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你知道他开的是什么公司吗？用你名义？”
“我不知道啊，他带着我去办的，叫我签字就签字，叫我干嘛就干嘛，你们有事情找他呗，我不知道的……”
“姑娘，钱不是这么好挣的！为什么白给你一个月2000？你知道不知道，你可能帮人家背了刑责，背了坐牢的可能！”
“什么啊，你别吓唬我，我大不了把这钱退给他，虽然我花了，但是我可以找人借的！”
梁晓敏的反应很大，但是她依然以为自己跟这事不会有什么大关系。
“姑娘，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有个罪名叫帮信罪。”
“如果对方用你的银行卡，你作为法人的公司去走私，去贩毒，去洗钱，你就是帮凶。”
“你的量刑不是以你知情不知情为处罚，而是以你名下涉及的非法金额有多少来定罪的。”
“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没事吗？你怎么向警方证明你不知情？？”
“范启明给你的钱是转账还是现金？”叶锐普及完法律知识，提出问题。
梁晓敏毫不设防：“现金，每个月真的就两千，没有多的。我没骗你们，我骗你们干啥啊！”
“你看，你除了说你还能怎么证明？你根本没办法证明？”
“你还年轻，你去学习了解下法律，多少年轻人抱着你这样的想法，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毁了一辈子。”
叶锐忍不住又普及了一遍帮信罪，让梁晓敏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她的领导，问问法律援助，或者自己上网去搜索……
梁晓敏越听越害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那我怎么办？他们是不是犯法了，那我怎么办！”
“他们现在有没有利用你的账户从事违法行径还没未查明，我建议你尽快去把你名下借给他们的银行卡停用，公司注销。”
根据逸林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范荣只是利用梁晓敏的公司收取出境游押金。
这种行为虽然不是完全合规，但是凭叶锐经验判断都是你情我愿约定的事情。
他们问到的人，在回国后都收到了退款。
还没有人因为这个事情来报警过，暂时扯不上刑事案件。
但是范荣父子现在下落不明，以后是放弃这个账户还是以备不时之需谁都说不准。
叶锐认为极有可能再次利用，毕竟范启明已经准备把自己家的公司暂停运作。
以后需要一个公司干点什么，用梁晓敏这个公司不是正好？
再次流入的资金恐怕就没那么干净了。
所以为了斩断后续的可能，也是为了救一把梁晓敏，叶锐建议她去注销，至于她去不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天边露出了一丝银光，叶锐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顾添走出小隔间看到叶锐还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还在？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吗？”
“我怎么就不能在了？天都要亮了，我还去休息什么？”
叶锐理直气壮，他又不觉得困，不觉得累，怎么就非要回去休息。
“你过来。”顾添眼珠子一转冲着他招了招手。
“干嘛。”叶锐看顾添神神秘秘的，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顾添一下关上了门，把叶锐拉倒了办公桌旁压低嗓门。
“你最近还在看直播没有？”
“看啊。”叶锐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拿给顾添看。
顾添瞧着上面的转账记录，有来有往的聊天松了一口气。
“我想着最近这些案子，以为你顾不过来呢。”
“哪能啊。”
叶锐显摆似的给顾添分析对话框里发出的每一句话。
从哪一条开始，对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松动，从哪一条开始，对方可能是想暗示什么。
叶锐逐字分析完，意犹未尽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我现在有信心，随时可以让她答应我的邀约。”
顾添一抬眼皮：“当真？”
“废话，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谢局那边怎么样了？”
“出差还没回来吧？”
顾添摇了摇头，谢悯这次出差是专门去汇报这个案子的，上面的态度开始很坚决，现在有了些松动。
“我觉得范荣这个案子可能也有瓜葛。”
关起门来，顾添对着叶锐才敢这么直接，就算没证据他靠直觉也敢说。
“那肯定啊，岂止是可能，我觉得百分百就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面对顾添，叶锐说话同样无所顾忌。
“我们这几件案子，遇到的巧合最后都是有关系的，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我睡两年，咱们逸林的治安就这么糟糕了呢……”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范荣所谓的海外商务考察团，大部分都是走的陈宁旭手上的折扣票。”
