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纪绥打断她的话,从杨柳桌子夹缝里抽出的一张只有巴掌那么大的纸页,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骤然变冷,“学校老师私下参与赌博?”
第1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杨柳在园长办公室待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她没回教室,而是直径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杨柳面带嫌弃绕开其他人的桌子,见到自己桌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红色大王八,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
忍忍忍,姑姑就知道让她忍,不过是一个父母都不在的小孩,有什么好担心。
居然还让她近日停了收礼,她上个月刚借的100万高利贷,停一个月不收礼,讨债的上门不得要她的命。
郁泽林这小子天生和她八字不合。
她展臂,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装花瓶子砸得粉碎,艳红色的花瓣汁液渗进水里,地面一片狼藉。
杨柳胸膛不断起伏,脸上的表情疯狂又狰狞。她不相信郁泊舟真的不管自己唯一的侄子,一定有机会,只要他常来,就不会没有机会。
他还没结婚,虽说有个拖油瓶的侄子,可长相气度都没话说,而且铭旭的股票蒸蒸日上,只要他们以后有孩子,郁泽林这个拖油瓶还不是任他拿捏,可比给其他孩子爸爸当情人要强太多了。
咚咚咚。
杨柳愤怒的表情一僵,仅在一个呼吸间调整回了平日的状态,唇边挂着亲和的微笑抬头。
叶钰站在门口,心情复杂,“杨老师,有家长找你。”
纪绥往前站了一步,发现那张纸后,他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杨柳?”
杨柳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柔柔地说,“不好意思,刚刚失手打翻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见笑了。请问您是谁的家长?之前倒是都没见过。”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纪绥的穿戴,心里默默计算出他这一身的价格。
全身上下加起来七八万,瞧着还行,可惜没带腕表。
看着年轻,是谁的哥哥吗?
杨柳将发丝撩至耳后,露出完整的半边侧脸。
她有自傲的资本,年轻漂亮擅长交际,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精通各种乐器。
这种私人幼稚园说白了就是大人的小社会,大人无法重叠的交际场,在孩子身上便可以得到重叠。
她手里管着三个班,户外活动如何调动安排,全看家长如何给她送礼。
这些年一些公司的合作,中间全靠她牵桥搭线。
“我是郁泽林的小叔夫。”纪绥道:“来了解他在学校打架,涂鸦桌子的事。”
原来是泽林的小叔夫,情况我已经和泽林他小叔解释过了,不知道您来是想了解些什么?”杨柳笑意慢慢淡了下来,“泽林还小难免调皮,您也别动怒,只是画个桌子而已。”
“确实。”
杨柳愣住,她没想到纪绥是这种回答,硬着头皮找补,“是,但是打架的事,家长还是要多跟孩子沟通,毕竟……”
“叶钰老师陪着我向孩子了解了一些情况。”纪绥走到杨柳面前,“被打的孩子在幼稚园经常欺负体弱不爱说话,家里人不上心的小孩,你作为班主任视若无睹,将欺凌归结成玩闹,郁泽林反应多次没有结果,为了保护其他孩子才动的手。双方都动手,郁泽林受伤轻些,就可以把打架的责任归结到他一个人头上?”
