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她叹了口气，看了下时间提醒叶锐：“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搞事情？”
叶锐斜了她一眼：“行叭，既然你都主动提出来了，那就现在去吧。”
三个人到了小会议室，叶锐从手机里翻出电话，拨通了雍景湾的客服部。
电话接通后，对面礼貌问好，叶锐十分不礼貌的要求找销售。
大概对方听出了来者不善，礼貌性的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叶锐更加凶狠地怼了回去：“别废话，你解决不了，要么给我找销售，要么我投诉。”
接话员连挣扎都没有，麻溜给出了销售部对外的办公号码。
叶锐拨通电话后，连对方礼貌性问好都没听完，强行打断要找王玉珏。
卓一鸣轻轻抿了下嘴，两通电话，三句话，叶锐将“蛮不讲理”演绎得淋漓尽致。
接电话的人听到名字愣了一下：“我们好像没有这个同事。”
“你新来的是不是，新来的你瞎接什么电话，叫你们老员工来。”
黄玲玲坐在旁边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叶锐果然言出必行，说闹事就闹事。
人家对面肯定已经把叶锐当成简直财大气粗的土暴发户了。
接电话的人对着话筒外报了下王玉珏的名字，果然很快换了个人接听。
“她已经离职了，你有什么事吗？”
叶锐把自己一早想好的话语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对方听完先是一愣，很快做出了回应。
说这些都是王玉珏的个人行为，跟公司没有关系。
他们公司是不可能有这些附赠条件的。
叶锐早就想好了对策，既然要瞎说搞事情，肯定是怎么凶怎么来。
“你们真是黑店啊，那么贵的房子卖了就不管。”
“没人联系，我来问居然说离职了，你们干脆说没这个人，是我出现的幻觉更好。”
“只认钱不认人是不，钱到手了就不管了吗？？”
叶锐说话一声比一声高，坐在旁边的卓一鸣和黄玲玲忍不住揉了揉耳门。
对方被吼得也有些生气，不过想到雍景湾的客户都是实打实的有钱，得罪不起，只能克制着询问叶锐的房号。
没想到再次被叶锐很凶的怼了回去。
“你也配？”
黄玲玲的白眼翻上了天，她是真没见过叶锐胡搅蛮缠的模样，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压抑太久本色出演。
她已经带入了自己如果是接电话的人，肯定会摔电话，冲过来把叶锐抽一顿解气……
“先生，我是想为您解决问题。”
“行啊，解决问题，叫你们领导出来。”
“要不您告诉我下您贵姓，我们看下哪位同事负责，是交接问题还是沟通问题。”
“行啊，你们查去吧，我姓叶……”
叶锐大大方方报出了自己的姓氏，捂着话筒用嘴型向黄玲玲，卓一鸣说了几个字。
“查死他们！”
叶这个姓氏，听起来有点少，叶锐也不知道自己的邻居们有没有这个姓的，不过不要紧，怎么样都查不到他的身上就对了……
果然电话那边其他人一阵交头接耳后，没有谁对这样一个姓氏，又胡搅蛮缠的客人有印象。
卓一鸣眨了眨眼，忽然懂了叶锐的用心。
一般来说，遇到胡搅蛮缠，态度恶劣不讲道理的客户，销售都会印象深刻，甚至可能彼此吐槽通气。
这样的姓氏，名字都会在大家心里挂上号。
目的就是，下次遇到时候，尽量小心谨慎一点，免得被投诉……
叶锐带着这样的说辞出现，对方一定会怀疑是王玉珏为了开单乱给客户承诺，并且和其他人离职时候故意交接不清。
叶锐提出的这下条件，肯定是不可能达到的，那么叶锐不满意真的去投诉了，这事肯定升级。
王玉珏已经离职，怪罪不到她头上。
那么现在就是谁接下这个人，谁就跟着背锅。
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聪明的人都会立刻上报，让更有职权的领导来出面解决。
卓一鸣猜的没错，接电话的人再说话时换了个说辞。
说不太清楚具体的事情，会把问题向上反馈，会安排专人尽快联系叶锐。
“反馈？你们推诿的时候，个个都是这样说的，尽快是多久。”
“明天，后天，还是下个月？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等了，我都联系你们好多次了。”
“王玉珏一直骗我，今天不找来，我还不知道她辞职了。”
“究竟是辞职了，还是你们联合起来做局，我不信你说的！”
“很快，很快，十分钟以内，好吧？”
