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感受到了自己的核心跟上了对方心跳的节奏,也在有规律地膨胀又收缩。
两颗“心”步调一致,胸膛紧贴着胸膛,心也紧贴在一起,达成了共鸣。
“我说过我会找到你,也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接受。”林修竹将郁棠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这件事我也会说到做到。”
感受到怀中人有些僵硬,也可能是露出来的肋骨比较硬,林修竹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郁棠的情绪。
抱了很久,他都没听到郁棠的回应。
他松开怀抱,想看看怀里的人怎么了,一低头就瞧见郁棠仍保留着皮肉的那半边脸上有着斑斑泪痕。
男人比自己这个骨架高太多,郁棠抬眼去看林修竹,神情依旧平静得像是没有情绪,可饱含着委屈的眼泪一颗颗掉个不停。
林修竹呼吸一滞,那已经不存在了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下一刻他再次将人拥入怀中,明明自己怀里的是半边美人半边骷髅的诡异模样,他却抱得更紧了些。
郁棠这回任由他抱着,只是把头埋在林修竹怀里,声音闷闷地威胁道:“你再不离开,我就吃掉你!”
“好啊。”林修竹说,“荣幸之至。”
郁棠:“……”
郁棠强调:“剥皮拆骨,掏心挖肺,一小口一小口在你活着的时候就吃掉你的那种!”
林修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郁棠的头,语气温柔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等我变成你的一部分,咱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忽然,林修竹感觉自己的手摸到的地方到处都是刺,很扎人。
这是炸毛了?
还不等林修竹去看郁棠此刻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就又被漆黑的藤蔓卷了起来。
“郁棠!”林修竹知道自己这是就要被丢出去了,赶紧把心里的话都抖露出来,“我知道你还是不能安心。”
“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慢慢看我的真心,慢慢思考咱们的关系,咱们也可以慢慢了解彼此。”
“宝贝,丧偶不要紧,要跟我来谈一个第二春吗?”
他这个春字还没喊完,郁棠藤蔓一甩,林修竹已经被扔出了怪谈领域。
林修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民宿房间的床上,时间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百叶窗开着,能看到窗外热烈的阳光,和小院里满树的槐花。
他想起昨晚自己是怎么进槐树里的,也不知现在陈大姐是个什么情况,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找老板娘等人。
跟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民宿里十分安静,只是没见到老板娘,留在店里的小员工眼睛也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了。
原来凌晨的时候老板娘就从梦中惊醒了,她去查看姐姐的状况,发现不对,立刻叫了救护车,只可惜陈大姐那时候就已经走了。
其实陈大姐身边的人对她的身体情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医生也说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陈大姐自己也联络了镇上办丧事的人。
她这一走,老板娘等人再难过也没有乱了手脚,从凌晨到现在,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后续工作。
因为要办葬礼,民宿这边就跟住宿的客人商量,如果觉得忌讳要离开的话可以全额退房费,如果还想住在民宿也不拦着,这几天就不收费了。
林修竹准备继续住在这里,还帮忙准备了葬礼的用品。
老板娘就只剩下姐姐一个亲人,陈大姐的葬礼也比较简单,但是姐妹俩人缘不错,镇上很多人都来送别了。
林修竹围观过自己的葬礼,他能感觉到陈大姐葬礼办得些急,像是在赶什么进度一样。
老板娘就跟他解释:“快点办完葬礼,正好可以赶上花宴。”
云槐镇每年夏天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祭祀山神、祭祀祖先、送别亲人的亡魂,这就是老板娘所说的花宴。
