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就是一个大渔村，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教育条件，有钱有路子的都举家迁移了。
李全这种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不可能有高学历，广见识。
他刚成年便跟着村里的前辈去了帝城的工地打工，没有文化只能在工地上卖力气。
他没文化，但是肯吃苦肯干，人也老实。
见证了帝城飞速发展，经历了帝城房地产和城市建设如火如荼的那些年。
靠自己的一把子力气挣了不少钱。
李全以为自己就这么平平顺顺一辈子，哪晓得四十五岁那年的夏日成为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他正在干活的时候，搅拌水泥的机器因为没有安装到位忽然倾斜砸了下来。
他躲避不急，右脚被砸，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右脚失去了直觉，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而他永远失去了两个脚趾，从此变成了一个残疾人。
李全本以为老板会给他补偿，没想到老板只在送他入院时支付过一次医药费后消失无影。
他后来还没恢复彻底，就因为拖欠医药费不得不提前出院。
他四处求告，到处闹，在这期间认识了和他同样被黑心老板坑过的同伴，有的是被拖欠工资，有的是同样因工负伤得不到妥善安置……
他也忘记了是哪次闲聊中，听到谁说到了他们家乡的大能人：范总。
范总很厉害，带领了不少老乡致富。
只是范总的带领不是免费，要收取报酬，但是范总也不是狮子大开口，他乐于助人，只要诚心求教，范总都会倾尽全力给予帮助。
那个人梦想拿到老板拖欠的工资，去找范总指点迷津，获得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讲述者脸上的憧憬，眼中的光感染了李全。
他以为这是个能带他们走出困境的神……
他身在帝城打工多年，耳濡目染获得了不少资讯，也听说过范总这样的人，这样的公司……
“我为了讨要我的血汗钱，我的受伤损失，我在帝城风餐露宿，无头苍蝇一样跑了整整一年。”
“后来，我走投无路想要一死了之，站在高高的大楼上，却没有勇气往下跳。”
那个冬天，李全意欲跳楼的新闻经过过度渲染包装后，浓墨重彩登上了各大新闻头条。
很快吸引了相关部门的关注，在有关部门的介入下。
李全拿到了工资，拿到了医药费，也拿到了工伤赔偿。
钱到手了，他却更加迷茫了……
他文化不高，干了一辈子工地，现在落了个残疾，干活自然吃力。
虽然赔偿到手林林总总不少钱，但是在帝城见过世面的他，知道手里这些钱抵不过时间。
因为有一个玩意叫通货膨胀……
就像他刚到帝城，工资不高，可是猪肉也很便宜。
他们拿了工资就敢相约出去搓几顿，喝几口酒排解一个月干活的疲乏，吃几顿难得的好的，回头还能落下不少钱攒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工钱节节上涨，却再没有当初拿着工资就下馆子搓几顿的勇气。
不是变抠门了，而是飞涨的物价，让他们时时刻刻关注攒下来的钱能不能再多一点。
他心里惦记着，听过的范总的传说，辗转打听，真的让他找到了这个人。
李全兜里揣着奔忙了一年，差点一跳了之才换来的血汗钱，踏进帝城那间小小的写字间。
他以为自己此生的命运即将改变。
范总耐心的听完了他的诉说，告诉他，自己也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深知劳动人民的不易……
那场见面花了多长时间，李全不记得了，他就记得大部分时间都是范总侃侃而谈。
范总说，自己的第一个投资是在超市里投资了一个生鲜档。
那会开架式购物方式刚在国内兴起，外资进入，国内资本进入。
但是很多人持观望态度，不敢跟随资本的步伐。
他因为一直关注国内外形势，知道这种销售模式在国外有百年历史，那些排名前列的富豪很多都是做超市零售业起家的。
范总当时叽里咕噜报出了一大串外国人的名字，李全一个都没听说过。
然后范总说自己拿出毕生积蓄投资了一个即将开业的大超市的生鲜档口。
最开始连招人都招不到，他自己亲力亲为。
他还伸出手给李全展示手掌上还没完全褪完的老茧，和因为杀鱼留下的永久不会复原的伤疤。
那些疤痕有大有小，被鱼鳞，鱼翅扎的，被刀割的……
他说每一道伤口都记录着他发家的关键一步，这个档口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
因为经历过赚钱的不易，看到了底层劳动人民的辛苦，所以他特别希望带着更多的人致富。
这就是他做这一行的初衷，初心坚守到如今也很不容易。
他也不说空话，见李全百分百信任后，进一步加码，提出咨询费打折，五万块钱。
只要五万块钱，就能给李全出一份详尽的事业规划，包括未来的资源平台都会亲手帮他搭建……
五万，对于李全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如果有机会换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他是愿意的。
他毫不犹豫的出门去银行柜台办理了转账，拿着转账凭证回到公司，范荣已经离开，他只得到了预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他按时间前往，以为会再和范荣沟通，没想到只拿到了薄薄几张打印纸。
“他那的人说，这是范总几个通宵不休息给我做的企划案，我连字都认不明白，啥企划案根本不知道，我感觉我钱打水漂了。”
