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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深秋(半黄梅子雨)


身后有风吹过,水稻沙沙作响,石屿回头望了眼,又抬头和他对视,宋璟珩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后退。
石屿见他老实了不少,点了点头,跟他回到了四合院。
雨一直在下,廊前坑里的水越积越多,月亮爬上来,倒映在水坑里,宋璟珩熄了灯,侧躺睡下。
到了后半夜,意识深处风把彼岸花高高吹起,连带着童年往事一起在脑海里纷扰。
当年的父亲不似现在这般跋扈,那一年他坐在老宅长亭里,背对着满池的荷花笑起来像大肚佛。
荷海翻涌,涛声四起,画面被卷得天翻地覆,宋璟珩倏地回到了悬崖边缘,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猛然回头,眼前最后景象是那两只宽厚的耳垂。
耳边狂风不止,宋璟珩唰地一下惊醒,捂着胸口倒抽冷气。
石屿被他吵醒,“啧”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大哥,你又怎么了?”
他唤了好几声宋璟珩没有丝毫反应,像是被梦魇困住般,定定地望着床头柜。
石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仍不搭理。
潮湿的冷气从头顶窗户钻进来,他搓了搓手臂,坐起身,趴在他耳边喊:“宋璟珩,你大半夜装什么僵尸!”
宋璟珩被他吼得一哆嗦,似僵尸还魂般,木木地盯着他:“你怎么也醒了?”
石屿用力一扯,没好气道:“你把我被子拽走了。”
“对,对不起。”
他慌忙把被子盖到他身上,石屿理了理被角,余光最后瞥了他一眼,样子看上去还算正常,翻身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唐月槐收拾好行李,坐车去码头的前一秒收到邮局的信,他拆开扫了一眼,当即掉头回到四合院,对宋璟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
石屿来了兴趣,想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要做什么,向前走了两步,躲在窗台屏风后。
“刘春贵一直在市郊打听你的下落。”
宋璟珩眉梢一扬,像早有预料般:“等你回去后,找几个线人告诉他,我带着石屿躲在这。”
唐月槐额角一抽,瞪眼看他:“你不怕刘春贵反水,将位置告诉你爹?”
“他暂时不敢。”
晨间风大,宋璟珩眯起眼睛,眼角下青黑愈发明显。
隔着一扇窗,鹦鹉在笼子里不停地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石屿撇撇嘴,早知道就不教它说话了,他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听清。
不过几日后的傍晚,石屿坐在台阶上,研究唐月槐从街上买来的纸扇,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响,
他想起先前宋璟珩的嘱咐,来人的时候必须躲回屋里,他站起身和去开门的宋璟珩刚好撞了个正着。
宋璟珩本能地搂住他,“小心。”
石屿蹙了下眉,想不通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一把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你快去开门。”
夕阳从格窗中洒进来,流光溢彩,石屿躲进屏风后,拨开扇子,阑珊光影照在脸上,眼下刚好印着一朵梅花的影子。
屏风外的刘春贵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余光时不时打量整间屋子的陈设。
宋璟珩率先开口:“老宅近日可好?”
刘春贵紧跟着吐苦水:“少爷,实不相瞒老宅如今一片混乱,老爷的脾气越发不稳定,整日在屋里摔摔灌灌,那清代的茶盏他跟不要钱似的往下人头上砸。”
他捂着额头,眼睛眉毛皱成一团:“您看我头上这个包,诶呦,好些日子了都没消下去呢。”
宋璟珩抿了口茶,皮笑肉不笑道:“这可真让你受苦了。”
“不打紧,不打紧。”
他放下茶盏,示意他坐过来:“你这次找来是有何事?”
“老宅这两日出了些岔子。”
刘春贵郑重地鞠了一躬,走上前:“还请少爷您亲自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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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珩:“我只想贴贴,我有什么错...”(大狗狗哭泣jpg.)
这周更完啦,下周见!

第十五章 旧年
刘春贵卷起袖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三少奶奶的病愈发严重,老爷请了些神婆在她屋子里做法。”
石屿闻言,剥着瓜子从厨房出来,搬着椅子凑近些听他们家热闹。
刘春贵一见到他,客套地笑了笑,想着继续,宋璟珩叩了叩桌面:“春贵,你最近为何对我家的事如此上心?”
