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你都知道了，你还装傻？”叶锐脸上的表情，顾添实在太熟悉。
“什么装傻，你都骂了我傻逼了，说明我真傻啊。”
“换你躺床上试试，那么多药，还做手术，麻药用多了，人会变傻你不知道吗？”
叶锐心里虽然有点虚，但是他靠拔高的音量，然后再次扯出自己的病做挡箭牌。
顾添斜着眼看着他脸上依然熟悉的表情，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难不成真的傻了？还是他们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都这样了，还没捅破窗户纸。
那特么的又不是加厚的钢板！！
“你说你之前教卓一鸣在喜欢的人面前刷存在感，发一些只给那一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然后看到卓一鸣手机里可见分组只有你一人，这代表什么，你还不懂吗？”
顾添不想继续这么兜圈子，干脆直接说了。
没想到他说完，叶锐轻松一笑。
“你说这个啊，当时火车上光线不好，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心慌知道吧。”
“里面不止我一个人，只是下面那个人头像是空白，名字也是空白，所以我看漏了。”
“你说对了，我后来翻了我的联系人没见过那样的人，所以应该是我不认识的。”
“说不定都不是咱们现在局里的……”
逸林市局作为最南边，拥有一大片蔚蓝大海的公安局，涉及海陆空的案件不少，几乎每个月都有系统里别的单位来出差，来学习……
长则三个月，短则几天……
刑侦作为一线部门，平日里接触的少，但是其他部门多，来来去去总能碰面打交道。
所以叶锐干脆把这个虚构出来的诱饵撒向了祖国大地，你就琢磨去吧……
顾添斜眼瞪着叶锐，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破绽，可惜他现在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破绽……
他有些凌乱了，冲着叶锐扬了扬手。
“滚滚滚，快去查王玉珏的事。”
叶锐说了声好，极力稳住脸上的表情，保持平稳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目光一直注视着显示屏的卓一鸣似有灵犀抬起了头，叶锐冲着他狡黠一笑。
卓一鸣心噗通一下，漏了一拍。
叶锐什么都没说，但是卓一鸣直觉这笑怕是跟工作没有关系……
顾添没把王玉珏的事情向大家伙通报，知道的人除了谢悯，也就局限于那晚在办公室加班的叶锐，卓一鸣，黄玲玲了。
叶锐也没打算告诉别人，毕竟一切都是他们的推测，就算现在有了王玉珏家人提供的信息，能落实的也不过就是一场跨国拐卖。
所以他只能拉上黄玲玲，卓一鸣一起合计。
卓一鸣回来这会已经查清楚了王玉珏曾经的工作状况。
她的职工医保，社保，从五月开始断缴，不仅在逸林断缴，在全国其他地方也没有查到继续缴纳的记录。
我国劳动法要求企业必须为在职员工缴纳这两项，但是依然有很多不守规矩的小型私企，冒着被处罚的风险都要违法拒缴……
考虑到王玉珏的家庭背景，以及短暂的职场生涯，她肯定知道正规公司应该要缴金。
她为了得到一份工作，选择去拒绝交金的小公司上班的可能性不高。
“她都出去了，国内肯定不会缴了啊。”黄玲玲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说明其他。
“不，停止缴纳的原因是员工离职。”
“而且是在4月下旬就提交了申请。”
企业在为员工办理终止缴纳，或者新入职缴纳时，需要先在系统里进行申请，同时附上相关员工的身份信息。
这样后续才会按计划缴纳。
王玉珏前公司在4月下旬提交了申请，说明公司已经确定了王玉珏会离职。
“如果真的按王玉珏说的，公司有意给她调职，那说明公司对她比较看重，离职会挽留，如果是调走了，5月的缴纳记录应该在新地址。”
“她看起来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姑娘，不会因为公司要调动就辞职，如果她不接受，也不会告诉自己父亲。”
叶锐分析着其中的几个点，发现不少矛盾的地方……
