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确实省事,但是那仇锋……”京珉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轿子里的人拽出来,“莫说留青出事,就是他受了点委屈……”他说不下去,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说,“你别跟着我了,赶紧去保护你家少爷!”
“殿下宽心,”柳垂说,“肃王殿下与少爷在一处。”
“什么?”京珉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皇叔也在……轿子里?”
柳垂说:“那轿子最多坐一个人。”
“所以他们是分开上山的?”京珉转头看向门外,“待会儿我就能看见第二座大红轿子从门前抬过,轿帘掀开,我皇叔也抹着胭脂坐在里头……吗?”
“您想到哪儿去了?”柳垂仿佛听到什么鬼故事,冷不丁地打了冷颤,解释道,“殿下在暗处保护少爷。”
“哦,哦,那就好……哈哈。”京珉有些傻地笑了一声,而后抬起拳头抵住嘴轻咳了一声,突然又反应过来,“等等,暗处保护这种事情不是你们来做更为妥当吗?”
柳垂很赞同,说:“肃王殿下心意已决,我等自然只能听命。”
京珉于是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
另一边,轿子直接抬进了仇锋的卧房,抬轿地快速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屋内安静了一会儿,仇锋从屏风后绕出来,走到轿子前说:“下面的人看见周敏那婆娘在院子里养了个极其好看的男人,我还当是她在外头偷腥,没想到却是收留了个小倌……听说你是从柳竹院逃出来的,那里头最好看的小倌我见过,确实不错……你叫什么名?”
轿子里传来一道轻声:“柳青儿。”
仇锋回想着说:“没听过你这号人物啊。按理说,下头的人把你夸得赛天仙下凡,你该很有名头才是啊。”
“我刚进去不久,还没待客就逃出来了。”轿子里的人稍顿,声音更低,“我本不是花楼客,还请这位爷体恤。”
还没待客啊,仇锋舔了舔唇,忽然上前拽开轿帘,里头的人吓了一跳,双腿蜷缩着往后瑟缩,盖住半张脸的红纱水波似的晃荡。
“爷……”
这一声且惊且怯,颤颤的像被拨弄的弦音,却半点不娇柔,仇锋被叫得心猿意马,伸手探入轿中,“你说说你,逃什么逃,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好好待在柳竹院,叫一声就能把那些富豪贵人们迷得七荤八素,不过现在更好,落到了爷手里!”
他拽住轿中人胡乱挣扎的手腕,猛地将人拉了出来,“柳青儿”惊呼一声,红纱落地,偏头对上仇锋的眼。
仇锋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他一时忘记了继续逼迫,站在原地盯着那张脸。仇锋肚子里没墨水,作不出酸溜溜的诗词,连背一句都难,他就是觉得这张脸像白豆腐,比以前城中那位“豆腐西施”还要适合这名!
“柳青儿”怕得很,左眼尾的一笔胭脂斜飞出去,仅这一笔就让他艳冶极了,可他余有翠粉的睫毛颤巍巍的,眉眼也怯怯,那双眼睛盛着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他强忍着,连鼻尖都红了,这是个长得像烟霞一样的人物。
“仙子啊……”仇锋呐呐地唤着,“你是彩霞变的!”
“柳青儿”试图挣扎着手腕,往后瑟缩,偏头躲避那灼热的视线,却被仇锋攥得更紧。
“别躲!”仇锋逼着他往后头走,语气虔诚,“仙子,菩萨,心肝,啊,你怎么能生得这幅好颜色啊,我、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尤其是你的眼睛,它、它们太会勾人了,你是故意的?是吗!你故意那样看我,仙子菩萨,你六根不净……”
“柳青儿”一直后退,惊慌之间小腿撞上一件硬物,疼得唤了一声,此时又被仇锋一推,猛地摔进了大红的床上。就在此时,外头的铃铛突然晃了一下,仇锋下意识地回头,“谁!”
“柳青儿”眸光一暗,突然絮絮地泣声,“爷……”这一声尾音颤颤,“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仇锋被他哭得浑身一麻,那点骤然清醒的警惕心瞬间又消散了多半,下意识地转回头看他,“别哭啊,心肝……我饶了你,谁来饶我啊?”他苦恼地脱掉外袍,伸手拽住“柳青儿”白皙的手,强硬地往腰腹处拽去,“你感受感受……菩萨,还得你来救我!”
