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沉衣冠不整,一层单薄的里衣敞开着耷拉在两侧,沟壑分明的腹肌就如此被华清棠收入眼下。
见温玉沉的动作丝毫没有打算停下,华清棠终于忍无可忍,按住了他正脱着里衣的手,嫌恶的眼神里像是在说别再脏了我的眼。
“…别脱了。”
温玉沉看他这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心情好了许多,但仍旧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怎么,你身材没我的好?”
见他不吭声,温玉沉继续逗他。
“还是说,你是有什么怪癖?比如龙阳之…”
“步程!”华清棠怒视着他。
温玉沉笑的像个泼皮无赖。
“怎么,真让我说中了?”
眼瞧着华清棠气的整张脸迅速涨红起来,他连忙收手,将手腕抽了出来。
象征性的将腰间耷拉着的里衣松垮的系了起来。
“好了,我系上了,你别一副要将我活剐沉船的样儿了。”温玉沉懒散倚在榻边,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让他们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一起确实是有些困难。
但温玉沉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也并没有打算让出床位给华清棠。
华清棠也一副为何我要让你的架势,直勾勾的盯着温玉沉。
谁知道温玉沉竟一眼也不看他,直接倒在了床上,倒是让华清棠满腔怒意无处安放,整个屋里都能听见华清棠气的咬牙的声音。
“步兄当真是见利忘义。”
温玉沉懒得跟他继续掰扯,扯了把被子,正要盖上,被子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反方向拽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华清棠拽的。
温玉沉不耐的蹙了蹙眉,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打搅他睡觉的人,故而眼里没了方才那般大度——虽然方才他也不怎么大度,但此刻能明显看出他的不悦。
“拿回来。”温玉沉以命令的口吻朝他道,“马上。”
华清棠也不太满意温玉沉这态度,但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深刻骨髓。
最终华清棠半松半拽的拿着被,犹豫不决,片刻后终于开口:“我没被子怎么睡?”
后又憋屈的补上一句:“打不了地铺了。”
温玉沉见他吃瘪,满脸倔强但又憋屈的要打地铺,良心短暂的不安一瞬,但还是不打算让他上来挤自己,于是默默放了被子。
拿到被子的华清棠不爽极了,他哪里打过地铺,从前他师尊虽然严厉刻薄,但从未亏了他分毫,何时让他睡过地铺?
结果今日竟栽到了这人手里,华清棠不服气,但又不敢动手,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和他那位刻薄的师尊太像了…
“嗷!!!”烛封在角落里突然冲了出来,朝着温玉沉凶巴巴的呲着牙。
十分敏捷的跳到温玉沉身上,踩得温玉沉浑身一颤,捏着这呲牙的小猫仔的后颈,坐了起来,他眯起眼,把小猫仔提溜的与自己双眸齐平:“再乱动,就算你主人在你也得变成一具兽骨。”
烛封不嚎了,又委屈巴巴的哼唧起来,华清棠拧眉,小心接过被温玉沉丢下来的小猫仔。
看样子心疼坏了这猫崽子。
温玉沉被吵的困意全无,这小东西也突然从华清棠的怀里挣脱,稳稳落地后又朝着温玉沉开始嚎了起来。
“管好你的猫崽子。”
华清棠半蹲下来,揉了揉烛封炸毛了的头以表安抚。
但烛封不大领情,仍旧继续嗷嗷乱叫,烦的温玉沉整张脸沉了下来,冷漠的眸光扫过嚎的正欢的烛封,烛封被他吓得停了一瞬,但又想起华清棠在身边,有了倚仗似的,继续嗷嗷乱叫。
温玉沉扯了扯嘴角,顺势捡起地上的猫崽子往外一丢,一个漂亮的弧度呈现在他眼前。
砰的一声,温玉沉关了门。
华清棠拧眉,发觉不对,正打算开门却被温玉沉拉住:“它太吵,放进来我睡不着。”
华清棠的目光落到了刚被温玉沉关的严丝合缝的门上,与他僵持着,寸步不让。
良久,温玉沉终于败下阵,他总不能一直拽着华清棠看着他不让他放小猫崽子进了,这么看着他左右也是睡不了觉的。
刚一松手,华清棠立刻开门,那小猫崽子也毫不示弱的乱嚎起来,温玉沉眉头紧锁。
想着大不了吵一点睡也无碍,便不打算继续仍猫崽子,但华清棠竟然把它丢到了床上!
