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柯给他倒了杯水，说话时的语调都是笑着的，“这么久没来，我教你的东西都还记得吗？”
他知道梁思眠很紧张，因此并未当着其他人说些太过亲密的话，只是将水杯塞进他手里，指尖轻触。
花店里的气氛有些许微妙，梁思眠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抄起园艺剪。
“记得的。我来帮忙吧，”他避开其他人的眼神，“……我会做好的。”
冯遥没说话，脸色有些冷，抱着材料往仓库去了。正巧有顾客进来，王雪岚笑着上前接待，只留梁思眠和孟允柯两人，在左侧的小圆桌前站着。
暖空调的风吹着脸颊，梁思眠的脸色有些泛红。他无措地瞥向一边，注意力却无法从孟允柯身上移开。
“小眠。”
身前的人终于说话了，“怎么不看我。”
孟允柯笑盈盈地凑到他面前，带着花香的手掌掠过梁思眠的脸侧，手指在他眼下轻抚。
“最近休息得很好，黑眼圈也没有了，”他小声说，“真好看。”
梁思眠下意识往后躲，“这是因为用了我妈的化妆品。”
孟允柯愣了愣，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忽然开始用化妆品了？”
这是明知故问。
梁思眠瞥了他一眼，抿着嘴。
“为了晚上，”他说，“约会。”
他在桌前坐下，抄起手中园艺剪，开始修剪面前的玫瑰花。
“嗯，是该重视一些，毕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孟允柯在他对面坐下，将修剪好的花束拿在手里，“以前和你出去逛街……那些还不算。”
梁思眠默默修剪着手中的花茎，锋利的剪刀发出咻咻的声音。
他想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慢下来。
“以前……”梁思眠垂眸，声音小了很多，“是不是我不够好看，所以你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几乎要被空调的轰鸣声盖过去。孟允柯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算了，”梁思眠有些懊恼，“对不起，你当我说疯话吧。”
“我当然不会这样觉得，我只是惊讶你居然会担心这种事，”孟允柯放下手中的彩绳，“小眠，你一直很好看。你来花店买花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梁思眠脸红了，低下头继续干活。
明明更过分的事也做过了，但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他却还是觉得心跳不已。
这样看来，普通的恋爱也很有意思。
正想着，仓库里传来王雪岚和冯遥说话的声音。
“冯遥，你别不高兴了。听说附近公园今晚有露天电影，你要不去散散心？”
“不去。雪岚姐你别安慰我，我就是有点不爽。”
他们的话梁思眠听得很清楚。
梁思眠有些局促，攥紧了手中的剪刀。
“露天电影啊……”孟允柯笑着看他，“想去吗？”
梁思眠悄悄抬眼瞧他。
他还没和孟允柯一起看过电影呢。
“……想。”夜幕降临。
“下班了，”孟允柯收拾好东西，“冯遥，小梁带过来的零食你提回去吧。”
冯遥应了一声，有些尴尬。
四人出了花店，把大门落锁，各回各家。
“我们也走吧？”
孟允柯笑着朝梁思眠道。
梁思眠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突然朝冯遥离开的位置跑过去。
“小眠？”孟允柯在背后叫他。
广场一侧，冯遥正在扫共享单车，见梁思眠跑过来，也是满脸诧异。
孟允柯远远站在门口，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梁思眠面露难色，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了几句之后，朝冯遥鞠了一躬。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
冯遥吓得跳起来，“我原谅你了，你别这样！哎呀……”
梁思眠追着他道歉，冯遥连连摆手，骑着单车一溜烟跑了。
自行车汇入下班大军的车流，梁思眠落寞地走回来，表情有些难看。
孟允柯被冯遥的反应弄得有些想笑，见梁思眠过来，立即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眠好勇敢知错就改，”他鼓励道，“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你一定不会再犯错了，对吗？”
“……不一定。”梁思眠回答得很老实。
孟允柯哭笑不得，这种事也急不得，要把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思维扭转过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就一直监督你，”他笑着说，“不让你犯错。”
闻言，梁思眠抬起头，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孟允柯的车停在广场后边，梁思眠钻进副驾驶坐好，顺手扣上安全带。
“这次不用我帮忙了？”
孟允柯发动汽车，笑盈盈地说，“以前演得很好呢。”
“我没有。”梁思眠满脸通红，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
放露天电影的公园离大学城不远，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公园里的灯很亮，人来人往。穿过街边整齐的夜市后，越野车驶入一个宽敞的露天停车场。停车场的一侧背靠小山，巨大的荧幕在夜空中亮着，电影快要开始了。
梁思眠从前也来这里玩过几次，但来这里看电影，还是第一次。
他好奇地盯着那块巨幕出神，孟允柯忽然欺身过来，手臂横过他身前。梁思眠浑身紧绷，以为他要趁自己不备做些什么，却听身侧“啪嗒”一声。
孟允柯帮他解开了安全带，那张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疑惑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笑了起来，“以为我要做什么？”
梁思眠满脸通红地扭过头。
“没什么，”他紧张地打开车门，“我想去买点吃的。”
