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最近半年，银行卡每个月固定进账10万元，转款人是范荣。
她的这笔钱除了支付信用卡账单外，平时会偶尔取个一两千现金出来。
截止到上个月底，卡上余额有二十几万结余，这个月范荣没打钱，还掉信用卡账单后，余额只有十来万了。
“六百万呢？”不仅叶锐问了，办公室里其他干警也问了。
潘思琪铁板钉钉说自己转账三笔，六百万赎金，但是银行卡流水余额就这些，难道还有别的他们没查到的账户？
“查下范荣的银行卡，还有公司经验状况。”顾添不着急联系潘思琪，或者叫她立刻出来说清楚。
“你也觉得她没全说实话是吧？”叶锐终于找到机会表达自己的看法。
“对，她没说实话。”卓一鸣赶紧表示自己和叶锐看法一样。
顾添撩了下眼皮：“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只要范荣确实在望北失踪，而她没有参与就行。”
“她参与了还敢来贼还捉贼，我让她走不出望北岛。”
“范荣的手机号，还有其他能够追查行踪的，全部查一遍。”
叶锐瞧顾添安排了一大堆活，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潘思琪参与了，那她千山万水跑来报假警跟自投罗网差不多。”
“我认为她参与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她不信任或者说不愿意说实话，我们不能全信她说的。”
“我们得靠自己把范荣有关的人包括潘思琪本人全部查清楚。”
“你们按我说的查，你们三个跟我进来下。”
顾添一挥手划过卓一鸣，叶锐，黄玲玲。
走进隔间，黄玲玲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了银行发过来的赵丽美的资金流水。
“头，你是要看这个吧。”
赵丽美和潘思琪的流水除了金额简直干净的一模一样，收入除了公司发的工资，奖金，报销，连一分钱别人转账都没有……
虽然赵丽美工资不低，但是要支付房租，生活成本，结余并不多。
她不辞而别离职，大概是为了怕公司追责，把银行卡上平时结余下来的几万块钱现金一次性取光了。
现在银行卡上就只有几块钱。
有一张额度三万块钱的信用卡，但是平时用的很少，最近一个多月更是一笔消费都没有……
“她去哪了？这点钱够出国吗？”
没有进账意味着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信用卡没有支出，意味着最近没有花钱……
叶锐首先排除掉了出国，无论去哪个国家都需要花钱，几万块现金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现金没了，就得使用信用卡，信用卡都没用过，她靠喝风吗？
在国内，赵丽美最后取的几万块钱也许能用久一点，但是叶锐直觉也不可能用这么久。
“租房，吃饭，交通，哪样不要钱？不找工作，坐吃山空等死吗？”
“如果她家是农村，还有耕地，回去种地自给自足倒是可以不通过银行卡花钱。”
卓一鸣推测了出赵丽美的可能去向。
远离现代文明，回归传统方式，才能避开现代侦查手段。
现在移动支付方便，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了不带现金，带个手机就出门。
要买什么，二维码一刷，钱就出去了。
赵丽美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一样不会操作手机。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避免操作手机，使用网络，尽力隐藏自己。
“查赵丽美在逸林的住处，老家的地址，我们得上门。”叶锐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两个点。
“行吧，你和卓一鸣继续追查赵丽美这条线。”
范荣的事情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再查已经足够，叶锐追一下赵丽美的事情可以印证她和王玉珏的失踪是否有关系。
