼓鼓囊囊的,由旁边的侍从呈给了阿斯亚。
“陆公子,这里有十两银子,就当是报答了,我们也有一条件,希望陆公子你离开后,不要居住于京城,不然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殷父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很对不住你,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阿斯亚呆呆的看着眼前那锦囊,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火热,虽然殷父殷母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他却觉得,这比当众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抬起手,接过了那些碎银,再次朝殷父殷母磕了个头。
“晚辈谢老爷与夫人恩典。”
殷父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微微颔首,“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走吧,明日走怕是会引人瞩目。”
“一切...都听您的。”
阿斯亚站起身,手中拿着那些银两,摇摇晃晃的朝着院外走去,下人们纷纷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可只有阿斯亚自己清楚,他现在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他是从大门走出去的,临走时,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殷府的牌匾,嘴唇翕动片刻,一滴泪从他眼角无声滑落,他猛地抬手拭去了那滴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殷白听完小丫鬟说完这一切,握着碎瓷片的手从她脖子上滑落,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下月十五成亲...?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什么时候瞒他了?!”
小丫鬟连忙远离殷白,跪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声音颤抖:“是夫人为您选的少夫人,是她娘家的...”
“成亲这件事都没问过我本人的意见便私自定下!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殷白被气笑了,他眼底一片冷冽,倏地起身,迅速穿好衣物,大步流星便出了门。
一路上,下人们看到殷白纷纷向他行礼,可殷白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下人们也觉察出不对劲,他们还从未在自家少爷面前看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殷白直冲冲的闯进了殷母的院里,那些侍从根本拦不住他,殷母正在院里浇花,看见殷白来了,面露欣喜,可当她看见殷白那阴沉的表情时,整个人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殷白不再行礼,而是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咧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听说,我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儿子,你听我解释,那赵家小姐...”
“不必解释,我不会答应的。”
殷母脸色瞬间煞白,眼中蓄起泪来,她泪还未落,殷白便再次质问出声,这一次,他的表情更加阴沉,那嘴角那嘲讽的笑容都消失了。
“为什么,要冤枉陆望。”
殷母面容抽搐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陆望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去找他了。”
“守卫巡逻的范围在我院子附近,并不属于内院的范围之内,你们明明是在那发现的陆望,为什么要将强闯内院的名头安在陆望身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将陆望说成那样一个低劣的人!?”
在殷白一声声质问中,殷母脸上和善的面具被撕下,她猛的扔掉手中的水壶,眼神凶狠的望向殷白。
“他一个外男,怎么能长久的住在我们家?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父亲已经都告诉我了!身份如此低贱的北戎人,也配与我儿称兄道弟!?”
“我为你选的妻子,贤名在外,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你必须得听我们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长久待在这里,这段时间我已经与父亲说好了,只要我勤勉读书,考取功名,到时帮陆望安排一平民身份,在京城外为他寻一份工作,离殷家远远的,这样还不行吗?!”
殷母冷冷笑了:“你想的是好,可人家未必是这么想,我看那陆望也是个攀高枝的东西,那天晚上给他钱的时候不知道接的有多快,我儿,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摇钱树。”
“…为什么要这样诋毁他,明明你们才见了几面而已…是我执意要带他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殷白看着殷母,眼里满是复杂,殷母扯了扯嘴角,躬身渐起地上的水壶,继续悠然自得的浇起水。
“当然是你不好,可是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没法动你,只能动他。”
殷母一句话,让殷白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是啊…是他自作主张要带阿斯亚回来,是他将阿斯亚带到了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自己害了他。
那时,他就应该随阿斯亚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正是因为他这些错的抉择,才让阿斯亚受到了这么多不公的对待。
阿斯亚会怎么想他呢…
心脏传来一阵阵痛意,如同虫子在啃食,痛的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捂着心口,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殷母的院子里,直到走到无人的花园时,一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殷白麻木的抬眼,想要从她身边掠过时,小姑娘却拦住了他。
“少爷,我知道…我知道陆公子去哪里了。”
殷白眼睛瞬间一亮,他看了一眼小姑娘,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小姑娘再次开口:
“您当然不认得我,陆公子曾经有恩于我,若不是他为我求情,以夫人的性格,我恐怕早死了。”
殷白微怔,“他为你求情?”
小姑娘点点头,将那日在殷母院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殷白,殷白听完,脸色更加难看。
“你说的是真的?夫人她…当真这般羞辱陆望,还安排他去当马奴?”
这些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明明已经告诉过殷母,让她为阿斯亚安排一件清闲的活计,她答应的很快,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亏待了他,转头竟然如此羞辱阿斯亚…
怪不得,那天晚上阿斯亚一见到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原来他一直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可自己在做什么呢?
