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不可能的,孟允柯不会永远这样陪着他。
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梁思眠心中闷闷的,他悄悄翻了个身,手摸上孟允柯的胳膊。
下午误食的剂量有些大,他本做好了会被直接送到医院的准备,但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想象中严重。
但现在孟允柯躺在他的身边,他没空想那些东西。
他的动作轻轻柔柔,指腹从漂亮的手腕掠过,一路向上,摸到手肘,胳膊,肩膀,锁骨。
还有结实宽厚的胸膛。
他心中的想法又变了。
或许……那天衣袖上的污渍,只是孟允柯随口一说呢?
若不是如此,他也没必要纵容一个疯子吧?
孟允柯没醒,只是皱了皱眉,呼吸依旧平稳。
梁思眠低着头,前额稍微触碰到孟允柯的肩膀,靠在他的身上,满足地闭上眼。
他靠了一会儿,总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有些睡不着了,于是翻身下床,拿起书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咳咳!”
他捂着嘴咳嗽起来,或许是太久没喝水,嗓子和胃里说不出的难受。
忍着疼痛,他回身看了眼孟允柯,见他还在熟睡,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掀开自己的枕头,将某样东西缓缓抽出来,拢在手中,躬身收到床下。
昏暗的房间里,一截鲜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梁思眠趴在地上,将它小心翼翼地塞进床底。
床上,孟允柯悄然睁开眼。
密码锁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轻微的响动。
梁思眠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床下,只露着一截单薄的腰身,在床下捣鼓了好一阵,才终于把绳子藏进行李箱里。关上行李箱后,把密码锁拨到“0”。
他呼出一口气,脱掉身上沾了灰的衣服,换上一套新的,重新躺回孟允柯身旁。
在他掀开被子之前,孟允柯缓缓闭上了眼。
“晚安,允柯哥哥。”
他呢喃着,见孟允柯一动不动,于是大着胆子凑上去,嘴唇在他发梢上碰了一下。
孟允柯闭着眼,立体的眉眼舒展,显得英俊好看。
梁思眠的手指在他眼前悬浮着晃动,忽然心中又涌起一股恨意。
要是这双眼睛,只看着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他盯着孟允柯看了很久很久,脑子里闪过许多疯狂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吃了安眠药都会像小眠这样,但是他这种会产生幻觉+胡言乱语的情况也是会有的,基本上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这篇文会一直沿用这个设定。
(被机审制裁了,文中剧情是催吐不是性暗示TVT求审核老师放过)
次日,一切似乎平淡如旧。
梁千琳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孟允柯早起做早餐的时候,她已经在用随身带的电脑开会了。
厨房里,梁思眠正帮着孟允柯煮面。他打了个呵欠,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今天他要和母亲回一趟家,拿些冬季的厚外套,顺便去医院开药,打算明天再回来。
临出门时,梁千琳站在门外等电梯,梁思眠穿好鞋,回身和孟允柯告别。
“孟哥,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他拢了拢衣领,“你今晚睡我床上就好。”
他说着便往门外走,刚走到门边,肩膀却被人碰了碰。
他转回身,就见孟允柯从衣帽架上拿起一条格子围巾,走到他面前,将围巾挂在他脖子上。
那是孟允柯平时戴的那条。
梁思眠愣了愣,孟允柯双手拉着围巾两头,轻轻一拉,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梁思眠与他离得很近,讶异地抬起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嘴唇。
孟允柯笑了笑,把围巾围好,柔软的布料裹住他的脸颊。
“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围巾上残留着孟允柯身上淡淡的花香,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一般。
梁思眠恍惚地点点头,耳根滚烫,逃一般出了门,和母亲一起进了电梯。
孟允柯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目送母子俩进电梯。
电梯门关,孟允柯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转身回到卧室里。
他环视着整洁的卧室,走到床边,掀开从床沿垂下的床单一角,俯身朝床下看去,伸手摸索。
片刻过后,他从里面拖出了一个行李箱。
电梯从五楼到了一楼,梁千琳走出电梯,疑惑地拉了拉梁思眠的胳膊。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她有些担忧,“小眠,今天去医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医生你嗜睡的事,知道吗?”
梁思眠随口应了一句,把通红的脸颊埋进围巾里。
回家的路上,梁思眠始终一语不发,清冷的脸上却一直挂着一抹笑意,看上去心情很好。
梁千琳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也暗自替他高兴。
“小眠呐,你和你的小孟店长一起住多久了?”她问。
梁思眠回过神,“有几天了,他家……暂时没法住人,过段时间就搬回去了。”
梁千琳感叹了一声,“他现在还没成家吧?一个人住,也是很辛苦。不过他成熟又稳重,以后肯定能找个很好的女孩子。”
梁思眠随口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路旁行人,并不想听母亲说这些。
“昨天我帮你收拾厨房的时候,他还来帮忙呢,”梁千琳并未察觉儿子的异常,继续说,“他真是很细心,一点点小纸屑都注意到了,还帮忙收拾干净呢。”
他们走到公交车站,梁思眠闻言愣了愣,转回头。
“纸屑?”
