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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深秋(半黄梅子雨)


“哇,这个建模也太强了吧!”
他手上动作不停,从脸颊摸到喉结,一路向下,少年显然没被人这番对待过,脸色蓦然一红,猛地推开他。
石屿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抓着他的肩险险站稳身,幸好离得近,不然当着npc面突然摔个狗吃屎还挺掉面子的。
少年冷冷地瞥了眼他搭上来的手,一声不吭地挥开。
石屿摸着通红的手背,意外地眨了眨眼,看不出来这小子力气这么大。
他按了按掌心,正想着报仇,远处有乌鸦飞来,盘旋在头顶,像游戏开篇动画似的,掉下两片漆黑的羽毛。
下一秒,身后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石屿不明所以,回头望见树林深处人影绰绰,两道黑影穿梭在草木之间。
难道主线关卡来了
他心头一喜,终于有怪可打了,四下望了望,没找到发动技能的按钮,也看不见任何告示栏。
难不成这是个隐藏任务,保护好身边这个瓷娃娃就能爆金币?不等他想明白,蒙面杀手穿过树林,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少年一时愕然,定在原地。
“靠!”石屿神色一紧,一万个草泥马在心头奔腾而过,这破游戏光建模好有个毛用啊,设计师到底有没有读过大学,会不会设计战斗页面,主屏上什么都没有,是想让他站得等死吗?
不过作为每场游戏都想着争做MVP的网瘾少年,怎么会因为脑残的主页设计放弃整场游戏,石屿挑起眉梢,对着身后的杀手中二一笑,嘴角歪出四十五度角。
想起之前在贴吧看过的逃跑秘籍,立即推了少年一把,“分开跑,别让他把我们一网打尽!”
名叫宋璟珩被推的一个趔趄, 不等他站稳身子,杀手近在眼前,石屿大喝一声:“跑啊!”
他一心想着闯关,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宋璟珩的手直往前冲。
前方道路曲折,石屿也没打过地势如此复杂的地图,一路横冲直撞,从不回头,完全不担心宋璟珩会不会撞到树,踩到水坑。
反正他只是个npc,只要不掉血条咋霍霍都行。
宋璟珩几次崴了脚,想松开他的手,石屿唇角微翘,小小npc居然也在给他上难度,这隐藏任务有点意思。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胸/口/轻微起/伏,转念想到体力条快见底了,而且暂时找不到恢复体力的办法。
如果一会要是让npc跑了,那真就变成网游广告里常说的地狱开局。
石屿索性十指相扣,将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路向前,终于找到一个交叉路口,他像赶小鸡般把宋璟珩塞进竹林,回头瞟了眼紧随的杀手:“快快快,进去躲好,我去想办法引开他。”
宋璟珩深深望着他,石屿啧了一声,这npc怎么还不听话,当即推了他一把,转身跑向另一头的橡树林。
杀手果然在路口停住了脚步,局势一下子从你追我赶变成了捉迷藏。
耳边风呼啸不止,白衬衫下摆呼啦作响,石屿跑了十来分钟,心脏剧烈跳动不止,呼吸急促。
他回头瞄了眼,杀手没有跟上来,扶着树干缓了会,疲惫不减,眼神恍惚,脚底板过于酸痛,他捏了捏眉心,有一瞬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林间鸟鸣阵阵,石屿抬头望了眼,树干貌似十分结实,他索性爬上树,暗自思索,怀疑任务应该是消灭这个杀手游戏才能通关。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得先捡到什么装备才能发动技能?
