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那家正经的按摩店好像都还没有正式开门，他记得这街上的按摩足疗一般下午两三点才迎客，中午都是打扫卫生做准备。
他看到范荣从里面走出来还有点诧异，但是他不确定是范荣想去按摩被婉拒，还是按摩完了出来。
他本想和范荣打个招呼，但是范荣走得很匆忙，根本没瞧见他。
“他是空手，还是提着东西，背着包？”
店主仔细回忆了下，摇了摇头：“这个我可真没注意。”
“行，谢谢了。”一行人刚走出两步，立刻有个年轻的干警解释。
“那家暖暖按摩店是我去的，当时里面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洗脚的，有推拉的，还有拔罐的，是正经店。”
年轻的干警极力说明，自己没有偷懒，的确是进店了解了情况，举着照片问了店里每一个工作人员，他们都说没见过。
“哎呀，你别慌嘛，万一没上班呢？”
叶锐看年轻干警满脸着急，急红了脸，出声安慰。
他倒不觉得他们的兄弟会偷懒，只是百密一疏，各种巧合下，错过了很正常。
而且范荣大早上去按摩，估计平时不是个有按摩习惯的人，要不然谁大早上刚睡醒就去按摩啊……
“一会去问问还有没有谁没上班，或者离职了，他大早上按摩这事不太正常。”
顾添的看法和叶锐一样，范荣大早上进按摩店的行为很反常。
十几盏白晃晃的灯照得暖暖按摩店里亮堂堂。
透过关闭的玻璃门看到了店家生意兴隆的摸样。
店铺里十几张按摩沙发上全是横七竖八歪着人，门边的塑料凳上还坐着看起来像在等位的客人。
门口的街沿上堆着晒干了没有收捡的生姜，浓烈的姜味刺激着鼻腔。
叶锐左右一瞧这家店的位置虽然是整条主路的中段，但是距离范荣租住的房屋有一定距离。
在位置上，范荣租住的房屋走出来的路口相对更靠近路口，他正常出入不会经过这里。
“去几个人就行了。”
顾添说完，卓一鸣立刻走了过去，黄玲玲抬起脚犹豫了下又放下了，徐懋森立刻紧跟过去。
陆斯抬起脚犹豫了下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三个人举着范荣的照片，询问着店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客人，还是服务员，见人就问。
后间的窗帘一撩，走出来一个端着木桶的中年妇女。
她身材壮实，满头大汗，卓一鸣立刻迎了过去。
他举着照片挡在大姐身前，大姐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让让，重。”
卓一鸣闪到一边跟着大姐走到客人身前，递上照片。
“您见过这个人吗？”
大姐抽出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抹了一把脸：“来过一次，大清早还没开店就来了。”
“啥都没准备呢，他就来了，也不好赶。”
“喏，就坐那张沙发上。”
大姐指着最靠近门边的沙发。
那天刚开店，大姐一个人在店里打扫卫生，范荣走进来，大姐说还没开始营业，他说没关系，可以不洗脚，单纯按摩下。
大姐听他只要按摩，报了个价后，范荣没反对在沙发上躺下了。
“他一直看着对面，不知道看啥，跟他说话吧也不搭理。”
“大概就按了四十几分钟，他忽然起身扔下钱就走了。找的钱都来不及拿。”
按摩一小时报价40块，范荣扔下50块钱走了……
“空手进来的？有什么特点吗？”
“特点？没有啊，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能走能说话，正常人一个啊。”
“他去了哪里？你看到了吗？您能回忆下大概哪天吗？还有什么特征？”
“我得想想。”
大姐一脸凝重，仔细回忆，旁边另一个正在给客人按脚的服务员提醒她。
“不是有排班表吗，你要是没调过班，去看看不就知道哪天你开店打扫卫生了。”
大姐说着“对对对”，走去了收银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仔细的翻看了几页后肯定的告诉卓一鸣是7月8日。
卓一鸣看到收银台上展示的监控画面，抬头看到上方的摄像头，捞过了鼠标。
“我看下你们的监控记录。”
大姐看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走回沙发旁继续给客人服务，其他人也没有人阻止。