“那可能不是现在的公司呢？只是跟公司有关的人？”黄玲玲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比如现在的公司要组建个新公司，但是因为审批或者什么问题搁置了，王玉珏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奋而辞职了。”
黄玲玲又提供了一个思路……
“那这事就得查证了……”
叶锐搓了搓下巴，觉得黄玲玲说的有道理，现在经济环境时好时坏，这种异常状况也有可能发生。
“但是怎么查？我们现在不能大张旗鼓的查吧？”卓一鸣立刻发表了不算反对的反对。
如果不大张旗鼓的查，这种涉及公司内部经营的事情，他们从哪去了解真的消息？
如果大张旗鼓的查，万一导致王玉珏身陷囫囵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公司的人，还在公司里，不是调查还没开始，敌人已经全部知道了？
“得琢磨琢磨，我们得找个借口去闹事……”
叶锐说的无比自然，黄玲玲和卓一鸣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闹事……
身为警察，跑去人家正规合法经营的公司闹事，这……
“直接去好像不太好。”叶锐搓了搓下巴冒头的胡茬。
“怎么？你想曲线闹事？”黄玲玲忍不住怼了句。
但凡闹事，怎么闹都不太好啊。
“我打电话闹去……我是业主，他们见过我知道我是警察，但是我上次去没说我也买房了吧？”
叶锐说完扭头用眼神询问卓一鸣……
他不太记得这些细节了，好像王玉珏主动提起过？
“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房本不是你名字。”卓一鸣一说，叶锐嘿嘿嘿笑了起来。
“对哈，他们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反正不见面就对不上号。”
叶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黄玲玲忍不住扯住了他的袖子阻止。
“你说说，你想怎么闹？不成的话，咱们得汇报一下。”
“万一事后警察身份曝光，投诉来了怎么办？”

“我投诉他们差不多！”叶锐语气严肃，好像真的人家欠了他一样。
叶锐也不打算大闹，闹太大不好收场，也不利于达到他真正的目的。
他准备打电话去房地产公司投诉，说王玉珏销售时给他承诺了一系列的事情，至今没有兑现。
因为他买的时候可选房源已经不多，楼层不太好，房号也不好。
王玉珏说他这房子算是尾房清盘，公司有针对性的政策，能争取很多福利。
价格因为接受国家政策监管，明面不能降太多。
但是可以争取软装升级，配置的家电会更好，然后入住后会以装修赠礼的形式，返给他逸林本地家装商场，品牌的代金券。
“我就说我入住了，最近去了邻居家参观，发现我的装修根本没有升级，而且你们承诺的代金券也没给我，之前一直说在申请，究竟怎么回事。”
卓一鸣听完沉默了，这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他这辈子除了租房根本没买过房。
名下这套挂名的房子，他都是被买房……
黄玲玲琢磨了下，虽然有些漏洞，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叶锐说的所有情况，关键点都是王玉珏承诺，承诺……
空口无凭，随便他怎么说。
这种事情，公司一般会叫当事人出来对峙。
现在当事人不在了，肯定会找别的人先来安抚叶锐……
叶锐只要表现的稍微难缠一点，蛮不讲理一点，然后适时的询问一些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对方肯定会配合回答……
“你准备什么时候闹事？”黄玲玲听完也有些跃跃欲试。
卓一鸣嗤了一声，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逐渐开始不对劲……
叶锐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快到中午了……
他摸了摸一上午被水灌满的肚皮，叹了口气。
“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好好吃过饭呢……”
“那你这意思还要我请你吃饭啊？”黄玲玲翻了个白眼。
“我请吧，玲玲你要吃什么，我来点……”
叶锐吧唧了下嘴：“鳗鱼饭，加肉……”
“好。”
