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面对大学生们时有一种优越感,可一旦提及不可名状的存在,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比渺小的自己:“唉,其实对我来说也一样。”
在祂的面前,人与蝼蚁何异。
“算了,没能把祂唤醒也许还是件好事。”小杨苦笑,“没准祂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直接把我拍死。”
郁棠安慰道:“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
郁棠不打算再听别人讲述自己的传说了,起身捡起灯笼,就要带他们离开这里。
一行几人又排成了一条整整齐齐的竖排队伍,但和进来时的惶恐不安不同,这一次简直像是小学生春游一般轻松愉快。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小杨又见到了那个把自己吓到破功的人头蛇身的恐怖存在。
此时,那颗人头正侧脸贴着石壁,双目紧闭,面颊通红,嘴角还在流口水,蛇身则扭曲地躺在地上,差点儿把自己打成了一个中国结。
还没走近,郁棠就闻到了酒味。他记得刚才分别时自己这位友人就已经喝醉了,没想到绿腰居然迷迷糊糊地爬进了地宫里,还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郁棠把地上的友人捡了起来,缠在了自己拿着灯笼的那只手上。
缪文轩几人像是感觉这一幕很平常,就跟看到小伙伴在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树枝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继续跟着郁棠往外走。
他们离开地宫的时候,天边已经能看到一丝亮光了,等几人下了赤崖山,回到了云槐镇,花宴已经散场,街市上的人们正在收摊。
每年花宴不仅会吸引来全国各地的游客,还会吸引来全国各地的祟物,所以云槐镇的调查局分部每一年都会派人全程巡逻,保证普通人的安全。
郁宁已经开始在调查局实习,今年也被列入了花宴的巡逻人员名单,现在正准备下班。
还没换下安保制服,他就看到提着灯笼走来的郁棠,正想打个招呼,却发现郁棠身后还跟着一帮看上去十分狼狈的年轻人。
那群年轻人里还有个郁宁的老熟人,正是跟他同寝多年的室友缪文轩。
说到这个室友,郁宁也是没少为他操心。
这人不知为何经常会招惹到祟物,哪怕什么都不做躺在寝室里睡大觉,也会被祟拖入梦魇,可以说是万祟迷体质了。
“宁哥你怎么在这儿?”一看到自己熟悉的室友,缪文轩就眼前一亮,“你也来参加花宴吗?好巧啊!”
郁宁担忧皱眉:“这是发生什么了?”
缪文轩指了指小杨,笑得十分爽朗:“也没啥,就是被他骗来赤崖山,差点儿就被杀掉献祭给邪神了而已。”
郁宁:“……”
郁宁:“???”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而已”来总结的吧喂?!
而且这个剧情为什么还有几分熟悉?
郁棠把这几个大学生交给了郁宁,让他带着这些人去分部检查一下身体,顺便报个案。
郁宁也注意到了几个大学生身上的伤,其中伤得最严重的就属他室友了,如果身上的那些黑线,缪文轩怕是现在已经没了。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倒霉还是幸运,天生吸引祟物,甚至连最要命的这位都碰上了不止一次,偏偏这次如果不是碰上郁棠,他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缪文轩自己也有些感慨:“要不是郁棠带路,我们可能都要被困死在地宫里了,真是危险啊。”
郁宁还不知道这几个人是被控制了才进入的地宫,还以为他们知道危险偏要作死,简直要气炸了,还狠狠剜了室友一眼。
气到不想说话的郁宁从郁棠手中接管了这五个大学生,但为了确保没有其他人被困,还问了一嘴:“你们是几个人一起来的,都找全了吗?”
“都找齐了。”缪文轩一个一个地数,“我,小周,小杨,怡怡,小春,我们五个人一起去的,六个人一起出来,一个都不少。”
郁宁:“……”
是一个都不少,还多了一个呢。
此时那种强制冷静的效果还没过,但缪文轩几人都还可以正常沟通,甚至已经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几个人一起来的云槐镇,也没有因为多出来的人而感到惊慌。
调查局还挺喜欢当事人进入这种状态的,正好可以详细审问一下罪魁祸首的来历,也不用担心缪文轩几人反应过来以后情绪会失控。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郁棠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为了给林修竹找一件回礼才去的地宫,现在他也不想折返了,直接带着还没醒酒的绿腰回了槐花乡。
郁棠把绿腰缠在她最喜欢的那棵树上,又回去拆自己那些没拆完的快递。
直到天色大亮了,估摸着林修竹应该快醒了,他才再次来到云槐镇,直奔山神庙的后院。
曾经的那个夏天,他们经常约在这里见面。
昨天晚上,他和林修竹只说了今天再见,却没约好见面的具体时间与地点,但是郁棠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里。
郁棠到的时候,就看到林修竹已经等在了后院的水井旁,一瞧见他来就迎了上去,还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在小镇上一起逛街,看杂耍,买东西,和一般小情侣的约会安排差不多。
一直逛到了中午,日头正盛,林修竹问郁棠热不热,要不要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下。
郁棠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林修竹来到了自己的地宫。
地下宫殿里十分凉爽,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盏红灯笼照明,真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阴凉。
林修竹冻得搓了搓胳膊,他也不知道云槐镇附近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还挺渗人。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郁棠为他介绍:“不用拘谨,这是我的陵寝。”
林修竹:“……”
好的,现在更冷了。
两秒钟的沉默过后,林修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陵寝不是亡故之人安息的地方吗?”
