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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云从龙也)


尤其是少年又端上两盏香炉,表示这香是神明托梦给他娘,亲自指定的调香配比才做出来的:“……之所以得来我们这儿焚香,不能自己搁家里洗干净了就进庙,就是因为这香只有我们这儿才会配。”
乌望不在意香,只在意熏完了能不能真把邪神招来。跟着少年进房后,它伸手扒拉了下香炉,想看看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料,屋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乌望:“……”
是有分离焦虑吗,盯梢盯得这么紧?
扶光倚在门前:“想不想搜一下这个屋子?”
刚还嫌弃得要死的乌望一秒放下爪,往地面上墩地一跳。
扶光也不知被什么逗乐了,看着乌望发笑,又在乌望的眼神变得不善前施施然抬手,之前那七根琴弦再次浮现在他身侧。
和先前不同,这次扶光拨动琴弦时力道不重,也没有随琴声一道响起的祝歌。
弦音朦胧混沌,像隔着一场梦,飘飘然随风送去隔壁的屋舍。
后屋先后传来两声重物倒地声,扶光才冲着直接将自己的听觉系统关闭的乌望招了招手:“走啊。”
乌望一马当先出了房间,进后屋后没急着翻线索,反而靠近地上昏睡的两人,垂下头碰了碰他们的衣袖。
少年不知在做什么梦,整个人拧巴在一起,手攥着拳头,恐惧、懊悔、心虚……诸多情绪缠成一团乱麻。
老婆子的情绪就简单很多,一是愧疚,二是愤怒,被乌望拱开衣袖露出的手腕上……留着一道眼熟的痕迹。
和周管事一模一样。
扶光抱了个什么东西踱过来,在乌望身边无声蹲下:“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早怀疑她的身份了?一进门就直奔他们去。”
的确早就怀疑了。
甚至在进神庙前,它就隐隐有了设想。
之前在柳宅看到柳夫人在记忆中的影像时,它就发觉不对。对方坐在小板凳上剥东西吃的架势实在太熟悉了,不久前他们就在胭脂铺里见过。
暂且不提柳家镇停留的这个时代观念如何老旧,女子岔开腿而坐的人少之又少,单论那个坐姿。
别看这个坐姿随意懒散,两腿岔开看似不拘小节,其实坐着的人身上绷着一股劲儿呢,才能让这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坐姿显得赏心悦目。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
它那时觉得奇怪,才一路跟着柳夫人送出门外,而后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才想着得出柳宅,回柳家镇看看。
结果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虽然柳宅里的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们的行动习惯总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动作。
而这些在柳宅人身上才有的小动作,它却坐在镇长家里,越过窗口,在来往的镇民身上看到了。
或许之前小桃猜得的确没错,柳宅就是周母的一场梦。
只是这个梦三不五时还会受到梦中其他人的影响,因为林账房也好、柳夫人也好,他们其实也都在柳家镇,也都和周母一样,会在不知觉中进入梦境,从而构建出那么大一个柳宅和里里外外的人。
可这柳宅内外,同一个人却拥有着不同的身份,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扶光闲闲地冲它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要不要赌一赌,这只胭脂匣里藏着什么?”

第36章
乌望不想赌。它只想赶紧完成副本任务,找到它下本想找的人,然后带上人麻溜地滚蛋,和扶光一别两宽:“那你知不知道,柳宅内外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扶光放下胭脂盒,饶有兴致地偏头打量它,“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明显,系统都做了明示。”
既然副本任务是“查出凶手”,那就说明柳宅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和柳宅截然不同的柳家镇,自然就是假的。
乌望毫无退让地回视:“那你问的问题难道不是闲着无聊,只是想逗我解闷?”
“这是什么话?”
扶光身体微微前倾,向乌望迫近。他脸上挂着说不清是真挚还是危险的微笑,浅蜜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小屋里漾着暗金色的光:
“狗不就是用来给人解闷的?更何况,我方才的赌局答案并不简单,你才要好好反省,这么聪明,是狗狗该有的样子吗?”
