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你前段时间报过案？后来又跑了？”
女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叶锐抱臂靠在了椅背上：“那你说说来找我干嘛？”
“我觉得我老公还是在逸林，我想请你帮我，逸林我也不认识别人……”
叶锐听懂了，大概女子不相信靖州当地警方的办案能力，之前旁听到了靖州警方联系他，一口一个叶哥，记下了姓氏自己跑来了。
“你不是跟警察说，你老公回来了吗？怎么又吵架跑了？”
“我们公安局可不是居委会，没事就帮你们调解夫妻纠纷，这里是刑侦队，知道吗？”
“只管刑事案件。你找着我也没用，你就是出去投诉我都没用，除非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所反映的情况涉及刑事案件。”
“报假案不好使啊，你最好想明白再说。”
叶锐说完狠狠敲了敲桌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跑来了逸林，但是他希望这人有屁就放，不要遛着警方玩。
确实涉及案子，他们查，他们破。
如果没影的事，他立刻抬屁股走人……
“我叫潘思琪，今年33岁，我老公叫范荣，失踪了快半个月了。”
“我第一次去公安局报案，是因为家里座机接到了勒索电话。”
“但是公安局叫我提供证明，我……”
叶锐歪着头，他第一次听到报案还要提供证明，是下面的工作流程变了？
思及于此，叶锐眼珠子一转，怕是这个所谓的证明有蹊跷。
公安系统流程再怎么变化，都是为了简化流程精简手续，不可能平白无故设置门槛。
“什么证明？你为啥提供不出来？”
潘思琪满脸纠结，似乎在担心如果说了，会不会叶锐也叫她提供。
卓一鸣斜眼瞟了她几下，掏出手机打开了黄玲玲的对话框。
不到一分钟，卓一鸣打破了沉默，语气更加严厉。
“潘小姐，你都未婚，你哪来的老公？？？”
“究竟是男朋友，还是老公，你说清楚，还有你所谓的老公有没有家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卓一鸣连珠炮似的询问，潘思琪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叶锐眼珠子再次转了一圈。
靖州当地说，女的讲老公的生意很大，客户遍布全国。
为了方便所以老公各地都置办了房产，但是她从来没有去查过老公有没有在那些房子里。
“你想让靖州当地帮你去查你老公别的居所，查你老公名下的房屋情况。”
“你们本地公安系统叫你提供结婚证，才同意查，你提供不出来是吧？”
既然已经被捅破，潘思琪也不在犹豫，低低“嗯”了一声。
叶锐的手轻轻搓了下大腿，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叫人家提供身份证。
这涉及到公民信息，要查询当然需要得到授权。
拿不出结婚证，自称是夫妻关系，要是不严格把关，随随便便来个人说失踪就让查着查那，把公安系统当什么了。
“虽然你们没有结婚证，但是我相信你们关系匪浅，否则你也不会为了找他千山万水跑来逸林报案。”
叶锐说完，潘思琪的眼中满是惊喜。
“你相信我了是不是，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老公究竟去哪了。”
“你先得配合我们，我们才能帮助你。”
“我配合，我配合。”潘思琪忙不迭地点头。
“先回答下我们这位警官的问题，真实的回答，虽然刑事案件报案不一定非要亲属，朋友也可以，熟人同事都可以，但是你不说真话我们可不好评估你提供的信息是真是假。”
叶锐摸出手机打开了之前和他联系的靖州市局的兄弟。
“之前说老公失踪，又销案那个，跑逸林来找我了。”
“她说，她当时不肯说，是因为你们叫他提供结婚证？”
对方收到消息立刻回复了语音，叶锐不方便打开，看那几乎秒回复一段段不超过十秒的语音，知道对方肯定很生气，对这事肯定也记忆忧心。
他按了语音转文字后，了解了当时情况。
潘思琪提供了老公的名字，靖州警方在系统里查到了人，但是婚姻状态是单身，并且户口本上也和潘思琪没有任何关系。
潘思琪不是靖州人，是隔壁城市县城里的人……
潘思琪催促他们调查范荣的去向，包括银行资金状况，全国各地的房产，是否有居住。
当地公安越听越离谱，就要求她提供合法手续，她提供不出来。
但是当地警方也没有置之不理，在权限之内合法合规查询到了范荣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
警方询问潘思琪有没有联系过范荣的儿子。
潘思琪神情躲闪，支支吾吾说没有。
既然接到报案，警方肯定要联系相关单位，家属核实。
警方告知潘思琪后，现场联系了范荣的儿子，范启明。
范启明听明白警方的话后，非常直接地回复，因为潘思琪的原因，他们父子关系越来越僵持，除了工作平时都不联系。
他爸好着呢，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肯定是潘思琪干的……
范启明的态度倒是佐证了潘思琪和范荣的确在交往，所以警方把结婚证这事放在了一边，仔细询问二人的关系，接到绑匪电话后，对方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是否有要求你交赎金。
潘思琪支支吾吾说太害怕了，直接挂断了电话，都没听清楚后面说的什么。
潘思琪说好几天联系不上范荣，才觉得那个电话可能是真的，她回拨是空号。
所以思前想后只有跑来找警察了……