杨柳不明显地瞪了叶钰一眼,毫不慌张,“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做老师的,无论孩子有多调皮,都是公平对待,被打的孩子性格直,不如泽林会交朋友。”
言外之意,是其他孩子为了袒护郁泽林,又和那个孩子不交好,集体袒护。
“她撒谎!”郁泽林扒在门边,大声喊道。
他下了车,在路上一路纠结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摸上班级,他的好朋友告诉他纪绥去了杨柳办公室,吓得他拽着陆言紧赶慢赶地跑来了。
郁泽林连滚带跑抱住纪绥的腿,倒豆子般告状,“小叔夫就是她!我撞见过,李子苓每次打人他爸爸都会给杨老师送东西。”
识时务者为俊杰,郁泽林在门口听完了纪绥他们的对话,决定暂时先放下他和突然出现的小叔夫之间的恩怨。
“她还想让李子苓跟陆言玩,但是陆言只跟我玩。”郁泽林傲娇扬起下巴。
陆言非常给面子的重重点头。
“那就查监控吧。”纪绥拍拍郁泽林的头让他放手,“户外不也有摄像头。”
杨柳挺直腰板,话语中更加有底气,“不好意思,您言语中涉及对我个人的诽谤,以及另外一个孩子。如果要看监控的话,需要取得另一位家长的同意。”
且不说李子苓父亲不可能做出这种自让把柄的事,再者学校校长是她姑姑,出了这个门,监控内容能拍到什么,还不是她说了算。
“谁说我是要看这些。”纪绥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纸,鲜红的底色煞是夺目,“郁泽林弄乱了你的桌子,没来得及收拾吧。”
杨柳瞳孔紧缩,很快镇定下来,“一张用来当草稿的广告单子,弄乱便弄乱吧。”
纪绥说:“身为幼稚园老师,私下里进行网络赌博。我查了一下,里面下注最少一注一万起,私立工资再高也不够你赌,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孩子口中你收礼是真,并且有绑架孩子的潜在风险。”
杨柳恼羞成怒,“我最后再说一遍,凡事要讲证据,你有证据证明我进行网络赌博了吗?这只不过是一张被我用来当草稿的广告单子,不要以为你是家长,我就不可以告你诽谤!”
“我没有,但总有人能有。”纪绥打开免提,“喂,您好,我举报滨湖路百川幼儿园杨柳老师,涉嫌私收家长回扣,私下虐待学生,参与网络赌博,请尽快到场调查。”
百川幼儿园来警察的事,不到半小时迅速在家长群传开,杨柳没想到纪绥会报警,尽管做笔录时矢口否认,什么也不肯说。
可警方还是迅速查到她异样的银行流水,以及不合法的百万高利贷,想必用不了多久,她网络赌博的事也会板上钉钉。
杨柳精心修饰的指甲被啃的坑坑洼洼,好几个指尖往外渗血都未曾发觉。
她不只是网赌这么简单,为了钱,她还攒过局,要是判刑少说也得三年。
不会的,不会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些给她塞过钱的家长,谁也别想跑。
百川幼儿园被家长围得水泄不通,要求校方给个说法,家长大部分从商,深知赌博可不是闹着玩的。
倾家荡产是小,丧心病狂是大,天知道,她会为了钱做出什么事来。
而掀起这场风波的主人,早已做完笔录,拍拍屁股准备带着孩子吃饭去了。
郁泽林整个人兴奋的脸红扑扑,半点不见先前的刺猬样,一手牵着纪绥,一手牵着陆言。
出校门时眼尖瞄见坐在保安亭内发呆的叶钰,冲上前打招呼,“叶老师!”
叶钰回过神,笑着摸了摸郁泽林的头,“要回家啦?”
“嗯!”郁泽林挥手告别,“再见叶老师。”
叶钰视线越过郁泽林,望向纪绥,“再见。”
纪绥读出叶钰有话想对他说,让郁泽林他们先上车,“我和叶老师说几句话,你们先上车。”
叶钰像是不知从何说起,许久道:“我……其实一直知道她收钱的事情,也知道她对待孩子有阶级区分,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居然有赌博,我……”
叶钰声音逐渐有些哽咽,“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一直假装自己看不见,我对不起泽林,对不起那些孩子,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纪绥没吭声,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待到她心情平复,可以正常沟通时说:“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下午多亏了叶钰,不然他不能那么快了解,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孩子,哪个孩子前天发烧,哪个孩子昨天吃少,事无巨细,一一记得,装是装不出来的。
纪绥不喜欢给人当人生导师,不过看在叶钰帮忙的份上,多说了两句,“你不是英雄,在任何事情上,首先应该保护的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别人,你得先是叶钰,而后再是老师。”
“当英雄这种出威风的事情,还是留给有能力的人干吧。”
“谢谢。”叶钰破涕为笑,想起什么忙问道:“那泽林?”
