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人远程操控的，”蒋荣皱着眉，“至于操控的人，只能查到大概的范围。”
孟允柯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神色凝重。
“大概的范围是哪里？”
蒋荣平复呼吸，“信号在你家附近的一个基站，离你很近。”
孟允柯垂眸深思，陷入了沉默。
蒋荣满脸疑惑。“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不用再查了。”
孟允柯坐回沙发上，“辛苦你跑一趟。”
“哎，”蒋荣叹了口气，“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之后联系吧，我等你好消息。”
两人匆匆告别，蒋荣接了个电话便往广场外走了。
孟允柯回到花店里，随手摆正花瓶中的红玫瑰，正出神着，手指被尖刺扎破，渗出了血珠。
“……梁思眠。”
他自言自语着，将手上的血珠擦去。黄昏。
孟允柯早早回到小区，在门口的超市里买了食材，不紧不慢地往单元楼走。
现在正是放学的时间点，小区对面的幼儿园放学了，家长们的车堵在马路上，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
身旁不断有家长带着小孩走过，还有人骑着电瓶车路过。孟允柯放慢脚步，经过小区门口的花坛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问五单元怎么走？我儿子在这儿租了房子，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我实在找不到。”
孟允柯转过头，看到了正在和保安大爷交谈的梁千琳。
“伯母？”
他快步上前，梁思眠的母亲也注意到了他，惊讶地迎上来。
“小孟，太好了，还好我碰上你，”她说，“我本来说来看看思眠，结果他电话也打不通，我又不知道位置，正好，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我带您去，”孟允柯隐隐有些不安，“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吗？”
他说着，领着梁千琳往楼下走。
“是啊，估计在睡觉吧，”梁千琳叹了口气，“这孩子，整天失眠，好不容易睡一次就睡得昏天暗地的。”
她打量着小区里的环境，关切地问：“小眠平时都是坐公交上下学吗？这里离大学城挺近的，我让他把家里的自行车拿来，每天骑车上学也能锻炼锻炼……”
孟允柯愣了愣，“他会骑自行车？”
“会的，”梁千琳笑着说，“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父亲教他的。”
两人说着，乘电梯到了家门口，孟允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引来梁千琳疑惑的目光。
“你这是……”
“我家里最近在装修，”孟允柯说，“暂时借住在小梁家里了。”门开了。
“小梁？”
孟允柯推开一条门缝，“你在家吗？”
门缝里一片昏暗。
明明还是下午，梁思眠的家里却异常的阴冷，阳光也透不进来，什么也看不见。
孟允柯神色一凛，将门推开，却陡然对上梁思眠的脸。
黑暗中，梁思眠就站在玄关门口，如同一只幽幽蛰伏的小兽。
他直冲上来，眼神狠厉。
孟允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瞬间警惕起来。
然而，当梁思眠抬眼看到孟允柯身后的梁千琳时，他忽然愣住了，立刻将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慌张地退开。
门外的光落在他身上。
他愣了一瞬，而后很快退了回去。
“……啊，”梁思眠慌乱地扯出一个笑容，“妈，你怎么来了？”
他穿着一身睡衣，苍白的脸上略显病态，嘴唇干得起皮。
“你这孩子，”梁千琳十分不满，“光着脚在这儿干什么，差点撞我身上了。”
梁思眠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把什么东西藏进袖子里。梁千琳和孟允柯一前一后进来，孟允柯用余光打量梁思眠，顺手拉开阳台前的窗帘。
夺目的日光瞬间照进来，梁思眠眯着眼转过身，孟允柯用余光观察着他，边看边去客厅倒水喝。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梁千琳心疼地拉着梁思眠的手，“是不是又没吃饭？我今晚在这儿监督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别给小孟添麻烦。”
梁思眠看了一眼正在倒水的孟允柯，“没有，孟哥他只是暂住一会儿……”
