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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云从龙也)


“——喊你们俩半天了,说什么悄悄话呢?”
一个脑袋从一人一狗头顶上方探过来,李迩惊讶地看了眼铜板,“你的占卜结果——没乱变了?这次怎么没再占出个双黄蛋?”
扶光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快,抛了下拾起的铜钱:“你猜。”
李迩:“……”
我次奥。
情报贩子最喜欢自己做谜语人,最讨厌被别人甩谜语。李迩憋了一会:“……行吧。”
不熟悉红丝绒的人总说“红丝绒都是一帮无所顾忌的疯子”,但事实上李迩的疯都藏着多方考量。
他可能会做没好处的事,但绝对不会做有害而无利的事——好比现在,他选择不接着追问扶光,转而说起正事:“柳老爷他们已经吃完饭了。过程中提到一件事——”
“邻县有座市镇遭玄灯匪劫掠,整个镇子都被一把火烧了,没有一个镇民幸存。”
“……”扶光脸上的愉悦显而易见的少了几分,“这是场有预谋的劫掠。”
“是啊,”李迩叹了口气,“不然那么大一个镇子,肯定得有镇民逃出来,怎么会都死在里面了呢?”
乌望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走到餐桌边。仰头看向还坐在桌边看日报的柳老爷,瞧见他还在忧心忡忡地同柳夫人说话:
“……那帮子玄灯匪,这是要反啊!”
“汀镇最大的生意是什么?药品!这帮子匪徒,一定是冲着药品去的。”
“现在到处都乱,哪里都有军阀圈地为王。有了汀镇的这批药,玄灯匪哪怕不自圈地盘,也能在各军阀间吃得开!”
柳夫人就比他心大多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窗边阳光下剥水煮毛豆吃:“怕什么?管着咱们一圈地盘的是林大帅,他一向手腕强硬,肯定没几天就会把匪徒抓捕归案了!不过……”
柳夫人慢慢放下手,低声道:“邻镇,那可是上千口人啊……”
她也吃不下毛豆了,叹着气起身:“我去替他们上柱香吧。”
乌望跟在柳夫人身后走动,一直到人跨出门口,它才停下脚步,遥遥望着柳夫人的背影。
身后传来李迩的分析:“我就在想,邻镇遭了土匪,为什么查案却查到柳家头上?别的先不提,总得有柳家和玄灯匪勾结的证据吧?”
颜洄跟着分析:“这种事,哪怕林大帅抓住了匪徒,单凭玄灯匪单方面的招供,肯定也不能定案。一定是柳宅里也搜出了相应的证据……”
颜洄喃喃:“仆人,管事……这些下人的屋子里搜出证据,主家还能断尾求生。能让柳宅上下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一定是在主人房里搜出了证据!”
李迩一打响指:“咱们去主人房看看。如果这会儿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说不准构陷柳家的贼人还没动手,我们或许能蹲守到他栽赃的现场——诶,哈哥?你要去哪?”
乌望没回头,径直往屋外走,只甩了一下垂在身后的大尾巴。
扶光倚在飘窗边隐隐笑了一下,懒洋洋地站直身体:“哈哥相信你们能搞定柳宅内的麻烦,所以准备和你们分头行动。你们查柳宅,他去查柳宅外。”
“你怎么知道哈哥是这么想的?”李迩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扶光,“不是我说,你跟哈哥怎么突然就有默契了?总感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默契?”扶光像是被李迩的说法逗乐了,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踏出屋子,只留给李迩一个摇手告别的背影。
李迩:“???”
李迩抢追了几步:“诶,等等!柳宅外面全是黑雾围成的屏障,你们准备怎么出柳宅??”
…………
莽莽黑雾中。
乌望调出植入芯片中的导航功能,毫不偏倚地往柳家镇的方向走。
浓雾滚滚如墨浪,将裹覆其中的草木花树腐蚀得残损不堪。但沾上乌望的毛发,却反倒被飞速吸收,眨眼在乌望周围形成一片真空带。
身后很快传来另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也不知道等等我,好生无情。”
乌望爪麻了一下,忍不住嫌弃地回头,看见墨浪中扶光排雾而出,周身笼罩着一层金银交织的熹光,衬得他那张本就丰神如玉的面容更加仙逸出尘,不似凡人。
——不似凡人,但是很烦人。
怎么甩都甩不掉,进了本还会自己追过来。
乌望越看越糟心,转回头加快步伐,没多久就一头撞出了黑雾。
阳光重新洒入眼帘,柳家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叫卖声清晰入耳。
某只跟屁虫步履轻盈地缀上来:“又不肯开口说话,你不等我,准备怎么和这些镇民打探情报?凭眼神?还是凭可爱?”