卓一鸣点进了存储监控记录的文件夹，密密麻麻的监控记录一直记录到了今年一月。
“保存的挺全啊。”
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毕竟现在监控记录自动保存都是顶多半个月，保存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刻意下载保存的。
“老板两口子一天天的不守店，又怕我们偷懒，装这个监控就是监视我们的，连个盆子坏掉了，老板都要翻监控看看是谁最后用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然要保存齐全啦。”
坐在最近位置的服务员听到卓一鸣的嘟囔语气颇为不爽的回复。
“你们老板电话多少？”卓一鸣估计把这些视频全部考走，应该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收银台上贴着呢，你找找。”
卓一鸣打通电话，对方听说是警察，要拷店里的监控记录，顿时很紧张。
“你们不会给我弄走了，我就没有了吧？”
“我们是复制，不是剪切。”卓一鸣估计店主年纪有点大，似乎不懂拷贝的意思。
“不影响我保存的吧？不影响吧？”
“不影响，你的还在。”
“如果不影响就没事，你再跟我说下你的名字，警号，要是我回头发现没有了，我可得找你……”
卓一鸣把自己的名字，警号又念了一遍，店主记好后挂了电话，他立刻走到门口叫进来了李忠明。
拷完监控，一行人走出路口，找了个相对清净点的地方，李忠明盘腿坐在地上，大家伙围在旁边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打开了7月8日上午十一点的监控视频。
拿着扫把的服务员大姐刚按开店里的照明，玻璃门还没完全打开，范荣伸手推开挤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东西……”大家一眼发现了大姐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范荣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看起来像垃圾袋，但是里面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
“是钱。”
卓一鸣翻出手机里记录的范荣提款的时间，在7月8日早上不到十一点的时候刚好有一笔五万块钱的提款。
范荣之后的举动证明了黑色袋子里装着的东西肯定非同寻常。
他坐在靠最外的沙发却把黑色袋子塞进了腰部和沙发靠背之间的空隙。
厚实的袋子顶的他坐得不舒服，他稍微调整了下依然保持这样的姿势。
他眼睛一直盯着外面，李忠明快进了一段监控。
范荣忽然起身，掏出钱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转身去收银台找零的时候，他抱着黑色袋子急匆匆走了出去。
服务员大姐没有看到的影像在监控里完整呈现，他走进了对面的楼里……
“有同伙？”大家看范荣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在等人了。
“同伙不应该24小时候命吗？怎么可能还需要等？”
叶锐认为范荣应该是在等一个不能约或者不好掌握时间的人……
李忠明调整了视频的播放倍数，十几分钟后，范荣两手空空从单元里走了出来。
“他的钱呢？？”
“这楼里有鬼。我们一家家去敲门还是怎么？”
叶锐说完立刻招致了顾添的白眼：“你也知道有鬼，你觉得鬼会承认吗？”
“这楼里有他的同伙？”徐懋森皱着眉头。
“不可能，范荣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我怀疑还是地下钱庄之类的。”
卓一鸣结合潘思琪说过的话，怀疑范荣还是找了地下钱庄。
“去烟酒店再问问，我看他店里有些烟不像烟草局供给的，瞭阳经常有远洋船，他说不定知道点啥。”
曾经抽烟多年的叶锐，刚才扫了一眼柜台，已经把正规进口香烟和走私香烟分出了大概。
香烟店老板看到再次去而复返的一群人，叹了口气，再考虑今天是不是早点关店。