他说到一半，眼里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透明的水壶里是烧开的温水，孟允柯给梁母倒了一杯，回身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自己的杯子，里面已经盛了满满一杯水，是早上出门之前倒的。
“没事的伯母，”孟允柯说着，将水杯递到嘴边，“小梁每天都有按时吃饭，您别担心。”
他仰头正要喝水，梁思眠却忽然从沙发前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上来，毫无征兆地夺过他手中的水杯。
杯中的水洒了一小半。
“怎么了？”
孟允柯不解地看着他。
梁思眠紧紧握着手中的水杯，欲言又止。
“孟哥你拿错了，”他指了指桌上另一个同款玻璃杯，“那个是你的。”
他说完，仰头一饮而尽，把满杯的水都一口气喝完了。
孟允柯满脸疑惑，但并未多言，只好重新倒一杯。
“怎么毛手毛脚的，”梁千琳给他递了张抽纸，“我今晚就在这儿住，不回去了。”
梁思眠抿着唇，眉头不自然地紧蹙，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我还是有些困，”他快步往卧室走，“孟哥，妈，我再去睡会儿。”
卧室门被他顺手关上，很快没了动静。
梁千琳有些讶异，“怎么这么能睡了？”
“伯母，他能睡是好事，”孟允柯说，“总比失眠要好。”
梁千琳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你说的也是。”
她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闲不住，先是起身去厨房打扫卫生，又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念念叨叨。
孟允柯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似乎每个妈妈来孩子的家中，都免不了要来一场彻底的大扫除。
“伯母，您去休息吧，”孟允柯无奈道，“这些东西我来整理就好。”
“那怎么行，”梁千琳正在收拾厨房摆架上的塑料袋，“你可是客人。”
她说着，把备用的垃圾袋一个个抽出来叠好，无意间，却从架子里抽出两片灰色的碎纸屑。
“这孩子，”她皱着眉，“怎么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
那是一些被切割成长条的灰色纸片，是一片很小的碎屑，依稀能看到上面印着黑色的字。
孟允柯眉头紧蹙，躬身捡起查看，脸色沉了下去。
他默默站在原地，半晌，将地上的碎屑捡起来，塞进口袋里。
“伯母，”孟允柯问，“你们家有订报纸的习惯吗？”
梁千琳拍拍手上的灰，“报纸？很多年不订了，还是我和小眠他爸没离婚那会儿，他爸倒是有这个习惯，那些报纸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摞了好高，一直没来得及卖掉。”
孟允柯垂眸，嘴角勾了勾，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了？”梁千琳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孟允柯收敛心神，“我来做晚饭吧。”晚上八点。
孟允柯默默在厨房里做好晚饭，去卧室叫梁思眠起床。
他在卧室门口垂手而立，沉吟片刻，才叩响房门。
卧室里没有动静，孟允柯等了会儿，只好开门进去。
昏暗的卧室里，梁思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面，微微侧着头，呼吸绵长。
孟允柯在床沿坐下，冷脸地打量他的睡颜。
梁思眠长相清秀，睡着的时候眉头蹙着，面色有些苍白，这样一张脸，很难让人将他与阴暗疯狂的家伙联系起来。
很是让人又爱又恨。
孟允柯偏过头，细细打量他，苦涩地笑了笑。
红色的污渍，报纸碎片，还有故意制造的“不在场”证明……
明明已经有了如此多的证据，自己却还不愿意点破。
不只是梁思眠，他也沉浸在看似暧昧亲昵的关系里，即使这层关系底下，是无法接受的腐烂与潮湿。
“小梁，”他拍了拍梁思眠，“起床吃饭了。”
梁思眠的眉毛动了动，却没有醒来。孟允柯又唤了几声，他却依旧没有反应。
“小梁？”
孟允柯蹙起眉，晃了晃他的身子，“梁思眠？”
“唔……”
梁思眠嘴中溢出一丝闷哼，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孟允柯愣了愣，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俯身抱着他的肩膀，缓慢地把人从床上抱起来。
“梁思眠？”
他心中涌起不安，将梁思眠上身抱在怀里，握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梁思眠仰着头，脱力地靠在他肩窝处，半晌，终于睁开沉甸甸的眼皮。