逸林这几年来旅游长居的人越来越多，基层工作到位，现在逸林全境范围内，凡是在同一处居住七天以上，房东都会主动上报登记流动人口信息。
赵丽美在逸林的住址很快查到，她在逸林最近几年年，换了几次住所。
最近一次居住地大概是为了到雍景湾售楼部工作方便，正好租在市局附近。
“现在房东觉悟这么高了，这流动人口登记系统信息数量，跟以前比简直天壤之别啊！”
叶锐刚扫了一眼屏幕，就被上方实时更新的信息总条数惊呆了。
这个登记大概是从他来逸林那会就开始宣传，但是过去了两三年，效果一直差强人意。
后来通过一些处罚干预手段，终于让城市里，靠近派出所公安局附近的居住区域登记的要积极点，主要近水楼台怕被查。
但是他依稀记得，几年前他最后一次登录这个系统，看到的信息数目不到目前的十分之一。
所以他们之前破案很少会用到这个系统查询，因为信息缺失滞后十分严重。
“提高了罚款……”卓一鸣说出来的原因简单粗暴。
这个罚款是政府允许的，金额也是政府定的，去向是进入该辖区的公共事业账户。
发现一次罚款3000，没有免罚额，匿名举报一次查证奖励500元……
简单来说：今天A举报C收留了一个租客8天都没去上报，查证后罚款3000。
从街道，派出所给A发送处罚消息后，有48小时处理时间。
这个处理时间，不是交罚款的时间，是补充上报的时间。
过了48小时，A再次举报C还没去上报，查证后再次罚款……
有的邻里矛盾严重，相互盯着对方家里的房子，来了什么新租客，住几天了，去没去过登记。
反正是相对匿名举报，接收举报的相关部门知道真实信息，被举报的不会知道举报人信息。
切举报错了不罚款，有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一点怀疑就去举报……
就算错了很多次，呗怀疑是恶意举报，也只是批评教育。
但是对了一次，不仅能拿到奖金，还能让对方损失几千块。
叶锐笑了一声：“也就只能城里，村里怕是得打起来……”
城市里的包租公，包租婆收入颇多，并且这么多年的普法下来，就算猜到了谁举报，不爽最多去骂两句，不至于打架。
而且这个罚款是由街道正规监管，每个季度公示，用途也是用于改善社区环境。
所以大家不爽归不爽，也只能尽量按政府要求执行。
要是换到农村地区，监管不完善，罚款资金用途不透明，邻里之间怕是要么相互包庇，一起躺平抵抗，要么因为举报打得你死我活……
“对啊，所以就咱们逸林推行得好，其他地方就那样吧。”
顾添笑了笑，只要能改善逸林的治安环境，城市建设，降低刑事案件发生就是他赞成的。
“走，去赵丽美最后住过的地方看看。”叶锐站起身，卓一鸣紧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七月的酷热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减少半分，太阳西斜，地面仍然滚烫。
刚走出市局大门，叶锐忍不住垫起了脚尖：“怎么这么烫。”
为了出差方便，叶锐穿了双很轻便，底子很薄的休闲鞋，没想到路面的高温穿透了鞋底，烫得他脚底板仿佛要起泡。
躺了几年，脚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茧巴全部褪去，这起床后东奔西跑了几个月，脚底的皮肤也仅仅是粗糙了一点，对抗这正面冲击的高温还是有点费劲。
卓一鸣看着他宛如跳舞一样的步伐，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些无能为力，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能就是背，但是叶锐肯定不乐意。
他只能看着叶锐在大马路上蹦蹦跳跳。
叶锐一路蹦到了赵丽美曾经住过的地方，和他去过无数次的城中村一样。
高高低低的楼房，狭窄的道路，热气熏蒸出各种让人不适的味道……
他找到赵丽美登记的门牌号，从一楼一层层的往上看，一共七层楼。
按叶锐的经验，这些城中村的房东们要么住在一二楼，要么住在顶楼。
这户一楼的窗户敞开着，他走近一瞧，整个房间面积宽大装修豪华，地面和墙壁都贴着大尺寸瓷砖，光可鉴人。
窗户正对的墙壁上挂着超大尺寸的电视机。
屋里还有对开门的冰箱，暗红色的中式木质沙发。
一个摇头落地扇呼呼转动着扇叶，吹动着坐在沙发上摘菜的老太太的鬓发。
