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好浓的一杯茶!
被修剪的花枝堆在桌上,孟允柯做完所有的订单,又把梁思眠上午做花束全部打包。
冯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
“店长,该下班了。”
孟允柯包装好最后一份订单,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颈。
林梓跟随梁思眠离开后,再也没有与他联系。但现在已经天黑,林梓应该已经逛完学校出来了。
孟允柯犹豫片刻,还是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
【怎么样?下午逛得开心吗?】
冯遥收拾好东西,在一旁提醒,“店长,我要关门啦。”
孟允柯应了声,穿上外套走出花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梓发来的消息。
【嗯,小梁要上课,我就自己逛了一下,已经回家了。】
【之后我工作会很忙,有空再联系吧。】
他一改之前的态度,似乎变得很冷漠。
孟允柯心中疑惑,但也并未多说,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冯遥将U形锁挂好,随口问孟允柯:
“店长,今天下午来的那位真的挺喜欢你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看。”
孟允柯无奈道,“我知道。”
他嘴上随口答应着,心中却莫名想到昨晚梁思眠说的话。
林梓一个人从老家回到桦台市,身边无依无靠,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或许林梓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没有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罢了。
孟允柯叹了口气,告别冯遥,乘车回了家。
也不知道梁思眠吃过晚饭没有。
他如此想着,走到家门口。
楼道的灯似乎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晃得眼睛生疼。
孟允柯腾出手来解指纹锁,侧过身开门时,目光瞥到了墙上的水电表箱。
木质的小门紧关着,乍看上去与平时没有区别,孟允柯视线下移,却在门的下方看到了一张薄薄的白色卡片。
白色纸张被夹在门缝里,露出了一个角。孟允柯多看了一眼,蹙起眉,打量着那块白色晃眼的东西。
那是纯白的,信纸的一角。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掐住纸片一角,用力推开紧闭的木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明晃晃的白色信封如被惊动的蝴蝶一般,一座垒得极高的雪山瞬间崩塌,伴随着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全部落到了孟允柯的鞋边。
无数白色的卡片倾泻而出。
卡片上,全是用黑色签字笔歪歪扭扭写下的文字。
允柯哥哥,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允柯哥哥,你不要喜欢别人。我恨你。
允柯哥哥,他比我差吗?
为什么要骗我?……
扭曲的爱意像两条冰冷的蛇,爬上孟允柯的双腿,要将他紧紧地禁锢住。
孟允柯愣了许久,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看着那些扭曲的字体,在灯光下跳动。
他很快回过神,不露声色地蹲下身,抱起所有的信件,打开家门,将它们全部装进门口的杂物筐里,然后紧紧关上门。
他垂手看着满满一筐的信件,深呼吸后,露出一丝苦笑。
即使是对这样骚扰毫不畏惧,但他的情绪还是被这些东西拨动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喃喃自语,不紧不慢换了鞋,进入卧室,打开了灯。
极简风格的卧室之中,那只白色的玩偶兔突兀地坐在床头。
孟允柯几步走过去,拎起玩偶兔的耳朵,一手托着玩偶兔的屁股,坐在沙发上。
很明显,奇怪的匿名者的骚扰已经升级。从前只不过是些用报纸拼接出来的情书,现在他已经找到孟允柯的住址,敢直接上门挑衅,就连写字也换成了手写。
孟允柯拿着其中一张卡片端详,发现有些字还是镜面翻转的形状,明显是用左手手写的。
他放下信件,又拿起一旁的玩偶兔,手掌在兔子的身上捏了捏。
兔子的身体很柔软,没有刀片之类的异物,眼睛也只是两个普通的纽扣,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窃听器。
“你到底是谁?”
孟允柯拧着眉,与微笑的玩偶兔四目相对,“有勇气来我家门口,不敢来直接找我吗?”
“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恨我?”
玩偶兔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孟允柯盯着它看了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或许也疯了,才会对着一只玩偶兔说话。也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在面对跟踪骚扰时还如此兴致勃勃。
孟允柯放下玩偶兔,呼出一口气。
今晚没有直播。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穿着浴衣去阳台收衣服时,下意识往隔壁看了一眼。
梁思眠家亮着灯,昏黄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
孟允柯看了一会儿,又返回客厅给植物们浇水,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后背有种怪异的感觉,回过头看了一眼,客厅里很安静,什么也没有。
客厅沙发旁还亮着灯,电视是关着的,盆栽也没有动静,所有东西都如往常一样。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又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风吹草动后,才迟疑地回到房间。他把信件全都收到角落里,暂时不想管这件事。
今晚孟允柯想研究新的助眠视频。自从花店搬到大学城后,他的闲暇时间少了许多,粉丝们整天在旧视频下催更,他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
他疲惫地摘了眼镜,指腹揉按着高挺的眉弓,正为视频内容发愁时,听到了敲门声。
来者小心翼翼,从敲门声里也能听到犹豫。
孟允柯摘下耳机,警惕地走到玄关处,透过猫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愣了愣,赶紧打开门。
“小梁?”