自从云槐镇变成了旅游景区,每年都有很多游客专程来看花宴,而林修竹不喜欢人太多,所以每次来祭祖扫墓都会错开花宴的日子。
今年的花宴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夜幕降临时,镇上主持祭祀的槐婆婆登台带领一帮小孩子跳起了花宴之舞,长街上人山人海,繁华热闹。
等到花宴之舞结束,人们就会到了河边放河灯,林修竹怕到时候人太多,在祭祀舞蹈还没跳完的时候就来到了河边。
传说河灯会一路顺着水流漂到冥河彼岸,将人们写在灯上的话语传达给逝去的亲友。
林修竹拿着一盏莲花模样的河灯往河岸走,远远就看到有几个熟悉的童子站在水边。
人们像是感应到那里不能过去一般,很默契地给童子们空出了一片场地。
等走近了,林修竹发现了那块地方不仅有一群孩子,还有几个成年人,陈大姐也在其中,小苗就牵着她的手。
林修竹想起老板娘好像也在往这边走,正准备回头去找人,但又想起现在老板娘已经看不见自己姐姐了。
他还想跟陈大姐打个招呼,却发现陈大姐只是眯眼笑着,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反应,有些呆愣愣的。
虽然从前陈大姐有时候也神神叨叨的,但绝不像这样,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浑浑噩噩。
“不是所有人死去以后都能保持生前的模样啦。”小苗看出了林修竹的疑惑,解释了两句,“更多的就是这个样子,维持不了神志的。”
有形之物终将消亡,可无形之物也不长存。
肉\体也好,魂魄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会归于天地,归于来处,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我也该走了。”小苗呲牙笑了笑,“这回可以跟妈妈一块儿走啦。”
今天是云槐镇的花宴,是传达思念的日子,也是送别亲人的日子,槐花乡里准备离开的人也会在这一天踏上回归天地的旅途。
“啊。”小苗看向林修竹身后的方向,瞬间喜笑颜开,“岁无君来送我们啦!”
林修竹闻声,立刻转过身去。
夜色之中的长街被灯火照亮,不论是三三两两说话的人们,还是生活在人世之外的祟物,都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纷纷避让开来。
数位童子列成两队,行走于长街两侧,一手持着灯笼,一手抱着铃铛。
缓步走在队伍最后的青年长发披散,穿着一身红色长衫,脸上是再平静不过的神情,仿佛亘古不变地注视着人世间的神灵。
天上的烟火,街边的红灯,远处的鼓乐声声,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
他穿行在热闹的长街上,但不知为何,明明人们无法看到他的身影,却还是会在他路过时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他所行之处,凡人退避,诸邪不近,天地内外一片澄清。
郁棠走到林修竹跟前,看到他手里也捧着一盏河灯,上面写着的是林家父母的名字。
林修竹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状似很随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河灯,问了一句:“他们会收到吗?”
郁棠点点头:“当然。”
还不等林修竹作何反应,郁棠忽然走到了他身后,看着奔流的河水,声音很轻道:“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天地都会知道。”
“他们也早已变成了天地的一部分了。”
林修竹低着头,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言。
他也和郁棠一样转过身,面朝河流,将点亮的河灯放进了河里,看着它顺着水流漂远。
跟着郁棠一起来的童子已经在和小伙伴们道别了,小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没有多少伤感的氛围。
长街另一头,神槐下,祭台上,槐婆婆踩着鼓点跳起了花宴之舞。
街市正热闹,云槐镇的居民与游客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也有不少人拿上了花灯赶来小河边。
民宿老板娘一手牵着店里的小员工,一手拿着写了姐姐名字的河灯往河边走,远远地,她好像看到了姐姐的身影。
她姐姐还是分别时的模样,怀中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身边围绕着很多小孩儿,跟那些孩子一起走上了桥。
