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范荣出手阔绰，让见惯无数人的唐萌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长远合作的商业对象。
她之后几天哪都没去，针对范荣的的要求，提供的人群特点，做出了数份旅游方案。
从吃穿住行到穿插的活动，烘托的主体一应俱全。
并且这些方案里都没有任何旅行社安排的购物点。
每一个方案多少费用，哪些环节是浮动的，浮动的范围都写得清清楚楚。
范荣看完后，果然十分满意，不到半个月就送来了第一批客人。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了紧密合作……

“你们之间的费用是怎么结算？”
在范荣还有范启明个人账户，以及公司账户里，没有发现和唐萌任何形式的资金来往。
如果洪标不是恰好加了微信，唐萌这个人怕是掘地三尺都难以找出来。
“现金。”
“现金？？”
“是的，境外汇款有限额，并且手续繁琐，且吾济利甲这地方你们来过就知道了，别说ATM机，银行都没几家。”
“银行里办业务的人更少，如果我频繁去银行取款，可能会被盯上。”
“所以打款形式，我们在合作之初就商讨过。”
“范总或者他儿子大概隔段时间会来一次，结算之前的然后预付之后的。”
“而且和范总合作有一个好处，他给我结算的都是外币。”
“在这个地方，外币是硬通货。”
这些年让唐萌安心和范荣合作，宁愿推掉其他业务也要保证范荣的商务考察团运作的重要原因还是：钱。
范荣付款很痛快，从第一个考察团合作开始，范荣采取的付款形式一直是预付一大笔钱让唐萌放心花。
隔段时间，或者发几个团之后，范荣会亲自过来和唐萌结算，少了补钱，多了不退，再付一笔作为预付。
“你最近一次见到范荣是什么时候？”
“7月12日。”唐萌很肯定的说出了准确时间。
那天她正要去邻国机场接一个国内发来的团，范荣给她打电话说见面。
她冒着迟到的风险赶去见了范荣……
范荣和他算了账，把之前欠的款补给了她，这次没给预付款。
范荣说，最近考虑休息下，之后如果继续开展这个业务会和她联系。
“幸好那天起飞地大暴雨，延误了四个小时，要不然我真的会迟到，罚款赔钱都可能的……”
“你说下你接团的流程，范荣发过来的团具体流程。”
唐萌在正规旅行社做过，接团非常标准化，机场接人，趁着核对名单护照的功夫，收齐所有游客的护照，车上宣讲当地安全出行注意事项。
每一个地点，集合，上车，下车都点一遍人数……
“你知道范荣发过来的商务考察团里有人滞留不归吗？”
“知道。”唐萌的语气非常平静，可见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仅范总的团里有，国内其他旅行社发过来的团也有。”
“吾济利甲这些小国家，治安不良只是表面，实则藏污纳垢远超国内人的想象，当然黑白界限也很分明。”
想老实挣钱的人比如唐萌这种不去触碰灰色地带，可以活得很平安。
想富贵险中求的人只要不怕死，豁得出去能挣多少，有命挣有没有命花也看人各有命。
并且因为这些国家落后，所以他们通往世界各个发达国家的地下通道不胜枚举。
很多人来了这里，目的并不是这里，是通过这里寻求去别的国家的通道。
“其他团脱团的麻烦一点，范总这边简单点。”
叶锐以为唐萌指的是合作模式不同，毕竟其他团是正规旅行社，手续繁多，而范总是私人运营，简单些。
没想到唐萌接下来的话让他十分意外。
其他团脱团的人，脱团时间毫无预兆，她遇到过一下飞机就跑了的。
有旅游中途上个厕所就跑了的……
一旦发生脱团，后续很多事情都打乱了，并且对在团其他人的心理影响也不好。
正规旅行社海外旅行团发生脱团，波及每一个相关工作人员，情况说明资料整理都要反反复复折腾无数遍。
“一个旅行社如果频繁出现海外脱团，出境游会被限制，像我这样的也可能被暂停带团资格，换言之，谁知道是不是我组织的？”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合法挣钱，我还要回国的，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
而范荣发的团，表面看和旅行社差不多，实则区别很大，出境机票都是个人购买。
范荣根本不需要向任何部门报备，实际就是散客自助出国，当地寻找地陪，就算全跑了，对唐萌范荣的影响也不大。
因为在流程手续上看都是个人出境，而非有计划的组织出境。
且范荣团里的旅客很多彼此之间都认识，熟人拉不下脸，脱团都是发生在快要结束的时候。
“范总的团回去的行程基本都不一样，我也没办法分身每个人都送去机场，一般都是安排车接去机场。”
司机到了房间敲门不应，叫来人打开门发现人不见了，立刻会通知唐萌。
唐萌一问，连人带行李什么都消失了，心中就有数了。
这个事情，她在合作之初就和范荣沟通过，毕竟涉外旅游多年，这种事情不算稀奇。
范荣都说的是按正规流程办，不需要专程告诉他……
唐萌去当地警察局报了警，留下了手里的护照，然后再没有做别的特别的工作。
“别说这边的警察能力，就是换个发达国家都不会有谁专门去找这种有明显偷渡倾向的人。”
唐萌报警不过是撇清自己的责任，毕竟是她带的团，这些人万一出了意外横死街头，家属找来她没办法说清楚。
所以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保护自己……