门外,梁思眠头发湿漉漉的,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连衬衣扣也是胡乱扣上的,腰上围着浴巾,肩膀处已经完全被淋湿,隐约透出肤色。
“孟哥,我家花洒的水管爆了,”梁思眠打了个喷嚏,“你能帮我看看吗?”
楼道里刮着风,孟允柯推开门,连忙将他带进家里。
“天气太冷了,你先在我这里洗,我帮你去看看。”
孟允柯推着他进浴室,发现他是光着脚的,又给他找了双新拖鞋。
躬身将鞋放在地上时,孟允柯无意间抬头一瞥,瞥到了毛巾遮掩下不该看到的部分。
梁思眠身上的确很白,某些地方很有肉感,而且因为热气泛着红。
孟允柯立刻移开视线,帮梁思眠关上了门。“快去吧。”
梁思眠冻得鼻子通红,钻进浴室,隔着门与他道谢。
待他进去后,孟允柯不自然地系紧浴袍的腰带,去隔壁查看花洒。
隔壁的房门敞开着,孟允柯胸中滚烫,直到走进浴室,被凉水浇了满脸,才终于冷静下来。
花洒掉在地上,水管像个喷泉似的往外冒水,已经尸首分离了。
孟允柯尝试了几次,怎么也无法接上,只好暂时关了水,把旧花洒和水管全都拆下来,放在洗手台上。
损坏到这种程度,估计完全报废了,也不知道梁思眠是用了什么神力,居然能把包裹着金属的软管弄断。
孟允柯抹了把脸,用一旁的拖把拖干净地板上的水,从浴室里走出来。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回到自己家去。
还是再冷静一会儿吧。
他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无所适从,视线扫视过自己的周围。
客厅里有一串湿脚印,从浴室一直蔓延到客厅靠墙的木椅前,然后往门口去了。虽然偷偷观察别人的客厅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还是被那串脚印吸引了注意力。
为什么从浴室出来之后,要走到这把木椅前呢?是拿眼镜吗?
孟允柯盯着那串脚印看了许久,终于平复了心情,走到了玄关处。
梁思眠没有带钥匙,孟允柯四处寻找,打算用物品挡在门中间,以免房门合上。
他扫视脚边,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个蓝色的药盒。
药盒里沉甸甸的,发出药片碰撞的声响。
孟允柯捡起来,将其放在门槛的角上,却无意间看到了上面的字。
方形的标志非常醒目,写着——精神类药物。
孟允柯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眼药品的名字。
这种药,他曾在作为精神科医生的姑姑那里见过。
孟允柯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将药盒捡回鞋柜上,换上一只棉拖鞋,堵在门口。
隔壁,孟允柯家的浴室里。
水汽氤氲,热水流淌过梁思眠的头顶、脸颊、锁骨、胸膛,终于将他从几乎冰冻的寒意中解救出来。
他脸上蒙着一层红晕,兴奋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眼中露出得逞的神色,像只掉进粮仓里的小动物。
孟允柯的浴室收拾得很整洁,干湿分离,用一张推拉门隔开。洗手台上放着水杯和牙刷,毛巾平整地挂在墙上,角落里有一个脏衣篓,里面放着两件还没来得及洗的衬衣。
梁思眠站在花洒下,视线侧移,身旁的墙壁上挂着黑色的三层置物架,上面放着各式的瓶瓶罐罐。
他满脸好奇,看到什么都想拿起来瞧一瞧,但又害怕被孟允柯发现,于是只好凑近了闻一闻。
洗发水是常见的清爽型,还有一瓶类似护发素的东西,闻上去没什么味道。沐浴露是茉莉花香的,香味很淡,但一下就能联想到孟允柯身上的味道,想起他在花店里专心修剪花束的模样。
梁思眠满心沉醉,在这个被孟允柯的气息包围的地方,身体也逐渐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差点忘记正事了。
他强迫自己收回心思。
借着水流声,梁思眠小心推开推拉门,光脚踩在瓷砖上,展开小塑料椅上半干的衬衣,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他蹑手蹑脚走到洗手台前,正在寻找一个隐蔽的位置时,就听外面传来孟允柯的声音。
“小梁,你还好吗?”