一阵风吹过,吹落无数槐花,转瞬间,桥上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郁棠一一与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童子和来到了槐花乡的人们道了别,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们走上了桥,走向了彼岸,化作星星点点。
执念消散,重归天地。
说是团圆也是团圆,终有一日,世界一切都会在混沌之中重逢。
离开的童子们留下了自己的灯笼与头骨做的铃铛。
这些都被其他小伙伴们收了起来,挂在赤崖山顶那棵大树的红绳上,风一吹,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孩童的笑声。
林修竹走到郁棠身边,和郁棠一起目送着离开的人们远去,手却在悄悄试探地牵住了郁棠的手。
直到所有要离开的人都走上了桥,所有的光点都化作星芒,消失在了庆典的烟火中,郁棠仍盯着那个方向,林修竹也一直牵着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花宴之舞已经结束,小河边的人多了起来,但人们默契地远离了某个方位,人山人海的小河边突兀地空出来一块,却没人察觉。
忽然,林修竹感觉有什么戳了戳自己的肩膀,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根熟悉的漆黑藤蔓在捣乱。
林修竹失笑,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来回晃呀晃的藤蔓,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起来。
被一只手抓住,藤蔓本来没什么反应,直到藤蔓末端被人来回摩挲,那感觉很不自在,才开始挣扎起来。
林修竹知道,以藤蔓的力气,要是真的想挣脱,自己根本连抓都抓不住,如今这个反应,明显只是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不满。
于是他变本加厉,开始揉捏起来。
物理拿捏.JPG
终于,藤蔓被惹生气了。
它把自己从魔爪中抽了出来,轻轻一下甩在罪魁祸“手”的手背上,又把自己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从来没有伸出来过。
林修竹立刻扭头去看郁棠,发现他依旧盯着远方,只是眼神飘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只有表面理直气壮,心里却晃了的小猫。
林修竹看得心都化成了一片,将他一直牵着的那只手凑到了自己的胸膛,稍稍让对方的指尖贴近自己的心跳。
“确实没听说过丧偶了还能复活的。”林修竹忽然说道。
郁棠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所以,我在想,既然结束了,不如重新开始吧。”林修竹的语气郑重起来,“我想从现在开始追求你,好吗?”
郁棠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又很快低下了头。
他没有立即回答,但是伸出来的几条藤蔓忽然拍打起了地面,像是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修竹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郁棠的答复。
“好啊。”郁棠最后点了点头,“那就如你所愿吧。”
烟花点亮夜幕,将整个小镇照得恍如白昼,郁棠在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光雨中抬起了头,漆黑眼眸中有星火闪烁。
林修竹因这一幕愣神了一瞬,想要邀请人一起逛花宴的话明明都到了嘴边,愣是被卡在了喉咙里。
今夜没有给他再把话说出来的机会。
林二娘子已经带着绿腰和红嫁衣新娘走了过来,她们身边跟着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还有几个林修竹在自己葬礼上见过的非人也一起来了。
“这不是林先生吗,上次见面还是在你的葬礼上。”绿腰跟林修竹打了个招呼。
郁棠为林修竹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友人,又向友人们介绍了一下林修竹。
“这个是我的亡夫。”郁棠想了想,又说,“将来可能会成为我的伴侣。”
林修竹为“未来可能的伴侣”这个身份感到十分自豪,但还没有高兴多一会儿,宣布他可能会是自己未来伴侣的郁棠就要被绿腰几人带走了。
“明天见。”林修竹恋恋不舍地看着郁棠。
郁棠也给出了承诺:“明天见。”
花宴的热闹会持续到天光破晓的时候,每年绿腰她们都会混迹在人群中,一直待到天亮散场了才会离开,也经常拉着郁棠玩到通宵。
这回,郁棠早早就与友人们道了别,一个人回到了赤崖山。
他取下了一枚绑在树上的铃铛,又摘了一盏红灯笼,往自己曾长眠的山下地宫走去。