黄玲玲本想推迟，听卓一鸣一口答应，叶锐还厚着脸皮点了最贵的，立刻不客气了说自己也要，还说可以自己开车去买，这样口感更好。
“那我去问问顾队。”
卓一鸣进了小隔间，说中午准备去买鳗鱼饭，问顾添要不要。
顾添先说不要，后来想着也好久没吃了。
“单独点一份蒲烧鳗鱼吧，尝个味，我们带了饭了。”
“好。”卓一鸣捧着手机抬腿要走，顾添把他叫住让他坐下来。
卓一鸣以为顾添是要询问进展，让顾添等等，立刻给黄玲玲转了一笔钱，麻烦她马上开车去买。
“玲玲快点昂，师父一整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好像叶锐一卖惨，卓一鸣也忘记了，其实他们昨天上车前吃那顿还不错。
应该说是很不错，除了价格贵得有些离谱外。
安排完了叶锐的肚子，卓一鸣抬头让顾添继续说。
顾添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午饭时间了，黄玲玲开车去买，按她的车技，和对道路的熟练程度估计半小时就回来了……
他也不可能和卓一鸣在这里聊够半小时，最多几分钟，要不然叶锐肯定跑进来。
所以他准备速战速决。
“那天你们出差，晚上叶锐在你手机上的可见名单里明明只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他会告诉我，名单里还有一个人？是他还在装死逃避？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顾添的打算是：如果叶锐继续这么装死，他去把叶锐逼到墙角，让他必须就范。
如果不就范，他就把卓一鸣调走，调得远远的，让他们一拍两散，生死不复相见。
就算是铁哥们，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卓一鸣被他磋磨一生。
“没……”
卓一鸣忽然明白了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叶锐不想让他尴尬，或者不想让他们两一起尴尬。
或者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叶锐并不想人尽皆知，所以撒了个小小的谎。
不过叶锐怎么想的，怎么对别人说的都不重要……
“我发现他不太对劲后问了谢局，谢局跟我说了……”
“然后我自己弄了个号填进去，主动诱导他说出来后，告诉他看错了。”
卓一鸣并不知道叶锐怎么样告诉的细节给顾添，所以他说得也是含含糊糊。
如果顾添一追问细节，追问他以后怎么圆谎，还要不要继续暗示叶锐，这事怕就要露馅了。
不管了，编一时是一时……
顾添听了后，根本没有追问的心思，满脸震惊盯着卓一鸣的脸良久。
他不是怀疑卓一鸣说谎，而是根本不理解这么极好的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卓一鸣为什么不要？
他联系到刚才两个人回来，有说有笑的情景，还有卓一鸣那条提前预报的消息，好像都不太对。
“你大早上都走到楼下给我发消息说回来了，是个什么意思？”
“哦，我是想跟你说，之前的事不要问他，也不要再提，我自己能处理。”
这个事情好解释，虽然卓一鸣又撒了一个谎。
“你能处理？你就是这样处理的？”
顾添皱着眉头，压低嗓门，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你就惯着他吧！”
卓一鸣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还没想好怎么接茬，叶锐走了进来。
“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不就是点饭吗？你请客，他还纠结啊？”
“爱吃不吃，别惯着他！”
顾添深吸一口气瞪着叶锐，不过叶锐根本不搭理他，一只手提着卓一鸣的肩膀把他带出了小隔间。
黄玲玲提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鳗鱼饭走进了办公室。
顾添立刻起身还没等黄玲玲放稳赶紧拿出自己那份，带着热好的饭盒走上了九楼。
“哎呦，你这吃我徒弟便宜一点不嘴软啊，都不敢让我看看你点的啥。”
叶锐阴阳怪气招到了顾添粗暴的一声“滚”。
906里，谢悯刚送走一位访客，正在整理桌上如山的文件。
顾添端走他已经见底的茶杯，续上了热水，又在旁边的小茶几布置午饭。