乌望闹心死了,往旁边横撤了几步,就近钻进一家铺面。
它的脖颈处植入过能够发声的语音芯片,完全可以和铺面老板正常对话:“请问,镇长家在哪?”
芯片合成的语音没什么辨识度,年岁听起来偏小,像个少年,还透着一股活泼劲儿。
扶光感觉和乌望完全不搭。
但搭不搭无所谓,能问情报就行。
乌望开启了可以混淆认知的催眠声呐,铺面老板只是茫然地盯着乌望看了会,就像没发现开口说话的是条狗似的,面色如常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沿着上坡路走一截,门前种着一排松柏的人家就是。”
乌望礼貌致谢,哒哒走出铺面,无视身后某人的啧啧称奇,一路赶到镇长家门口,用爪子敲了敲门。
扶光叹息:“真是好聪慧的一条狗。之前装傻一定很辛苦吧?”
乌望:“……”
装傻不辛苦,但是忍耐旁边的碎碎念是蛮辛苦的。
还好镇长门开得及时:“谁啊?你们……外乡人?怎么,遇到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吗?请进请进,我给你们沏茶。”
镇长没什么官威,看着甚至有些憨厚。乌望和扶光跟着进门,落座时扫了一圈镇长家。
镇长家的面积不大,墙上挂着各种刀具。
从薄如蝉翼的腰跨小刀,到长逾手臂的厚弯刀,冲着街道的窗户开着,阳光正映在挂刀的墙壁上。
乌望觉得刀背的反光有点刺目,屁股默默挪了一下,背对着墙壁看向窗外,恰好看见之前他们去过的胭脂铺掌柜正笑着送出一位富商打扮的客人,手里捧了一大摞木制的胭脂匣,显然是刚赚了一大笔。
镇长端着茶水转回来,为客人们斟好。
扶光碰了一下杯壁,收回手没喝:“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花神信仰的。比如花神的起源,花神的祭典,还有如果我们想拜花神,可有神庙可以去?”
镇长摸着头坐下:“我虽然负责组织花神的祭祀仪式,但对起源还真不了解……之前还有人传过,说花神是白莲教编来骗人的信仰,但花神的确时常显灵啊?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经常显灵?”乌望动了下耳朵,“怎么个显灵法?”
镇长细数:“比如会在祭典前夜给我托梦,挑好进入神庙长伴祂的人选;会忽然吞日,将合祂心意的幸运儿带走……”
他数了好几条,听得扶光眉头飞挑,几秒后向着乌望倾过身,靠近乌望毛茸茸的耳朵:“听起来不像是花神显灵,倒像是邪神吃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入耳,乌望忍不住甩了下耳朵,转过头严厉地凝视某个没有边界感的两脚兽。
扶光倒是觉得被毛茸茸的耳朵尖尖蹭了下脸还挺舒服的,要不是之前挨咬挨得多了,他高低得伸手撸一把狗:“问问他,神庙在哪?接不接受自愿长伴神明的信众?”
被扶光的呼吸弄得很烦躁,有点坐立不安的乌望:“……”
什么破毛病。想问直接对着镇长问就是了,干什么非得贴着它耳朵说一遍,再让它转述?怎么看他们两个中间该当发言人的都不是它吧?
它重重把毛耳朵抿在脑袋上,不给扶光继续吹耳边风的机会,但该问的事还是得问:“我们也想去神庙祭拜一下神明。镇长,神庙在哪呢?”
“……”镇长的眼神变得很微妙,“想祭拜,街上到处都有花神大人的神龛。去神庙……没什么必要。”
“要知道神庙一向只进不出,你们进去祭拜是没问题,但我可不能保证你们还能原样出来。你们难道想在神庙里呆一辈子?”
