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在勾得人肚子叽里咕噜乱叫的香气中，顾添开始总结刚刚结束的调查。
种种细节交织在一起，大家的结论一致认为，范荣不像被陌生人绑架。
“我甚至觉得，他不是被绑走的，是主动跟人走的。”
叶锐手里抓着一只大虾剥一段壳抿一下手指，这也不妨碍他大脑飞速运转。
大家伙捧着饭盒转头看着他，叶锐又抿了一口手指，捏着彻底剥完课白生生的虾肉扔进了卓一鸣饭盒里。
卓一鸣一愣，还没来的推拒，就瞧见油腻腻的手指从他饭盒里抓走了两个糖醋排骨。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都忘记了他们为什么看叶锐。
顾添用手掌狠狠拍了下额头，深吸一口气。
“你先别顾着吃，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主动跟人走的。”
叶锐捏着糖醋排骨喂进到嘴边，仔细啃干净肉，又把骨头放进嘴里嚼了嚼，最后嚼到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才吐出来。
叶锐意犹未尽嘬着手指。
“添，你今天这菜点的不错，这糖醋排骨真好吃。”
“赶紧说，你要喜欢吃，回头给你点十份。”
“行啊，果然是我兄弟，要不然说你是我兄弟呢。”
叶锐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顾添一口气又堵了上来。
合着他叫叶锐给他花钱买东西，就不是兄弟了。
他给叶锐花钱买东西，就是兄弟了？
“赶紧发表你的高见！”
顾添忍不住催促，叶锐要是没吃饱他也就不催了，知道他这样的身子骨饿不得，这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没多饿，恨不得提着他到前面汇报工作。
“啧。”叶锐意犹未尽砸吧了下嘴，溜达着走到了最前面。
“你们看啊，范荣不是第一次来望北，但是呢这次尤为蹊跷。”
“按我们查到的信息，他4月就来了逸林，到了之后他就直奔瞭阳租下了房子。”
“按地下钱庄，还有周德强的反馈，其实范荣经常来望北，但是每次来都是住在逸林。”
“他来逸林为了什么暂时不论，这次直截了当去了地下钱庄附近租住，我觉得就是计划好的。”
叶锐综合了潘思琪报案时提供的信息，他们目前调查到的信息，模拟了一遍范荣最近几个月的轨迹。
沿着范荣的轨迹，以及这几个月他对公司运营的干预，不难发现每一步都是他完全自主的决定。
没有看出哪怕一丝丝的被迫，所有行为都符合他之前的行为逻辑。
包括最后的离开，什么时候出门，走之前取了卡里最后一笔钱然后换成外币。
这样的行为绝对不是被人胁迫，更谈不上被人绑架。
“顾添，事情有点不对劲。”
叶锐刚说完，虚掩的办公室门被推开，苗宇一脸着急冲了进来。
“怎么了，苗苗。”大家伙心中一紧，苗宇这么着急，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公司都垮了。
苗宇联系了帝城的同行，想请他们明天去范荣公司提取一下范荣的指纹，还有寻找一些范荣遗留的毛发，烟蒂之类的，看能不能对比DNA。
帝城市公安局法医鉴证中心连夜联系了范荣公司登记在册的联系人。
对方说自己是财务，之前接到范荣的指示，说给每个员工发半年的工资，然后把公司业务结束。
帝城的同行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得原话转述，苗宇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告诉顾添。
“打电话，打电话，赶紧打电话。”
叶锐蹭地站了起来刚走进电话机话，卓一鸣已经按下免提拨通了范荣公司财务的电话。
卓一鸣自报家门后，对方对于换了个地方的警察找上门并没有多奇怪。
“你说是范荣要求你解散公司的？”
“也不算解散吧，说发半年工资，大家乐意出去找工作的出去找，不乐意的可以等半年，他重启。”
“是范荣亲自说的吗？什么时候说的？”顾添急切地追问结果。
“最开始是小范总说的，大概是7月10日，我没同意。”
财务是跟了范荣多年的老人，经手了范荣全部的业务，在公司里她只听范荣的，就算潘思琪也不能指挥她。