“五万块钱，买了几张擦屁股都嫌弃硬的纸。”
他当即拉着工作人员不依不饶，要求对方说清楚，对方脾气倒是挺好，也许是见了太多这样的人。
对方拿着这几张纸，给他解读了里面的内容。
“这么久了，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叫我投资干什么，还给了我电话，地址，叫我去联系，说都是资源。”
“说这些资源价值千金，我只花五万买到就是运气。”
李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挨个拜访了所谓的资源……
但是那些都是要持续投钱的事情，他不知道靠不靠谱，但是需要的资金投诉最少的数目，都几乎要他倾其所有。
投进去了，挣不回来咋办……

第277章
“我觉得我被骗了，我去他公司天天蹲守，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好像没一个像我这样。”
范荣公司进出的人光鲜亮丽，谈笑风生，口中说着今天赚了多少，未来回本时间，说感谢范荣……
李全蹲守了几天，堵住了范荣，要求范荣退钱。
范荣一扫当初的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大骂李全不知好歹。
说每天赶着给他送钱的人，没有一千都有八百，为什么人家能赚到钱，他赚不到，一分钱成本不想出，只想空手套白狼，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叫我去告他，去报警抓他……”
李全气急了，当真去了派出所，可是说完情况后，警察告知他这算合同纠纷，如果觉得范荣履行的没做到，只能去法院起诉。
“但是警察说，我说的一切都是没有凭据的，钱也是我自愿转的，如果要赢官司可能不容易。”
李全带着剩下的钱回了老家，一天天掰着手指头花钱，后来遇到同村的年轻人回来，带回了逸林开发的消息。
他抱着来离家近来看看的念头到了逸林。
逸林四处拆迁，大兴土木的模样让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帝城。
李全只是激动了一下，立刻清醒过来。
别说他现在是个残废，就算肢体健全，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再去工地上下力气。
但是他不想这么轻易放弃，这是他唯一了解的行业，他认为自己能够从中找到商机。
烈日炎炎下，他转了一个又一个工地，在机器轰隆声中，他想到了一个投资小回报说不定很高的生意。
副食品售卖……
他自己干过工地，知道工人们喜欢吃什么，愿意消费什么价位。
他紧跟着去了解逸林的副食品批发，对比价格品类，尝试着少量进了一些，香烟，啤酒，用背篼装着拿着大喇叭趁着中午休息，下午晚上放工的时候，围着工地兜售。
没想到他进的第一批货，还没按计划转完几个工地就卖光了。
他第二天，第三天又接着去了，同样一售而空。
他立刻决定购买一辆三轮车，能装更多商品，能走更多地方。
李全就这么一步步的积攒起了客源，货源，直到开起了一家正经的士多店。
后来慢慢变成了手推车，再然后变成了小士多店。
他的生活渐渐稳定，快五十岁了终于结婚有了孩子，生意有进有出足够生活，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当年在帝城经历的一切在他心中留下了好不了的疤。
“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么多年，无数次诅咒他不得好死。”
“就是做梦，都不止一次梦到他死了，开心的直接醒了过来。”
送走李全，顾添和叶锐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语……
范荣这个所谓的信息咨询公司，跟现在外面的算命骗钱的神棍的差不多了。
收钱然后给你出一张不知道哪来的批命书，几页纸几千几万落袋……
简单粗暴得简直吃相难看，毫无武德……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把李全提供的信息一说，大伙纷纷愣住。
“这钱这么好挣？？”
“有钱人都这么傻？几万块钱可不少呢，更何况多年前。”
“你说，会不会是他这么干，把谁骗狠了，所以报复他？”
听完李全的讲述，叶锐甚至怀疑那些给范荣转过咨询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
“他公司账目里，支出部分好像没怎么瞧见退款吧？”顾添想到了账目里的一处细节。
“就扫了几眼，没有仔细看，好像是没见着退款项目，如果有的话肯定也很少，我们才会没注意。”
“要不，我们再请技侦的帮忙梳理一遍？”
卓一鸣提议完，叶锐立刻说，“先不急”。
“这么明目张胆骗钱，还不退款，不怕被告吗？”
有人小声的嘀咕提醒了顾添，让人打电话仔细查查，范荣这些年有没有民事诉讼。
“如果真的一分钱不退，被人联和起来绑架了呢？”
叶锐依然在思索这个可能性，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绑架范荣不是不可能，但是一个人肯定不可能。
虽然范荣公司只有几个人，也没用证据表明他有聘请私人保镖，但是他终归历经沙场这么多年，应该还是具有一定的危机意识。
叶锐还在琢磨可行性，卓一鸣已经说出了他的想法。
“要不把这么多年给范荣转过咨询费的人，按户籍地，年龄段，粗略分一下，然后调查仔细之后，再按行业或者人际网细分。”
卓一鸣说完，自顾自补充道：“工程量很大，不知道用处有多大。”
“但是师父我支持你说的，每个转过钱的人都有可能发现自己被骗，要求退款无门，愤而绑架的假设。”