乌望幽蓝色的眸子平静地凝视扶光:“你觉得狗该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应该是会在知道自己做错事后,可怜巴巴,摇尾乞怜的吧?”
扶光的身体不动,手指却压上了胭脂匣轻轻摩挲:“不如你说说,你觉得匣子里是什么?”
即便在人群中,扶光的身量也很高。在昏昧的光线中倾身逼近时,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皮影戏偶。”
乌望巍然不动:“你在周管事屋里念过恩情录,里面写了皮影戏偶,那只大箱子里却没看见皮影戏偶的影子。”
“周管事对老爷夫人的赏赐之物如此重视,即便她的儿子不承情,她也不可能扔掉皮影戏偶。”
“那她会把戏偶收藏在哪?”
“最好的容器,就是那只同样摆在箱子里的西洋胭脂匣。”
“林账房曾在信中提到过,夫人时常将些西洋来的机巧玩意儿打赏给周管事。”
“可周管事屋子里,来自西洋的东西除了座钟,也就只有一只胭脂匣——”
“换而言之,这只胭脂匣,本身也是个‘机巧玩意儿’。”
“所以夫人才会在找借口送礼时说,这匣子只是看着精巧,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用。”
乌望的语速不慢,合成语音有时候跟不上,断句和语气就显得呆板僵硬。
扶光似笑非笑地听着,一直压在匣盖上的手指轻轻按开那只旧匣子。
细微的灰尘随着匣盖掀动在空气中飞舞,落在匣中的旧纸人和内饰上:“你真不该这么聪明。乌望——这是你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系统错录的。”乌望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内饰,忍不住往扶光身边走了几步,“这是……”
匣盖上镶嵌有一块不大的玻璃镜。
这倒不是很令人意外,想想周管事提到的“我总忍不住看它”,还很合理。
毕竟以周管事的身份,一只西洋风的胭脂匣还是买得起的,不至于新鲜到看个不停。但玻璃镜,在柳家就很少见了。
他们把柳宅逛了个遍,看到的全是铜镜银镜,玻璃镜也就只有这只胭脂匣里有这么一小块。
也难怪周管事会看个不停,还笃定夫人把匣子送给她,是真想让给她,而不是真嫌匣子没用。
但是……
“灯泡?还能定时开关?”乌望又伸头靠近了些,细细看那颗嵌在玻璃镜角的小型灯泡,以及藏在装饰下的电路零件,“但这线路……是不是完全装反了?”
它后颈的项圈很轻地“滋”了一声,从铭牌侧面探出一根很细的操作爪,在扶光微微挑眉无声惊艳的浮夸表演中,敏捷熟练地更换了新的电源。
旧有的线路因恢复供电而再度运作,但灯泡依旧不亮。可当乌望伸爪将匣盖按关时,一线亮光又从匣子的缝隙中透出来——
换句话说,原本应该在晚上打开匣子时亮起的灯泡,却变成了只会在白天关上匣子时亮起的废物。
“难怪柳夫人说这东西只是看着精巧,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用。”扶光惊啧了没几秒,目光又落到乌望后颈的项圈上,“上次见面时,你还没有这项技能。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说的“上次”,不是上一回的虫巢本,而是是更久之前的那次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他含着笑轻叹:“当狗真是可惜了。做个人多好。你没考虑过吗?”
乌望冷静地支棱着操作爪把扶光顶开:“我只考虑过你该挨什么样的揍。”
“挨揍?为什么我要挨揍?”扶光状似讶异,将胭脂匣又往乌望面前推了推,“难道我没有提供新的思路吗?还是说,你没听过有个词,叫做‘壶中日月’?”
壶中日月,袖里乾坤。最初描述的都是道家神通。
仙人可在一只小小的壶中建成起一方独立的小世界,日升月落,江河屋宅一应俱全。
“你说,我们如今会不会就身处于……”这样一方小世界中?