“柳青儿”极力挣扎,许是他拼了命,竟然把手挣脱出去,受力往后一摔,跌进了床里侧。
仇锋见状竟没顾得上生气,笑起来单膝跪上床朝他逼近,“仙子这般心急……”
话音未落,“柳青儿”突然起身揪住仇锋的衣领,柔顺胆怯地伏上他的肩膀,哽咽着求饶:“爷,我是第一次,您别吓我好不好,我害怕……”
“好……好。”仇锋咽下口水,偏头嗅着“柳青儿”发间幽幽的花香,的确是柳竹院惯用的“桃花露”。他哑声道,“我不吓你……我帮你脱衣服,好不好?”
“柳青儿”发间的花香抹了许多,不仅仇锋闻得到,他自己也不能幸免。他听着仇锋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缓了口气才问:“香吗?”
“香……”仇锋迷醉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我也不是第一次闻了,怎么都没你的香,没你的上/瘾,啊?”
“柳青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而问道:“屏风上有软鞭还有手/铐……”
仇锋在这股幽香间浑身酥麻,只觉得一股燥劲直冲脑海,简直头皮发麻!闻言,他迟缓了一瞬,才哄道:“我保证,会让你很快乐。”
“可是我喜欢打人,不喜欢挨打啊。”“柳青儿”怯怯地道。
仇锋反映了两息,似笑非笑地“哈”了一声,很惊讶的,“你还想打我啊?”
“柳青儿”往后退开些,伸手挑起仇锋的下巴,偏头对上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把唇抿了一下,“爷皮糙肉厚,又打不坏。”他说着抬手捂住仇锋的眼睛,手下的皮肤烫得吓人,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兵器柜,那柜子上头吊着刚才晃荡的铃铛,京纾的手露出来一瞬,冷白的肤色,看着竟有三分森然鬼气。
“柳青儿”看着那处,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认真,“爷若是真心地怜我、爱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让爷脱衣服,我让爷……”
京纾光明正大地走了过来,徐篱山抱着怀中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神智不清的仇锋,向床沿膝行一步,倾身将脸放进京纾伸来的掌间。蓬莱香涌入鼻尖,他竟浑身抖了一下,很着急地吸着那香味。
“让我……让我……”仇锋被摔在床沿,满面潮/红,嘴里还在嘟囔。
徐篱山嗅够了闻够了,觉得呼吸间只剩下蓬莱香而非别的令人嫌恶的味道之后,这才把脸从京纾手中抬起来。他抬眼望着京纾,目光并不清明,突然张嘴在京纾虎口处咬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说是调/情最为合宜。
京纾屈指握住了徐篱山越来越热的脸,见他痴痴地笑起来,哑声道:“就是让……”他抬指戳在京纾腰上,确认说话的对象,“你、你啊……做什么都行。”
看来不是调情,是求/欢。
京纾从袖中摸出一只药包,取出里头的药丸含在嘴里,同时伸手将徐篱山拽到身前,俯身狠狠地咬了一下那抹了口脂的嘴巴,在徐篱山含糊的吃疼声中将解药和警告一齐喂了进去。
“别发/春。”
第56章 演戏
仇锋虽说好色,但他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也绝非毫无警惕心,因此为着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徐篱山事先从魏七那处讨了一种专在床帏间使用的特殊香露,味道与柳竹院的“桃花露”很是相似,但吸入体内后会让人气血躁动,有催情迷/智之效。
此时,徐篱山服下解药,又饮了京纾灌的清神药剂,勉强缓了过来。他偏头看了眼旁边抱着枕头疯狂蠕动的仇锋,嫌恶地撇开视线,说:“那所谓的高手呢?”
“此处没有别人。”京纾看着他被亲花了口脂的唇,语气不甚在意,“也许出去玩了。”
徐篱山被他看得嘴唇发/烫,抿了抿,“山下的人何时能上山接应?”
“很快,约莫天亮时就能部署……”京纾话未说完,突然伸手把徐篱山推进了床里头,跟着翻身上床,床帐“唰”地落下,同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大当家?”
