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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思孟想(以烟)


“所以冯遥哥不来上班,是因为……”
梁思眠不敢相信,“孟哥,你怀疑他?但他看上去不像那种人。”
“我也不想怀疑他,”孟允柯故意叹了口气,沉声说,“可是证据确凿,他也没办法证明清白。”
“你觉得是他吗?”
“基本可以确定了。小梁,你最近最好能回家住,我怕他又来找你。”
梁思眠认真地看着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那可不行,我走了,孟哥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顿了顿,说:“我……我害怕,要是我搬走的话,万一冯遥哥还跟着我……”
孟允柯看着他的侧脸,乌黑的碎发在眉眼前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但毕竟他是冲我来的,你还是暂时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吧。”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色中藏着几分试探。“既然这件事牵连你受伤了,我就不能再拖下去,我会好好查清楚。”
两人四目相对,孟允柯静静看着梁思眠。
梁思眠神色未有任何异常,他左手撑着沙发边缘,身体凑近了些。
“孟哥,我不怕的。”
他认真起来,“我想到一个很好的方法。”
孟允柯盯着他的眼睛,罕见地在他脸上看到了狡猾的神情。
这样的梁思眠,让他有了兴致。
“那就说来听听,”他凑近了些,“小梁有什么好主意?”
梁思眠扬起嘴角,软言细语传入他的耳朵。
“我可以做孟哥的诱饵。”
孟允柯耳边引起一阵瘙痒,从脖颈一直到脊柱。
“不可以,”孟允柯下意识退开些许,“太危险了。”
梁思眠十分执着,“可是那个人已经盯上我了,就算不这样做,他也不会放过我吧。”
他的膝盖挨着孟允柯的腿,“还是说,孟哥像怀疑冯遥哥一样怀疑我?”
孟允柯眼神暗了暗。
他盯着表情诚恳的梁思眠,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小梁,这段时间遇到反常的事,随时来找我,”他说,“安全第一。”
“好吧。”
梁思眠捂着受伤的右手,“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还要赶作业……”
孟允柯起身,叮嘱他注意伤口,将人送回隔壁。
那个纸箱还躺在门口。
孟允柯用胶带将它重新包裹起来,写上“内有玻璃”的字条,下楼扔进垃圾桶。
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双手撑在额角,转身看向隔壁的方向。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与写信人纠缠下去了。
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梁思眠。
他似乎在最不该动心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孟允柯沉吟片刻,从书架角落里翻出七年前的同学录,一张张翻阅,找到了一位久不联系的同学的名字。姓名蒋荣毕业去向派出所民警孟允柯扫过下面的地址,换上毛衣和羽绒服,收拾好头发,戴上眼镜,又将抽屉里收集的信件全部带上,匆匆出门。

中午,桦台市某派出所。
接待处的蓝色塑料椅上坐着一排满脸倦意的年轻人,相互之间说着什么,接待窗口处有老人操着浓重的方言与辅警说话。
孟允柯站在老人身后等了很久,等到老人离开后,礼貌地躬身朝窗口里的辅警问:
“您好,请问蒋荣在吗?”
辅警抬头打量孟允柯,“蒋荣昨晚值班,现在估计在食堂吃饭呢。你是?”
“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孟允柯说,“能麻烦您联系他吗?”
“行,你先坐着等一会儿。”
孟允柯道过谢,转身在靠墙的空位上坐下来。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一位年轻的警员从门口走进来,风风火火地拎着两份炒河粉,分给值班的同事们。
他与同事们笑着说了几句,回头看到了坐在门口的孟允柯时,愣在了原地。
孟允柯站起身,面对多年未见的同学,有些不自在。
他笑了笑,游移不定地朝对方挥手示意。
不欢而散的毕业季历历在目,但此刻,他有求于人,就要做好所有准备。
“……班长?”
蒋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快步走上前。“刚才他们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找,我没想到会是你。”
他担忧地打量孟允柯,“班长,你怎么来这里找我了,遇到什么事了?”
蒋荣一直有一个当警察的梦想,但父母并不赞成,大学学了个与警察毫不相干的声学工程。毕业后,他也依旧对梦想抱有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重新追梦,现在则在桦台市的派出所当民警。
他知道孟允柯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因此直奔主题,并没有与他过多地寒暄。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孟允柯说。
蒋荣的表情严肃起来。
“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孟允柯点点头,跟着他进了一间空闲的会议室。半个小时后。
蒋荣面对着桌上一张张白色的信件,一双浓眉紧蹙。
“你有什么想法?”孟允柯问。
蒋荣呼出一口气,从桌前站起来,抱着胳膊走来走去。
“通常的骚扰和跟踪狂,一般会幻想自己和受害者是情侣关系,并且觉得对方抛弃了自己,所以才会做出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这种人,通常是有精神问题,并且和受害人并不认识。”
他看着孟允柯。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说,“班长,我觉得他应该是你认识的人。”
孟允柯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英俊的脸上表情严肃。
“为什么?”