这样的情形，与他在急诊里服下镇定药后一样。
梁思眠双手环着孟允柯的腰，张了张嘴，意识模糊地辨认着眼前人。
“……哥哥。”他笑起来。
“允柯哥哥，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梁：妈妈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TVT
昏暗的房间里，孟允柯眉头紧蹙，握着梁思眠的手微微用力。
他心下明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叫我什么？”
他抱着梁思眠，沉声问。
梁思眠再次闭上眼，头重脚轻地靠在他胸膛。“允柯哥哥，”他喃喃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呼吸声很重，身子也沉甸甸的，整个人瘫软在孟允柯怀里，脸色也很差。
“那我应该在哪里？”孟允柯冷声问。
梁思眠靠在他颈窝里，呼吸声很大，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像是吃了过量的镇定药物。
“梁思眠！”
孟允柯提高了几分音量，晃他的肩膀，“你清醒一点。”
“嗯？我很清醒啊……”梁思眠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孟允柯被他弄得出了一身汗，只好先将他平放在床上。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拨通某位医生的电话，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却迟疑了许久。
客厅里传来梁千琳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思虑片刻后，他转身把卧室门锁上。
“嗯……水。”
梁思眠侧着身子，双臂脱力地搭在身前。孟允柯走回床边坐下，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随手拧开床边的矿泉水。水。
孟允柯拧瓶盖的手顿了顿。刚才梁思眠夺过他的杯子，喝了一整杯水。
他眸色一暗，明白了些什么，回身看着梁思眠。
他拧开瓶盖，递到梁思眠嘴边。
“允柯哥哥，”梁思眠眼神恍惚，“……今天为什么不亲我？”
“喝水。”
孟允柯冷着脸，心中有些恼火。
“你不亲我吗？”梁思眠不依不饶。
他的额头抵在孟允柯的肩膀上，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于是张嘴咬上孟允柯的肩膀。
尖牙隔着衣服，碾磨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孟允柯既生气又心痒。
“放开。”
“……你不要我了吗？”梁思眠的声音带着哭腔。
孟允柯深吸了口气，在质问他和救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今天不亲你，你不听话。”
他用威胁的语气说着，捞起梁思眠的胳膊，将他架到房间门口。
“……啊？”
梁思眠脚步虚浮，眼睛再次闭上了。
孟允柯揽着他的腰，将门打开一条缝，趁着梁千琳在厨房打扫，快步将梁思眠挪到卧室对面的浴室里。
“允柯哥哥……你要干什么？”
梁思眠迷迷糊糊地坐在塑料矮凳上，一手撑着洗手台，整个人耷拉着，身上卸了力气。
他环顾四周，摸了摸纯白色的洗手台，“好冰，下雪了。允柯哥哥……好冷啊。你不抱抱我吗？”
孟允柯闪身去客厅，拿了一大杯亲自烧热过的凉白开，回到浴室，反锁上门。
“张嘴。”
他掐着梁思眠的下巴，用手指掰开他苍白的嘴唇，让他喝水。
“唔唔！”
梁思眠很不舒服，牙齿咬着孟允柯的手指不松口，嘴里还说着胡话。
他哼哼唧唧地挣扎着，孟允柯本就心中憋着火，于是强行用手指撬开了他的嘴。
梁思眠终于不闹了，他顺从地半闭着眼，喉结滚动，乖乖把灌进嘴里的水都吞下去。
“喝完了。”
他声音很虚，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稍微有些血色。
孟允柯放下水壶，在梁思眠面前蹲下。
看着他这幅样子，孟允柯语气柔和了些。
“……自作自受。”
孟允柯叹了口气，低声道，“乖，照我说的做，我会亲你的。”
梁思眠眨眨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应当是听懂了。
头顶的排风扇发出的噪音，掩盖了他们的声音。孟允柯将梁思眠翻了个身，从身后再次掐住他的下巴，食指和中指伸进他温热的口腔中。
“唔……”
梁思眠的眉毛皱在一起，他下意识挣扎着，握住孟允柯的手腕。
孟允柯的手指伸进他的口腔深处，指腹在柔软的舌面上搅动揉按。
很快，梁思眠的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孟允柯立刻抽出手指，擦去手上湿漉漉的痕迹，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