十天前，范启明在公司告诉他，最近业务出现了问题，范荣想要重新规划调整。
中间可能要暂停所有业务半年，这半年的工资提前发放。
社保缴纳这些暂停，半年后也许会重启也许不会，也可能会彻底调换业务方向。
让大家自己考虑要不要另谋他处。
办公场地尽快退掉，如果半年后重启，肯定是要扩大规模的，目前这个办公室不合适了。
应付款全部付掉，应收款做个账目出来，催一催，实在催不到汇报给他处理。
如果清掉所有支出，账面还能有超过五万块钱的盈余，账面留两万块钱，其他的全部打给飞扬天际旅行社。
如果账面盈余低于一万块，就让财务自己处理。
财务听完范启明的安排，甚至在范启明拿出范荣亲笔写的委托书后，都没有同意。
她说涉及钱财进出的一切事宜必须由范荣亲自跟她交待，否则为了公司，她不可能答应。
“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叶锐忍不住插嘴。
“因为我们公司是每个月12日发工资，前面两三天都是我最忙的时候，而且当时范总不在，我还找不到人签字。”
各种琐碎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财务对这一天记忆犹新。
当天晚上，财务接到了范荣的电话，说一切按范启明说的办。
尽快完成人员遣散，办公室退租。
如果退租有困难，押金什么的可以损失。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和范启明沟通，他最近忙于别的事情，接电话不方便。
财务得了指令，第二天就按范启明说的执行了。
他们这个公司，除了范启明，范荣，加上她就三个员工，给几个月工资遣散这事，大家也没什么意见，痛快拿钱走人。
和物业交涉退租费了点周折，不过范荣说了可以损失押金，所以押金少退了一半也办好了退租手续。
不到一天时间，财务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
范荣说让她有什么不清楚的，超支的和范启明联系沟通。
但是范启明第二天也如同消失一般，再也没有见过人。
而她也算帮范荣把所有事情都在理想状态内处理好了。
“你们公司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应付款有一些，但是应收款其实我们没有什么。”
范启明的口头生意都是见钱干活，所以每一笔业务款都是及时到账。
而应付款是之前的一些合作，需要支付的成本。
总之财务把所有该付掉的款付完后，账面上只剩下了不到四万块钱。
范启明之前说账目上留两万，其他打给飞扬天际。
财务打款前主动联系了范荣，询问是否安排不变。
虽然这家公司从来没有和范荣的公司有过经济往来，
但是既然老板都这样说了，财务就准备照做，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多问了一下。
范启明说最近还有最后一批客人要出去，需要定金，所以需要打款。
“但是刚挂了电话，范启明又打了回来，叫我不要打款了，让我自己处理账面上的钱。”
“我能怎么处理？我只能什么都不做。”
财务对账面上的钱没有别的心思，那天过去之后，范荣的公司暂停了运作。
毕竟如果要注销公司，这个事情也不是她就能办到的。
她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只有什么都不做了。
她把财务相关的文件搬回了家，其他那些就当废纸处理了。
叶锐听到这心凉了一半，那办公室怕是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继续招租了，哪还有地方收集范荣的生物检材。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财务说第二天物业上班了帮他们问问，挂掉了电话。
“难道是范启明绑架了他父亲？为什么？”
“他爹不给他钱了？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电话刚挂断，徐懋森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叶锐瞪了他一眼把“你是不是傻”咽进了肚子里。
“你脑子是不是都是水？”