“票务公司应该是没有嫌疑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刚好他的团都能赶上陈宁旭的折扣票呢？”
叶锐认为，如果范荣和票务公司老板有瓜葛，那么老板手上有什么折扣，他肯定第一时间购买，是不可能挑选航空公司以及背后提供票源的人。
而且通过陈宁旭案的调查，陈宁旭和票务公司是单向联系，有折扣就告诉票务公司老板。
老板没办法去要折扣的……
也就是说票务公司老板无法预估陈宁旭什么时候会提供折扣票，飞去哪里，打几折，有几张他都无法预料。
经验丰富和陈宁旭合作多年的票务公司都不能预估陈宁旭什么时候放票。
范荣却能次次撞大运捡到折扣……
这不是运气，这是一早就沟通好的，只不过是借票务公司完成一个表面正常的流程而已……
“范荣的商务考察团，都是以那几个国家为目的地，全部围绕吾济利甲。”
“边境松懈，管理不严，他们去这些地方能考察到什么？”
范荣的鬼话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大世面，只有一点点经商头脑但是没有大局意识，也不关心国际经济形势发展的小商人。
特别是跟着他的出国考察团出国这帮人，很大程度和他们联系过的洪标一样，没出过国，只是想当成一个旅行。
出于对范荣的信任选择了范荣安排的旅程。
基于信任的前提，范荣说什么是什么，不会去思考，不会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信息。
对待这一趟出行的态度，能找到生意机会更好，找不到就当出去玩了一趟……
“之前不是已经发现了一个有去无回的吗？我琢磨不止一个。”
“这么便宜的旅行团，他拿什么赚钱？做慈善吗？？”
虽然洪标说过他们住的是民居，还经常自己烧饭吃，往返机票自担。
但是叶锐在心里琢磨过，就是包一辆车拉着他们到处走都不会便宜。
更何况一趟行程除了大巴，还会用到不同的小车。
越落后的地方，交通成本越高。
叶锐算来算去，都觉得他们交的旅行费能够成本就不错了。
这还没算导游服务费，算上怕是要亏钱。
不过导游电话已经拿到了，寻到合适的时机问一问，这些猜测就都能印证。
两个人正在讨论分析，小隔间门被敲响，叶锐回头顺手打开了门。
李忠明一脸兴奋抱着笔记本站在门边，门还没完全打开，他立刻挤了进来。
“顾队，你们猜中了，好几个通过票务公司买翱翔公司航班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包括你们问过的洪标那一个团里就有一个人。”
“这些人，我全部查了他们的银行卡记录。”
“我偷了个懒，嘿嘿嘿……”
李忠明说到这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赶紧说。”叶锐忍不住拍了一下李忠明的手臂。
在他看来李忠明怕不是偷了个懒，而是找到了某个印证真相的捷径。
“我没查他们和范荣公司的资金往来，毕竟可能时间范围还有交易形式不确定，影响的因素太多。”
“我查了他们和飞扬天际旅游公司的资金往来。”
“他们都给飞扬天际打过一笔钱，金额8-12万不等。”
“对比了时间，都是在出国前半个月左右。”
整个案子，李忠明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跟，但是昨天跟着去了一趟瞭阳，路上听了不少，问了不少，知道了大概。
李忠明考虑到范荣收培训费的形式多样，并不一定是公司转账，也可能有收现金的情况。
而且这些人不一定是同一时间找的范荣，其中还掺杂了别的干扰因素，范荣公司的账目查起来注定不可能很快有结果。
但是范荣搞这个出国商务考察团，是用了另一个表面跟自己无关的公司收取押金的。
目前看来，这个公司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帮范荣收押金，让这些出去的人以为自己打交道的还是旅行社。。
除此之外，它没有其他任何正规经营。
洪标之流不知道，但是李忠明一查就了知道。
这个公司不是真正的旅行公司，它根本没有开展任何旅游业务。
从成立之初到被警方发现，它只为范荣服务……
李忠明反复思考，会不会和飞扬国际产生经济往来的人都是和洪标一样，参加范荣出国考察团的人呢。
他从飞扬国际的资金流水中，随机抽取了不同时间段的打款人信息，再反去寻找和范荣的联系，一查果然都是和洪标一样的人。
这样的答案让李忠明信心倍增，随着查询的信息越多，他的推测印证的越多。
长长的转款人名单里，不乏小心谨慎担心钱财有去无回的人。
他们在转账的时候，在备注中留下了详细的信息。
出发时间，姓名，几人，最后还会加上四个字“出境押金”。
有些人甚至清楚写明，范荣要求转款。
这些在严苛的法律上也许算不上铁板钉钉的证据，但是却证明了彼此之间的联系。
挨着查询了每一个转款人目前的状况，发现了有很小一部分出境之后再未归来。
“名单我已经打印出来了，你们看看还需要我做什么。”李忠明把整理好的身份信息，航班信息，递给了顾添。
顾添一拍桌子转手给了叶锐：“拿出去，辛苦大家把这些人的信息掘地三尺，哪家医院出生，读的哪个幼儿园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查清楚后和当地联系，重点查他们还有没有家属，家里人有没有报警！”
“我马上给谢局汇报这个新情况，你们尽快追查，争取发现更多的线索！”
顾添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不仅是说给叶锐听。
叶锐拿着纸走出小隔间，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听到了吧？”
“嗯。”
“听到了……”
“听到了，我就再给大家仔细说一遍。”