露天停车场已经满满当当，门口还不断有车开进来。梁思眠心不在焉，被车流弄得险些撞倒，孟允柯赶紧跟上去，轻缓地碰了碰他的手。
“这里人多，”他柔声说，“别走散了。”
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来的时候，梁思眠觉得心跳快得要喘不过气来。
从前孟允柯也会说这样的话，但他只会攥着自己的手腕。与他亲昵地牵手，十指相扣，这还是第一次。
梁思眠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并肩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停车场附近的小摊上买吃的。
“你想吃什么？”
孟允柯扫视着冒着热气的一排小食摊，发现除了常见的铁板烧和烤冷面之外，冬天居然有人卖蛋仔冰淇淋。
在心中感慨之际，梁思眠却拉着他走到冰淇淋房车前，问老板买了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蛋仔。
“孟哥要吃一个吗？”他转身问孟允柯。
“冬天吃这个不好吧……”
孟允柯有些为难地笑了笑，但对上梁思眠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立刻改口道：“那我也吃一个，小眠请我吧。”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蛋仔包裹着冰凉绵密的冰淇淋，送到了梁思眠手上。
“我还想买点别的。”
他说着，把两个冰淇淋塞给孟允柯，自己跑去了不远处的摊位。
孟允柯站在原地，偷尝了一口冰淇淋，等了好一会儿，梁思眠抱着两罐啤酒回来了。
“你的口味好独特啊，”孟允柯哭笑不得，“小心待会儿肚子疼。”
“……对不起，”梁思眠又开始道歉，“我只是想喝酒。”
孟允柯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这样，我随口感叹一下而已，待会儿我陪你喝。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梁思眠随口搪塞，“就是想喝了。”
“好吧。”孟允柯笑了笑。
他接过梁思眠手里冰冷的啤酒罐，腾出一只手牵着梁思眠，带他回到车里坐下。
前排的座位放倒了些，大荧幕上的广告结束了，光线暗下去，音乐在宁静的夜幕下响起。
电影要开始了。
梁思眠抱着手中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闻着车里飘荡的甜丝丝的气味，在黑暗中悄悄瞥了一眼孟允柯。
孟允柯在他身边躺靠着，就像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一样。
梁思眠用力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往嘴里灌了好大一口。
沉醉的感觉，可以让他再次找回当时朝孟允柯表白的勇气吗？
【作者有话说】喝酒壮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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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的电影，是一部经典的灾难爱情片。
孟允柯已经看过好几遍，再加上最近花店的事实在繁杂，因此开头没过十五分钟，他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周围的环境很黑，窗外隐约有些车灯。他一手扶在窗沿，莫名想起从前上班时，加班后坐计程车回家的夜晚。
他收回心神，拉开手中的啤酒罐，喝了一口。
冰凉的味觉刺激着神经，孟允柯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人身上，却发现对方抱着后座上拿来的一个靠枕，看得入迷。
梁思眠一瞬不眨地看着荧幕，脸上有些红，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
电影的主角们交谈着，女主角不满父母对自己的束缚，从典雅的宴会上跑了出去。
梁思眠注意到身侧的目光，缓缓扭头看向孟允柯。
“孟哥，你怎么不看电影？”
他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红着脸说：“对不起。”
应当不会有约会的情侣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电影吧。
这样原本应该心照不宣的事，梁思眠到此刻才发觉，不免为自己的迟钝自责。
“你又在道歉了，”孟允柯领会他的意思，“从前那个抓着我的脖子乱咬的小眠去哪儿了？”
梁思眠抿着嘴，不说话，仰头喝酒。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电影，梁思眠的心思也飘远了。
他出神地瞥向右侧的黑色轿车里，发现驾驶座的窗户半开着，里面坐着一对正在热吻的情侣。
他们小声地笑着，女生贴着男生的脸颊，亲密无间。
梁思眠猛地收回视线，心脏忽然被狠狠揪紧，尴尬中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疼痛与酸楚。
他想起自己与孟允柯在出租房中疯狂的那几日，他们也接过吻，做过更过火的事情，但似乎没有像这对情侣一样温存地亲密过。
梁思眠开始羡慕那些“普通人”，羡慕这些车厢里普通的爱情。而他这样偏执又缺乏安全感的人，真的能够拥有这样的亲密关系吗？
可是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又怎么能算偏执呢。
他只是很喜欢他的允柯哥哥而已，这也有对错之说吗？
“怎么了？”
孟允柯不解地问，“小眠，你脸好红啊。”
他凑近了些，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梁思眠的额头。“是不是吃太冰了？”
电影场景转换，明亮的室内使得孟允柯的脸在光下更加清晰，梁思眠用一种极近灼热的眼神看着他，忽然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露出疯狂的表情。
孟允柯怔了一瞬，又凑近了些，隐约闻到了酒味。
“小眠醉了，”他笑起来，“要忍不住现原形了？”
“……允柯哥哥，”梁思眠声音有些哑，“你会后悔吗？”
“什么？”孟允柯收起笑容。
车内的温度升高了些。