情况不算太复杂，语音转文字也就几段，叶锐眯着眼看完，心里有了主意。

叶锐清了清嗓子，瞟了一眼卓一鸣的记录。
“所以你这次这么远跑来，是有新的证据证明范荣确是失踪了？”
潘思琪沉默着一直没有回答卓一鸣的问题，听到叶锐的问题点了点头。
“我有个奇怪的事情啊，你报案说范荣失踪了一个月，前几天家里的座机收到了敲诈电话，你和范荣一个月不联系？？”
范思琪脸上滑过一丝尴尬。
“之前我们吵了几句，然后冷战了一段时间，我没理他，他也没理我……”
“哦~”叶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之前猜测的两人吵架，找警察介入看来也沾了点边。
“然后呢，既然都一个月没联系，收到敲诈电话你也不联系他？”
叶锐说完补了一句：“说实话。”
“没，其实没隔那么久，我已经非常配合了，他人还没回来，我没办法了。”
“我不想人财两空，我也不想他死，能不能查查他其他地方的房子，能不能抵押。”
潘思琪语速急促，叶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有新的线索确定范荣被绑架，来寻求警方帮助。”
“还是希望警方帮你查证他其他地方的房产，联系他儿子办理抵押，给绑匪打钱？？”
“我，我……”潘思琪牙齿拼命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来。
叶锐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不好意思说。
“如果你是第二个想法，趁早打消念头，如果确认绑架，警方也不可能去忽悠家属抵押房产给绑匪打钱，把警察当成什么了？？”
“我真的已经打了三笔赎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赎金？多少？”叶锐和卓一鸣不约而同撑着椅子扶手坐直了。
“大概六百万……”
“什么？六百万？”叶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回忆了下，从他接到靖州警方电话到现在，满打满算一星期……
“大概，不是整数……”潘思琪语气懦弱。
叶锐一下站了起来：“你这事刚才在门卫就应该说，等我，我要是死了呢？”
“进来这么半天磨磨唧唧你也不说，你这样配合，黄花菜都凉了！”
叶锐说完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潘思琪无助地望着屋里唯一的男人，语气为难。
“我怕其他人不相信我……”
“既然不相信警察，何必来公安局呢？”
卓一鸣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不妨碍他一眼看出来，潘思琪并不完全相信警方，就算现在也是如此。
如果潘思琪打出去六百万，不管是赎金还是诈骗，这事无论是在靖州当地派出所还是公安分局爆出来，警方一定介入的。
如果查实范荣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望北岛，靖州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望北开展联合调查。
这样的效率和系统性肯定不是潘思琪买张机票自己跑来逸林能比拟的。
卓一鸣认为，潘思琪作为一个智商健全的成年人，舍近求远跑来逸林报案的原因怕是另有深意。
目前只希望她能配合警方的调查，把知道的情况尽量客观完整的叙述。
顾添听完叶锐的汇报，差点骂人。
几百万的事情，藏着掖着不说，非要见叶锐，搞得他以为叶锐在外面欠了什么风流债，苦主找上了门……
见到叶锐，也不说，那跑来逸林干嘛？？
潘思琪迅速被带到了旁边的询问室，不仅顾添来了，黄玲玲也端着笔记本进来了。
四对一的阵仗，让潘思琪脸上再一次出现了紧张的神情。
“你和范荣怎么回事，什么关系，怎么发现他失踪的，然后为什么又会给赎金，从头到尾开始说。”
顾添比叶锐还着急，几乎还没坐定，就爆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潘思琪咬着下嘴唇一字一句开始回答顾添的问题。
她6年前在国外旅行认识了范荣，后来应邀给范荣做私人助理，负责范荣的所有工作。
几乎吃住行都在一起，日久生情难免。
潘思琪在29岁那年和范荣在国外登记结婚了，对外也以范太太自称。
她依然在帮范荣打理工作，只是渐渐转职成了全职太太。
范荣工作一如既往的很忙，因为她逐渐淡出了范荣的工作，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变少了，范荣会在出差的空档，或者闲一点的日子回到靖州他们的家里。
五月范荣到了逸林，然后待了一段时间后，六月回到了靖州的家。
范荣告诉潘思琪，他看中了一个很好的项目。
现在起步期会很忙，之后可能常驻逸林，让潘思琪打理好家里的事情，如果想他了就去逸林找他。
潘思琪抱怨了几句，范荣说她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辛苦，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两个人就吵了几句，然后范荣很不高兴的离开了。
“其实我们也经常争执，毕竟年龄差距大，以前也有的，反正我不理他，久了他就会来哄我了。”
范荣走后，范思琪不以为意，每天过着睡懒觉，逛街SPA下午茶的悠闲生活。
直到一个电话打破了她悠闲的生活……
对方称范荣在他们手里，想要范荣或者回去必须给一百万。