叶锐估计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和领导及时汇报了情况，大概是获得了什么承诺，否则她也不敢只为了推托瞎承诺。
叶锐抿着嘴，忍着笑挂掉了电话，往椅背上一仰，手臂一抬。
“瞧瞧，我表演的如何？”
“挺会搞事情的，你身边的人可都得小心点。”
黄玲玲说完，还故意看了一眼卓一鸣，卓一鸣心虚地低下了头。
叶锐还没来得及继续得意，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了手机，他一挑眉按了免提接听放在了桌上。
“您好，请问是叶先生吗？”对方是个音色略显年轻的男人。
“我是雍景湾售楼部的部门经理，刚才我同事告诉我，之前王玉珏在对您提供销售服务时，做了一些虚假承诺，您方便再说下细节吗？”
叶锐斜眼看了一眼卓一鸣，他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之前去雍景湾逸林分公司调查，知道王玉珏上面还有个主管，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逐级处理。
虽然叶锐闹得很凶，但是他提的这些事情有些离谱，就算真实发生过，也基本可以确定是销售个人问题。
按叶锐的想法，主管先来接触一轮，安抚一下，不行再说……
而且王玉珏已经离职，不管叶锐是自己闹还是去走司法途径，胜算都几乎为0.
上来就由部门总负责人来接触，如果不是叶锐目的并非是要索偿，怕这会都会人误以为这事对方认了，要开始协商补偿了呢。
“你们下面的人没跟你说吗？她给我承诺过的事情很多。”
“这些都是有理有据的，不是你们一句虚假承诺就可以作废的。”
叶锐张嘴胡说一二三四五六，末了主动扯上了主管。
“他们那个主管，是不是叫什么美的，当时就在旁边站着呢。”
“如果都是假的，你们主管是摆设？还是合着伙来耍我？”
“你是不是当有钱人都傻逼，王玉珏一个售楼的，她说什么我自然不会信，因为你们那个主管在，而且说售楼处她最大，我才信的！”
卓一鸣的手不由自主搭上了叶锐的手腕，轻轻的收紧。
收得很慢，但是叶锐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挤压。
他抬手覆盖在了卓一鸣的手上。
卓一鸣觉得他扯得有点远了，怕穿帮。
他告诉卓一鸣，安心，别怕！
“赵丽美？”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诧异，脱口而出全名。
“啊，好像是这个名字，还给过我名片呢，我还看过工作牌呢。”
“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还有其他异常的情况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突然严肃，三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
叶锐灵机一动，变了个方式。
“你想打听什么？问了我，你们好去商量怎么不认账是吗？”
“我告诉你，我买得起房，我也请得起律师，叫你们那个什么美出来，我要跟她对峙！”
“叶先生，您别激动，赵丽美也已经离职了，在我们这个行业，离职流动率很高的，一个项目完成了，一些人就离开或者调职。”
“既然今天您主动来找我们了，说明您还是想解决事情的，我了解清楚了，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您看……”
砰，对方话还没说完叶锐忽然挂掉了电话。
黄玲玲歪着头：“你是手抖，还是准备演点新花样？”
叶锐微笑着眨了眨眼：“我现在要报警，诉诸司法流程。”
“你们两去，我在办公室睡觉。”
“你！”黄玲玲的愤怒刚表达了一个字，相同的号码再次拨了过来，这次叶锐干脆利落点了挂断。
“这里面绝对有事，你们发现没，听到赵丽美三个字，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会你们联系他，说接到我报警，有人诈骗，你们专门了解情况。”
“王玉珏怎么样不好说，但是赵丽美身上肯定有事，什么事还不好判断，但是我直觉我们应该去挖一挖。”
叶锐一提，黄玲玲和卓一鸣仔细回忆，好像的确是在叶锐扯出主管一起骗他后，对方的语突然气变得严肃起来的。
赵丽美也离职了，虽然说辞职率高，为什么开始说王玉珏的时候，对方礼貌客气，听到赵丽美态度立刻变得严肃？
赵丽美离职了，大概没有主管了，所以由销售部经理来亲自接待，也说得过去。