“后悔说喜欢我啊，”梁思眠掐着他的手腕，“允柯哥哥，要是你反悔了，不要我了，我会恨到杀掉你的。”
他说着，眉毛又耷拉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啊…”
无辜而委屈的表情配上狠厉偏执的真心话，像一把钝刀，割在孟允柯身上。
“我说过的，”孟允柯用另一手抚摸梁思眠的后脑勺，“爱不是完全好的东西。小眠，说实话，没有人能有把握和伴侣走一辈子。”
梁思眠呼吸一滞，惊慌地抬起头。
“你要抛弃我吗？”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不，但是……我也是自私的，”孟允柯苦笑道，“我知道表白有风险，但我实在是喜欢你，所以也愿意冒风险。小眠，你能理解我吗？”
电影响起浪漫悠扬的旋律，交换真心的主角二人拥在一起，天际的颜色绚烂美丽，落在车头的挡风玻璃上。
梁思眠迟疑地摇摇头。
“没关系，”孟允柯柔声说，“我们这是第一次约会，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呢，慢慢地你就明白了。”
闻言，梁思眠放下手中的啤酒，站起来，跪在柔软的座椅上。他面向孟允柯，双手撑在两座之间，痴痴看着。
“你真的喜欢我？你有多喜欢我？”
望着他那双精心打扮过的眼睛，孟允柯莫名想到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图画书。梁思眠就像那只缠着兔妈妈问“你有多爱我”的小兔子，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当然是非常非常喜欢你，”他凑近了，手掌抚上梁思眠的脸颊，“刚开始收到匿名信的时候，我就在想，是哪个胆小鬼在做这种事？明明在做一些恐怖的事情，但是总觉得单纯得可爱。换做是别的骚扰狂，早就被我赶走了，我才没时间花那么多心思和他周旋。”
“……真的？”
“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收下你送我的玩偶兔和沐浴露。”
“可是我有什么好的。”
“你很好啊。长得好看，很聪明，很勇敢，而且也很可爱……”
“我又不是什么小动物。”
孟允柯低低地笑着，说话间，两人的距离不断地拉近。
气息愈来愈近，梁思眠垂下眼，盯着视线中温润的薄唇，借着酒劲，鼓起勇气把嘴唇贴上去。
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孟允柯回吻了他一下。柔软的唇瓣有些发抖，被回吻之后变得不知所措。
两人分开了些，孟允柯把他抱在怀里。
“以前……我偷偷翻进你家里，”梁思眠闷闷地说，“就这样亲过你。”
“噢，”孟允柯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难怪我会做春梦呢。”
梁思眠垂眸，“你不会觉得我恶心吗？”
“不会，”孟允柯把抱紧了些，“但下次不要这样了，五楼那么高，要是你从阳台上摔下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真的？”
梁思眠莫名觉得很开心。
“真的，”孟允柯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所以，下次你可以直接来我家里，随时。”
梁思眠紧紧抱着他，微醺的脸红红的，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们抱了很久，电影的光红蓝交错，变换了很久，孟允柯才小心地开口问：
“还想接吻吗？”
梁思眠抓着他后背的手一僵，极小声道：“想。”
“那……其他的呢？”
“暂时，暂时不要了！”
梁思眠脑袋晕乎乎的，双手把孟允柯推开些，后背刚靠上座椅，身前的光就完全被孟允柯罩住了。
“再亲一会儿吧。”
孟允柯说着，搂住他的腰，温柔地吻上来。
星光灿烂，繁星被四四方方的车顶窗户框住。
带着酒香的吻生涩而柔软，将两人完全包裹住，他们细细密密地接着吻，孟允柯让梁思眠坐在自己的身上，吻累了便抱在一起。
梁思眠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他的舌尖舔过孟允柯的嘴角，呼出一口热气。
“允柯哥哥，”他满脸通红，已经醉了，“我喜欢你。”
“我知道。”孟允柯笑着捧起他的脸。
他们盯着彼此看了许久，过一会儿便又开始亲吻，从下巴、嘴唇到鼻梁。
正亲热着，梁思眠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小眠，有你电话。”
孟允柯与他分开些许，安抚地摸着他的脸，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
【来电黑雾】
梁思眠瞥了一眼，随手将电话挂了。
“现在不想接，”他环着孟允柯的脖子，“我们继续吧。”
他也逐渐没那么拘束，牙齿啃着孟允柯的下唇。孟允柯偶尔垂眼，便能看到他迷离的表情和泛红的脸颊。
谁也没在意刚才那个电话。
梁思眠调整坐姿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什么，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你……”
“这很正常，小眠，”孟允柯抵着他的鼻梁，“我不会做什么的，我们的课要一步一步来，现在，还没有到‘结课’的时候。”
孟老师的课没上完，电影却已经播完了。
梁思眠从孟允柯身上下来，偷偷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孟允柯坐回驾驶座，把车窗摇下来一些。
夜风吹拂，梁思眠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完全没看电影……”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周围的车辆开始缓缓移动，往出口的方向驶去。孟允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小眠，你今晚回哪里？我送你回去。”
梁思眠莫名露出紧张地表情，他瞥了一眼孟允柯，犹豫地张了张嘴，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他泄了气，“我回家住。”
他有些后悔地看着孟允柯，害怕对方会因此露出失落或生气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