他敲了敲窗户，老太太回头瞪着叶锐，叶锐举起工作证一晃，老太太立刻换上了笑脸。
“警察同志，你等等啊，我来给你开门。”
“最近我们这没新租客，我都登记好了的，您有什么事啊？”
房东笑吟吟的打开了门……
“最近有没有一个姓赵的租客搬走啊，一个姑娘，年纪不大。”
叶锐说完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背心位置：“头发好像这么长，有卷。”
他努力回忆着几个月前在售楼部见过一面的赵丽美的模样。
“哦~你是说小美吧？”房东阿姨笑嘻嘻回答。
“对，她还住这里吗？”
“没有啦，搬走好久了，小姑娘挺有礼貌的，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走的时候还提前一个月告诉我的，房间还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提起赵丽美，房东阿姨赞不绝口，和叶锐脑海里那个势利的形象倒是重叠了。
对于对自己有利的人和事，她的态度倒是一反常态的亲和。
房东喋喋不休说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警察找上门打听赵丽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们来找小美是要问什么吗？”

第272章
房东阿姨的态度让人玩味，她第一反应不是赵丽美犯了什么事，而是警察找赵丽美配合调查。
叶锐和卓一鸣还没回答，房东阿姨自顾自找起了理由。
“不是她那个男朋友吧？哎呀，小美啊人挺好的，她那个男朋友真的很差劲，我都劝她擦亮眼睛，年轻人啊，识人不清耽误一辈子的。”
“嗯，她男朋友怎么了？”
叶锐顺着房东阿姨的话问，阿姨误以为警察上门的原因被她猜中了，立刻帮着赵丽美说话。
“有什么犯法的事情，肯定是他男朋友，跟她不会有关系的。”
“那个男孩子看着年纪轻轻，个子高高大大面相憨厚老实，实际根本不上班的，游手好闲，还喜欢打牌。”
“在网上打牌好像，他们还吵架过，每次来不是要钱就是别的吗，就没个正事。”
“他们不住在一起？他们谈多久了？”叶锐问。
“不住在一起，反正小美搬过来就在一起了，很久了。具体多久不知道。”
“我都担心那个男孩子脚踏几只船，叫小美小心的。”
房东嘴里，赵丽美的男朋友除了个子高，一无是处。
每次过来，赵丽美就会去买当下最肥美的海鲜，亲自做一桌好菜好酒给他吃。
他吃完嘴一擦，碗一扔就躺着玩游戏，家里不干活，出去不挣钱。
房东阿姨两次去收水电费，正好碰到了赵丽美的男朋友过来，隔着门都听到男的很凶的叫赵丽美多给他钱，嫌弃一千块钱太少。
敲开门，小小的桌子上一堆虾壳，螃蟹壳，地上放了好几个空啤酒瓶。
赵丽美脸色有些尴尬，连话都没好意思多说，匆匆交了水电费。
刚关上门，房东阿姨再次听到了赵丽美男朋友的谩骂。
“你还说你没有钱了，都给我了，刚才的钱哪里来的？”
“小美平时很节俭的，她男朋友不来，不管是早饭午饭还是晚饭都是凑合吃，不是粉就是面。”
“女孩子啊，那么勤快，那么努力能吃苦，钱都被别人挥霍了。”
房东阿姨摇着头不停念叨：不值得……
走出城中村，天色变暗，路上的温度还是有些高，但是没有来时那么烫脚。
叶锐一路琢磨着，快到市局门口，突然说：“明天上午，我们抽空去一趟赵丽美的老家。”
“她会回家吗？”卓一鸣问。
“不然呢？你不是说除非去农村吗？她老家就是村里啊。”叶锐反问。
赵丽美的男朋友估计不太靠得住，按房东的说法，每次来都是要钱。
赵丽美能挣钱时，都对赵丽美那么恶劣。
如今赵丽美失业了，失去了经济来源，他还会和赵丽美继续纠缠吗？
赵丽美无处可去，仅有的几万块钱够他挥霍多久？
他平日里都不知道在哪里混混霍霍度日，又哪有地方收留赵丽美。
如果赵丽美一时半会没有工作，又要躲避前公司追查的话，老家不失为当下最好的选择。
刚踏进办公室，顾添立刻迎了出来，冲着两个人招了招手。
“范荣的信息查到了，确实有点蹊跷。”
不仅范荣的上岛信息只查到了一次，在整个望北岛都没有查到范荣的居住信息。
没住过酒店，没登记过流动人口。
潘思琪说的范荣后来一次开车回家，也没有查到相关信息。
范荣就像在岛上蒸发了一样……
但是他的手机信号，在七月初还在望北，瞭阳出现过……
