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找到我儿子的……”
后面的话因为情绪激动，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叶锐瞧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怕他一激动有个好歹，赶紧解释。
“没有，没有，你别瞎想，我们没发现你儿子的任何踪迹。”
“现在我们查案子牵扯到了你儿子，想来了解下情况。”
“是不是范荣，是不是范制衡！”袁青松并没有因为叶锐的安抚平静情绪，反而更加激动。
叶锐嗤了一声，今天这情绪是彻底下不去了。
顾添立刻接上了袁青松的询问：“我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你是怎么知道范荣的？”
“你儿子失踪后，有联络过你们？你们没有报警？”
“没有，我们给了赎金，不止一次，那个我都没听说过的小破地方，我们国家的警察哪里管得到。”
袁磊出国前根本没告诉父母，他要出国去玩，如果他说了，他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
所以他告诉父母，他和同学约好了去逸林玩几天，因为他们大学玩得好的一个同学要过生日了。
父母管他并不严，基本上他说什么都不会反对。
袁磊学习成绩不佳，勉强考上了本科。
但是不是重点学校，重点专业，平时课业轻松。
他有大把的时间钻研别的东西，所以从读大学开始，他一直热衷研究各种投资。
从黄金到数字货币。
从股市到楼市。
什么流行他琢磨什么，但是总是半途而废。
他怕投资失败，怕亏钱，怕丢脸……
家里说过给钱，给资源，你总得干才能知道行不行。
袁青松甚至好几次听说小儿子有投资，有和人做生意的想法后，就立刻打钱支持……
但是袁磊一次都没有开始过……
大学都毕业了，也没瞧见他真正的投资过什么。
家里人都认为袁磊大概真的不是投资的料，所以也准备好了让他来家里帮忙，按月发放零花钱的打算。
本来说好，他这次出去玩一圈，回来之后就去家里的公司上班。
眼见着毕业了一两年了，一直这么虚度光阴可不行。
人一旦闲着就容易出问题……
哪知道还没来的给他安排事就出了事。
他们担心的最坏的结果提前到来了。
袁磊要去逸林几天，具体的行程他们没过问，想着怎么玩都不至于玩个几个月，十天半个月最多了。
他离开后半个月，家里接到了他的求救电话。
张嘴就是要钱……
袁磊说自己身上的钱财，手机，手表，凡是值钱的，连一件衣服都没给他留下，全被搜走了……
但是对方还是不放过他，要求他向家里求助打钱，先打20万，之后再说……
袁青松问儿子在哪里，究竟怎么回事。
袁磊只说出了半句话，跟着范总的考察团出国，电话就被掐断……
袁青松坐立不安，正在思考找哪里的警方报警时，电话再次打过来。
这次的电话号码和刚才一样，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
只是电话里不再是袁磊而是换了一个人。
对方告诉他们想要儿子活就别问那么多，乖乖准备钱……

第307章
袁青松虽然做的生意算不上行业前列，公司也不能叫商业帝国，但是这些也认识些各行各业的朋友。
他凭借袁磊说过的信息，很快找人查到了儿子早就从逸林飞出国了。
并且查到了，儿子口中的范总就是一个成功学骗子，范荣。
“这种骗子，我这些年见过太多了，凭着一张嘴，蒙骗那些没有经历过商海大风大浪的人。”
“做生意真有他说的那么简单，真有那么容易，他为什么自己不去做？？”
“收钱教别人致富？他是如来转世吗！”
袁青松情绪激动，他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骗局，居然把自己小儿子骗了，而且面临人财两失的局面！
“你联系了范荣？”叶锐打断了袁青松的纷纷不平。
“对，我让他退钱，并且说要举报他参与组织非法出境，不能保证人员安全，我说要告他！”
“他退钱了？”叶锐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他还是要问一下。
按袁青松说的，袁磊被掳走很快联系了家里要求给赎金，袁青松查到范荣应该也没有多长时间，为什么五月下旬才退款呢？
是袁青松查范荣花了些时间，还是中间有他们不知道的拉扯？
“没有，开始否认，我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跟我说成年人个人行为。”
“我给他发了律师函，他才退款。”
“只是发了律师函？”叶锐刚才听袁青松那么义愤填膺，以为他已经提起民事诉讼了。
“我找公检法的朋友咨询过，也问过律师，我儿子这个事情，就我掌握的情况很难在法律上追究范荣的责任。”
范荣得到的答复是，就算他有证据表明，范荣是组织者，在没有资质的情况下组织了海外旅行团，让袁磊在海外遇险，但是在法律上难以界定责任。
第一，现在有一种旅行叫自助游，自我寻找吃住行交通方式，时间灵活，旅行安排全由自己想法设计。
袁磊去逸林，出国的机票都是自己购买，没有签订任何旅行合同，所以袁磊出境游更像是自助游。
自助游和常规旅行社不一样，范荣如果证明自己只是应大家要求，帮大家联系海外吃住行，他的资质要求和责任承担就和旅行社完全不同。
出门在外有风险，成年人应该有充分的预见。
除非是范荣直接绑架了袁磊敲诈，否则没办法要求范荣对此完全负责。
就好像你说你想去逛街，你朋友建议你走某条路，结果你遇上抢劫，你不能说因为你朋友让你走这条路，而要求你朋友担责吧？
第二，袁磊是用合法身份和手续，自行购买机票出境，这和非法出境性质完全不一样。