扶光一字绝杀:“嗯。”
镇长:“……”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镇长还是努力劝了劝。可惜他嘴笨,怎么都说不过圆滑老练的扶光,往往一长串话苦口婆心地说出来,就被扶光三言两语化解,劝到最后他也恼了:
“你要是非得去,那我也不拦你。往镇子南面走,上红蓝山。山腰有一座神庙藏在密林里,旁边住着一个疯婆子和她儿子。有什么要准备的,他们会帮你们在进庙前准备好。”
镇长顿了顿,看了眼窗外:“你们要是想今天去,就赶快走。一会可就要到花神吞日,挑选神仆的时辰了——不过对你们来说,被花神吞日挑走,和去花神庙拜祭花神,差别好像也不大。”
确实差别不大。乌望从椅子上蹦下来,没等扶光跟镇长告完别就出了院宅。
还没走出篱笆外墙,原本光亮的天遽然一黑。
和一般的天狗食日不同,花神吞日没有任何从亮变暗、太阳被一点点遮住的过程。就是乍然一黑,像有人咔哒关上了灯。
原本热闹的市集霎时慌成一片,镇民们纷纷四下逃窜,惊呼声混杂着叫骂:
“怎么又吞日了!这一年吞日的次数,怎么觉得比前一年还多?”
“该死的镇长,他不是总被花神托梦吗?!每一次吞日的时间,他一定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乌望在混乱中驻足,望向黑暗无光的天。盯了没几秒,就听扶光从镇长屋里不急不慢地踱出来。
所有人都在努力往建筑物里涌,只有他们反其道而行。
扶光学着乌望歪过头看天,身遭那种金银交织的熹光又浮现出来,闪得乌望嫌弃地挪转身体,拿屁股冲着他:“你说,花神会挑中我们吗?”
乌望甩了下尾巴。
很难说。
这就得看怎么定义“被花神挑中”这件事了。
如果这算是倒霉,他们肯定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两颗倒霉蛋,如果这算是幸运,那此等好事铁定和他们不沾边。
扶光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我还挺期待被选中的,岂不是可以少走一长段爬山的路?”
乌望:“……”
甭想被选中了。
乖乖爬山吧。

多年的倒霉经历让乌望不抱有任何幻想,直接举爪冲着小镇的南方走。
与此同时,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头顶有森凉的风掠过,乌望下意识地抬头仰望,看见一只巨大的手缓缓从黑暗的天幕中探入,向着街上竭力逃命的镇民伸去。
那只手生得很白,白得简直像闪电刺穿夜幕,在视网膜中留下锐利的残像。
清峻分明的骨节随着收拢的动作愈发隆起,凸显出无名指中截外侧的一枚红痣。
这个外貌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也太眼熟了,眼熟到扶光在后面温声递了一句:“怎么,觉得当小偷不够体面,你的‘主人’改换职业了?这回改当邪神了?”
扶光像是在开玩笑,眸底却不见半分笑意,甚至透着碎冰一样寒冷的厌恶。他抬起右手,熟悉的光弦从指腹间萦绕而出——
却不是一根,而是整整七根。
如果有人在此时仔细端详,就能发觉这七根金弦与扶光常用的那根光弦截然不同。
扶光时常把玩在指尖的那根光弦纯粹剔透,没有实体,像是凝日光而炼成的。
但现在悬浮在他身侧的七根金弦,根根都有实体,像是金子熔炼后拉成的琴弦,又柔韧得像从某种生物身上取下的鬓毛。
乌望的眼底印着那七根金弦,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扶光的中指与无名指已搭上五弦,食指向着七弦重重一挑!