顾添眼睛盯着天花板，范荣如今下落不明，最后出现地的确在逸林。
日常查不到消费记录，就算想从四处都有的市政监控记录里去比进行对比，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而如今支撑他们查下去的，不过是范荣名义上而非法律意义的妻子的报案，以及这个妻子银行流水和口述金额完全不对等的转账记录。
还有范荣的确在6月下旬进入了望北岛的影像记录。
怎么查，往哪里查，根本毫无头绪。
“不行，把潘思琪再叫回来，目前的信息太少，如果她继续这样藏着掖着，我们不可能捕风捉影去调查。”
“她要再不配合，我直接告诉她不立案，爱上哪投诉上哪投诉去。”
顾添一拍桌子，决定了如果潘思琪不配合，那么这个案子就搁置。
“行啊，我来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作为仿佛被赖上了一般的叶锐，这会听明白了顾添的意思，恨不得立刻通知潘思琪结束调查。
潘思琪接到警方的电话，很快赶来了市局。
走进会议室，叶锐和卓一鸣已经坐在里面等她了。
她看见两人的模样，以为有了范荣的下落，一脸欣喜的表情还没维持两秒，叶锐的话如都头冷水泼下。
“范荣失踪除了你的说辞没有更多证据支撑，并且你和范荣不是合法夫妻。”
“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去调查另一个成年人的下落，我们不是私家侦探。”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事我们不管了，你要有别的想法建议你自己花钱找人调查去。”
叶锐说完当真起身抬腿就要往外走，愣在原地的潘思琪听到开门的声音反应过来冲了过来狠狠地推上了门。
“你们不能不管，我老公如果死了，你们都有罪。”
“呵……又不是我杀了范荣，我有个屁的罪，范荣要真的失踪了，真的死了，也是你隐瞒所致，有罪的是你。”
叶锐说完伸手掰开潘思琪的手，拉开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潘思琪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叶锐的步伐。
“我没有隐瞒，我能说的都说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
叶锐扭头睨了她一眼，依然回应一声冷笑……
潘思琪不罢休，一直追到了办公室，叶锐坐着，她就站在了旁边。
嘴里翻来覆去要求叶锐去查，去找她老公。
“潘小姐，你老公究竟失踪了多久？你报案时候就没说清楚过。”
“我们只查到了他5月份的飞机票，还有一个月他去哪了？”
“你说他6月份回家过，那么他在逸林待了这么久住哪，哪里生活，你一句不问？还是你知道但是不想说？”
“你怎么认识他的？你究竟是女朋友还是情人？你连个法律上的手续都没有，你以什么身份来报案？”
“你说你转了很多钱给绑匪，我们查你银行卡，除了消费花钱，连十万块钱都没给人转过，你转哪里去了？”
“不要搞吵架了分手了，就拿警察放免费劳动力给你找前男友那一套好吗？”
查来查去一头雾水的叶锐也有些生气，越说越急，坐在他身后的卓一鸣忍不住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我……我……”潘思琪支支吾吾了半天，顾添走了出来。
“咋咋呼呼干嘛呢，不是说通知她不立案吗，怎么这么多事呢。”
潘思琪听到顾添的话，立刻放过叶锐，转而走到了顾添勉强，仰着脖子一脸焦急。
“我没有隐瞒，他中途真的回家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是坐飞机火车回来的。”
“我是真的转了那么多钱出去，我是通过地下钱庄汇出去的钱，所以你们查不到我银行记录有那么多。”
“我是真的没钱了，能卖的都卖了，所以才想要查他的房产，如果你们警察真的帮不了我，我就想办法抵押那些房子救他。”
潘思琪见警方不是说说而已，顾添明显是可以说了算的人，情急之中又多说了几句。
顾添摇了摇头，不够，这些琐碎的信息依然不够……
虽然叶锐说的看起来是气话，但是他们调查这么久，除了确定范荣不正常消失以外，并不能确定范荣被绑架。
一个成年人，有感情牵扯的成年，没有法律关系的男女，想分手怕一方闹，玩个消失不算难事，也不算罕见……
“潘小姐，你说的房子我们也查了。”顾添说完后，眼睛盯着潘思琪的脸，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雀跃。
“是不是有房子，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没有。”
“除了靖州以外，范荣名下没有任何房产。”
顾添说完，潘思琪手捂着嘴巴节节后退。
“叮铃铃……”刺耳的手机铃声止住了潘思琪的脚步，她掏出手机惊恐的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号码，就是这个号码。”
顾添伸头一看，屏幕上一长串数字，一排都显示不全变成了两排。
“接啊，你看着我干什么？”
潘思琪颤抖着手迟迟点不下去接听，顾添忍不住又催了一句。
“快点接，用免提。”
潘思琪的手指终于点了接通，顾添瞧她那样忍不住伸手点了免提。
“老婆，老婆，你那天说的赎金呢。”
“啊~”
“啪~啪”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伴随着惨叫一声声传来。
“你们别打，你们别打我老公。”潘思琪双手剧烈颤抖，顾添忍不住直接拿过去了手机。
潘思琪泣不成声，嘴里反复念叨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