“嗯？”叶锐听到猛一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卓一鸣。
徒弟现在有点暴躁啊？
“我……我怎么啦？”徐懋森抬眼皮看了一眼卓一鸣立刻又埋下了头。
叶锐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卓一鸣训人。
“为什么你就想着绑架绑架，你记不住时间吗？”
“范启明在国内让财务结束公司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是潘思琪已经接到了绑匪电话的时间。”
“如果是范启明绑架了范荣，两父子没在一起吗？”
“还需要范荣晚上给财务打电话确定？”
“那怎么解释，范荣消失，范启明处理公司资产呢……”徐懋森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句，卓一鸣深吸一口气。
“你想啊，我都给你说完了，还要你做什么？”
叶锐干脆拖过旁边的椅子抱着手臂坐了下去，一面庆幸一面遗憾。
庆幸卓一鸣当初没收徐懋森当徒弟，卓一鸣这一天天的生气上火，怕是要不了多久能气成高血压。
遗憾的是卓一鸣教人很有自己的风范，可惜不能发扬光大了……
“那就是范启明被绑架范荣的人威胁了……”
“不对。”
徐懋森死命揪着自己的头发，叶锐都怕他给自己揪秃了，他终于怯生生试探着又说了一句。
“他们商量好的？”
卓一鸣嗯了一声，徐懋森双眼瞪大，不知道是惊讶这个答案还是惊讶自己居然瞎猜猜对了。
“怎么可能！”徐懋森反复念叨，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怎么不可能，潘思琪接到绑匪电话时候，范荣还在瞭阳城中村里过的好好的。”
“哪个绑匪会向家属预报绑架？人都没绑到，先要钱？？”
“他甚至还能安排财务遣散公司。”
“但是为什么他不接潘思琪电话呢？？”
徐懋森依然想不通，办公室里很多人也想不通，懊恼自己忽略了最关键的时间点。
“谁知道潘思琪说的是真是假？”
顾添嘲讽地一笑，看到房东提供的监控时，他就注意到了时间上的不对劲。
但是考虑到潘思琪说的话有水分，所以他并没有做出肯定地判断。
听完范荣公司财务提供的情况，可以确定范荣在7月12日离开之前，安排好了一切。
“对，潘思琪9号接到绑匪电话，我觉得这个事情是存在的，但是她说她联系了范荣没联系上，这个事情可能有水分。”
“她可能根本没联系，或者联系上了没发现问题，现在人不见了怕被怪责就说没联系上。”
叶锐怕顾添说的话又引起一些经验不足的同事误读，赶紧深度解释了一遍。
“看来我们要联系下那个飞扬天际名义上的法人了。”
“为什么呢？范荣是想拿回花给潘思琪的钱，然后搞了这么大一出？”
“他为什么笃定潘思琪不会报警呢？”
虽然范荣和范启明一起自导自演才说得通：为什么结束公司运营，却不提出账面余额，反而想要转给了一直掩盖得很好的另一个公司。
大概后来怕暴露，又阻止了财务转账，但是这一切是源于什么？
如果只是范荣想要抛弃潘思琪，拿回钱财，何必搞这么复杂。
并且他怎么笃定潘思琪不会报警？
“找他们写字楼调一下监控，看看有没有范启明的影像，如果有，发给李忠明和苗宇，叫他们对比。”
“对比帝城给范荣存钱的人究竟是谁。”
顾添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猜想，在帝城ATM机给范荣卡里存钱，让范荣从瞭阳取走的搭档，很可能就是范启明。
两父子合伙把国内能弄出来的现金，全部转移了。
“这不是情侣闹矛盾分家，这是跑路啊……”叶锐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联系下那个法人，问问她和范荣父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午夜的电话，响得特别久，接通后，一声不耐烦的“喂”混着着轰隆隆的机器声音传来过来。
“梁晓敏吗？”
“是我，你们谁啊？”
那头的机器轰鸣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巨大的噪音甚至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早已经查清楚梁晓敏状况的大家自然猜到，她应该是在工厂上夜班。