无论范荣收了多少钱，赚了多少钱都扯不上组织非法出境。
我们都知道无利不起早，范荣要是没有利益，他不会这么积极的运作这种团，但是法律讲究证据。
特别是民事相关，有的事你得自己掌握了充分证据才有打赢官司的可能……
而且律师强调，就算你证明范荣从中渔利，他能给的赔偿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因为除非范荣参与了绑架，否则你想天价索赔几乎不可能。
“所以你就放弃了？”
“那能怎么办？”
“你给了多少赎金？”
“他们要20万，我给八万，要十万我给五万，真没那么多，上周前给了三四万吧。”
“就吊着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袁青松叹了口气，这样的无底洞总有填不满的时候，什么时候结束他也不知道。
挂掉电话，卓一鸣语气幽幽。
“我怎么觉得这爹，好像有点不太想救了呢？”
“嗯？”叶锐转头看着自己的徒弟，这个观点有点新鲜，他刚才其实都没有这样想过。
“他没报过警，只是找公检法还有律师朋友咨询过，咨询的点虽然没说。”
“但是听他的语气，怕是都是怎么告范荣才能索赔。”
“这个出发点不太对……”
卓一鸣提出了，在最近他们接触到的一系列和人口失踪有关的案子里，作为被害人家属，袁青松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只想着打官司要赔偿，没想过报警救儿子……
而且这自作主张打折赎金的行为，是真不怕他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啊。
虽然对比王玉珏家，他家的经济实力没那么丰厚，但是也不至于面对穷凶极恶的绑匪，连讨价还价都省略了，直接打折给钱。
“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打电话问问去。”
卓一鸣一说，叶锐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他不准备思考这里面的门道，反正还有个家属呢。
电话再次接通，袁世听到这头是逸林警方有些惊讶。
“老头子报警了？”
“嗯？你们不打算报警？”
袁世一声冷笑：“报警那就是费劲，警察能管到那么天远地远的地方？”
“我们这个小地方，报了警，说不定没多久全城都知道了。”
“到时候都来看我们家笑话，或者那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客户听到这消息，我都怕他们跑。”
“这年头生意难做，人家还怕我们家参与什么境外非法活动，被人报复呢。”
袁世的话比袁青松更加直白，明确的表态，不报警。
“赎金，反正也没多少……”
叶锐刚以为自己对袁家的财力预估失误，这家里还有隐藏财力。
哪知道袁世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能给多少算多少，给不了，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在袁世这里，叶锐终于发现了袁青松态度奇怪的核心，大儿子的态度占了很重要的原因。
“你对你这个弟弟似乎不太上心？”
“你们关系不好？”
“呵，一个要来分你财产的弟弟，你愿意要吗？”
袁世的反问让叶锐几乎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愿意啊，我不止有弟弟，还有妹妹，以后都是要分财产的。”
“那是你们穷家小户没几个钱，当然无所谓……”
袁世不屑的口气让顾添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居然有人说叶锐家穷家小户没几个钱……
“再说了，你们要一个爹妈生的，就算你不愿意，那也没多大的作用。”
“哦？你和袁磊不是一个妈妈？”叶锐听出袁世的弦外之音了。
袁世又是一声冷笑：“他妈妈就是第三者。我能给他好脸，只是我认为稚子无辜而已。”
“但是，他要自己犯蠢，影响了我的利益，那我可不同意。”
“再说，老头子对他也没有那么看重，他母子除了花钱有什么贡献？”
“他妈一个高中都没读过的女人，年轻时候凭着美貌勾引了老头子，除此之外一事无成。”
“只能说遗传是个可怕的东西，儿子还是一样蠢。”
袁世的抱怨让警方知道了这一家人表面和睦实则暗潮汹涌的背后。
袁世的生母和袁青松是原配夫妻，两个人白手起家创业开公司。
袁世母亲因为年轻时候事业家庭两头兼顾，从袁世上小学开始身体就渐渐不好了……
她一直支撑着忙碌事业，家庭，没想到她的辛劳却给了袁青松更多的机会思想开小差。
袁世记得自己小学毕业考试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被本地排名第一的初中跨区录取，他兴奋地一路狂奔回家想要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家里的一地狼藉……
父亲出轨了，并且外面的情人已经怀孕了，有知道内情的旁人告诉了一直蒙在鼓里的原配。
吵闹争执充斥了袁世小学毕业的暑假，他的母亲不愿意家庭破碎，也不肯将自己多年辛苦成功拱手相送。
他母亲没提过离婚，袁青松乐得享受齐人之福，老婆帮忙打理生意，外面小情人又生了儿子，正大光明享受家外有家的日子。
常年的吵闹，郁结，袁世的母亲在他高中时候生病过世。
过世之前，自觉命不久矣的母亲拽着袁世的手，告诉他，阻止不了父亲再娶，但是一定要阻止钱财旁落。
他还小，不要和父亲起冲突，对自己没好处。