对方一连拨了三次电话，叶锐都挂断了。
片刻之后，对方发过来了一条言辞恳切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长，看得出逐字逐句都是反复推敲后才写出来的。
抛去那些逐字斟酌语气的包装，核心表达的意思就是：任何问题都可以协商解决。
他理解叶锐的心情，希望叶锐亲自过去办公室，带上当时签署的文件，还有转账记录等，他们一起来沟通。
那些承诺就算没有落于白纸黑字，他们都一定会想办法妥善解决。
“赵丽美的事跟我们调查的王玉珏的事情会有关吗？”卓一鸣看着对方诚恳的措辞有些不确定。
叶锐一挑眉：“所以我要报警啊，这下你们警察可以名正言顺介入了啊。”
“不是破案，是调解，调解自然要问清楚事情咯。”
叶锐满脸微笑拍了拍卓一鸣的肩膀：“徒弟，知道怎么做了吧？连地址都有了，去吧，现在你们都是派出所片警。”
叶锐说完，毫不犹豫起身，号称自己要去办公室睡午觉了……
黄玲玲问卓一鸣：“我们就这么过去？”
“不然呢？走吧。”
两个人走下楼，黄玲玲开上自己的车，刚拐出公安局大门，黄玲玲按耐不住问卓一鸣。
“你两现在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卓一鸣知道她问的什么，但是准备装傻。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叶锐有病，而且是傻的，你不说明白，他不会懂的。”
“你还年轻，有的事情快刀斩乱麻，行就行，不行海阔天空找别人去。”
黄玲玲说得特别洒脱，没必要在不合适或者不可能有结果的人身上消耗自己……
“现在挺好的，就先这样吧？”卓一鸣知道当下说的“现在”和曾经说的“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但是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告诉别人，他觉得这些都是很私人的事情，他感激其他人的关心，但是也不希望在他和叶锐都没做好准备时，受到外界过多的干预或者影响。
他只想简单，单纯一点，无论最后是进是退，都希望是两个人出于本心的决定……
黄玲玲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出发前，两个人一直有些担心，毕竟上一次来露过脸了，这次再来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要是运气不好被识破，他们应该怎么圆。
到了雍景湾逸林公司，两人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办公区域虽然不少人，但是好像一眼看过去都很陌生。
销售部虽然有人在办公，但是看那打扮模样，不太像销售。
卓一鸣紧张的心立刻放松，张口说要找销售经理，连身份都没有报就被人领到了角落的办公室。
打开门，销售经理正站在衣架旁挂自己的包，额头上，手腕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
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就是刚赶回来。
黄玲玲落后两步，不动声色地关了办公室门。
她估计他是怕叶锐有更激烈的举动，比如联系媒体什么的，赶紧回来想办法。
卓一鸣拿着自己的工作证一晃而过：“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在购买你们公司的房屋时，被虚假承诺诱骗，诈骗了钱财。”
销售经理揉了揉太阳穴：“请问是一位姓叶的先生吗？”
“刚才我们联系过，沟通得很愉快，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当面沟通解决。”
黄玲玲心里骂了句，果然销售的嘴骗人的鬼，这就叫沟通得很愉快？
要不是她就坐旁边，搞不好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过两人也看出来了，销售经理不想和警方打交道，或者说不想警方介入这件事情……
“你们怎么沟通是你们的事情，我们接到报警需要出警，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理解。”