门外的人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于是又唤了一声,里头仍旧一片安静。大当家新得了美人不错,可这门窗都掩不住动静,以前这种时候屋里头可是热闹得很,怎得今夜如此安静?
他看了眼门外的两个守卫,低声问:“除了那轿子里的人,没有别的什么人进去吧?”
两人纷纷摇头。
来人于是叩门再敲,等了两息还是没有等来仇锋的声音,他索性呼了口气,正欲推门而入,一道苦苦忍耐的低叫声响了起来。门外人猛地顿住脚步,又过了两息,屋里头又响起一声泣音,比先前那声更大些,像是到了爽利处。
门外人于是退后两步,不敢再打扰,转身大步走了。
此时屋内,徐篱山伏在京纾肩上,把他肩膀的衣料揪皱了。耳朵被鼻息喷得发麻,他忍无可忍地偏头,额头撞到了京纾的下巴,“你离我远点!”
“床就这么大,”京纾抬指挑了下他通红的耳垂,不吝夸赞道,“叫得很好听。”
徐篱山:“……”
到底是谁教你用这么正经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种不正经的话的!
“……我还有更好听的。”他笑一笑,姿态高傲,“毕竟小爷这么多年不是白玩的。”
“是么。”京纾轻轻揪住他的耳朵扯了一下,语气意味不明,“以前你与别的男那女女在一起厮混,做的是叫/春助兴的那一方?”
你这人用词好粗鲁直白啊,徐篱山说:“殿下,烦请您说话时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哪个字用错了?”京纾不明白。
一旁那半死不活的色/鬼嘟囔的尽是下/流话,两人在帐中听得很是清楚,许是药效还未全部散去,徐篱山觉得燥热。他抬手往脸上扇了扇,没敢看京纾,只说:“您不觉得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吗?”
“无论从前现在,亦或是以后,我都是我。何况,”京纾稍顿,“与你相比,我是文雅端方多了。”
“禁止比烂。”徐篱山说。
京纾勉强懂了个大概,“人有七情六欲并不奇怪,这是你教我的。此时我可以回答你先前的那个问题。”他说着撩开徐篱山故意晃到脸边的头发,提醒道,“再叫一声,莫让外头的人起疑。”
徐篱山偏头瞪过去,京纾却面色正经,看起来竟然还显得一派无辜。他恼道:“我叫不出来,你自己叫吧。”
“无妨,我帮你。”
京纾话音未落,徐篱山已然满心警惕、下意识翻身就要跑,但还是快不过京纾,那魔爪拽着他往床里头摔了个踉跄,他还没站起来就被一巴掌掴在了臀上。
“啪”的一声,徐篱山浑身一抖,疼得闷哼了一声,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气直冲头皮,还不及他躲避,又是一掌摔在另一瓣屁股上。
京纾力道不轻,很难说不是何时看他不顺眼,趁机报复!
连着挨了好几下,徐篱山腿都软了,哆嗦着转身撞上背后的墙,这才看见京纾正盯着自己的掌心,那目光认真而幽深,说是变/态也不为过了!
他朝京纾停在半空中的手摇头,哑声道:“我不要这个……”
京纾收敛视线,手落下去握住徐篱山的小腿将人拽到身前,“那要打哪里?”他思索道,“此处不是刑房,打别的地方都不合适。”
他爷爷的打屁/股就合适了?!
徐篱山眼睛都红了,“你是不是故意打我?”
“是。”京纾盯着他,“我不高兴。我回答你先前的问题——两者都有。”
徐篱山后知后觉,京纾回答的是他在山下问的那个问题。按理说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回答“两者都有”未免敷衍,但从京纾的嘴里说出来就认真得不得了。
徐篱山抿了抿唇,说:“我惹你生气,你就打我,那我以后要被你打死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京纾说,“但我并未用力,你不必夸大其辞。”
“我都麻了!”徐篱山咬牙切齿,“肯定打红了!”
京纾的确没有真的用力,但徐篱山自小娇惯,不抗打也在情理之中。他看了徐篱山两眼,说:“中裤褪了,若是真红了,我让鹊一送药过来。”
真是王八办走读,憋不住笑了啊。徐篱山说:“爹,我们在办正事呢,你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了?”
京纾面露不喜,“我的王府比此处好上百倍,你不是去过很多次,怎么睁眼说瞎话?”
