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鹿为了保祁云的苍生受过哪些伤,以生魂化咒有多痛苦,魂飞魄散也无法投胎。
六道轮回之中,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徐灵鹿的人,也不会有一个叫徐灵鹿的灵魂。
而魏镜澄只需要将刀抽出来,割断她的脖颈,让血溅满木屋的地面,就能痛痛快快的为自己的爱人复仇。
起初,魏镜澄的情绪还算稳定,即便手指将刀柄上的皮子都攥出了印记,也还是没有抽刀。
可有一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抽了刀,刀刃已经架在了漓蝶脖子上,却还是忍住了。
而今天这一次,他没能忍住将漓蝶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
眼见就要收不住刀,他硬生生将刀刃转了一圈,划在了自己手臂上。
镜一见状连忙上前,将他带出了木屋。
他实在想不通魏镜澄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过来见漓蝶,不听那些伤人的话,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主子,你这是何苦呀!”镜一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镜一求您,以后这地方咱们别再来了!”
魏镜澄平静的用束带缠好手臂上的伤口,“要来的。”
“这人我要见,这些话我也得听,”魏镜澄看向镜一,“不然万一不再做噩梦了,我不就见不到他了。”
镜一愕然。
“镜一,我有些想他了。”
第173章
等魏镜澄和镜一走远后,梨白拎着个竹篮子从窗棱上翻下来,篮中是一筐新收的果子,她来给漓蝶送果子。
灵雾山少有人类,只有妖精或者山中的猴儿每日来给漓蝶送饭。
和人比起来,妖精的心思单纯,情绪直接,相处起来要简单许多。
山神说要关着这个人,那妖精们便关着她,他们才不会在乎这人是好是坏,也不会像人类一样,有意的去欺凌折磨。
梨白是来的最多的。
虽然因为漓蝶的缘故,徐灵鹿才会消失,但梨白却很难对这个人类生出恶感。
她一路上也见到了漓蝶的所作所为,但以妖精的角度去看,世界本该如此,弱肉强食,只有不择手段的拼杀,抢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并不觉得漓蝶残忍,甚至还有些佩服。
果子又大又红,只是闻着便觉得果香四溢,漓蝶连擦也没擦就直接咬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对他说一样的话?”梨白对这两个人类的行为都很不理解。
一个整日说同样的话,一个整日听同样的话,还要重复很多次,感觉人类的脑袋似乎都有些毛病。
“人类呀,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漓蝶啃着果子,笑盈盈的看向梨白。
那天真的神情仿佛她又变回了叫王蝶儿的小丫头,但出口的话却又深沉又恶毒,“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要的太多了。”
“想要他哥哥坐稳魏家的江山,还想要这世人平安,又想要自己的爱人。”
“可凭什么有些人想要的都能得到,而有些人就连吃个新鲜的果子都是奢望?”
她垂首看着手中即将吃完的红果,“人不像你们那般心思单纯,他们的心绪就像根麻绳,看上去坚韧,可只要你不断地去拉扯,说不得哪一日猛地就断了。”
牙齿狠狠地切碎果肉,“我不甘心!所以只要他来一次,我便要扯一次!”
说完漓蝶甜甜的笑了一下,将果核丢进了不远处的木桶里。
她在等魏镜澄的麻绳断掉,亲手杀了她的那一天。
“那你恨徐天师吗?”虽然漓蝶面上笑着,可梨白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强烈的恨意。
听到她的问题,漓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容却很轻,“不恨,还有些想他。”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徐天师?”梨白不解,“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不怕,我就是知道他不会恨我,所以才肆无忌惮,”漓蝶歪了歪头,看向旁边的猫妖,“说起来,真羡慕你,若是我也能早些遇上他,说不定不会走到今日这番境地。”
“那忠叔呢,他那样照顾你,你却要将整个云京献祭?”
“我回云京前,留给他一个佩囊,若他带着,自然能平安的。”
“可忠叔还有家人呀!”