梁思眠眼神惊慌,攥紧手心,视线迅速扫过四周,将手中的东西贴在黑色置物架第二层的底部。
黑色的小东西和置物架的颜色融为一体,被瓶瓶罐罐遮挡着,像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
“我没事,”梁思眠笑着朝门外道,“马上洗完啦。”
浴室里亮着灯,隔着磨砂玻璃,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孟允柯准备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以及一套新浴衣,放在门口的椅背上。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
“小梁,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孟允柯隔着门朝里面说,“你自己出来拿,我先进房间了。”
“好。”
梁思眠的声音闷闷的,在门后传出来。
孟允柯擦干净眼镜上的水渍,回了房间。
此刻关门显得太刻意,他进了卧室,背对着客厅,将吹风机从柜子里拿出来,手指缠着线,一圈一圈地解开。
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湿嗒嗒的脚步,梁思眠一阵风地跑出来,又光速回到浴室,“砰”地关上门。
又过了一阵,梁思眠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大小稍微有些不合适,即使腰带系得很紧,领口依旧宽敞,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肌肤。
“那个……”梁思眠有些尴尬地抱着手中的毛巾,“孟哥,今天真是麻烦了,如果不是你在隔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允柯回到客厅,插上吹风机。
“没关系,你的花洒坏了,有空去买个新的就好,”他招招手,“过来吹头,别感冒了。”
梁思眠没戴眼镜,一双干净的杏眼微微眯起。他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在沙发的边缘坐下。
他的浴袍没系好,坐下来的时候,露出半截白净的大腿。孟允柯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梁思眠的腿没有看上去那么瘦,反而有些肉肉的。
和刚才看到的……一样。
“我自己来就可以,”梁思眠有些不好意思,“孟哥,你去忙吧。”
孟允柯把手抬高了些,站在他身后,“我反正也没别的事,”他笑着摁下吹风机的按钮,“我帮你吹。”
噪音响起,热风吹上梁思眠的头发,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孟允柯一手拿毛巾,一手拿着吹风机,将发丝慢慢吹开。
梁思眠乖顺地坐着,一语不发,有些不适应地抓着浴衣的一角,有些别扭。
孟允柯起初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奇怪,过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梁思眠来的时候没穿内裤。
这种事实在有些太私密,而且尺码也肯定不合适,孟允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梁思眠的头发很软,吹干之后完全变成了炸毛的状态。孟允柯轻柔地抓了抓,修长的手指伸进发丝,发现了许多细碎的白头发。
他无端想起刚才看到的药盒,喉咙里泛起一阵酸涩。
“新房子住的还习惯吗?”
孟允柯与他搭话,“你住到这里来,会不会想家里人?”
梁思眠有些听不清,侧过头笑着回答:“挺习惯的,不过现在我母亲一个人住,我周末会回家看她。”
孟允柯试探着问:“你父亲呢?现在已经完全不来往了吗?”
“他死啦。”
梁思眠轻飘飘地说道。
孟允柯愣了愣,没有再多问。
梁思眠的头发很快就吹干了。
“浴衣和毛巾你拿回去穿吧,”孟允柯收起吹风机,“回去喝杯热水,别感冒了。”
梁思眠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谢谢孟哥。”
他的目光瞥向沙发另一角,忍不住笑了。“孟哥,这个兔子还挺可爱的。”
孟允柯转回身,被写信人送来的兔子端正地坐在角落里。
“啊,是还挺可爱的。”
梁思眠紧了紧腰带,“那我先走了,孟哥,明天见。”
“明天见。”
孟允柯送他到门口,两人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家中。
空荡荡的客厅安静下来,孟允柯拿出手机,犹豫片刻,打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声。
“姑姑,打扰你了,”孟允柯在沙发上坐下,“我想问问,你知道佐匹克隆是什么药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佐匹克隆是治疗严重失眠的药,副作用很强,很多病人吃了还会产生幻觉,这个可不是随意能乱吃的药。”
“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朋友?那应该是医生给开的药,是什么朋友?需要我帮忙吗?”
“我有机会问问他,谢谢了。”
孟允柯道过谢,很快挂了电话。
偌大的客厅里还回荡着热风的气息,他做了个深呼吸,叹了口气。
闭上眼,鼻腔里依旧是梁思眠头发的香味。
平时自己用的洗发露味道有这么重吗?
他回卧室喝了口水,想强压下这种奇怪的冲动,脑海里却又浮现出梁思眠别扭地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太不应该了。
他摘下眼镜,关了卧室的灯,靠坐进椅子里,认命地解开了腰带。隔壁。
梁思眠躺回卧室的床上,满脸通红地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
他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开心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和孟允柯亲密接触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让讨厌的人心灰意冷之后。
一想起林梓满眼失落和恐惧的模样,梁思眠心中便涌起扭曲的快感。
他兀自回味了许久,一双修长的腿在浴衣下晃来晃去,把床上的耳机都踢到了地上。
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扔在一旁的手机便响了。
“喂?”
梁思眠满脸笑意,直接接了起来。
手机里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老板,你最近的要求也太多了,又是送玩偶,又是寄信的,不应该多给我些钱吗?”
对方用威胁的口吻说。
梁思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哪来的我电话?”
“这不是想了点儿办法嘛,”那人笑着说,“我最近没钱上网了,老板,多给点呗。”
梁思眠从床上坐起来,表情阴沉。
“待会儿我打给你三百,”他冷冷道,“之后别再联系我,我不会再找你做事了。”
“欸!老板你……”
梁思眠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梁思眠有些恼了,不耐烦地接起来。
“我不说了别再联系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而后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幽幽传来。
“哎呀,这是谁让我的学生发这么大火。”
黑雾依旧是一副轻浮的语气。
梁思眠面无表情,“找我什么事?”
“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黑雾说,“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我教了你观察你邻居的技术,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