后续的话,扶光并未说出口,只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手边的胭脂匣。
一些魍魉幻术看似难破,其实只要说出真相,幻觉就会烟消云散。
就像之前在客栈中,有人提到“镇子上不让生明火,怎么酒楼里还点着灯”,下一刻,虚假的幻象就被破除,露出花神灯内燃的其实是鬼火这一事实。
扶光作为在客栈中点出“看破不说破”的人,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推测。他还没去神庙里逛过,万一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就藏在这个幻境中的神庙里呢?
扶光看着乌望垂下头盯着胭脂匣不动,顺口又搭了两句:“这样一想,之前副本任务里说的‘得到承认’便好理解了。”
“它指得并不是得到某个具体人的承认,而是道出真相,破除幻术。”
幻术一破,他们恐怕就会立即脱离眼下的柳家镇,进入到壶外的世界。
乌望抬起头:“你觉得,壶是……”这个胭脂匣?
扶光冲他挑眉:“这个线路错得多巧,恰好对上日升日落。”
“而且,你不觉得这么设计会很有趣吗?”
扶光满脸的饶有兴致,语气半真半假:“邪神在真实世界里拿着真实的‘壶’,壶里装了一群庄周梦蝶的人。”
“他们共同做着这个名为‘柳家镇’的梦,可冥冥之中又有人忘却不了过往,执念凝聚出了一只假壶。”
扶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倒在一旁的周管事和敞开的胭脂匣。
“她恐惧、愤怒、歉疚、迷茫……于是在‘柳家镇’这个梦境中,又生造出一层名为‘柳宅’的梦中之梦。”
“她战战兢兢地在其中还原她记忆里的柳宅,包括那一只夫人赏给她的胭脂匣子。”
周管事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吊死自己,试图赎清内心的罪恶感。
而后,那些柳宅的故人们,同样也在念念不忘中踏入了这场梦中之梦,来赴这一场未了的旧日冤债。
一层接着一层的梦境,从里到外,嵌套出柳宅、柳家镇、真实三层世界。
种种疑云串联成一条清晰的逻辑线,一切谜团都拨云见雾——
比如为什么柳宅中的人都长得一模一样,生着细吊眼?
因为壶中的柳家镇众人心底隐约知道自己的现况,却又不敢说破。唯有在梦境中,才能还原出心底最恐惧的现实——他们正被关在胭脂匣做成的壶中,附身于一张张皮影戏纸人身上。
再比如为什么花神每次捉人,都会出现所谓的“花神吞日”的现象?
因为邪神在壶外掀开了法宝的盖子,于是壶中人得以仰头窥见外界的现况——一片漆黑。
其实仔细想想,这片漆黑也挺熟悉的。不就是上一个本里见识过的旷野的模样吗?
“你要不要大胆猜测一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扶光半点儿不急。乌望在屋子里左翻右找,他反倒坐到床边,用金弦拨了下白布衫少年的脸,垂下视线端详。
“有什么可猜的。外面黑成那样,应该都陷入旷野了吧。”
乌望背后的机械爪丢开那些堆积在床上的香料包:“邪神也不是喝空气就能填饱肚子变强大的。”
“祂要吃人,或者生魂。可外面的环境又不适合活人居住,无奈之下,祂也只能就地取材,造出一壶洞天,将幸存者丢进壶中,当做口粮饲养。”
乌望原本还想过,柳家镇上的这些镇民到底是有肉身的活人,还是依附于皮影戏人的生魂。
但这个疑问只持续了不到数秒,它就回忆起了当初刚进酒楼时,掌柜说过的话。
不可生明火……什么东西最怕明火?
——纸人啊。
就连杰克的技能为何会失灵,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个胭脂匣制成的壶中洞天里,只有满满一匣子的纸人,还有附着在纸人身上的生魂。杰克作为一个只能操纵尸骨和亡魂的亡灵法师,当然召不来他能用的资源。
“那现在,副本任务是不是就只剩一个谜团了?”扶光收回压着少年脸庞的金弦,“当年害得柳家上下被诬陷的人是谁。”
乌望丢开这屋子里最后一样有可能藏东西的麻袋,淡定地瞥了眼浑身都透着心虚、恐惧和谎言的白衣少年,反问扶光:“你觉得是谁?”