石屿犹豫了半秒,跳下树,在周围转了转,恍然发现一片湖,湖面波光粼粼,岸边堆满白色的石子。
他眼睛一亮,早就想在游戏里试试打水漂了,他搓了搓手心,把杀手抛之脑后,和往常一样尝试地图新玩法。
石屿蹲在地上挑了挑,找了块手感最好的石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迅速抛出。
一二三四…还没来得及数到五,杀手提着两米长刀,陡然从树林里钻出来,吓得石屿脚底一软,差点掉进水里。
半天不见这个反派怎么还爆装备了呢!他习惯性地点击左上角,没有任何反应,连个退出界面都没弹出来。
石屿气不过,当场把游戏交互设计师溜出来又骂了一圈,这么好的剧情和建模,就是让这堪比毛坯房的操作界面拖了后腿。
杀手脚步一顿,远远看石屿在湖边跳来跳去,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似的,邪乎得很,握紧刀柄,他眯眼打量石屿,也不知道怎么的看清他脸的瞬间,瞳孔微颤,转身就跑。
石屿听到他那头的动静,面色一僵。
坏了,这下被这杀手检测到自己不是那小子了,石屿一拍脑袋,掉头钻进树林里,重新去找宋璟珩。
下午在林子跑了这么多久,可不能功亏一篑。
天色渐晚,月朗星稀,宋璟珩被困在猎人挖的两米深的洞里,试了许多办法依旧无法出去。
他精疲力尽地靠在角落,微微喘气,头顶忽地响起一道声音。
石屿拖着沉重的脚步,哼哧哼哧地走到洞口,朝下巴望:“什么脑残主线,给你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害得我在这个山头跑了两圈。”
他坐到洞口,也不急着把宋璟珩拉上来,对着下面碎碎念:“你都不知道那个杀手追得有多紧,我心脏都快跑出来了还跟着我,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月光下宋璟珩一声不吭,脸色看上去格外苍白,石屿心下大惊,这该不会在底下受伤了,血槽快到底了吧
“先生,拜托请拉我上去。”
宋璟珩站起身,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拜托了。”
“好好好,你等我一下。”
石屿生怕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保护对象突然死翘翘,站起身,飞快地在周围找了找。
系统也没掉落什么能用的装备,翻找半天,除了竹笋就是蘑菇,他只好捡起一根粗长的树干,放在手里掂了掂,手感挺结实。
他回到洞口,趴在地上将树干往下递:“你抓紧点,我拉你上去。”
宋璟珩轻声道了句谢,抓住树干,石屿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上提,手臂青筋暴涨,他死活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什么树干对面的重量如此真实。
好半晌,终于把宋璟珩拖上来,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严重怀疑自己的肩膀已经脱臼。
“不行,我太累了,你让我躺一会。”
宋璟珩后半程全凭自己的脚力,一步步往上蹬,累得说不出话,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晚风轻拂,带着林间特有的潮湿气息,吹在身上很舒服,石屿缓了一会,呼吸渐缓,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朦胧不轻。
他以为梦要醒了,拍了拍宋璟珩的胸口,嘀咕道:“任务完成。”
“先生,先生?”
宋璟珩偏过脸,愣愣地盯着他。
石屿意识模糊,翻身压在他身上,宋璟珩立时不敢动弹,头顶不多时传来稳定的呼吸声。
他试探地又喊了两声,石屿动了动手指,没有醒,抱住他的脖子,安稳地继续睡了下去。
一觉醒来,石屿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光大亮,头顶的圆形灯罩印着水蓝色花纹,样式过于复古,盖在身上的被子花花绿绿,显然不是家里的那套。
石屿一骨碌地爬起来,四处望了望,湖绿色屏风后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落款处清楚写着民国十三年四月十三日。
这个梦未免也太长了点吧,他翻身下床,登时发觉身上穿着的蓝布长衫,不对啊,他连退出地图的页面都没找到,哪来的机会买皮肤。
门外响起敲门声,石屿收回思绪,茫然地打开门,女佣默不作声地端上早饭,迅速离开了。
石屿端起一盘蟹粉酥打量片晌,好闻的糕点香味竟也与日常别无二致。
他搓了一把脸,心底隐约升起另一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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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为第一次穿越,作为插叙,解开第二次穿越时遇到的谜题。
石屿:哇,兄弟你好香.
宋璟珩:石先生少说点吧,再往下说,紫章鱼就来锁文了.