想护的人没护住,还几次三番让他如此被羞辱,而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假,必遭天打雷劈!”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发誓,眉宇间都是大义凛然,他压低了声音,“那晚陆公子离开殷府时,我去找了他,问他要去哪,他说…他要回故乡去。”
故乡…北戎…
殷白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攥紧,他同小姑娘道了谢,随即回到了院子里,猛的关上了房门。
下人们在院里皆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敲殷白的房门。
直至到了傍晚,殷父与殷母迟迟未等到殷白请安,这才来了殷白院里,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殷父与殷母面面相觑,心中越发不安。
“去,打开房门。”
“奴才...奴才不敢...”
“笑话!殷家现在还不是他当家做主!去!给我把门打开!”
随着殷父的一声暴喝,下人不敢再犹豫,低垂着身子上前试探性的敲了几下门,屋内依然静悄悄的,殷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下人一咬牙,直接开了门。
令人震惊的是,屋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老爷—!少爷他...根本不在屋里!”、
殷父与殷母齐齐变了脸色,殷父踉踉跄跄进入屋内,果真如下人所说,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官人!你看...桌上有一封信!”
殷母泫然若泣,她拿起桌上的信,一目十行阅览,在看到最后一个字时,眼泪瞬间落下,无力地跌坐在了凳上,伏在桌面上便嚎啕大哭。
殷父颤抖着手从她手里拿过那封信,当看完内容时,他亦是无力跌坐在殷母身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信中,殷白表示,陆望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父母并未因此善待他,所以他决心要寻回陆望,从古羌国回来后,他在京城的银庄里存了不少积蓄,若是他回不来,便去取了,同时以后每个月也会存些银两进银庄,就当是自己给他们存的养老金。
可殷父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唯一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北戎人离开了他们。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尊重...他一个低贱的北戎人,也配得到他的尊重吗?
与此同时,前往北戎国的古道之上。
殷白骑着马,朝着北戎奔去,尘土飞扬,眼神坚定望向前方。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辜负陆望。
第70章 男奴10
农历二月, 战乱又起,中原不敌西凉,节节败退, 粮尽援绝, 民心动摇,政权岌岌可危。
此时此刻, 北戎国旧址附近,一处破旧的茶摊前,寥寥几人聚首窃窃私语。
“如今这世道, 我们老百姓当真艰难。”
“成王败寇,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原霸权, 如今还不是岌岌可危。”
“呵呵,说的是, 也不知道当年攻打北戎时, 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迈入这般田地?”
“听说了吗?最近绑匪横行, 不少达官贵人在逃亡途中被洗劫一空, 听闻那为首的绑匪武艺高强, 好像姓陆, 也不知是不是中原人士。”
“啪——”
耳边突然传来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 正在议论的几人话语一顿,顺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身形清瘦的青年正躬身拾着碎瓷片,他着一身灰布粗衣, 头上笼着兜帽, 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只依稀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及温润的双眼, 看模样似乎是个中原人。
正在说话的几人并非中原人,而是附近依附西凉的边陲小国之人,见此情形,纷纷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语。
那青年拾起碎瓷片后,缓缓起身,竟然来到了他们桌前,躬身同他们行了一礼。
“晚辈冒昧,刚刚听闻最近绑匪横行,不知几位可否告知,那些绑匪如今身在何处?”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在北戎国旧址附近,不过绑匪们身居江湖来无影去无踪的,兴许换了个地儿呢,小哥孤身一人,还是要小心为妙。”
“谢谢大哥。”
青年作揖道谢后,行走至一旁而后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儿便朝着前方飞速疾驰。
“诶?你们看他去的方向?”
“不是,我不是和他说了避开北戎国吗?他怎么反而朝着那边去了,难不成他是去送死了…”
青年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半路上,雪花不知何时纷纷扬扬落下,裹挟着冷意的寒风从他脸上掠过,兜帽也被呼啸而过的冷风拂下,露出了兜帽下温和的眉眼,正是殷白。
六月离京,如今已是二月,秋来暑往,他的皮肤已不似从前那样白皙,头发已长至腰间,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有了厚茧,身上穿的也是最朴素的衣裳,和以前那副清贵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半年内,他从京城到古羌国,后又踏遍周边小国与部落,四处打听,都没有寻到阿斯亚。
有几次,他在集市里看到了与阿斯亚身形很是相像的人,侧颜更是相像,可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消失不见,自此,再也杳无音信。
原本今日,他是准备前往当铺当掉自己搜寻的宝物,好换成银两存于银庄,没想到却在这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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