“我猜是他。”扶光撑着侧脸,斜睨着地上的少年,“侍奉邪神啊。什么样的人乐意做这种事?”
“要么是周管家这种一心想要赎罪的。要么,就是心虚无比,只想远远避开苦主的犯人。”
他兴致盎然地看着少年身上的白衣:“根据我过往的经验……心虚成这样的人,非但想要避世,还会拼命栽赃推诿,试图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看,他在明面上和老妇人是母子,那他必然不是周瑾。”
“他拿着做木头玩具的凿子,穿着白布衫见人,那他必然不是爱玩成性、衣柜里放满白衣的玉露。”
“那他还能是谁?”
地上的母子俩先后发出一声梦呓,似是要从昏睡中苏醒。
原本还优哉游哉坐在床边的扶光一秒站起,眨眼没了踪影,只遥遥从熏香的房间传来一句:“差点忘了,我们还该薰着香呢。”
后屋的门扉大敞,落寞地随着被推开的惯性扇动了两下。
乌望:“……”
它瞅瞅地上躺得歪七竖八的母子,看看翻得满地都是的物证——
果断蹿回自己的屋子。
指望它收拾是不可能收拾的,它只是一只小狗勾。
它抬起后腿踹上屋门,刚往熏香的方向迈了一步,隔在它与扶光房间之间的假窗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扶光手肘抵着窗台,眉眼含笑地托着下颌看它:“今晚就可以去神庙了。很快就能和你的‘主人’重逢,激动吗?”
乌望:“……”
它不激动。它只想知道是哪个天才盖的屋子,为什么要在两个房间的隔墙上挖扇窗户?

后屋遥遥传来母子俩的惊慌声,不出数秒,一道脚步声蹒跚跌撞着靠近。
扶光在乌望的死亡凝视下施施然将敞开的窗户关上,紧接着,隔壁的房门就被老婆子重重拍响:“外乡人,外乡人!”
隔着一扇纸窗,乌望能清晰地听见隔壁的床吱呀一响,过了片刻,又响了一声,像是床上的人被惊扰了好梦,翻了几番才不情不愿地下床开门。
扶光睡意朦胧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怎么?是要提前入庙吗?”
“什么?入庙不可以提前,不可以……”老婆子神经质地念叨了两声,又质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我在睡觉,”扶光的语气是十足的茫然,“刚刚发生什么了吗?花神提前显灵了?”
真不能怪老婆子好糊弄。扶光的语气实在太真了,哪怕是乌望这种亲自和扶光一起干了坏事的,都恍惚了一瞬。
老婆子:“……真的吗?”
扶光:“真的。但我现在被你吵醒了,睡不着了。真的不能现在就去庙里吗?坐在这里干等很无聊。”
老婆子还没接话呢,扶光图穷匕见:“不然,我们聊会天吧。我想多知道一点关于花神的情……故事。”
乌望:“……”
……你刚刚是不是差点要说“情报”?
被迷晕的苦主找上门,非但糊弄苦主,甚至还要套苦主的情报。
以前常听人说成大事者不能太要脸,乌望觉得扶光是个干大事的。
扶光窸窸窣窣地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比如,在来庙里长伴神明的前辈中,有没有一个人长成这样?”
“?”乌望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它的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像是在暗示它仔细听,问得是它关心的事。
老婆子:“什么长成——这不是邪神的新郎吗?”
乌望:“?”
乌望:“——????”
“噗。”
走廊里顿时传来扶光忍笑的声音:“他怎么就成邪神的新郎了?难道入庙的人,还得侍寝?”
“胡说——不是的!入庙只是单纯做神明的仆役,以往被挑选入庙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怎么可能是为了侍寝挑的?!”
老婆子的音量只拔高了一小会,很快又不太自信地降了回去:“我也不清楚他和花神大人之间有什么纠葛……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没在这庙旁当看守呢。那应该……是在一个梦……里……?”
老婆子的声音渐渐变了:“梦……那是梦吗?”
扶光用温柔的安慰引诱:“别急。不论是不是梦,不如都描述出来,说不准有助于回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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