“毕竟小的在老宅做过长工,对宅邸的一草一木都生出了些感情。”
他答得真切,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况且少爷您平时对小的不薄,小的应当尽这份力。”
宋璟珩有些想笑,这人不过在老宅待过半年,与他接触也不过两三次,哪来的情谊。
“多谢你的好意。”
宋璟珩抿了口茶,把话摊开了说:“不过,我只好奇苏秀云假死那一晚你在哪?”
刘春贵眉心一跳,迟疑了两秒:“小的在杏花楼买醉,不清楚三少奶奶的事。”
“是吗?”宋璟珩眯起眼睛:“你当真没见过苏秀云?”
窗外风云变化,阴风四起,他抬起胳膊三指指天:“小的对天发誓,如若有半句假话,绝对天打雷劈!”
“轰隆”窗外闷雷炸响,闪电照亮格窗,石屿扫了眼突如其来的暴雨,忍不住笑出声,这天气未免也太应景了吧。
宋璟珩抬眸望向他,石屿收起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开门:“来来来,你在这说,这儿最刺激!”
屋里油灯微微一闪,刘春贵的表情忽明忽暗:“石先生,您就别寻小的开心了。”
“哪里,哪里。”
雨丝斜斜地打湿他的衣衫,石屿往前走了两步,屋顶蓦然传来一阵响动,不及他反应,黑衣杀手一跃而下,举起蝴蝶刀便朝他刺来。
“石屿!”宋璟珩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净,手碰碎桌上的花瓶,“咣当”一声引起杀手的注意。
他挟持着石屿步步逼近,看清了来人,转瞬松开手,眸间寒光闪过,刀尖径直刺向宋璟珩.
石屿倏地僵住,眼瞳泛灰,耳边似有钟声响过,他慌张地捂住耳朵,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时间分秒不停,苦涩的中药味夹杂在潮湿的风里,石屿呼吸渐缓,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这是哪里,身体却像是被装上发条般,张开双臂,不受控制地挡在宋璟珩前面。
杀手手起刀落,石屿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刀尖的蛇毒瞬间侵入五脏六腑,他眨了眨眼睛,最后看了眼这片陌生的环境,像片枯叶般摇摇晃晃倒在宋璟珩怀里。
刘春贵唇角微弯,推开身后的窗户,腾空而起,消失在深深的夜幕中。
无法改变局势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杀手顿感胸口一阵刺痛,握住腰间的彼岸花,慌张地看了眼窗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没人告诉过他杀错了人该怎么办,难不成会比这个人死得更早。
杀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心一横,又举起刀把朝宋璟珩刺去。
只是这次他没有得逞,陈昊及时赶到,一脚踢开他手上的刀,挥拳猛击。
周遭的喧嚣仿佛听不到了,宋璟珩耳边嗡嗡地响,该做的保护全做了,为何石屿又落的这样的下场。
宋璟珩眼底通红一片,桂远方丈的警告重重敲在心头,他不敢再往下想,一遍又一遍唤石屿的名字,指尖颤抖不止,试图捂住他不断向外冒血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杀手翻窗而逃,陈昊急忙去追,打斗声渐远,钟声悠扬,桂远方丈穿着道袍出现在门口。
他收起纸伞,灰色长袍下摆被雨淋得透彻,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像是时钟的摆锤。
屋里狼藉一片,血腥味很重,桌子被掀翻在地,机械座钟被摔得四分五裂,桂远方丈脸上不动声色,八仙眉长长垂下,挡住眼尾的褶皱。