明天还有一更,感谢大家的收藏,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民国十三年
石屿不死心地跑出门外,脚下的青砖路树影斑驳,身后的徽派建筑错落有致,仿佛并未穿过百年的光阴,墙面依旧雪白,瓦片乌黑。
他越发感觉不对劲,窗台下空空荡荡,不见一台老式空调外机,往前看,甚至连个电线杆都没有。
他蹙起眉头,来回打量一圈,四四方方的院落不似平日里那般旧,玉兰花树小小的一棵,枝头开满了粉白的花。
石屿没心情欣赏这满园的春色,心里乱成一团,继续向前,每走一步,都在改变记忆里老城区的模样。
后来他碰到了宋璟珩。
再后来他走出院子,见到了穿旗袍的女人。
夜幕低垂,宽敞的客房里呼吸声急促。
石屿跳楼未果,被宋璟珩紧紧抱住,僵持半晌,他累得满头是汗,用力扯开宋璟珩的手,趴在桌上大口喘气。
胸口不断传来刺痛,他脸上忽青忽白,眼下有一阵的恍惚。
宋璟珩伸出手,又讪讪收回,试探地向前,“石先生,你还好吗?”
石屿抬起眼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璟珩每上前一步,窒息感便加重一分,尤其是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屋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闷哼一声,想说没事,嗓子却疼得发出声,额角青筋直冒,本能地张大嘴巴,半晌都没等来一缕空气,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金星直冒。他强撑着挥开宋璟珩的手,趔趄地跑向屋外。
皓月当空,徐徐晚风灌进喉咙。
石屿瞬间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泛泪花,他吸了吸鼻子,呼吸通畅了些,回头盯着屋子,心里骂了声他大爷的,这什么破梦,奇怪就算了,居然让他这么难受。
石屿咽了下口水,嗓子好似裂开般疼,他按了按喉结,疼痛不减,愈加真实。
梦里怎会如此的疼?
大脑有一瞬的宕机,白日的景象恍然在眼前闪过,白墙黑瓦,飞檐翘角,木质的格窗下连个空调外机都没有。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石屿仓皇地后退,背抵树干,茂密的槐树开着紫色的花,透过树叶缝隙,他看见头顶的星星很亮,天空很远。
如果这不是在做梦,难不成他是穿越了?
宋璟珩面露困惑,缓缓走向前,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白色边,朦胧不清。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再难拔出,石屿皱了皱眉头,现实和梦境交叠在一起,头疼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宋璟珩怕他真出什么意外,走近了些,想问他到底怎么了。
“你。。。”第一个音节还没有发出,石屿恍然回过神,眼瞅着他一点点靠近,心头一紧,怕再次呼吸不过来,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
宋府很大,脚下的青石砖路又窄又长,好似看不到头,两侧的假山假水比沿路碰到的家佣还多。
石屿跑了好长一段路,脑袋清醒了些,在墙角的栅栏前停住脚步,回头瞟了一眼,宋璟珩紧跟在身后。
他脑袋一热,长腿跨过栅栏。
原先蹲在地上打盹的母鸡被吵醒,咯咯地张开羽毛,满园乱窜。
石屿也不嫌吵,跟在它后面踱步。
这么扯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不成是妈妈平日烧香惯了,给家里请到了活神仙?
那也不应该啊,他有的时候也会去教堂,高中的老师天天说他想上天,上帝怎么不把他带到天上?
真搞不懂世上玄学那么多,为什么要穿越回一百年前。
难不成是近代史挂科,老天惩罚他回去学历史?那高等数学也挂科了啊,怎么不穿进书里解题?
石屿想不明白,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另一只下蛋母鸡,身旁的公鸡当即就飞扑上来啄他的膝盖。
“草草草!”石屿单脚跳着逃窜,“别追,别追!我真不是故意的!”
公鸡听不懂人话,咯咯地追着他跑了大半圈,吵醒看门的狗,狗吠伴着鸡鸣,宅邸从未如此热闹,幸好这儿靠近后门,少有家仆走动。
宋璟珩实在看不下去,叹了一口气,把石屿拉出了鸡圈。
“你大晚上没事跑鸡圈里干什么?”
“思考人生。”
宋璟珩愣了一下:“在这?”
他指了指栅栏,蹙眉瞪着他,这人的每个举动怎都如此匪夷所思。
“不行吗?”