天地为琴,与弦共鸣。
黑暗中玄辉乍现,驰光千里,刺目的晖光令乌侧开视线,紧接着便隐隐听见有男觋女巫的祝歌声伴着琴弦的每一次叩响荡开: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注1)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身边的每一缕空气都在震颤。
乌望果断跃起,半点不解风情地一爪踩上扶光的肩膀,借力飞扑向那只明明离他们很近,却偏偏绕过他们选择了另一个幸运儿的手掌。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没见到这只手掌前,乌望想着邪神要不要他们得看脸,见到这只手掌后,乌望觉得邪神不挑它除非瞎了眼。
这只手掌,说不准是假相。
但邪神既然能幻化出这只手掌的模样和细节,就说明它想找的目标,必然和邪神接触过,甚至有可能就在邪神手中。
既然如此,它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傻逼邪神真被扶光直接干掉,只能赶在扶光之前救下那个“幸运儿”,再顺着手掌追上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脖颈后芯片微微发烫,乌望双眼中的幽火像是溅了油星似的蹿了一下,右爪上也裹覆起同样幽邃的磷火。
它一路腾挪至拈住镇民的那两根手指之间,对准其中一根狠狠挥爪!
利爪裹着磷火深割入肉,被骤然松开的镇民惊恐大叫着坠落。乌望却看都没看,只借着这股向上的劲头,顺着那五根惊慌收拢的手指一路奔向手腕,再向上——
“咚!”
它没有随着收起的手一路没入黑暗的天幕,反倒蓦然撞进一片……晴空?
而且这晴空还硬得像墙壁,反作用力将它狠狠弹了回去。
乌望从空中迅速坠落,狂风灌注入耳,拍打着鼓膜,它却依旧紧紧盯着突然从夜晚又切回到晴天白日的天空。
底下的扶光已经收了琴弦,盯着自己肩膀上的狗爪印看了有一会儿了。身边被金弦救下的镇民感恩戴德之余一扫天空:“——狗!狗!”
“你替它着急?方才它可是故意让你掉下来,利用你的命打断我的攻击呢。”
话是这么说,扶光还是递出几道琴弦,从半空中接住乌望:“怎么,天上有顶?”
乌望敢不怕死,他却得替乌望怕。毕竟他的心脏还没拿回来呢,乌望死了他怎么办?
乌望还在盯着天穹看,一张狗脸上露出“思索”这种有点好笑的神情。
双眼所见可能是幻觉,但撞上天顶的头疼应该不是。
难道柳家镇的晴天白日,是天顶造出的假相,花神吞日时的黑暗,才是柳家镇天空真正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神庙。一来查查神庙里有没有遗留下来的线索,二来试试神庙祭拜能不能再召出邪神。
红蓝山看似不高,实则地势崎岖险峻。
扶光上山没一会就召出了一辆云辇,懒了吧唧地窝上去,任云辇带着他前行:“看我做什么,没见过人偷懒?我不喜欢长途跋涉,你又不是不知道。”
乌望根本没看扶光,看的是扶光身下的这辆辇。
这辇车的造材特殊,辇身是说不清品类的黑木做的,周围裹覆着金红色的云霞。坐靠同样由蓬松的云霭织成,一看就很舒服。
扶光侧过身,左手撑着侧脸往下看它:“怎么还看得目不转睛了,也想要一辆这样的辇?不太可能。我下过那么多副本,这样的云辇就见过这么一辆。”
乌望:“……”
谁问你了,它有开口说话吗?
它秉承沉默是金的美德,一路装聋作哑到镇长提过的那间庙前小屋,才支起身用前爪拍了拍门:“有人吗?”
这小屋不大,只开了一扇纸窗。
扶光从云辇上下来,扶着纸窗往里看了眼,伸手叩了叩窗台:“别睡了,开门。我们是镇长送来长伴神明的新人。”
窗内立刻传来瓶瓶罐罐的脆响,显然是被惊醒的人不慎打翻了什么东西。
过了几秒,前门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打着哈欠推开:“怎么又送?前段时间不是才送过一波吗?近来神明要人……是不是比以往更多了?”
来开门的少年穿着一身朴素的白布衫,空闲的手里还捉着做手工活的凿子。
话没说几句,后屋传来一道老妇人的询问声:“谁啊?有客人吗?快给客人上茶。”
扶光笑了一下,没说这茶敢倒不想喝,只跟着乌望一道进门,左右打量了一下小屋:“好多木摆件。”
“我就爱弄些好玩儿的东西,”少年端上茶水,公事公办地说,“不管谁来,进庙前的仪式都是一样的。沐浴焚香,在我们这儿歇息一晚,子夜时分再进神庙。”
这流程吧,说正常正常,要往歪了想,也挺像吃猪肉前先把猪洗干净,用香料腌制入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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