“7月12日那次见面，或者前面几次见面，沟通有什么特别吗？范荣一般用什么方式和你联系？”
“社交软件？语音电话？跨国长途？”
叶锐回忆他们最近几天查到的信息，范荣的对外联系电话很多，但是没有拨打和接听过境外电话。
“座机，各种不同地方的座机。”
唐萌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范荣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却从来不接她打的电话。
范荣的手机就像曾经的传呼机，唐萌每次拨打，一定要拨到被范荣挂断，然后不多会，可能是立刻，可能是晚些时候，范荣会找一个座机给她拨回来。
神神秘秘好像搞见不得光的工作接头一般……
她以为范荣给她省电话费，还告诉过范荣，自己话费不贵，但是后来她发现，范荣主动联系她时候也是用座机拨打。
并且几乎每一次都不是固定号码，所以她也就不去追究原因了……
这也是刚才她看到市局的座机电话号码，虽然很陌生，但是下意识默认是范荣。
她以为范荣的业务又要继续开展了，心中还一阵高兴，毕竟和范荣合作，痛快利落，赚钱不是最多，但是风险不大。
“他推过来的人，都挺好伺候的，没见过太多世面，出来对一切都很好奇，吃住行各方面也不会特别挑剔。”
“总之，他推过来的团，我可以说都是百分百满意度。”
“你带一个范荣的团成本是多少？比如十个人的团？”叶锐取了一个中间值的人数，想要算算范荣干这买卖究竟能不能赚钱。
多年经验让唐萌几乎不用思考，报出了十人团，五人团，十五人团三种不同人数的成本价，从吃住行到计划外支出。
结束和导游的电话，顾添叶锐相视一望。
“你先说吧，我听听你什么意思。”顾添抢先一步开口。
“啧……”叶锐叹了口气。
“所以洪标说，国内办签证，护照，机票住宿都让他们自己定，范荣只给予指导，不会插手。”
“其实就是不想在任何官面上留下组织出国的痕迹。”
“范荣和范启明，从逸林到吾济利甲有一条成熟的偷渡线路，这条线路他们走了很多次。”
“安全，可靠……”
“这个境外旅行团业务中，范荣父子完美的神隐。”
“这个团表面根本不赚钱，他做这么多年怕是赚的不是正常钱。所以才要隐藏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暴露了，可以有机会脱身。”
顾添认同叶锐的说法。
如果不是洪标提供了导游的联系方式，可能他们去找这个人都要花很多力气。
和导游的资金往来，不通过银行转账，不惜花费时间人力，亲自送现金过去……
唐萌刚才提到的团队成本，计划内外的支出，和范荣收取的团费相差不大。
仔细算下来，在一切控制得刚刚好的情况下，范荣才可能赚钱。
但是一个团员顶天了能让范荣赚1000块，实际上可能只能赚几百块。
但凡多点计划外支出，范荣怕是还要赔钱。
这么多年了，叶锐不行没有发生过计划外支出，而且洪标说出去除了自己购物没花过一分钱。
他们去购物都是去超市，商场，不是旅游店，发生了计划外支出，最终还是范荣承担。
这些人就算真的在海外寻找到了商业契机，赚了钱，也不会分提成给范荣。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搞这个图什么？
商人唯利是图，特别是范荣这种商人。
根据之前他们和那些学员了解到的情况，范荣可不是什么善类。
那些在境外消失的人，出境押金首先不可能退了……
这一笔怕是纯收入，但是这是不可控收入。
“正常来说，范荣会算命吗？知道谁出去会跑路，然后能净赚这笔钱？”
“再说这些年跑的人也就那些个，这出境押金加一块能有多少？”
“就这个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收入能让他孜孜不倦干这个？？”
叶锐说完盯着顾添的双眼炯炯有神，顾添撇了下嘴，敲了下桌子。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接说！”
“除非这些偷渡并不是偷渡者自己的计划偷渡，而是被计划失踪，这样收益也就是计划的了。”
叶锐的想法十分大胆……
但是顾添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惊讶，没有意外，没有鄙视……
叶锐看顾添的脸就知道，其实他两想到一块去了……

办公室门再一次被敲响，叶锐刚张嘴还没发出音节，门已经推开。
一个年轻的刑警伸进来脑袋，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头，有个情况你们出来瞧瞧，我们正在和当地派出所联系。”
起身走出隔间几步路的时间，刑警介绍了，他们正在调查的境外失踪者。
刘诚昌，27岁，北方某个小县城出生。
去年夏天参加范荣的海外考察团，出境后未归。
他一个人做生意，天南海北到处跑，经常不着家，本来计划出境归来后，回老家给父亲操办五十岁生日宴，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人报了警，当地警方查到他经逸林出境后再未归来。
考虑到要么黑在了国外，要么被人绑架。
派出所报告了上级部门，上级部门给海外发了查询邮件，查到了导游的报警记录……
刘诚昌失踪前无异常表现，导游和他约定次日中午去住地接他去机场，搭乘傍晚回国的航班。
车子到了酒店，司机前去敲门无人应，叫来服务员打开门，已经人去屋空。
什么都没有留下……
因为是私营民宿，没有完善的摄像监控装置，所以刘诚昌何时离去并不清楚。