叶锐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脯，好像自己不是代表领导来发号施令，而是自己就是领导。
叶锐认为顾添说得并不仔细，不方便大家工作开展，所以加上自己的解读，详详细细的把要达到的目的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陆斯率先举手：“锐哥，没看出来，你不仅破案厉害，指导工作更厉害啊。”
“是啊，我们现在人越来越多啦，以后肯定会有多的领导。”
“锐哥，以后你要当副队长，我第一个举手支持。”
叶锐躺了太久，久到在老人的记忆里，只记得他很拼，很认真，很大方，没有架子，身上没有富家子弟的纨绔毛病。
只记得他查案也很厉害……
但是具体怎么厉害，已经说不清了……
而新人最多只听过很概括的过往……
心里有问题也不好问，因为能看出来，刑警队的头还有他们的同事卓一鸣，对叶锐重伤未醒的事情非常介意。
后来叶锐醒了，更不好问了……
今天叶锐这一通洋洋洒洒的发言，让大家错觉好像是在听师父带徒弟。
那些不明就里的疑惑一下茅塞顿开……
叶锐美滋滋地享受完大家的赞美，一扬手：“这个资料谁去复印下，我们分一分？”
他扬着的手还没来记得转向卓一鸣。
卓一鸣的双脚刚要用力起身，一阵风刮过，另一个人已经抢了先。
叶锐看着微微低头从他面前迅速闪过的的徐懋森翘了下嘴角。
这个年轻人觉悟还是很高的嘛……
徐懋森很快抱着一大摞复印件回来人手一份，大家按叶锐建议的方式，稍微一商量后，迅速完成了分工。
每三个人以一个失踪者为中心成为一组。
一个负责查他的银行资金，一个负责和本地派出所联系，一个负责查询他失踪前的经营状况。
黄玲玲和卓一鸣一起负责整体梳理名单上人员的相关信息。
包括牵扯到的银行资金往来，他们彼此之间是否有联系，社交圈是否有重叠交叉。
叶锐拿着信息表，再次走进了顾添的办公室。
顾添挂掉电话表情严峻：“谢局让我们尽快确定给他答复。”
“如果确认无误，他连夜去汇报。”
“行啊，咱们不是还有个导游没联系吗？现在也是时候了。”
电话接通，对方看到是逸林的国际长途，语气有些迟疑。
“范总？是范总吗？”
“我们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啊！公安局！”对方的语气非常惊讶。
洪标提供的社交账号并没有绑定银行卡等身份信息
从洪标的描述，只知道导游是位外表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女性。
是国人，但是是国内哪里人不确定。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认识范荣吗？有点事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不过开始前，我们需要按流程询问下您的信息。”
“我的信息？？”导游语气中的惊讶逐字抬高。
“对，不方便提供吗？”
“没没没……”导游生怕自己说慢了，被警察怀疑。
唐萌，35岁，出生于龙东附近一个海滨小镇，做涉外导游多年，以前是在国内旅行社带团，后来自己有了经验，也想换个地方生活，去了国外专做地接。
“我主要是待在吾济利甲，虽然吾济利甲对我们采取落地签，但是周边几个国家是有一个国家签证就能互通。”
“吾济利甲虽然首次落地签只给十五天，但是续签其实挺容易的。”
“吾济利甲虽然经济不发达，治安也不太好，但是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玩法。”
“现在全民都想旅游，穷人也想出国。”
唐萌做了多年涉外导游，对各个国家的旅游政策，旅游市场风向了如指掌。
以吾济利甲为中心的周边几个国家，民风淳朴，自然风光多样，这些特点弥补了治安不良的短板。
这些年旅游经济越来越发达，吸引了不少国内的游客。
虽然每个国家都有海关，但是实行的都是落地签政策，极大的方便了说走就走的旅行。
并且只要拥有一个国家的签证，去周边几个国家几乎畅通无阻。
这几个国家都没有我国大使馆，领事馆，但是为了促进旅游经济，当地也是尽量给予来自近邻大国的国民方便。
吾济利甲只要首次入境申请的是30天有效的入境签，之后可以在当地无限次续签，每次续签时长都是三十天。
唐萌抓住了这个政策契机，在五年前就以此种方式长居吾济利甲。
并且落后小国根本不在乎你是旅游签，工作签，还是探亲签，只要你在当地遵纪守法不被抓进去公安局，没人回来查签证。
唐萌摸清楚当地情况后，利用自己国内的人脉，优势，很快开展起来了地接地陪业务。
“你意思是你这些年基本没回过国？”
“不常回去，春节才回去待半个月，平时都在这边。”
“那你和范荣是怎么认识的？”
叶锐不禁好奇，两个人的老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唐萌不常回国，难不成范荣国内旅游认识的？
“我们在吾济利甲认识的啊？”
“什么？？？”
顾添惊讶，范荣的出境记录里一直没有吾济利甲。
唐萌几年前刚到吾济利甲，为了开拓自己的业务线，她不仅挨个联络国内的同行，还在本地进行了宣传。
她的手段非常质朴自己印制小卡片，到一些游客聚集的地方四处发放。
范荣就是通过她的小卡片联系上她的。
第二天两个人约在了一家街头咖啡馆见面。
范荣表达正在寻找长期合作的伙伴，自己有一些小的考察团，有的可能是来玩，有的可能是来考察商业契机。
希望唐萌结合本地特色，给他两个方案以及报价，一个倾向商业一个倾向观光。
当然他也不是让唐萌白干，未免唐萌误会他白嫖方案不好好做，当即给了唐萌2000块钱的方案制定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