为什么他老婆一个大活人也会有陵寝?
呃……他老婆,应该是个大活人……没错吧?
“对啊,他们说我死了,就把我装进棺材里,送到了这个地方埋起来。”郁棠说,“这里实在太无聊了,后来我就出去了。”
郁棠拉着林修竹往自己的墓室走:“也不知道其他陵墓里人是怎么受得了那么无聊的。”
“……”林修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害怕会惊扰安睡在这里的人,“一般被送到陵墓里的人,已经感受不到无聊了吧。”
他想起了童子们一直管他老婆叫小殿下,他之前还以为那是什么神秘侧流行的叫法,可没想到他老婆可能还真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小殿下。
想到这里,林修竹又意识到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咱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令尊和令堂?”
既然有小殿下,那肯定还存在一个陛下的吧。
“不用,他们没被埋进陵寝里。”郁棠用灯笼指了一个方向,“他们的墓在那边,但是一直空着。”
林修竹疑惑:“怎么会这样?”
郁棠想起了小杨说过的话,停顿了两秒,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死掉,就亡国了吧。”
林修竹:“……”
林修竹也不知道自己那尚未见面的岳父岳母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听他老婆的说法,这附近似乎是某个古代王国的墓葬群。
他立刻想起了云槐镇后山那个不高的小山坡:“是在林二娘子山附近吗?”
“对对,就是在那底下。”郁棠点了点头,“绿腰以前就是那里的镇墓兽来着,只是一天也没正式上岗过。”
还没来得及上岗,单位就倒闭了。
郁棠带着林修竹走到了自己的墓室入口,建造这里的人好像坚信会有什么从墓室中苏醒,于是设计了一扇可以被从里面推开的门。
郁棠让林修竹拿着灯笼站在原地等自己一下,然后就忽然变成了黑团团的模样,又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线,从山石的缝隙钻入了石门中。
林修竹孤身一人在古墓中提灯而立,没过多久,墓室大门就缓缓朝他敞开了。
郁棠仍穿着昨天那身红衣,灯笼的红光照得他的面容越发没有血色,有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妖异而美丽,好似古墓中游荡千年的艳鬼。
林修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现郁棠已经从他手中拿走了灯笼,继续走在前边为他引路,还提醒他哪里是机关,不要触碰。
郁棠拿灯笼点亮了四周的烛火,本来幽暗的环境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墓室十分宽敞,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古时的寝宫,除了被放置在一面石壁前的棺椁,还真看不出有其他不似阳间的地方。
郁棠指了指放在中间的一张玉榻:“你坐。”
林修竹有些迟疑,看这个玉榻的位置,应该是郁棠的床吧,第一天来老婆家里做客就往人家床上坐,好像有些不妥。
而且,这应该已经是古董了吧,动一下不得三年起步?
郁棠没察觉到林修竹的迟疑,看人不坐也没说什么,转而又打开了另一道机关。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墓室一侧的石壁缓缓上升,里面被埋葬在时光之外的无数稀世珍宝显露出了真容。
石墙后那数不清的石器、陶器、玉器、金银器、青铜器,以及堆成小山的竹简、字画、纺织物与编织物,不论哪一个都是见证了历史的国宝。
“这些你看中了什么就随便拿。”郁棠大方表示,“听说这些在外边还挺值钱的,卖了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林修竹:“……”
是啊,他要是真敢把这些拿到外面卖了,可不是直接喜提银手镯,吃上公家饭了吗?!
第32章 礼物
郁棠满眼期待地看着林修竹,像是在鼓励他快去挑,林修竹也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郁棠,里面充满了求生欲。
见人迟迟不动,郁棠有些疑惑:“这些都不行吗?”
“不。”林修竹道,“这些是太刑了。”
虽然还是不太懂对方的意思,但郁棠也没勉强,他表示:“其实这里还有另一个密室,不过里面的东西你可能有点儿接受不了。”
这么说着,郁棠就要打开另一个机关。
感觉机关打开之后会有很可怕的东西跑出来,林修竹赶忙将人拉住:“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修竹也明白郁棠的心意,知道对方只是不想一直接受自己的好意,却什么都无法回馈。
可事实上,林修竹感觉自己现在能天天跟郁棠在一起,还被郁棠邀请来家里做客,就已经是很好的回报了。
林修竹表示:“我其实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回礼,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郁棠点头:“我明白了!”