郁棠答应了林修竹的追求,又想起了自己还没全拆完的那一堆快递,收到了对方那么多礼物,他就想明天见面的时候要送个回礼给对方。
赤崖山下那座地宫里有很多东西,放在现在应该很值钱了,他从前都没仔细看过,现在想从里面挑出来个合适的,可能要翻找好久。
郁棠闭上眼睛,听着铃铛的指引声,穿过一道石壁,走进了地下宫殿。
他很久没来了,地宫中的灯柱早就熄灭,全靠他手中的灯笼照亮。
受到二十年前那场地裂灾难的影响,地宫塌了一部分,但整体还是完整的,变化也不大。
郁棠凭着记忆走向自己长眠的那间墓室,忽然,他听到了头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砸塌了他家屋顶,重重摔到了他的面前。
缪文轩回家过暑假,被自己的发小抓出来凑了个大学生旅行团。
旅行团成员有他、他发小、他发小的女朋友、他发小女朋友的闺蜜、他发小女朋友闺蜜的男朋友。
非常经典的五人小队,成员关系看似简单明了,其实错综复杂,其中各种恩怨纠葛情情爱爱分分合合不胜累举,简直是国产恐怖片标配主角团。
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平凡大学生,在大半夜去爬赤崖山之前,缪文轩也没有联想到什么国产恐怖片。
而且,他这种不参与情感纠葛的人设,放在国产恐怖片里,明显就是那种遇到危险会第一个死的炮灰啊。
去云槐镇旅游是闺蜜他男朋友提出的建议。
对方说自己就是云槐镇上的人,每年夏天镇上的花宴都很热闹,说如果大家想出去玩儿的话,小镇既有自然风光,又有人文景观,简直不要太好。
缪文轩的发小正在跟女朋友闹别扭,就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在对方面前表现一下,还拉上了缪文轩当助攻。
一行五人在花宴的前一天抵达了云槐镇,本来玩得挺好,直到闺蜜的男友又突然表示要带大家去赤崖山上玩儿。
这人说山上风景好,夜爬也不会有危险,人还少,清净,又讲了不少山间精怪的传说,问他们敢不敢上山找找刺激。
此时的缪文轩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见发小跃跃欲试,他也就跟了过去。
大半夜的,一群不怕死的大学生远离了热热闹闹的人群,跑到了赤崖山的山脚下。
一路上,缪文轩就看那四个人发生各种矛盾冲突,来回拉扯,戏剧效果点满,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吃瓜路人。
缪文轩吃瓜吃到一半,听到前面的四个人停止了争吵,缪文轩发小女朋友的手机摔进了一个树洞里。
那表面看上去是一个树洞,实则连通着幽暗的地下,洞口的宽度可以容纳一个人,但也不知道具体有多深。
几个人商量着想把手机捡回来,缪文轩他发小自告奋勇要第一个下去,缪文轩就是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
大半夜的,毫无安全措施地跑进山洞里去,这不是在作死吗?
就算没有闹鬼的情节,也得有个蛇虫鼠蚁什么的吧,这可是在野外,多不安全啊!
缪文轩心里完全不愿意掺和进去,甚至产生了自己花钱给人买个新手机,让发小以自己的名义转送给女朋友得了的念头,实属破财消灾。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缪文轩的脑子好像突然被灌进了浆糊,不知怎么就答应了全员进入山洞里找手机的提议。
这种不靠谱的提议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啊喂!
缪文轩在心里呐喊,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跟其他人一起往那个洞里钻。
室友送给他的护身符已经热得赶上烧铁板了,可缪文轩仍无法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脱离。
垂直进入洞穴后,几人来到了一条十分宽敞的走廊上,可以看出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通道,也不知通向何方。
而闺蜜的男朋友则在最前方开路,其他四人排成一条直线,跟在领头人的身后,四肢有些僵硬,像极了传说中的湘西赶尸。
打头的人拿出了手机照明,手机手电筒的光亮有限,但也照亮了走廊墙壁上那些诡异的图案。
仅仅瞥了四周的图案一眼,缪文轩就开始耳鸣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整个脑袋都在膨胀,好像快要爆了,无形无状的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即将把他吞没。
不行啊!
千万不能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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