潘思琪挂了电话后，思索了一整夜，起来后给范荣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她发了条短信，没有收到回复，她估计昨天那个电话应该是诈骗电话。
又过了几天，她还是没有等到范荣来哄她，也没等到范荣给他转账生活费。
她再次联系了范荣，这下电话变成了无法接通。
她思前想后决定报警让警方帮他找范荣。
没想到走进公安局，她和范荣的关系成为了警方攻击的点。
“他们居然问我是不是小三，情人，问我究竟是什么目的，究竟想干嘛！”
“这样的警察我怎么敢相信，我闹着要打电话投诉他们，他们才勉为其难答应帮我查。”
“信息都没查到，又开始问我究竟是什么目的来报警。”
“报假警是要坐牢的。”
顾添转头也叶锐对视一眼，顾添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是潘思琪情绪激动，并没有听到这一声极具讽刺的“呵……”
潘思琪大概不知道，现在进入公安系统，只要是群众能够询问，报警，反应情况的地方，全部装了无死角的监控。
而且有的单位还派了专门的人坐在监控室里看监控。
一旦发现不妥行为立刻叫停。
而靖州市局就是最早试点的单位之一，别说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就算他真的脑子糊涂犯错了，监督小组早就出来了……
还轮得到潘思琪跑到逸林来打小报告？
这样低端的踩踏别人，想要表达自己信任的行为真的让人有些作呕……
顾添没吭声等她抱怨完，继续追问自己的问题。
“你那么生气，为什么不去投诉？反而放弃报警，转而痛快打钱？”
潘思琪说自己被靖州市局的态度激怒，愤而离开。
但是她一个隔三差五都会开着车去龙东购物的人，完全可以开车去龙东报案。
所以她放弃报案的原因绝非她自己所说的被靖州当地警方气到了……
不过这个原因，叶锐不打算目前戳破。
“他们又打了电话来，这次是打的我的手机，让范荣和我通话，我老公被打得很惨。”
范荣一声声的惨叫吓得潘思琪六神无主，快速的将钱转了出去……
“你说范荣六月回过家？但是我们之前只查到他五月到逸林的飞机行程，之后其他的都没查到过。”
叶锐清楚记得前几天靖州警方找他，起因就是警方查到了范荣到逸林后没离开过。
但是潘思琪的说辞有出入，警方查到的线索不可能说谎，要么潘思琪说谎，要么另有隐情。
“他是坐车回来的，说路上要去其他地方，方便一点，到逸林的时候也是租车走的。”
潘思琪毫不迟疑地回答……
“两次电话分别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第一次是几号，好像是7月9号，因为我7月10号是一个朋友生日，我也找她出了主意。”
潘思琪有一帮和她一样，给富人做女朋友的金丝雀闺蜜，7月10日其中一位大办生日宴。
她提着礼物去赴宴，期间沉默寡言，闺蜜们关心了几句。
她小声说了接到勒索电话。
闺蜜们劝他怕是诈骗电话，毕竟老范还有个儿子，这个事情肯定要先找亲儿子的。
潘思琪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就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我后来听到我老公挨打，我还给范启明打电话，可是他根本不接我的电话……”
“我也想过报警，但是警察的态度那么恶劣肯定不会帮我。”
“为了我老公的性命安危，我只能想尽办法筹钱。”
潘思琪说到最后，还不忘把责任推给靖州当地警方办案不力。
“行，这个事情我们会进行侦查。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逸林或者回家，我们有需要会联系你。”
顾添准备让潘思琪离开，然后他们一起碰下信息，但是潘思琪听后却并没有起身。
“我能留在这里吗？”
“你可以留在逸林，但是不能留在市局，我们有需要会联系你。”
“现在我们要开会部署后续工作，你最好先离开。”
叶锐一早看出来潘思琪对他们藏着掖着，所以对她持保留态度。
潘思琪和叶锐再三确定有问题会通知她后终于离开了市局。
办公室里，顾添站在最前，把范荣简单的家庭关系捋了一遍。
前妻不详，有一个儿子叫范启明 27岁。
有一个在国外结婚的女朋友，潘思琪，33岁。
范荣名下有一家信息咨询公司，通过相关系统查证，该公司实际在职员工5个人，他和儿子就占了两个名额。
办公地点不在龙东，也不在靖州，在帝城繁华地段的写字楼里。
潘思琪称7月9日第一次接到绑匪电话，打的是家里的座机，她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有搭理。
几天后，潘思琪彻底联系不上范荣，怀疑绑架电话是真，选择报警，但因不配合警方询问，未立案成功。
之后，潘思琪再次接到绑架勒索电话，这次绑匪拨打的手机，并且让她和范荣对话了。
她认为求助警方无望，所以开始按绑匪要求交付赎金。
“头，赵丽美和潘思琪的银行信息都查到了，怎么分配？”黄玲玲忽然举手打断了顾添的话语。
“我能够分身，两个事情我都可以跟，别把我排除啊。”叶锐知道黄玲玲问的是什么意思。
现在有两个事情要查，怕是要分配警力了……
“你啥都可以跟那就啥都别跟了。别说话，等我安排。”
顾添一指叶锐，叫他不要操心。
“赵丽美的一会说，先说潘思琪的，这么快查到，看来没什么问题啊。”

“所以才是最大的问题。”黄玲玲打开银行发过来的明细。
潘思琪名下一张银行卡，一张信用卡，信用卡每个月消费几万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