叶锐当然没去关心他的心理活动，指着柜台里的两包香烟，老板刚要报价，叶锐说出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凉。
“老板，这两种烟，你怎么搞到的？”
“我……我拿钱买的啊。”
“拿什么钱买的，人民币还是外币，你这烟就不是正路子来的。”
“我……”
“你刚才还说这片没有违反乱纪呢……”叶锐轻笑。
“警官，小本生意，糊口不容易，我这顶多算有点违规吧……”
店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我又不是烟草局，不是缉私局，你说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嗨，我们这种烟酒店赚点钱不容易的。”
老板先是大倒苦水，什么烟草局配货，好卖的品种给一点，搭售一堆不好出的品种，还不能不要。
铺垫了一大堆才扭扭捏捏说，瞭阳有很多渔船跑远洋，也会有国外的船停靠。
有些船员为了赚点外快，会带进来一些国外的烟酒，零食售卖。
他会去港口转转，有时候也会有船员提着袋子过来售卖，然后留下联系方式，下次有货时联系下。
“和外国船员你怎么交易？”
“那肯定是外币啊，人家不收我们钞票。”
“你哪去换的外币？”
叶锐听老板这么含含糊糊，一年这种货肯定走了不少，反推到交易金额，怕是早就超过银行规定的每年的个人外汇额度。
“有换外汇的，我们这条街就有。”
叶锐和顾添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狂喜，看似无所谓地顺嘴一问。
“哟，你们这挺发达的啊，还有这种地方呢，在哪啊？”
老板抽了一口气，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说，今天这帮祖宗肯定不走，如果说了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说吧，我们待得越久，你被怀疑的几率越大。”
“你早点说了，给我们留的时间充裕，我们一会上别处转转或者考虑下两天再去，没人怀疑到你头上。”
叶锐看出了老板的犹豫，他也理解老板的犹豫，都在一条街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按摩店对面那栋楼上去，五楼最左边头上临街的那户。”
“玻璃窗不大，常年挂着绿色的窗帘。”
老板说的含含糊糊，看过了按摩店监控的大家自然知道了，按摩店对面是从哪道门进去。
顾添带着一行人离开转身朝着路口走，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叶锐回过头，看到烟酒店老板不仅关上了玻璃门，还拉下了卷闸门。
卷闸门可能日常不关，并不顺滑，声音巨大但是拉了这么久才掉下来三分之一。
老板双手抱着铁钩子半蹲下甚至，仰着头抿着嘴憋着气使劲往下拽。
叶锐笑了笑转过了头……

第301章
大家伙重新走到了路口，顾添看了一圈人，抽出了三个刚才躲在后面，没怎么说话的年轻刑警。
“刚才你们没露脸，现在就你们一起去。”
“地方都记住了吧？怎么走知道吧？”
“嗯，知道的。”
“你们一会进去，先到处转悠一下，过个几分钟再去那家敲门，如果没人应回来再商量别的辙。”
“如果有人在，一个人就直接问，有其他人看情况，都机灵点。”
几个人离开后，顾添的手再一次习惯性的伸进了裤兜。
裤兜里空空如也，他握着手抽出来对着空气张张合合。
卓一鸣的手下意识伸进裤兜摸了摸，最后捻出来了一颗糖递了过去。
“顾队，给。”
顾添一愣接过去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糖有些化了，外表一层黏糊糊，顾添刚抿了两口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草，这啥玩意。”
他举着糖纸还没看清楚立刻被叶锐抽走了。
“薄荷糖？”
“太刺激了，这玩意。”顾添张着嘴吸着燥热的空气想要综合嘴巴里的透心凉。
“你这哪买的，三无产品啊？”叶锐瞧着包装纸上就三个字，生产信息，批号啥都没有。
“网上买的，别人说戒烟有用。”
“还有多少？”叶锐伸出手摊在卓一鸣面前。
卓一鸣心中一落，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叶锐木着的脸。