“……好好好。”徐篱山把翻了一半的白眼强行翻回去,转而说,“那也不行!我被你看了屁/股,以后还怎么做人?”
京纾眉头微挑,“以前在安平城时,你不曾和那群狐朋狗友们去澡堂泡池子?”
“泡是泡过,但这能一样吗,他们谁敢扇我,我一巴掌给他呼出二里地去!而且哪个正经人盯着别人的屁/股看啊!”徐篱山恨恨地瞪一眼京纾,国际手势跃跃欲试,“你就仗着我干不赢你吧,你别落我手里!”
京纾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昂!”徐篱山死猪不怕开水烫,朝他扬起脑袋,“有本事你打死我!”
“小孩子话。”京纾瞥了眼他用手捂着的地方,“方才不过打了你几下,眼睛都红了……我之前看话本,他们在榻上打人用的是各式软鞭藤条——”
“我去你祖宗十八代的你到底都瞒着我学了什么东西!”徐篱山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见京纾一副“怎么了我不能看吗谁规定的我偏要看”的表情,他不禁深吸一口气,像极力扭转自家学坏了的叛逆熊孩子那般心力交瘁又总是含着最后一分希冀,“打人是不对的!”
京纾辩驳,“话本上说那是一种情/趣。”
“双方都得趣才叫情/趣,否则就是凌/虐,施/暴!”徐篱山说。
“你没有得趣?”京纾迟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我听你方才叫得很真情实感。”
徐篱山怒道:“我那是被打的!”
“不,我审了那么多人,纯粹的吃疼声和你方才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京纾以理论结合实践,笃定道,“你方才至少是有几分爽快的。”
爆炸吧,真的,徐篱山希望自己原地爆炸,余威将京纾炸上天去!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京纾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玩意儿讨论这种话题啊!
“你果然是个带点属性的!”他得出结论。
京纾不解其意。
“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徐篱山突然捂住脖子,试探道,“你在床上也会掐别人脖子吗?”
“没掐过。”京纾实话实说,“除你以外,我的床上还没有别人。”
徐篱山闻言将手放了下去,“噢”了一声,没过两息他又猛地重新捂住,惊恐道:“所以你会掐我?”
“我的回答和你的猜测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京纾说话间捏了下徐篱山的小腿,“裤子解下来。”
“不、不用了。”徐篱山垂着脑袋说,“不痛了。”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怯了,却和方才“柳青儿”的怯截然不同,看不见故意勾/人的眼波流转,只有抿紧的嘴巴,显得笨拙。京纾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下一瞬脑子短路,竟然又忘了,于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摁了下徐篱山的额头,“哭了?”
徐篱山立马抬起脸,“放屁!我有那么菜吗?”
见他当真没哭,京纾便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徐篱山突然“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京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他哼了一声,比上一声听着更重了些,于是京纾确认了,“在心里偷偷骂我?”
“没呢。”徐篱山指着自己的脸,表示自己是光明正大地用脸骂人。
此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呕吐声,只见那仇锋满脸涨红,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徐篱山啧啧,“这药力太猛了,赶紧喂他一颗解药,别给药死了。”
京纾掀开床帐下地,漠然道:“他本来就会死。”
“我知道他论罪当诛,我也知道殿下有先斩后奏、就地处决的权利,但是留着他也许对查清陈恩明受贿的一案有用呢?”徐篱山说。
“陈恩明与仇锋没有金钱交易,那日他见的土匪也不是仇锋。”京纾一边整理袖摆一边抬眼看向徐篱山,“你当真以为这段时间我在邕州就只是到处找你丢了的表哥?”
徐篱山纠正,“他不只是我表哥,还是您侄儿呢。”
“陈恩明当日见的土匪不是仇锋,而是这土匪窝里的二当家,丰城。不过是为了私事,或者说私情。”京纾见徐篱山一脸惊讶显然是想歪了,便说,“据查,当年陈恩明尚在青州任职时纳了房妾,便是丰氏,只是有一回陈恩明在回京述职的途中路遇一伙盗匪,被冲散了车马队,与丰氏分开了,事后他再也没有找到丰氏,便以为丰氏不幸身亡,但其实丰氏当时被那盗匪头子看中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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