他要记住，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亲生母亲挣下的，应该都是他的。
十几岁的袁世听了妈妈的话，面对在母亲过世不到三个月，父亲就迎娶回家的情人，恭恭敬敬叫阿姨。
对于带过来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
一切的一切让他父亲还有后母，以为他失去了依靠识时务讨好。
他读完了大学，放弃了去大公司工作的机会，回来守着父亲的一亩三分地。
父亲年事已高，继母只会享乐根本不会做生意，一点事情都干不了，弟弟还小指望不上。
他能回来，袁青松非常高兴，手把手带，手把手教。
这么多年下来，虽然生意表面是袁青松说了算，但是实际上袁世已经摸清了所有，包括接过了所有的渠道人脉。
“我其实没想过做什么，我想的是在我爸百年之后，给他们母子一套房，一点钱。让他们离开我的世界。”
“如果这个弟弟是个踏实肯干的，留着当请个人给份工资就行了。”
袁磊的母亲，小袁青松将近二十岁，如果没有意外肯定是走在袁青松后面。
按现在的布局，袁世肯定是独揽大权。
如果袁磊的母亲命不好，先死了，他更省心了。
对于袁磊，他不喜也不讨厌，还是那句话，小孩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这个弟弟对他也算尊重，所以他没有想过赶尽杀绝。
但是没想到，袁磊居然在外面搞了这么一出，成功把自己埋了……

袁磊出事后，袁磊母亲天天在家呼天抢地，大哭大叫，叫袁青松去救儿子。
“我也不好说什么，老头子什么想法我也不能左右。”
“我就叫我爸考虑清楚，现在钱难赚，我是帮他赚钱，养老的。”
“钱都花出去了，我也没办法印钞票，反正我重点大学毕业，大不了以后出去找个班上，你还有多少力气赚钱？”
袁世的话表面看无波无浪，什么都没说，但是与人打交道多年的袁青松怎么会听不出来儿子话里有话。
你要救，就花钱去救吧，花多了，救不回来，影响了我的利益，我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现在生意主力全靠大儿子，袁青松心知肚明，为了自己以后的晚年生活舒坦点，不要得罪大儿子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架不住年轻老婆天天在家闹，他也就只能自掏腰包，有一搭无一搭的给绑匪打钱。
“对于这个事情你怎么看？”叶锐想听听袁世的看法。
“很简单啊，他肯定是被那个什么范总骗出去卖猪仔了啊。”
袁世语气轻松。
“你们是警察，你们查不查的出来，能不能救袁磊其实都无所谓。”
“他有命活到回来是他运气好，他命大。但是经过这个事情，我爸会知道他靠不住，还是得靠我。”
“他要回不来了，只能说，他替他妈还了当初的债，如果她妈不当小三，他根本就不会出生。”
“虽然那些国家又小又乱，但是精准绑架这种事情，除了熟人还有谁能干出来？”
袁世认为，肯定是傻乎乎的袁磊在和范荣的交道中，透露了自己家的情况，才会被盯上。
国外旅行，不管什么形式，要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掳走，肯定要对行踪轨迹非常清楚。
范荣非法收取出境押金，其实是对这些目标人群的经济考量。
他所谓的好心也罢，逐利也罢，有他组织出国，安排国外行程，他知道每一个行程。
表面看来他没一同出国，但是他幕后指挥不是难事。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可能他一个人就办到了。
虽然绑走袁磊对他有什么好处并不能提前预估准确，但是最直接的收益肯定是那笔非法收取的出境押金到手了。
所以袁世授意袁青松去找范荣要钱，他也算为这事出了一些力。
挂掉袁世电话，叶锐问顾添：“够了吗？”
“还不够……”
顾添摇了摇头，才两个受害者，还不够他们申请的筹码。
“行，大家继续查！继续加码！”
“顾队，顾队。”李忠明再一次抱着笔记本风风火火跑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顾添看到李忠明咋咋呼呼的模样，心中一喜，肯定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但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我对比了范荣公司办公地所在写字楼的监控记录，可以确定在帝城几家银行给范荣存钱的人就是范启明。”
“我也问了苗主任，他分析得结论和我一样。”
范启明在公司出入，并没有故意遮挡，所以在监控中留下了从五官到走路形态全方面的记录。
他在银行ATM机监控拍摄到的范围内，就算再遮挡五官，他的形态姿势，他的骨骼特点是无法改变的。
而且现在天气炎热，穿衣轻薄，身材身形的特点更加暴露无遗。
经过技侦和法医，两个技术层面的综合分析，一致认定，范启明就是在帝城多家银行ATM机给范荣存钱的人。
“两父子真是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儿子在帝城转移资金，老子在瞭阳兑换外币。
之后怕是齐齐汇聚，一起逃往了他国。
“还有一个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李忠明又打开了电脑上新的一个文件夹。
“说说说，不管有没有用，先说。”
“在范荣房东家的互联网浏览记录里发现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