“既然我们来了，肯定不可能回去说个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就完事了。”
“报案人不认可呢？连我们一起投诉呢？”
“麻烦您也理解下我们，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卓一鸣振振有词，此刻作为上帝视角的他太清楚了，如果被这样糊弄了，他们不仅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回去还要被“报案人”“投诉”。
“那，你们想了解什么？”销售经理面露难色。
“还有两位当事人是吧？麻烦一起请出来，我们了解情况。”
“我没骗叶先生，这两位同事是真的离职了，不信我给你们看看系统资料。”
销售经理忙不迭打开了公司的人事系统，输入名字后调出了两个人的信息页面。
状态一栏写着离职，后面清楚记录了离职的年月日。
销售经理正要关闭页面，卓一鸣一下摁住了他的手。
“别急，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备注里，出现了和状态栏不同的日期，提前了好几天。
“这是实际离岗时间，因为辞职时候，会计算没有休的假期，然后补假照常发工资，所以会备注下实际离岗时间。”
销售经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毫不犹豫的仔细解释了。
卓一鸣估计这是他们的常规操作，但是还是在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王玉珏实际离岗4月23日，赵丽美实际离岗4月16日。
表面看赵丽美离职比王玉珏晚了一周，实际离岗时间比王玉珏早了一周。
“这两位员工财务上，业务上都交接明白了？”
卓一鸣问完，仔细观察销售经理的脸，没有错过他脸上转瞬而逝的不自然和迟疑。
“交接清楚了。”
卓一鸣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分别带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说到王玉珏时，他表情自然，提到赵丽美语气再次迟疑。
“不要遮遮掩掩好吗？你这样我们很难交差，报案人说他买的房子花了好几百万，他不知道你们中间怎么搞的。”
“现在警方都不知道，你让我们怎么调解？”
“叶先生情绪很激动，金额这么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当没事发生。”
“要是不能拿出让报案人信服的理由，他依依不饶，走民事还好，走刑事，这金额可是达到了立案标准。”
“这都是和你讲道理的，要是遇到个不讲道理的，我们调解都没用，想帮你们都没办法。”
黄玲玲不禁侧目看了卓一鸣好几眼……
这个人怎么也变了？都要挖坑埋人家了，嘴上还一副为你好。
果然男人的嘴，世上的鬼，以后卓一鸣说的话都不能轻易相信了！
卓一鸣没注意到身旁的目光，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求求你们可千万别整出点什么经济案让我们介入。
虽然牵扯上经济案，调查王玉珏的理由更加充分了，但是他不想再给兄弟们增加工作压力。
销售经理想着电话里，叶先生那不依不饶的语气，万一安抚不下来。
警察回去了，他发现报警没啥用，还会不会有别的动作？
他们虽然不是龙头企业，在国内也有知名度，闹出点什么影响公司形象的幺蛾子来他肯定会被追责。
两个人，一个面若平静，一个脸上表情不断变化。
黄玲玲一撅嘴：看戏……
我看你们怎么演。
三个人各怀心思屹立不动，尴尬的气氛持续蔓延，销售经理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其实王玉珏我不太了解，虽然我管理销售部很久，但是基层的员工我不太关注。”
“不是我替谁说话，我也是刚才仔细看系统里的照片才回忆起有这么号员工。”
“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不是做销售的料，有些笨拙，但是做事很认真。”
王玉珏其实并不是销售，她最开始入职的时候是做文职。
后来雍景湾开盘，招聘不顺，所以就把王玉珏抽调去做销售了。
“其实也就是凑个数，看起来人多点。她主要还是配合着干点行政方面的工作，人虽然在售楼处但是一般不需要她独立接待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