“小猫咪,我可顾不了那么多,”漓蝶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顾过我。”
梨白摇了摇脑袋,这人说的话,她总是似懂非懂,可她知道,想要的东西可以去抢,却不能害人,不然和她遇到的坏道士又有什么区别。
竹太妃生病时,她也只是问别人要了一点点精气,割的却还是自己的肉。
算了人类的事情,小猫咪看不明白。
梨白将手中的果核也丢进木桶中,化成猫型从窗口窜了出去,她要回洞府去找自己那美貌但愚蠢的配偶了。
一直被众人想念的徐天师,此时才刚刚睁开眼睛。
身下是触感柔软的床垫,这很好。
但真的好疼呀!
身上的每一个骨节都像是被人用力拽开,再在连接处插入密密麻麻的针,只要稍稍一动,就会传来持续的剧痛。
徐灵鹿身体僵直,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你真是出息了!”
他听到一个低沉又冷肃的声音。
是师父。
听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好可怕。
徐灵鹿刚才还在眼眶内转动的眼珠,瞬间安静下来,一副我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企图逃避。
“少装!”鹿牧远还打算继续凶自己那不知道爱惜身体的小徒弟。
另一道悠扬清越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你凶什么?”
“当时难道不是你让小鹿回去的吗?”
鹿牧远瞬间哑火。
清越的声音凑近徐灵鹿的耳边,轻柔的问他,“小鹿,你醒了吗?”
是阿悟师傅!
是从小就无条件无底线只会惯着宠着他的阿悟。
救星来了!
徐灵鹿觉得自己稳了,他现在就要睁眼。
可努力了半晌,还是掀不开自己的眼皮子。
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完全不属于自己,就连最简单的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徐灵鹿有些沮丧。
床边坐着的两个师父就看见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来回滚动,却始终不见他睁眼,便知道他现在还无法控制身体。
自从将徐灵鹿送回祁云,鹿牧远就一直在心中掐算着日子。
当时他虽然能穿越小世界将徐灵鹿从祁云带出来,但徐灵鹿却始终欠了天道一段因果,即便在这个小世界里也是躲不掉的。
如果不送他回去还了因果,徐灵鹿的身体会越来越衰败,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他是怕徐灵鹿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说是让他回去攒功德,但徒弟经历的这个劫数还是要比鹿牧远预想的更加惨烈了一些。
就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果断的生魂化咒,没想到这个超级怕疼的小徒弟居然能如此决绝。
打从徐灵鹿穿回去后,鹿牧远和阿悟就给他供了一盏命灯,前些日子命灯的火苗不再稳定,开始忽忽悠悠的,两人就一直频繁的盯着。
阿悟甚至停掉了手边所有事情,没日没夜的照看徐灵鹿的命灯,睡梦中都会忽然惊醒,要起床看一眼火苗有没有出问题。
便是如此,该来的总归躲不掉。
差不多一个月前,命灯的火苗越来越幽暗,最终忽悠一下,就这么在阿悟的眼前熄灭了。
向来沉稳平和的阿悟,在那一瞬间心慌的站都站不住。
房间中传出‘咚’的一声巨响,等鹿牧远赶过去时,就看见阿悟半跪在地上,手捂在心口,一边喘息一边大颗大颗的掉泪。
而小徒弟的命灯掉在地上,已经熄灭了。
“小鹿……小鹿他……”阿悟哭的说不出话来。
鹿牧远只好先将他抱回房中,安置在床上,再回去查看命灯。
命灯的火苗在鹿牧远的手中重新燃起,转成了灰色,他的面色一下沉了下来,这是生魂散掉了。
既然能将徐灵鹿送回去,鹿牧远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眼下这情况是最糟糕的一种。
要收魂几乎需要废掉鹿牧远半身修为,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犹豫,找出徐灵鹿的魂灯便开始施咒。
额间不断沁出冷汗,鹿牧远面色越来越难看。
阿悟在房间里缓了好一会,感觉算是好些了,见鹿牧远还没过来,便来寻他。
还没推开房门就感觉到了磅礴的灵力,是属于鹿牧远的。
灵力源源不断的向外释放,阿悟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门外焦急的等着。
鹿牧远和徐灵鹿对他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可现在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悟的腿都站酸了,屋中终于没有灵力再散出来了。
他轻轻推开门进去,鹿牧远面色惨白,唇角还有一丝血痕,正在打坐调息。
阿悟只比普通人多一点灵力,在这种时候完全是杯水车薪,只能坐在旁边,安静的陪着的鹿牧远,时不时帮他擦擦额角的冷汗。
等鹿牧远的呼吸完全平稳,睁开眼睛,他才敢开口问,“小鹿还能救吗?”