他像是早就预料般瞥了眼石屿,收回目光,走到宋璟珩面前。
“请节哀。”
宋璟珩怔然抬起头,桂远方丈将怀表放在石屿胸口,低头默念晦涩的咒文。
存封的记忆就像开了闸似的,从时光的尽头倾斜而来。
民国十三年深秋,大火蔓延老宅祠堂,桂远方丈扶起宋璟珩,往石屿眉心上点了点,一道金光闪过,鲜红的血迹竟如时光逆流般往回收。
狰狞的刀伤很快不见了,他一挥手,倾盆大雨瞬间浇灭了燎原的大火,留下一阵浓烟,宋璟珩抱紧石屿想和他再说几句,却被他拂尘轻扫面颊,晕了过去。
石屿感觉自己在天空中飘了许久,久到身旁的云层聚了又散,月亮出来了。
他半眯着眼看月,月亮圆的像玉盘,透着光,光影里他模糊看见整洁的病房,黑白相间的挂钟,还有身侧那个哭肿眼睛的女人。
“妈。”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月亮里面的人仿佛听不见,始终握着他的手哭,石屿伸手去碰月亮,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划到胸口。
顷刻间,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般,头发眉梢全都沾上一片淡淡的霜,睫毛轻颤,雪花在头顶缓缓飘落。
石屿僵硬地向前走,想走进月亮,回到现实,可他穿透这片月,看到的却是一片春和景明。
民国十三年早春,绿柳成荫,老宅的墙角开着一棵旺盛的腊梅,石屿走过去,花瓣簌簌飘落,影子落在白墙上。
他抬起头,不见高楼,恍然有种做梦穿越进单机游戏里的错觉。
石屿摸了摸梅花上的露珠,想夸一句建模不错,忽然听到远处:“石先生,多谢你方才出手相助。”
他回过头,望向那人的瞬间,风卷起地上的花瓣,在身后打起了旋。
宋璟珩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眉梢轻扬,微笑致意。
石屿不自觉地走过去,说了句没事,又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家,你若不嫌弃…”
“大少爷。”匆忙赶来的女佣打断他道:“老爷有请,还望您速速随小的前往主院。”
她挡在石屿面前,俯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宋璟珩眉头微蹙,避开她,向他欠了欠身:“抱歉石先生,还请你在这稍等片刻。”
石屿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这两个npc在讲什么,四下望了望,也没找到指引剧情的箭头.
他挠了挠头,稀里糊涂地穿过园林,走进一座气派的两层小楼。
屋里的女人察觉到声响,从屏风后走出来,定睛打量他。
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穿着葱绿色织锦缎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那瓷白色的珍珠个个都珠圆玉润,远看好似一盘串起来的桂花元宵。
“你就是宋璟珩捡回家的下人?”
石屿一脸莫名地指着自己:“我现在的身份是下人?”
女人一记眼刀扫来,石屿暗自腹诽,等会儿一定要在论坛发帖吐槽这个npc怎么连眼神都在骂人。
旁边的女佣给她倒了杯茶,小心翼翼道:“少奶奶您先喝些花茶,消消气。”
“我看璟珩越发不受管教了。”
女人小口抿了抿茶,坐到紫檀木沙发上:“气走教书先生就算了,竟还把大街上的叫花子领回家。”
石屿不管她怎么叨叨,端详木桌上的西洋钟,目光微凝,不懂这游戏里的时间变化怎的如此真实。
按这钟上的时间来算自己将近睡了十几个小时,可床头的闹钟却没响,如果没记错今天还有早八.
完蛋,该不会迟到了吧
石屿心头一惊,带着被早八支配的恐惧,猛掐大腿.