“我们是逸林市公安局，找你了解点情况，方便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吗？”
“公安局啊，那你等等我。”
梁晓敏听到是警察，配合态度到是比较好，她举着手机跑去找了领导请假。
因为她一直没挂电话，所以这边对于她请假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点没隐瞒是警察找她，领导甚至质疑是不是骗子，找她干嘛？
她实话实说自己也不知道，只说了解情况，领导不放心的叮嘱她注意甄别，千万别打款后准予了她的请假。
机器的噪音逐渐远离，周遭安静下来，梁晓敏主动说了话。
“你们是公安局吧？找我问什么？不会问我有多少钱吧？我没钱哦。”
“你认识范启明吗？”
“哦，你们问他啊。认识的，他读大学时候，我和他谈过恋爱，后来他爸反对。”
大家一愣，这人还真是范启明大学时候交往过的对象，只是两个人从出生到生活轨迹都差得太远了，怎么认识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是要问他们家的事吗？那我不清楚的，只知道他爸爸有钱，他爸觉得我图他家钱。”
“你就说说你们两怎么认识的，交往了多久？”

第303章
梁晓敏和范启明是在夜场认识的，梁晓敏长得年轻漂亮，两个人青春冲动加上酒精刺激当晚就发生了亲密行为。
醒来后，范启明看着素颜的梁晓敏还是很漂亮，就提出了交往。
范启明读的学校一般，学业轻松，梁晓敏工厂上班，三班倒能调班，所以两个人有很多时间混在一起。
两个人出去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开房。
梁晓敏无意听到范启明室友说他家很有钱，范启明也很有钱后，有些震惊。
因为虽然日常出去，都是范启明付钱的多，但是他们的吃住条件都非常一般。
梁晓敏想着他居然对自己这么抠门，当即要分手，范启明为了哄她说给她买包。
走进那家她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进去过的店，梁晓敏毫无概念。
她连价签在哪里，上面的数字有几个零都不知道。
她以为这样富丽堂皇的店，最多比她在夜市，批发市场看到的东西贵十倍差不多了。
一个包七八千块钱，是她当时认知的极限，她不好意思问价，不好意思去翻找价签。
就算她当时看到了价签，也会以为上面的价格是假的，毕竟批发市场的东西最喜欢打上天价数字，凸显销售价多么便宜。
她满心以为自己喜欢的范启明就会买，一只包几千块钱对于范启明不算贵。
所以她东瞅西看，选了一只，销售一报价她都惊呆了。
惊呆到忘记了还价，忘记了问能不能便宜。
“其实吧，买不买那么贵的，我无所谓的，谁知道他说给我买，卡里都没钱，那不是耍我玩吗？”
觉得被拉到别人店里丢了脸的梁晓敏和范启明吵了一架就走了，本来是想分手，后来范启明几次来找她复合。
带着她出去买衣服，买鞋鞋，前前后后买了不少花了不少，梁晓敏勉强消气了。
“后来再出去，吃住都好了点，交往了一年多吧，他腻了，我也觉得没意思。”
“他说的我也听不懂，我说的他也不理解。”
“而且他家那么有钱，他爸爸不会同意的。”
两个人交往的时间里，范启明不止一次当着她面接过范荣的电话，每次支支吾吾，范荣听出来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无可避免都会教训几句，这些话梁晓敏断断续续也听到过。
虽然嘴上不说，对于两个人的未来，她很清楚。
终究是生活轨迹相差太大的两个人，最后新鲜感过去了只剩下无趣。
两个人分了手……
“后来他又找过你吗？”
“找过，几年前的事了，他说他想自己干点事，不想被他父亲管着，叫我帮他……”
梁晓敏想着自己一没钱二没权有什么能帮的，但是念及旧情也想着跟富二代保持良好关系，万一以后用得上呢，就问范启明需要怎么样的帮助。
范启明的要求很简单，让梁晓敏帮他注册一家公司，然后开一个公司银行账户给他用。
他也不是白用，每个月会给梁晓敏两千块钱借用费。
“一个月给我两千，白来的钱，我又不干嘛。开个卡而已，我又不是不能开，我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