梁千琳凑到站牌前看回家的路线,梁思眠愣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想先回去一趟。”他忽然说。
梁千琳满脸疑惑,“怎么了?是忘拿药了吗,没关系,医生那里都有电子病历的。”
“不,不是,”梁思眠有些慌神,“是别的东西……”
他正说着,公交车却已经缓缓驶入站台。
“算了,车都来了,”梁千琳拉着他的胳膊上车,“反正你明天就回去,不着急现在拿。”
梁思眠欲言又止,只得跟着母亲上了车。
今天的行程是去医院开药,然后回家拿冬季穿的外套。
正值休息日,医院里挤满了人,梁思眠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等待叫号,母亲站在楼道里,不停地接打电话。
他心中依旧想着母亲早上无意间提到的“纸屑”,但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有些思虑过度了。
家里早就做过大扫除,不会有遗漏的。
等了片刻,广播里响起他的号码。
梁思眠看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母亲,自己拿着单子往诊室里去了。
明亮的室内,坐着一位留着长发的中年女人,胸牌上挂着她的名字:孟玉。
那是他认识了几年的精神科医生。从他高中失眠并且吞服过量的药物到现在,都是这位医生在负责他的诊断和开药。一般精神科的医生只负责询问症状和开药,但孟玉与梁思眠相熟,偶尔也会与他多聊几句。
孟玉抬起头,见到梁思眠进来,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眠,我们又见面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能见到你按时来复诊,我很高兴。”
梁思眠在她对面坐下。
“上次你来急诊正巧我不在,最近状态怎么样?”孟玉问。
“……好多了,”梁思眠说,“能睡着,虽然时间很短。”
“还会惊恐发作吗?”
“没有。”
“记忆力呢?”
“就那样吧,以前的很多事有点记不起来了,但是日记我有好好写下去。”
孟玉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推荐你去做心理咨询的事,你是不是又忘了?”
梁思眠目光躲闪,别过脸。
“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孟玉摸了摸下巴,靠在椅背上。
梁思眠低下头,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没有为什么,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好吧,”孟玉继续在电脑上记录他的病情,“我只是作为医生给你一些建议,如何做,是你自己的选择。”
梁思眠点点头,沉默着没说话。
几年前,他被失眠严重困扰时,就是孟玉医生推荐他去听助眠音频。虽然那时候asmr还不算热门,但孟玉医生的建议很有用,他也是在那时接触到了孟允柯的直播。
孟玉医生一定没想到,当年随口的一句话,会让他过上现在的生活。
安静的诊室里,只有键盘发出的敲击声。
半晌,孟玉停下记录的动作。
“小眠,上次你进了急诊是因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看向梁思眠,梁思眠却依旧沉默着,不愿意说实话。
孟玉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你父亲?”
梁思眠的脸色愈发阴沉,半晌后,缓缓道:
“我没法原谅他。”
孟玉双手撑在桌沿,凑近了些。
“小眠,你已经用你的方式和他‘划清界限’了。可是你还年轻,你要知道,承诺确实不会是百分百兑现的。你以后还会建立更加丰富的亲密关系,我不希望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让你一直活在害怕被人抛弃的恐惧里。”
“我才没有因为这种事恐惧,”梁思眠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生气,“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想办法得到,不会有人离开我。”
孟玉眼神复杂,与他对视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桌上的打印机发出刺耳的机械声,梁思眠从起伏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孟玉将处方单递给他,“药量我给你做了调整,回去按时服药,最好去找咨询师谈一谈。”
梁思眠垂眸,向她道谢后,转身出了诊室。
在医院拿过药后,梁思眠跟随母亲回到家中休息。
夜晚,他躺在自己家空荡荡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孟允柯只不过陪他睡了两晚,他便无法习惯一个人入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梁思眠打开了孟允柯的直播间。
直播间什么都没有,孟允柯今天居然请假了。
他在做什么呢?