下一秒,腿间的刺痛感传至大脑神经,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跪在地上怀疑人生,这什么破梦,怎么连伤害都这么真实。
“宋璟珩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带了个疯子回来。”
女人嫌弃地拿手帕遮住下半张脸,喊来女佣:“阿召,快去把老爷喊来,把这家伙撵出老宅。”
“二妈,我人就在这,不必麻烦我爹。”
宋璟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石屿回过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我的人,我亲自带回去。”
宋璟珩逆光走进来,拉起石屿回到自己的厢房,帮他安顿下好后夜幕已至。
隔着一道门,宋璟珩伸出手想敲门,又怕打扰到他休息,收回手,转身的瞬间,屋里发出一声惊响。
“草草草,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石屿抓了把头发,不愿相信宋璟珩下午的解释,爬上窗台。
按照平时游戏里的套路和做梦经验,从高处掉落肯定能重启。
他打开窗户,一只脚跨出窗外,还没来得及跳下去,门忽然被打开,宋璟珩怔愣一秒,箭步冲上前,死死抱住他。
石屿被他勒得喘不过来气,疯狂拍他的手臂,宋璟珩没有松手,窒息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
他剧烈咳嗽,意识变得模糊不清,远远看见货车亮着远光灯朝他驶来。
天空细雨蒙蒙,十字路口绿灯亮起,他撑伞穿过马路的瞬间,大片光亮从眼前闪光,伴随着急促的鸣笛声。
石屿大脑空白了一瞬,手上的伞一偏,光亮越甚,刹车失灵卡车径直冲撞过来。
“碰”的一声,刹那间天地仿佛裂开一道口子,眼前天旋地转,耳边不断传来叫喊声,预想疼痛没有到来,他只觉得好疲惫,恍惚闭上眼睛。
好半晌过去,石屿动了动手指,关节僵硬得像八百年没有用过。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大片绿色晃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身后传来一阵低低哭声,一转头,少年跪在墓前,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用看脸都能想象到哭得有多惨。
“喂,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哑,像是泡在陈旧的时光里发了霉。
墓前的少年没有回头,石屿上前走了两步,踩到一颗硬硬的怀表,表面玻璃吱嘎碎裂,恍然间,石屿发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攻占了他的心房,血液上涌,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他神情微怔,愣愣地定在原地,大脑飞速转动,老天爷就像是有意帮他找回过去的记忆般,刻意让石屿躲在三年前的躯壳里,身临其境地感受过往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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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石屿缓过劲来,眼前的景象愈发的清晰与真实。
他再一次走上前,问道:“诶,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少年不答,石屿啧了一声,这家伙难不成是个聋子,他绕过墓碑,站在少年面前,阳光刚好在此刻穿透云层,照在少年的脸上。
石屿眸光一凝。
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袭灰青色长衫,手帕掩盖下半张脸,睫毛轻颤,眼角泛红,哭得梨花带雨。
石屿眉头微蹙,这小子年纪轻轻穿得怎么像在拍电影。
不等他一探究竟,少年匆忙收起手里的玉镯,站起身,警惕地盯着他。
石屿怔了一瞬,喉结微动,眼前人约莫十六七岁,个子却比他半个头,墨色的头发略长,微翘的刘海挡住眉毛,桃花眼下有颗浅浅的泪痣,鼻梁高挺,唇角微垂,下颌线条利落流畅。
阳光穿过树的缝隙,恰巧有一束光照在他脸上,石屿呼吸一滞,这五官也太精致了吧,不看这宽肩长腿还以为是个女生。
少年不习惯他直勾勾的眼神,往后退了退。
“你是谁?”
他刚哭完,嗓音有些哑:“为何你会出现在我娘的墓前?”
“你娘?”石屿抓了把头发,上次这么叫的人还是在语文书里,“兄弟,你说的是哪里的话?”
少年喉间一哽,明显愣了下:“这位先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请你离开。”
这人说话怎么是个调调,石屿眯起眼睛打量少年,好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
身后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雨过天晴,远处挂着一道彩虹,近处的阳光照在身上,意外的温暖。
脚边的水洼闪着不正常的光亮,他垂下眼眸,草叶轻拂,浅蓝野花肆意生长。
石屿眨了眨眼睛,这莫不是在做梦,平时的n市哪有这么好的天气。
他揉了揉脖颈,竟也不觉得酸痛,对着水洼瞅了眼,没有平日里的手掌印。
果然是在做梦,石屿轻呼一口气,不过幸好梦里是在玩游戏,要是梦到联考,校考,高考那可就惨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找回平时玩3d游戏的感觉,对少年吹了声口哨:“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无意识地握紧拳,声音很轻:“宋璟珩。”
“什么?”石屿画风突变,有恃无恐地凑近:“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他步步逼近,少年身上清爽的皂荚香萦绕在鼻尖,他忍不住想调戏一下这个npc。
石屿抓住少年的领子,仔细嗅了嗅,抬眸笑道:“哇,兄弟你好香。”
少年躲避不及,眼睛倏地瞪大,随即冷冷开口:“别碰我。”
石屿佯装没听见,反正是在做梦怎么/摸/都不犯/法。
他踮起脚尖,肆无忌惮地捏了/捏少年的脸,没想到皮肤细/腻,光滑像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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