下一秒，梁思眠发着抖，将胃里的药和水全都吐进马桶里。
“乖，别怕，都吐出来。”
孟允柯一手环着他的肚子，腾出手打开水龙头制造噪音，而后又扶住他的额头，给他顺背。
梁思眠吐得昏天暗地，瘫软地倒了下来，被孟允柯稳稳抱住。
这下他终于不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仰着头，脱力地闭上了眼。
孟允柯扯了张纸，替他擦去嘴角的水渍。
“梁思眠，”他自言自语着，轻笑了一声，“今天要是我喝那杯水，你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梁思眠没有回应，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孟允柯心情复杂，将他打横抱起，带回卧室的床上。
昏暗的房间里，孟允柯没注意脚下，被滚落在地的矿泉水瓶绊了脚，抱着梁思眠摔在了床垫上。
梁思眠闭着眼，嘴唇微张，睡得纹丝不动。
孟允柯双肘撑住，没有砸在他身上，但依旧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怎么了？”
梁千琳隔着门问，“小眠怎么还不出来？”
“没事，伯母，”孟允柯说，“小梁他还想睡一会儿。”
他撑在梁思眠身上，鼻尖与他的脸颊轻微相触。
梁思眠歪着头，呼吸绵长，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梁思眠。”
孟允柯轻声喃喃道，“真的是你。”
膝盖碰着身下人的腰身，孟允柯像一座山，将单薄的青年罩在牢笼之中。
他垂眸，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落几分，棱角分明的脸愈来愈靠近。
孟允柯摘下眼镜，俯身，在梁思眠的嘴角吻了一下，一触即分。
“胆小鬼。”他冷冷道。
天色昏暗，卧室里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亮。
梁思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痛，身上像灌了水银一般，腰背也散了架。
“嗯……”记忆断片了。
他强忍着头晕翻了个身，掀开身上的被子，手肘却忽然碰到了一只胳膊。
梁思眠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身侧，发现孟允柯躺在旁边。
孟允柯闭着眼，刀削般的侧脸如神像般肃穆。梁思眠与他肩膀紧挨着，稍微动了动，就摸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背。
“醒了？”
孟允柯幽幽睁开眼。
梁思眠脸颊滚烫，往床沿挪了挪。
“……孟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想说话，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又疼又哑。
孟允柯从枕头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他说，“伯母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思眠一愣，孟允柯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醒你，”他的声音很温柔，“现在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孟允柯害怕吵醒在客厅睡觉的梁千琳，因此和他说话的声音格外放得很低，就像直播时那样，像耳语，说不出的暧昧。
温暖的被褥下，梁思眠能闻到他身上茉莉花的香味。
他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如此温柔的孟允柯有些不真实。“我刚才……没有说梦话吧？最近有些嗜睡，对不起。”
“你睡得很安稳，我叫你也没醒。没什么需要道歉的，睡吧。”
“……真的？”
“真的。”
孟允柯碰了碰他的手，手指在手背上游走，而后覆在其上。
“我继续睡了，”他慵懒地调整姿势，“晚安，小梁。”
梁思眠松了口气，感觉到他手掌温热的暖意，睡意全无。
他默默地躺了一会儿，许久才从这样如同美梦般的现状中缓过神来，悄悄瞥向身旁的孟允柯。
孟允柯看来是极度困倦了，很快便熟睡过去，呼吸变得绵长。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两人如同恋人一般同床共枕，梁思眠想着，若是时光可以停在此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