但是通过门窗门锁都没有破坏，屋里也没有翻动的痕迹来看，刘诚昌是自行离开，没有经历过入室抢劫或者搏斗。
虽然当地警方的能力实在有些不靠谱，但是看个门窗情况还是错不到哪里去的。
没有证据表明，刘诚昌是被强行带走，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刘诚昌是有意识的脱团，黑在了当地。
对此结果，家属并不认可，三天两头去派出所闹。
闹了几次后，发现没啥用，后来去的少了，但是依然时不时的会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消息。
“我们查了刘诚昌的经营状况，经济情况，他不具备偷渡的动机。”
逸林警方全方位调查了刘诚昌的情况，发现他之前的经营的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利润稳定且持续。
他在失踪前，刚在老家的省会城市贷款买了一套房子。
如果他准备偷渡，有计划的偷渡，不可能还去贷款买房。
而且刘诚昌家属报案的原因是，刘诚昌和家里人商量好了，要给父亲大办生日宴，这也是很反常的一个点。
“刘诚昌在海外失踪后，他银行卡里的钱都陆续转走了，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名下。”
“是个离岸账户，我们查不到更多的信息。”
“那更不对劲了。”
“他买房那个省会城市，是个三线吧，经济都不咋样呢，投资回报比忽略不计。”
“而且如果想要自己偷渡，这条路的风险不可能不知道，出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清楚，就算瞒着家里人为了不留遗憾也会履行承诺。”
叶锐一听直接否定了刘诚昌自动脱团的可能，因为经济状况良好意图借吾济利甲的管理松动，发达的地下偷渡通道，转去其他国家生活。
任何一个人出国前，不管是正经渠道还是不正规渠道，都会考虑把国内的固定资产处理安排好，尽量带更多的钱去国外，以应付不可预估的各种情况。
绝对没有哪个人，都打算去国外生活了，还在国内买房，而且还买在一个可以预见房价不会大涨，租金也不高的城市。
而且刘诚昌如果是有心奔赴更发达的国家，去了多久能有合法身份回来时未知数。
既然他许诺了要给父亲办寿宴，一定会尽量做到，父亲年事已高，谁知道出去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见最后一面。
他抵达目的地之后应该会和父母联系，安抚父母，而不是这样一走了之谁都不说。
通过他买房子放弃了其他城市，非要买在离故乡近的地方，还和父母商量给父亲办大寿的行为来看，他的家庭关系是正常的，不是那种冷冰冰互不来往的。
所以种种迹象都侧面印证了，刘诚昌的失踪非比寻常。
“师父，顾队，你们来看看这个人呢。”卓一鸣站了起来招呼两个人过去。
“怎么了？”叶锐瞧卓一鸣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信息，但是他还是要装模做样问一下。
“这个人5月底在海外失踪了，但是飞扬天际的账户里，居然在六月底把他当初交的出境押金退回去了，退的不是他的账户。”
“是同样姓氏的，我怀疑是他的家人。”
飞扬天际的资金进出清单早早的整理好了。
收入，支出，相同名字的都做了匹配。
谁打过钱，给谁打过钱一目了然。
那些只进不出的，刚好和海外失踪的人对应上。
但是平白的多了一笔，没有打过款却收到了钱的人。
如果是其他数目，可能会当成范荣打的其他业务款，但是刚好是在他经常收取的出境押金范围内的整数，卓一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消失的人叫袁磊，收款的人叫袁青松。”
“袁磊打了多少钱到飞扬国际的账户？”
“11万，没有退回。”
负责追踪袁磊信息的刑警立刻回答，并且把袁磊出国的日子，打款的日子，没有乘坐的回程航班的日子都说了一遍。
“范荣给袁青松的账户打了十一万，前后相隔个把月，时间太赶巧，查查两个人的关系。”
袁磊独立一户，表面看户籍系统里，除了姓氏其他关系不大。
但是仔细一查，发现了两个人的确有关系，还是父子关系。
只是袁磊不是袁青松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个哥哥，两兄弟年纪差别比较大。
袁青松63岁，大儿子袁世35岁，小儿子袁磊23岁。
袁青松自己做生意，做的比较大，大儿子在帮手，小儿子也就是袁磊大学毕业不过一年。
“他家情况和王玉珏家有点像。”
都是父辈厉害，还有个能帮上忙的大儿子，小的是个老来子，宛如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可能也想奋起证明自己脱离父母也可以干一番事业，结果就着了道呗。”
“只是他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他怎么能被范荣拙劣的演技骗了呢？”
叶锐说完摇了摇头，黄玲玲不屑的接了一句。
“说明，他就是个废物，只适合当个吉祥物。”
“他家没报警，但是能找到范荣，肯定是得到了消息了，联系下吗？”
“行啊，问问。”
电话接通，袁青松听到是逸林警方，先是一愣，转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