潘思琪第一次去靖州报案前后，范荣的手机信号都还连接过附近的基站，之后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范荣应该给潘思琪打生活费的时候，范荣的手机信号都是正常的，潘思琪接到诈骗电话后不久，范荣的手机信号才出现异常。”
能捕捉到范荣的手机号，说明他的手机正常使用，但是他却没有和潘思琪联系，也没给潘思琪打生活费。
这几个时间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有点说不通……
“他的钱呢？”
“更蹊跷了……”
顾添说完扔过来范荣名下的银行卡明细。
最近两年，范荣每个月最大的支出就是给潘思琪打钱，除开这笔大头，他个人的支出不到两万块钱。
过去几年范荣银行卡每个月入账十万块钱左右，也就是说他名下一共三张银行卡，两张储蓄卡，每个月除去给潘思琪的生活费，自己花销后余额加起来不到十万。
但是前段时间，范荣的银行卡忽然密集的存入了多笔资金，很快存入，很快取出。
目前范荣的银行卡上余额只有几千块。
范荣有一张信用卡，目前差着一千多块钱，看了下消费单位，都是几个加油站。
“这几个加油站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的消费？能调到加油站的监控吗？”
叶锐看到加油站眼前一亮，刚说完，卓一鸣已经捧着手机在地图上搜了起来。
“望北岛有一个，然后南港有一个，看这个样子一路向北再折返了回来，时间段分布在6月中下旬，隔了十天左右。”
“打电话一个一个加油站问，要当天的监控，要看看是不是范荣，还有没有别的人！”
叶锐语气兴奋，这个时间，这个路线和潘思琪说的很像，如果能确认是范荣本人说明潘思琪这部分信息没撒谎。
如果监控发现不是范荣本人，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和范荣失踪有关。
“还有别的刷卡信息吗？”
“什么士多店，烟酒店，饭馆？”
“没有，统统没有……”
大家抿了下嘴唇发现了蹊跷，这些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消费，范荣一个都没有。
难道他在望北寄居在谁的家里，有人负责他所有生活起居，所以不需要他用到信用卡购买？
“或者他天天去菜市场找老太太买便宜肉菜，自己做？”一名干警说完这个可能后自己都笑了。
菜市场上了年纪的摊主可能不太会使用移动支付，所以只收现金。
按常理来说，天天认准一家买的，肯定得便宜，态度好。
但是以范荣的经济收入，身份，这么热的天每天去菜场捡便宜回家自己烧，太过节俭了吧。
“他会不会和彭世贤一样抠门……”卓一鸣瞬间想到了今年第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也是一个巨富，也和自己的助理纠缠不清……
“他可比彭世贤大方多了，徒弟，我告诉你，看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就看他肯不肯给你花钱。”
“心在哪里不知道，但是钱在哪里，心一定就会在哪里。”
“彭世贤的钱都在自己身上，也不舍得给老婆，小三花钱，所以他只爱自己。”
“你看，范荣自己一个月花几千一两万，给潘思琪一出手就是好几万，说明他对潘思琪是有真感情的。”
叶锐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情感宝典，一点没发现顾添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这个家伙居然对着卓一鸣说：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
是口误吧？？
卓一鸣的脸微微泛红，他觉得自己的脸越发滚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叶锐说完一扭头看见顾添奇怪的眼神，哼了一声。
“怎么，我说得不对？那你说说，老谢的钱肯给你花不，你的钱肯给老谢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