“我会和他小叔,他泽林好好谈谈。”纪绥说:“以后,他还要叶老师多费心了。”
叶钰彻底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满血复活,“应该的。”
郁泽林还是很兴奋,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嘴巴依旧说个不停,“警察叔叔把杨老师抓走,杨老师明天会回来吗?”
“不会。”
“那李子苓会被抓走吗?”
“不会。”
“那他爸爸呢?”
“不会。”
“那……”
“好了。”纪绥耐心告捷,替他掖好被角,“小孩应该睡觉了,你比陆言矮,要比他快点睡觉。”
陆言本来想留下,但他妈妈听说了今天的事,说泽林需要一个人和家人相处。
陆言衡量了一下,在想和郁泽林一起睡觉与郁泽林开心之间选择了后者。
“哦。”郁泽林闭上眼,“我很久没有在小叔家睡过觉了。”
“要给你留一盏小夜灯吗?”
“不用,我已经是大孩子了。”郁泽林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小声说:“我长大以后要跟小叔夫一样,做厉害的英雄。”
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小叔夫喊得勤快。
“我不是英雄。”纪绥半点不哄他,“不要成为别人,要学会成为你自己。”
脑袋小小的郁泽林不能理解大人的深奥,似懂非懂哦了声,牛头不对马嘴,“小叔夫可以叫我蛏蛏,我不叫小孩。”
纪绥今天有听那些小朋友喊过,“哪个称?”
“蛏子的蛏,是妈妈取的。”郁泽林声音逐渐微弱,“小叔说,是因为我小时候跟蛏子一样长的快。”
纪绥关门出去。
他看了看手机,居然一条郁泊舟的骚扰消息都没有,他是让郁泊舟晚点回来。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一整晚郁泊舟都没回来。
纪绥早起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前两通说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后面一通更是直接关机了。
他打电话到公司前台去问,前台说郁泊舟昨天下午和张怀民两个人一起出了公司,并推掉了四天内的所有见面预约。
纪绥一刀将牛油果连核分成两半。
有什么好担心的,张怀民和他多年好友,放着自己创业不开公司跑来给郁泊舟当助理,难不成还能给他卖了。
多此一举。
郁泽林搬了条陈伯种菜的小凳子,踩着看纪绥做早点,他感觉自己快迟到了,为什么小叔夫还在切牛油果?
郁泽林跳下凳子,见可视门铃照出陆言,稍微垫脚拧开把手。
陆言每天都要接他一起上学,换地方也不例外。
“你吃早饭了吗?”郁泽林伸出手问。
陆言写了个吃了,比起点头摇头,他更喜欢在郁泽林手上写字,因为这样郁泽林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会分心,为此郁泽林被迫和他学了好多的字。
纪绥把做好的牛油果三明治,连同郁泽林的书包一起递给他,“你们一起去吗?”
郁泽林慢吞吞地背上书包,声音闷闷地应了句是。
他还想住在小叔家,不想要和阿姨一起住。
郁泽林一步三回头上车,终于在车门关的那一刻忍不住了,嘴角下弯。
“几点放学,晚上来接你。”
准备好的嚎啕大哭卡住喉咙,郁泽林打了个嗝,“五点。”
“知道了。”见郁泽林一脸期待,纪绥多补了句,“好好上学。”
郁泽林心情由阴转晴,隔着车窗挥手告别。
目送车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纪绥准备进屋,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抱歉,回来晚了,郁泽林很调皮吧。”
纪绥脚步一顿回过头,郁泊舟换了一身黑西装,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色,浑身透露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吃饭了吗?”
郁泊舟似乎没想到纪绥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问题,沉默了几秒,“没有。”
“去洗澡吧。”纪绥说:“我去给你煮馄饨。”
郁泊舟快速冲了个澡下楼,纪绥背对着他,音量极低地数碗里的馄饨,身上还穿着他当初一眼挑中的奶黄色居家服。
明明只有一晚没见,却好像恍如隔年,来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这一刻,他才是真的安稳落地。
一口热馄饨下肚,郁泊舟轻声重复了门口说的话,“抱歉,回来晚了,郁泽林没有添麻烦吧?”