“能救。”鹿牧远手心全是汗,却还是忍不住抓过阿悟的手,“你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将他救回来。”
“那你呢?”鹿牧远的手掌冰凉,手心湿粘,但阿悟却一点也不在意,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暖手。
“放心,不过半身修为,代价已算极小的了,你好些了吗?”鹿牧远摸摸阿悟的额头,“难受吗,要不要去休息?”
阿悟体质不算好,晒久了,吹风了甚至情绪波动大些,都会发烧。
他摇摇头,将头靠在鹿牧远肩膀上,“都是因为我才会出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我……”
“莫要这样说,”鹿牧远顺着他的背,“我和小鹿都是愿意的,你若是一直自责,我们的付出反倒没了意义。”
“若是躺不住,就陪我在这里等吧。”
“小鹿就快要回来了。”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等待着,不久后鹿牧远和阿悟同时直起了身子,一丝属于鹿牧远的灵力回来了。
灵力是一条泛着银蓝色幽光的细丝,它的尾巴上拖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正从缝隙里钻进来。
进屋之后直奔魂灯,金色的小光点碰触到魂灯后,就安安静静的躺了进去,一名一灭的似乎在呼吸。
那条蓝色的灵力将光点护送到魂灯之后,没能返回鹿牧远的身体里,而是散在了天地之间。
阿悟珍惜的捧起魂灯,仔细的端详,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神采,“这是小鹿?”
鹿牧远点点头,“我已经将半身灵力都散出去了,它们带小鹿回家的。”
说起来,徐灵鹿欠下的这道因果,起因的确是阿悟。
鹿牧远原本也是生活在祁云那片大陆的,他出生时,尚未到末法,很顺利的便修炼成了大能。
可是玄门已经多年没有人飞升,灵脉越来越少,灵气越来越稀薄,用来修炼的资源自然也就少的可怜。
为了抢夺资源,玄门陷入了内乱,宗门与宗门之间的争斗非常厉害。
但一切都和鹿牧远没有关系,他独自在碧远峰上修炼,不问世事,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通天道和凡间桥梁,飞升成仙的人。
修行的时光寂寞,鹿牧远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会对着山石,花草咏诵古籍,经典。
一日他在诵念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跟他一起念诵。
初时鹿牧远还以为自己生了心魔,可细细调息后,又笃定自己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此后这声音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同他一起读书,甚至还会将他自言的私语重复一遍。
鹿牧远查遍了古籍,才找到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自己日日念诵带着灵力的文字,而产生了言灵。
这种灵是无害的,鹿牧远便也没有管,就由着他了。
直到一日,鹿牧远在作画时,言灵忽然出声问了个问题,“唔……你画的是什么?”