蒋荣走到桌前。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们的同学——林梓,刚回到桦台市,你因为他的住址怀疑上了他;然后是员工——你刚抓到了帮忙传递信息的小弟,第二天就从他的箱子里发现了作案证据,直接把这件事‘坐实’了。”
“班长,写信人对你的动向,掌握得非常清楚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你店里那位叫冯遥的员工,的确很可疑。”
“不,不可能是他。”孟允柯沉声说。
“为什么?”
“因为他对报纸的纸张过敏,”孟允柯一字一顿道,“很严重。”
蒋荣愣住了,随后大笑起来。
“班长,你很有当警察的潜质啊,”他笑着说,“你早就排除他的嫌疑,但是和他合演了一出戏,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是不是?”
孟允柯勾了勾嘴角,眼神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人很缜密,”蒋荣说,“他必不可能是精神有问题的类型,他很聪明,一切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孟允柯双手交叉,抵在高挺的鼻梁前。
“什么目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蒋荣坐回桌前,“对了班长,你只检查了家里有没有隐形监控,但没有检查原本就存在的摄像头吧?”
孟允柯不解,“什么意思?”
“原本就该有的摄像头啊,”蒋荣凑近了些,指了指他的手机,“这个,还有电脑摄像头。”
孟允柯神色凝重。某晚直播开始前,他的电脑摄像头的确莫名其妙地失灵了一次。
“如果他做到了这些,应该具备很强大的专业知识。”
蒋荣问:“班长,你身边有这样人吗?”
孟允柯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迟疑了一秒,很快移开视线。
“……也不能完全确定是我的设备被入侵了,”孟允柯扯了扯嘴角,“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班长,你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吗,”蒋荣真诚地说,“能事无巨细地观察你的家,难道他是每天躲在你的家里吗?”
孟允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所以,班长,”蒋荣眼神锐利,“你刚刚想到谁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在白色的信件上,不容许孟允柯有任何隐瞒。
孟允柯摘下眼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我不想怀疑他。就算他精通计算机知识,但……他胆子很小,而且,身体也很差……”
他没有把话说完,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后,孟允柯抿着唇,沉默不语。
“和我说说,”蒋荣直勾勾看着他,“班长,你在逃避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
孟允柯没有回答。
门外依稀能听见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后,孟允柯终于呼出一口气。
他疲惫地摘下眼镜,沉声道:
“因为,我似乎喜欢上他了。”黄昏。
楼道的窗户外透进一片澄黄的光芒,落在灰色的地砖上,勾勒出被困在方正笼中的人影。
孟允柯站在梁思眠家的门口,犹豫片刻,抬手叩了叩门。
半晌,房门缓缓推开一条缝,梁思眠小心地从里面探出头,见到门外站着的是孟允柯,才放心把门打开。
“在睡觉吗?”
孟允柯带着满身的冷气,打量穿着睡衣的梁思眠。
“嗯,明天有个期末考试,”梁思眠揉了揉眼睛,“最近睡得不太好,今天想休息一下。”
他开门请孟允柯进来,在鞋柜里翻出一双棉拖鞋,放在地上。
“期末考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孟允柯随口闲聊,“下午还好吗?”
梁思眠笑着戴上那副摔裂的眼镜,往玻璃杯里倒了两杯温水他蹲在茶几前,“下午我一直在睡觉,门也反锁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睡了一下午?”
孟允柯带着疑问的语气。
梁思眠笑容有些僵硬,“是的。”
孟允柯并未细问,语气一转,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所以今天还没有吃饭?”
梁思眠动作一顿,尴尬地摸了摸脸颊。
“你再这样,我要打电话跟伯母告状了。”
孟允柯露出一个颇有威慑力的笑容,快步走进来,打开客厅角落的冰箱。
他的动作很快,毫无征兆。
冰箱打开的那一刻,梁思眠身体前倾,下意识想要冲上去阻止,但还是忍住了。
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包速冻水饺,以及垒得高高的某师傅泡面。
“你家里怎么连新鲜食材都没有,”孟允柯蹙着眉,“平时都在吃什么?”
梁思眠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孟允柯又往厨房里走去。
厨房的推拉门发出碰撞声,梁思眠起身跟着走到门边。
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食物的味道,灶台上干干净净,只有一罐冲泡的茶包。
孟允柯蹲下来看了眼垃圾桶。
“全是外卖?小梁,你不是会做饭吗?”
他的视线落在里面的一张小票上,仔细扫过商品条目:卫生纸洗发露高级礼品包装袋孟允柯站起身,帮他把垃圾袋打包扔出去。
梁思眠靠在门框后面,移开视线,“我……我懒得做。”
“下次不想做饭就来我家,”孟允柯洗完手,揉了揉梁思眠睡得凌乱的头发,“少吃外卖,知道吗?”