石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袋乱糟糟的,蹲下身,扯地上的狗尾巴草。
脚边有一个不大的水坑,倒影着明晃晃的月亮。
他定定地看了会,梦境被风吹散,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百年不变,南风过境,感官忽然变得敏感,明明已入春,凉意刺骨。
他搓了搓手臂,陌生环境不断刺激大脑神经,恐惧在心底蔓延。
石屿长呼一口气,头埋在臂弯里,胸口闷得慌,宋璟珩犹豫地向前,弯腰伸出手:“你没事吧?”
“没事。”腿蹲得有些麻,他抬起头,悬在头顶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好看得让他想起画室里常常压他一头的班长。
石屿别开脸,扶着身后的栅栏站起身,扯过狗尾巴草的手脏兮兮的,他不自觉地蹭了下裤腿,背到身后。
槐花簌簌飘落,回去的路上布满紫色的花瓣,石屿本就郁闷,忍不住踢了一脚堆叠在一起花瓣,看向在前面带路的人。
昨日的记忆好似被梦境一同带走,只留下发红的眼眶,和一耸一耸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花瓣纷飞,月影婆娑,眼前的人有一瞬的诧异,停下脚步,回头答道:“宋璟珩。”
“哦。”石屿毫无察觉地走上前,记忆由彼此的贴近回到脑海里,他拍了拍后脑勺,一想到昨日在山顶对他上下其手,郁闷不减。
他试图把这段黑历史从大脑里删除,转移话题道:“你昨天为什么会哭?”
“我娘去世了。”
石屿一怔,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槐树郁郁葱葱,月光被挡住,看不清他的脸,好半晌他轻声道了句:“节哀。”
“嗯。”宋璟珩点了点头,面上毫无波澜,仿佛昨天在坟头痛哭流涕的人只是石屿想象出来的而已。
他欲言又止,沿着石子路走到头,看见光亮处。
偌大的宋府花团锦簇,灯火阑珊,找不到一副挽联,远看倒是像新婚燕尔,刚上任的女主人为了冲喜,特意打点出来的院落。
石屿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小时候看过的那几部八点档肥皂剧提醒着他这个宅邸不简单,得想办法趁早离开才行。
几日过去,石屿把房间里的挂历撕到头,又将书架上的西洋钟拿下来,转动时针无数遍,依旧没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
他在院子里算了算时间,也快到开学了,转念想到最近不用见到事多人烦的导员,心中的郁结似乎消了不少。
他盖好薄被,闭上眼睛,貌似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也不错。
宋璟珩好心收留他后,就忙碌了起来,抱着一摞石屿看不懂的古书,早出晚归地去书馆自习功课。
太阳慢慢西沉,宋璟珩推开门便瞧见熟睡的石屿,紧了紧手中的食盒,上前喊他起床。
石屿睁开眼,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
这两日被宋璟珩嘱咐最多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一日三餐都是家仆或者他端进屋。
石屿撇了撇嘴,从床上坐起身,自己真的这么见不得光吗,连个门都不让出去。
他跟在宋璟珩身后走到餐桌前,忍不住问了下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门,宋璟珩没头也没抬,专心盯着手里的课本,把晚饭放到桌上,转身回屋学习。
石屿哼了一声,居然敢无视他,心头不满,故意大声地拖动椅子,打开食盒,吃完温热的饭,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拿挂历纸叠纸飞机。
院外的玉兰花树上白花花的一片,一半是玉兰花,一半是纸飞机,他把挂历纸折完,下床关了灯,铺开被子,闭眼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院子里睡多了,他换了不下两百个姿势都没睡着,梆硬的枕头硌得他颈椎疼,身下貌似只有一床垫背,腰背睡了几日,又酸又疼。
他绝望地睁开眼,如果席梦思公司早创立一百年就好了,至少他现在或许睡上柔软的床垫。
到了后半夜,石屿还是没睡着,一骨碌坐起身,猛锤了两把枕头,盘腿坐在床角,开始怀念手机,平板,电脑,甚至高中用过的mp3。
月光透过格窗,淡淡地照进来,被子的颜色也不好看,石屿一脚踢开,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单上,谁家男生床上的被子绣着两只小燕子。
隔天一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把揽住宋璟珩的肩:“哥们跟你商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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