纪绥摇摇头,“没有。”
他把昨天的事简单描述给郁泊舟,捕捉到赌博两个字,郁泊舟立刻站起要联系人,随后后知后觉事情已经解决,重新坐回去。
换做平时,郁泊舟应该嬉皮笑脸地揽他,强行以身相许,可他非但没向纪绥道谢,脸上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郁泊舟低头吃了两口,像是忽然惊觉问,“陈伯呢?”
“在他们那个大棚的大院里,昨晚打电话回来,说种的菜过两天能上超市,这几天不回来。”纪绥说。
郁泊舟似乎是笑了,太快看不清,“他以前最讨厌麻烦事,买的食材最好都要能现成到切好调味好,就差一步炒。”
讲完,郁泊舟静了半晌,“后来,我出现了,陈姨带着我,他带着陈姨,什么都想要干净最好的。那个时候我妈常笑我,说我在外多找了对爹妈,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让我哥把我扔了我也不会饿死。”
一句玩笑话,如今却成了真,话里的人,除了陈伯,没有一个留下。
纪绥不懂分别的味道,他没什么在乎的人,所有人在他看来全是走也可以不走也可以。
但他还是说了从前绝不会说的话,“陈伯身体硬朗,只要以后郁泽林的孩子不像你,把大棚做成超越铭旭的上市公司指日可待。”
“我打算,过一阵子送陈伯出国。”
纪绥愣然,“送去哪?”
“秦初年他爸妈在国外的一个庄园,过去正好可以和秦伯做伴。”
郁泊舟吃完最后一口,“昨天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后天有个晚宴,我们一起去,届时我会公开我们结婚的消息。”
“郁泽林我会换一个幼儿园,让他继续跟阿姨住。”
郁泊舟好像交代后事一样的态度让纪绥莫名感到恼火,“郁泽林是你哥的孩子,你……”
纪绥堪堪刹住话,不行,他不能说这种话,太伤人了。
郁泊舟讨论过很多从前,但从来没谈论过他哥哥,一个在他人生中举足轻重的角色。
正是因为不提,纪绥心里才异常清楚哥哥对郁泊舟的影响,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交给外人。
“我知道。”郁泊舟没有计较纪绥脱口而出的刺心话,他手覆盖上纪绥手背,手是凉的,手主人的心却是热的,“再等一等,不会太久。”
纪绥扯了扯嘴角,他想道歉,但道歉太轻,他的话太重。
最终他道:“我答应了今天去接他,帮我说声对不起。别换学校了,郁泽林在哪里有朋友。”
郁泊舟:“好。”
纪绥没忍住问道:“你昨天到底去哪了?”
郁泊舟收拾碗筷的动作一滞。
就在纪绥以为他不会开口,打算上楼平复一下自己可能是发病的状态,郁泊舟低哑的声音响起。
“参加了,一位陌生人的葬礼。”
轰隆雷声作响,好像天被炸裂了个窟窿,倾盆大雨迎头浇落,路边的行人脚步匆匆,即使这样还是被淋了个浑身湿透,边跑边咒骂天公阴晴不定。
蜿蜒的水流爬满车窗,大有一种不把车内的人全部淋湿誓不罢休的架势。
郁泊舟望着专注盯着车窗的纪绥,开玩笑问道:“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纪绥收回视线。
上辈子参加过的宴会应酬,没有成百少也有几十,一群老狐狸喝酒聊天,虚假谈笑。
面上和你x总来x总去,背地里都恨不得把你插到地里去。
“我有点紧张。”郁泊舟如实说:“毕竟等会儿我们小绥同学要扮演对我情深意切,我有点受宠若惊惶惶不知所措。”
纪绥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门槛还未踏进去,遥遥听到里面人喊。
“泊舟!可算来了,我和你齐伯伯正说你呢,还以为外面雨下那么大,你要半路转掉回家去。”
岳际中端着杯红酒,笑着拍了拍郁泊舟的肩膀。
他比郁泊舟矮一些,纪绥注意到他伸手时不明显地弯了腰。
“那能够,齐伯伯过生日,别说下雨,下刀子也得来。”郁泊舟对这种应付信手拈来,抬手拦住服务生,取了杯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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