林修竹又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他老婆是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还不等林修竹再去阻止,他就看到郁棠又来了一个物理开心。
有黑色的细线从那敞开来的胸腔里一根根钻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编成了一条绳结。
那些黑色丝线不缠在一起的时候很像是发丝,而这条看上去像是用发丝编的绳结最终被做成了手链的模样,又被郁棠亲手绑在了林修竹的手上。
“这样就不是身外之物了。”郁棠说,“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已经死掉的一部分,确实和头发差不多,你带着出去也不会有事。”
林修竹哑然,他摸了摸手链,这些丝线并不像那些如同有生命般的藤蔓还会自己动,摸上去也是发质很好的头发丝的手感。
用郁棠身体的一部分制作成的手链绑在林修竹的手腕上,就好像他们每时每刻都紧贴在一起,有一种难言的暧昧。
林修竹有一点感动,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送的那些让人快要拆不完的礼物都太普通了,没有一点儿新意。
一道灵光闪过,他有了一个新想法。
“我能把你埋在槐树下面的那瓶骨灰拿回来吗?”林修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用我的骨灰提炼一颗钻石,怕我手头那点儿不够用。”
“好啊。”郁棠也没觉得哪里不妥,“等有空咱们就去挖你的坟。”
林修竹已经开始在心里设计那枚钻石戒指的模样。
他想,自己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个把自己的骨灰做成的钻石亲手送给恋人的人,这也是别样的浪漫吧。
但如果想要完成这枚戒指,不仅要去需要去大一点的城市找专门的机构,还得回岫城拿另一半的骨灰。
说到回岫城,他也该跟姥姥、姥爷他们报一个平安了。
虽然一直都有电话联系,但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用担心回不去,林修竹还是想把自己的爱人介绍给家人的。
“宝宝。”林修竹牵起郁棠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抚过那只手上本来有个戒指形状齿痕的地方,“要不要跟我回一趟岫城?”
林修竹邀请道:“咱们不在那里待太久,我想带你去各个地方转一转,等你玩儿腻了,或者想家了,咱们可以随时回来。”
秦不凡说过,郁棠不适应人世的城市,林修竹一直记得这一点。
他不想把郁棠强行留在对方不喜欢的地方,也有些不确定郁棠会不会愿意跟自己来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此刻林修竹表面仍旧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实际上内心慌得不行。
但郁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像是从前无数次那样,笑着回答:“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他笑眼弯弯,如千万年来静静注视着人间的神明,那样怜爱着自己虔诚的信徒。
林修竹心中一动,弯下腰,轻轻亲吻了那只被他牵起来的手的指尖。
花宴结束,云槐镇的夏天也快要结束了,昨天还人流如织的小镇,今天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
一大早,郁棠就带着林修竹去了那片槐树林。
郁宁他师兄瞧见郁棠来了,而跟他在一块儿的人不仅带了扫墓的工具,还带了一把铁锹,好奇询问:“你们这是要干嘛?”
郁棠笑着说:“去挖我亡夫的坟。”
“那这位是?”师兄又把目光落到了林修竹身上,他对这个来过几次的人有些印象,知道这人的老家是这里的,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郁棠回答:“我的新欢。”
师兄:“……”
带着新欢挖亡夫的坟,真是好惨的一亡夫。
师兄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槐树林中,默默为那位不知名的亡夫鞠了一把辛酸泪。
林修竹在给父母扫过墓后,就挖开了自己简陋的小坟包,取出了那一小瓶骨灰。
之后他就带着郁棠回到民宿拿行李,顺便跟老板娘几人道了别。
老板娘认识林修竹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他身边出现旅伴,难免多看了几眼,还说郁棠怎么看怎么面善。
郁棠也认得出老板娘,想起她跟她姐姐经常来找自己说话,就朝对方腼腆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老板娘看得母爱泛滥,临走时说什么也要送郁棠一袋子云槐镇的特产。
两人加一块儿也没多少行李,要是没有那一袋子特产,郁棠手里是什么东西也没拿的,但他拎着那些吃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零食,走路的时候还哼着歌,看上去很开心。
他们俩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郁棠刚走进候车室,就碰到了准备回学校的郁宁一行人。
郁宁说了一下小杨那件事的调查后续。
现在调查局只知道小杨师从某个在通缉名单上的邪术师,而他所谓的师门里到底还有多少法外狂徒,那些典籍中又记载了哪些东西都还是个未知数。
千百年间,不论是从前的感天司,还是现在的调查局,都致力于打击邪\教分子,保护普通民众,维持社会稳定。
但那些有了点本事就不拿普通人性命当回事的邪术师屡见不鲜,总是抓也抓不完,打也打不死。
这次被抓住的小杨,看上去只是个还没学成出师的小人物,但没准儿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让调查局顺藤摸瓜端了那个邪\教窝点。
而被无辜牵扯进来的缪文轩几人做完了笔录,也进行过了简单的身体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基本无碍了,就连受伤最重的缪文轩都生龙活虎的。
再过不久,几个大学生就会忘记这一次的经历,就和当年的戴晓诗几人一样,大脑会编造一段更符合常识的记忆填补上被抹去的空白。
但现在,这几个大学生仍觉得郁棠就是跟自己同行的伙伴,缪文轩还拍了拍郁棠的后背,邀请道:“有时间记得来我家玩儿啊!”
郁宁:“……”
郁宁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室友为啥老招惹祟物了,还敢请不可名状去家里玩,真是把他给厉害的!
郁宁身边不仅带着几个大学生,还带着同样准备回家的旅店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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