他这样的表情，肯定不是想吃……
“问你话呢，还有多少？”叶锐抬了抬手掌有些不耐烦
“最后一颗，我现在都不需要了。”
“我很久没有吃了，我已经没有烟瘾了。”
卓一鸣忙不迭解释，自己买这个是为了对付烟瘾，但是现在烟肯定彻底戒掉了。
“以后别买了，你要还有没吃完的都给顾添。”
“我？？”顾添长大了嘴巴，他听出来了叶锐嫌弃这糖不好，觉得质量有问题是假冒伪劣产品。
但是嫌弃扔了就是了，居然叫都给他？？
他就长得这么像垃圾桶吗？啥破烂玩意都能回收？
“你需要戒烟，我徒弟不需要了。我徒弟没那么大烟瘾，要想吃点刺激的替代，我可以买巧克力，百分百那种！”
“你为啥不给我买？”
卓一鸣还没回答，顾添抢着接话。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顾添反问。
“呵，好兄弟？我可不觉得，你瞧瞧你干的那些事，背着我谈恋爱就算了。”
“我最近越琢磨越不对劲，当初老谢调过来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顾添立刻喊了停，其他一帮人刚竖起来的耳朵舍不得放下去。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顾添看到大家的表情生怕叶锐一激动说太多。
“行行行，我闭嘴，反正以后你不准叫我给你买这买那，你又不是没钱，就算你没钱也可以找……”
“反正别找我！”叶锐说完伸手勾着卓一鸣的肩膀走到了一旁。
其他人听到叶锐真的不打算继续说，脸上有些失落……
顾添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刚才几个人离开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
这么久没回来，看来是找到了人。
一行人站在马路边沉默无言了一会，叶锐又叫住了苗宇。
“苗苗，刚才你们搜证除了脚印还有别的吗？”
“模糊的脚印收集了，屋子里的指纹收集了，看看让帝城那边去他公司收集点指纹对比，毛发不多，回去验验。”
“屋子里能找到的东西不多，反正都尽量收集了……”
范荣住过的屋子内里和表面一样的干净，不知道是他刻意打扫过，还是日常的习惯……
三个刑警满脸兴奋从路口急匆匆走了过来，还隔着一点距离就用力挥手招呼顾队。
“查到了，范荣在他那里兑换过不止一次外币，而且他们早就认识。”
藏在城中村居民楼里的外币兑换贩子，靠兑换外币赚取汇率差以及手续费过活。
瞭阳作为望北岛的大型港口，境内外的渔船进出港非常频繁，外币需求旺盛。
兑换贩子利用这些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将外币兑换生意越做越大。
“他和范荣怎么认识的？”
“他认识的一个人去听过范荣的课，还拉着他去过，不过他对做传统生意没兴趣。”
范荣和他认识后，看出来他不是自己的目标客户，跟他闲聊家常，留下了联系电话，说以后有需要给他介绍生意。
他只当范荣是客气，没想到，范荣后来真给他介绍了生意，并且这些年也会时不时找他……
他说以前范荣一般就是每次出国前会兑换几万块钱。
这次是兑换的最密集最多的，并且他根本不知道范荣搬到了这附近住，还以为范荣是从逸林过来找他的。
“范荣每次出国？”卓一鸣轻轻皱了下眉头，他们查到的范荣的出国记录和这个人的说辞有些出入。
“对，我们也问了这个问题。”
地下钱庄的老板，清楚的告诉警方，在他和范荣认识后没多久后，范荣平均下来几乎两个月就会找他兑换一次外币用于出国。
范荣偶尔也会把出国没花完的带回来兑换，有一次还带回来过本地货币，他都没见过所以没给兑。
“这么说，范荣是真的出去过了。”
“地下钱庄都没见过的外币，看来是个小地方的，范荣私下里藏着的事真不少啊。”
叶锐搓了搓下巴，随着调查深入，不知道还会揭露多少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
走访结束，一行人披星戴月匆匆赶回逸林。
市局院子里空荡荡，办公楼黑漆漆一片，大部分人都下班了。
车子刚停好，门房走出来吆喝了一声，问是不是他们定的外卖。
顾添刚“嗯”一声，年轻的刑警立刻小跑进去，提出来了大包小包还冒着热气的外卖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