这是灵第一次展露属于自己的思维。
虽然同自己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但语调和语气却能听得出来,那是属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的。
鹿牧远画的是后山的一群鹿。
几只母鹿带着一只小鹿,神情悠闲的在深林中,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驻足回眸。
“是鹿。”他轻声回答。
“唔,鹿,”言灵首次现身出来,浮在画卷上空,歪着脑袋仔细看着画面中的鹿群,“唔,以前只在书中见过鹿字,原来鹿是这般模样。”
灵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眼前这只还是由诵读经卷的声音所化,更是添了一份纯然的神性。
他眼神纯净仿佛初入世间的婴孩,可身量和面相却已是青年的男子的模样。
一袭白衣,一头墨发,整个灵黑白的分明,只有唇瓣那一抹淡粉,让他染上了些人间的痕迹。
他的声音同鹿牧远一模一样,低沉冷肃像一块泡在冰湖中的冷玉,可语气又充满了懵懂和好奇。
每次和他说话,鹿牧远总有种,现在的自己和刚刚生于世间的自己对话的感觉。
言灵每次开口说话时,大约是因为需要思考话如何说,总是会习惯性的先‘唔’一声。
为了唤他方便,鹿牧远便叫他阿唔。
阿唔虽然对所有典籍都了然于心,但对现实世界却一无所知,所以他的话语纯然又直接。
同他聊天倒是每次都能给陷入瓶颈中的鹿牧远一些新的启发。
为了带阿唔认识这个世界,鹿牧远干脆离开了碧远峰,入世和阿唔一起游历。
书中的山川河流,人间的雪月风花,他都想一点点交给阿唔。
两人日日相处在一起,日久年深的陪伴和教导,让阿唔这只灵也生出了人类才有的七情六欲。
他喜欢上了鹿牧远。
想和鹿牧远结契,从此以后不再属于天地,而成为属于一个人的灵。
灵是不会伪装的,哪怕只有一份情义也要表达出来,更何况他满心满眼都是鹿牧远。
如此专注炽烈的感情,鹿牧远怎会察觉不到。
他在世间修行千年,除了刚入宗门时有师尊和师兄弟相伴,后面都是孑然一身,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义。
鹿牧远做了此生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他选择了逃避,去闭关修行。
这一次闭关就是几百年。
却没想到,在几百年间大陆上的灵气骤然变得稀薄,这个小世界彻底的进入了末法时代,陷入了混乱。
玄门甚至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平,为了仅有的资源,各个宗门之间开始大肆抢夺。
杀人夺宝的事情频发。
原本碧远峰是无人敢来的,可鹿牧远这么久不露面,自然就有人开始打碧远峰的主意了。
阿唔虽然能照料自己,但灵是没有什么攻击技能的。
一只没有攻击能力的灵对于修真者来说,简直是天材地宝级别的补药。
只要捉住他,将他炼化成丹药,就能有一个非常的大的提升。
终于有人禁不住这个诱惑,对碧远峰下了手。
那日,阿唔正在鹿牧远闭关的石室外面读书,忽然山门的大阵被人动了。
阵法很强,但是架不住众多修真者的围攻。
大约被这样围攻的好几年,阵终于还是破了。
镇山的大阵一破,碧远峰再无庇佑。
阿唔将鹿牧远留给自己的保命结界罩在了他闭关的石室上,然后隐去了灵体开始逃亡。
玄门总有对付灵的办法。
在逃亡的途中,他很快被人发现,在层层的围捕中伤痕累累,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阿唔心知可能再难见鹿牧远最后一面,他宁可归于天地间,也不愿意被人炼化。
魂飞魄散之前,他将自己的声音还给了鹿牧远。
这世间从此就再也没有第二道如此的声音了。
闭关中的鹿牧远忽然感觉喉头一阵剧痛,从入定的境界退出来,这才察觉山门的大阵被破了,肯定是出事了。
他来不及再调息自身的内伤,直接出关去救阿唔,却只能感知到一丝非常微弱的气息。
阿唔正在自我消散。
即便鹿牧远用了最快的速度,也还是未能救下阿唔。
等他赶到时,只感知到了阿唔的几丝残魂,可居然有一个灵气团子,仗着自己是天灵之体,强行用灵气将时空撕开了一道破口,把阿唔的残魂送到了异世。
这个灵气团子正是打算去投胎的徐灵鹿。
他是天道将于末法的最后一丝希望,却在尚未投胎之时,用自己几乎是全部的命数逆天而行,保下了一个本应消散的言灵。
就因为这个举动,徐灵鹿欠下了天道一个大因果。
也因为强行分出了命数,原本有飞升可能的徐灵鹿,恐怕活不过三岁便要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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