梁思眠叹了口气,认命般闭上眼,百无聊赖地躺着。凌晨两点左右,他抱着孟允柯给他系上的围巾,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梁思眠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上班了。
他换了件新的羽绒服的毛衣,乘车回到出租屋。走到小区楼下时,孟允柯发来一条语音:
“小梁,我先去花店上班了,你今天有空也记得来一趟。”
梁思眠耳机里听着他的语音,出了电梯,掏出钥匙开门。
金属门锁发出清脆的声音,门开后,梁思眠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径直走向厨房里。
他还记着昨天母亲提起的事,于是将已经整理好的塑料袋扒拉开,在靠墙的塑料置物架上翻找。
片刻后,他从角落里翻出几片购物小票的碎屑,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踱步回到房间,三两下脱掉羽绒服,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趁着电脑开机的间隙,梁思眠回身趴在了床上。
孟允柯昨晚应该就是睡在这里,床上常年没叠过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两个枕头也被展平,卧室的窗帘也被孟允柯拉开了,阳光洒进房间,落在床边。
梁思眠环视周遭,视线落在床沿的床单上,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床单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款式比较老旧,两侧有花边坠下来,离地面大概几厘米的高度。
梁思眠每次在床下拿完东西,都会把花边抹平整,让它挡住床下的空间,但此刻,右侧的床单边缘翻卷起来,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褶皱。
这是被孟允柯整理过的房间里,唯一一处不和谐的地方。
梁思眠心中一惊,他迅速趴下来,伸手进床底一顿摸索,拽出行李箱检查。
密码锁显示是三个0,没有被拨乱。
他暂且呼出一口气,想必就算孟允柯动了他的箱子,也猜不到密码。
这个密码,孟允柯是绝对不知道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打开行李箱检查了一下。
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梁思眠愣住了。
他瞳孔骤缩,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变得苍白。
行李箱里的东西被动过了。
照片、信件、花瓣……所有东西都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着,角度却有些不同。
梁思眠屏住了呼吸,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摊在地上确认所有物品的数量。
检查完所有照片后,他脱力地坐在了地上,脑袋里一片混乱。
有一张照片不见了。
而且是内容最为隐蔽,绝对不可以被人看到的一张。那张照片要是被看到,一切就完了。
那是他最为原始和肮脏的欲……望,只要被孟允柯知晓,他就会成为对方心中最为厌恶的人。
“怎么可能……”
梁思眠大口大口喘着气,撑着地面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孟允柯在一点一点攻破小梁的心理防线。
大家可以猜猜照片内容(ω)
今天只有孟允柯一个人看店。
休息日的顾客很多,直到中午才有空休息一阵。他开门进了休息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沉吟片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用包花束的彩纸包起来的照片。
他一圈一圈解开缠绕在彩纸上的细绳,照片暴露在空气中。
过塑的照片很干净,看得出是被主人好好保管着的,但照片上的内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那是个特写镜头,三朵鲜红漂亮的玫瑰花漂亮极了,花枝去掉了尖刺,嵌入在本不应该成为花瓶的地方,疼痛感似乎也被定格在那一刻。
花瓣落了满地。
孟允柯盯着照片上那人抬起的大腿,隐约在内侧看到一颗小痣。
“……居然会做这种事。”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身体涌起不可抑制的冲动。
当他第一次打开行李箱,从那些五花八门的真相中翻出这张照片时,还是受到了深深地震撼。
原来表面上纯良无害的青年,暗地里居然藏着这样的秘密。
红绳、照片、油画棒、摄像头……还有这样过火的玩法。真有手段。
孟允柯重新将照片用彩纸包起来,又用细绳仔仔细细地绑住,收进口袋里。
这样靡乱漂亮的光景,他是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正如此想着,休息室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
“店长在吗?”
孟允柯呼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休息室的门。
“我是,”他戴上眼镜,“有什么事?”
走进店里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扎了个丸子头,穿着一身米色的森系羊毛衫。
“您好,我看到门口贴着招花艺师的广告,”她说,“我是来应聘的。”
她笑起来很文静,孟允柯请她在沙发坐下,大概了解一下情况。
女生名叫王雪岚,因为喜欢花艺,所以毕业后自己报了培训班,先后在几家花店工作,后来喜欢上旅游,于是过上旅居的生活。因为刚到桦台市,所以想找一份工作。
王雪岚对工资要求不高,孟允柯很快与她谈拢了薪资,签好合同。
“我们花店还有两位员工,之后会介绍你一一认识,”孟允柯收起签字笔,“接下来我会忙一段时间,花店就交给你和冯遥看管了。今晚你就可以来上班。”
“店长,您放心我一个人看店吗,”王雪岚笑着问,“是要去找货源吗?”
“不,只是家里的事。”孟允柯垂眸,没有多说。夜幕降临。
王雪岚简单熟悉了一下花店的设备,孟允柯便先回家了。
路灯落下点点亮光,孟允柯关上门,往家的方向走去。
梁思眠今天没有赴约。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端倪。
寒风刮过脸颊,将他的前额的发梢吹乱,挡住了镜片。孟允柯低头往前走,心中思虑着,表情也严肃起来。
今晚的月明亮如灯。
孟允柯抬起头,望向那一轮澄黄色的星球,因为被戏耍而愤怒。
他很想看看真正的梁思眠,看看明亮的月球背后,到底能有多阴暗。
晚上七点半,梁思眠的卧室里。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灯,他如坐针毡,局促地坐在床沿。
他已经在这里思考整整一下午了。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处变不惊,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急切。
接下来该怎么办?逃跑?
借口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还是在孟允柯进门时,与他展开一场搏斗?
孟允柯知道后,会报警把他抓起来吗?
还有那张照片……
一想到那张照片被孟允柯发现,他崩溃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的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