他打开盖子闻到香喷喷的鳗鱼，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谢悯听到立刻走过来，轻轻抚摸了他的后颈窝。
“怎么，调查不顺利？”
叶锐他们今天回来，他是知道的，他以为是信息收集得不够满意。
他刚想出声安慰，不管怎么样，上面对于这次行动一定会批准，叫顾添别担心。
顾添自己先开口了：“我觉得卓一鸣好傻啊，叶锐简直就是个大傻逼。”
“怎么了？”谢悯眨了眨眼，不过他的手依然停留在顾添后颈窝处一遍遍的抚摸。
顾添现在情绪不好，不过不是因为案子……
顾添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悯认真听完，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顾添急切想要获得认同不断追问。
“你说是不是傻的。”
“你说卓一鸣是不是也很傻，明明这么好的机会！”
“嗯，差不多。”谢悯回答得含含糊糊。
顾添不满意，再次强调。
“不是差不多，是就是，肯定是，绝对是。”
谢悯抬起眼皮嘴角一挑：“是！”
顾添听到谢悯的认可顿时高兴了，但是他刚高兴了一瞬间，看到谢悯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锐揭开盖子，看着铺得满满当当的鳗鱼不高兴地撇了下嘴。
“怎么这么多肉，我还怎么吃饭？”
“你不是要加肉吗？”卓一鸣还没回答，黄玲玲抢先回答。
卓一鸣望了一眼，有点惊讶，他就加了一份肉，这确实有点多了……
“一份这么多？”
“剩下的钱我全加你碗里了，你嫌弃多了给我。”
黄玲玲说完就要伸手端碗，叶锐立刻端起来递给卓一鸣。
“这么多我吃不了，你分点去，顺道给我拌拌……”
叶锐说得非常自然，黄玲玲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矫情。
卓一鸣在碗里挑挑拣拣，把靠近尾部头部的，看起来像边角料的都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弄完了不放心，拿着筷子，叉子把鱼刺一条条挑了出来。
黄玲玲饭吃玩三分之一，看叶锐手里还空着，她调侃着转过头。
“你徒弟把肉都给你吃了，你只配吃剩饭。”
黄玲玲话音未落眼珠子定在了盒盖上躺着横七竖八的鱼刺上面。
卓一鸣在她的注视下，慢悠悠把米饭和酱汁混在了一起，鱼肉摆在面上端给了叶锐。
不过失去了鱼骨支撑的鱼肉显得软趴趴，摆盘稍逊几份。
叶锐高兴得端过去，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他是饿坏了，早上两碗稀饭根本不顶事，而且嘴巴里还留下了黏黏糊糊怪怪的口感……
黄玲玲抿着嘴摇了摇头，自觉端着饭盒坐得远了一点。

午饭过后，叶锐躺在椅子上休息了会，等到上班点刚过，他准时睁开了眼。
他习惯性转身端着卓一鸣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清了清嗓子。
“上次给你买了个杯子，放你柜子里了。”
卓一鸣指了指前面办公桌下的小柜子，那个杯子还不便宜，他精挑细选买的，还在网上查了半晌。
怕是假货找到了官方店，一个杯子四五百……
他若是买来自己用，这个价格去个0他都觉得贵，但是买给叶锐，加个0他都觉得正常。
叶锐瞟了一眼自己一个月都不会打开两次的柜子，轻描淡写“哦”了一声。
卓一鸣心中一紧，以为他是看过了，觉得太便宜或者不好看，嫌弃不想用。
“是不合适吗？？”
“你啥时候放进去的？”叶锐不答反问。
“就是买盘子碗那会……我第二天拿去办公室的。”
“哦，没看见呀。”
“是，我中途回家拿的，不是上班时间拿的。”
卓一鸣赶紧解释，是他出门忘记带，中途又回去拿来的。
“不是，我是说，我没开过柜子，没看见……”
卓一鸣……
“那要不你看看？”
叶锐挥挥手：“放着吧，这个摔碎了再用，那么费劲干嘛？”
我拿个杯子，还要洗，还要自己接水，喝别人的多好……
叶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盯着卓一鸣。
“怎么？我用你的杯子你很嫌弃？”
“不不不，我不嫌弃。”
睡得迷迷糊糊的黄玲玲被说话声吵醒，本来还有些睡意朦胧，纠结要不要再趴会，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顿时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