梁思眠点点头。
孟允柯在厨房和客厅转了一圈,走回玄关处。
梁思眠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有些反常,像是在生气。
“小梁。”
孟允柯转过头,侧脸轮廓被门外的落日勾勒出浓重的橙色。
“明天我去学校找你,”他推了推眼镜,“下考后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梁思眠收回怀疑的目光,眼睛亮起来,“好,我在教室等你。”
孟允柯笑着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回到家中,阳台的落地窗外澄黄一片,门缝见透进一线明亮的光,从客厅一直绵延到门口。
孟允柯沉着脸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
蒋荣:“别让他发现异常,班长,我明天来见你。”
孟允柯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镜片上映出屏幕的光亮。他犹豫片刻,放下手机,疲倦地靠进沙发里。
窗外的光线落在茶几上,光折射过水杯,照亮了杯底并不显眼的水渍。
杯底有一圈水渍,圆形的水珠与杯底有几厘米的偏移。
孟允柯蹙起眉,狐疑地看着这一圈奇怪的水渍,觉得有些不对劲。
杯子里的水,似乎比出门前少了很多。
他回想早晨给梁思眠上药的时候,他的后腰撞在茶几上,杯中的水滴晃动,洒了出来,沿着杯底形成一个圆形。
但现在,桌上的水渍与杯底并不重合。
孟允柯伸手拿起杯子,转动手腕,在一线阳光中仔细端详。杯子上干干净净,一个指纹也没有。
这个水杯,被有心人细心擦拭过。
孟允柯下意识转过头,看向除了门以外,唯一可以进出的地方。
迎着阳光,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紧,隐约透露出窗外火红的景色,从窗台投射进来,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
孟允柯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推开落地窗。
一片火红照进来,将他的视线灼得发疼。晾在头顶的衣物翻飞,阳台的黑色护栏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孟允柯看向右侧,与梁思眠家的阳台相隔半米之处。
那里的护栏上干干净净,像被擦拭过一般,没有一丝灰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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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里鸦雀无声,只有试卷来回翻动的声音。
梁思眠坐在角落的座位上,撑着下巴,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半个小时下考。
他的右手还包着纱布,握笔的时候只要一用力,就会隐隐作痛。
早知道割浅一些了。
手里的英语试卷已经写完了,若是从前,梁思眠一定会赶紧交卷离开,但今天不行,他答应了孟允柯不能乱跑,要乖乖等他来接。
如果擅自离开的话,会被那个疯狂的写信人盯上的。
想到这里,梁思眠的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现在孟允柯要专心地保护他,每天早晚都要一起出行,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
梁思眠按动着黑色签字笔,弹簧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百无聊赖地趴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从孟允柯家带出来的便利贴,摊在试卷上,模仿孟允柯的笔记,一笔一划地写着。亲爱的小眠:今天我会来接你回家的,一天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小眠,我很喜欢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字迹很漂亮,就像是孟允柯亲手写下的。
梁思眠红着脸笑起来,小心翼翼把便利贴收好,趴在桌子上睡觉。
终于熬过的最后半小时,梁思眠交完考卷也不着急走,在教室里默默收拾书包。
他想要孟允柯进教室来找他,让其他人看到,孟允柯和他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如此想着,他放慢了速度。
教室里的考生熙熙攘攘,一个人影逆着人流走进来。
“小梁。”
孟允柯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羽绒服,围着蓝白格子围巾,碎发落在眉梢,戴着金丝边眼镜,像个年轻的学校老师。
周围的同学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穿着整洁、长相英俊的男人,顺着视线又朝梁思眠看过来。
那些目光投过来时,梁思眠满意地笑起来,背起书包,两三步跨下台阶,跑到孟允柯跟前。
“考得怎么样?”
孟允柯伸出手臂护着他,在人流中缓慢移动。这里实在太拥挤,梁思眠背着书包,肩膀总是和孟允柯撞在一起。
“还可以吧,”他低下头,掩藏着脸红,“能及格就行。”
他沉浸在难以获得的暧昧感中,低头思考今晚要如何找借口与孟允柯独处。两人走到教室外,却见有个陌生人正站在门口,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准确地说,是看着孟允柯。
“班长,”那人朝孟允柯挥手,“出来了?”
梁思眠脸上沉下来。
“这就是住在你隔壁的小男生吗?”
青年看向梁思眠,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蒋荣,是孟允柯的大学同学。”
“你好。”
梁思眠礼貌同他握手,又看向身后的孟允柯。
小男生?孟允柯就是这样和别人介绍自己的吗?
他扯了扯嘴角,笑着没有说话。
“蒋荣今天回学校参观,”孟允柯解释道,“刚刚我们在聊天,他就顺道跟着一起过来了。”
“是啊,新校区建设得真好,”蒋荣说,“我刚刚还在和班长说,待会要一起去吃食堂,看看现在的学生伙食怎么样。”
“好啊,”梁思眠柔声笑道,“我请你们吃饭吧。”
他凑在孟允柯身边,与他紧挨着,“孟哥,你想吃什么?”
蒋荣打量着他的神情举止,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去往食堂的路上,下考的学生们熙熙攘攘,三两结伴,讨论着刚才的考题。
梁思眠跟在孟允柯身边,听着蒋荣和孟允柯说着他根本不知道的往事,不露声色地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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