温玉沉不悦开口:“我已退步。”
华清棠知他是警告自己不要得寸进尺,但他没应声,只是拉住温玉沉的手腕,凝眸看着床上朝墙嗷嗷乱叫的烛封。
温玉沉也发觉异常,看来这小东西不是在给华清棠报仇,是它嗅到了什么危险。
烛封的确对危险感知更加敏锐,因它本身能力较弱,相对的,便拥有了超出其他妖兽及人类的嗅觉和听觉。
温玉沉偏头,与华清棠目光重叠,二人默契的避开了烛封嚎叫的墙面,栖身在一旁的小柜后,他握住华清棠的手腕,翻过他的手掌,正欲凝聚灵力却发觉体内灵力竟然不受他的控制。
只得实落在他手心上。
“有诈。”
刚写完,温玉沉抬眸就瞧见华清棠满脸写着几个大字,你在说什么废话。
随即又写:“不管烛封?”
华清棠一怔,扭头看向仍旧嗷嗷叫个不停的烛封,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我没符纸了,你有么?”
温玉沉想用指尖血画个生符把墙炸开,看看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但遗憾的是他身上的符纸全都不翼而飞了。
华清棠摸了摸袖口和腰间,摇了摇头。
温玉沉面露难色,眼神在华清棠和猫崽子直接飘忽不定,最终深深叹了口气。
麻烦大了,他现在没有灵力也没有符纸傍身,还要护着两个废物,这跟直接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温玉沉手心一痒,就见华清棠在他手上写道:“装睡。”
温玉沉不赞同他的想法:“你我皆无灵力法器傍身,装睡风险太大。”
华清棠又写:“无妨。”
还没等温玉沉反应过来,华清棠就抱起被子把小猫崽子拎到怀里,静躺在卧榻上。
华清棠是想引蛇出洞,以身引出幕后之人。
温玉沉单手叉腰,一手揉眉,头疼的看着侧躺的华清棠,心道不妙,果然这个年纪还是叛逆的。
他怎么会觉得华清棠内敛?
还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会儿他又与系统断了联系,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温玉沉静坐在榻边,闭目养神,不打算睡觉,他打算试着突破被禁锢住的灵力,顺便守夜。
催动体内灵力的瞬间,温玉沉脑内眩晕,喉咙一阵腥甜,经脉似乎都被封了。
温玉沉蹙眉,擦掉唇角血痕。
方才那阵眩晕感与他在不枉桥昏迷前极为相像,这两者必有关联。
况且系统先前说华清棠的结局是命丧不枉桥。
他却在这遇到了华清棠。
温玉沉能想到唯一合乎情理的猜测便是这里就是碧落城,但碧落城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多的活人,若城内有活人,山路又怎会漫延那么多怨气。
若活人在怨气深重的地方长时间生存便会被怨气侵蚀,直到把活人的生气彻底吸食殆尽方才罢休。
但这里的人明显是生来便待在这,若这真是碧落城,他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先前温玉沉也试探过这里是否为幻境梦魇,但梦中之物不会有真实的触感,也不会发生形变,而他与华清棠烧了的那间屋子却切实成了灰烬。
这地方既不是幻境也并非碧落城内。
温玉沉精神高度紧绷,不断尝试着突破被禁锢的经脉。
“嗷嗷!”
烛封又开始叫了。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温玉沉听着自己加重的心跳声以及烛封发疯似的嚎叫顿觉不安。
灵力在体内流窜,似乎是与烛封产生了某种共鸣似的,烛封嚎叫一声,灵力就猛的冲击被封经脉。
初见天明。
夜里没发生什么诡怪之事,但温玉沉却觉毛骨悚然,像是有谁在操纵着一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引诱烛封使他们自乱阵脚。
“砰,砰,砰——”
门口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温玉沉心下一沉,正物色着该拿什么干掉外头破门的东西,就听门外一阵熟悉的憨厚的声音传入耳中。
“客人,醒了吗?”是文昭,“醒了的话开开门,我们做了饭菜,想着给你送过来。”
温玉沉瞬间放松,但也没有直接出声回应,毕竟这地方如此古怪,这里的人也不可全信。
门外文昭又敲了几下,说是敲其实更像是砸门,他敲得太狠了。
见温玉沉没有回应,文昭没再敲门。
床榻上的华清棠也睁开眼,与温玉沉对视,温玉沉十分娴熟的伸出手掌摊在华清棠身前,指尖触及他手心时他下意识想抽回手。
太痒了。
“文昭?”
“嗯。”温玉沉应了一声。
华清棠睨了眼还在炸毛的烛封,将它抱了起来,把门开了个缝,让烛封去探探虚实。
烛封也听话,刚把它放下就一溜烟的从门缝挤出去,温玉沉把门一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无声开口:“你倒是不怕它就此死在外面。”
华清棠回他:“不让它死让你死?”
温玉沉:“……”
好问题。
门外烛封又嚎了两嗓子,一阵叮当响,震得温玉沉头痛欲裂。
见门外没危险,温玉沉开门,迎面就是烛封用脑袋拱着地上的饭碗,碗筷被它拱的掉到地上。
华清棠俯身把烛封单手抱起,意有所指的问他:“你吃吗?”
温玉沉瞥了眼饭菜里的猫毛,婉拒了他的好意:“这就不必了。”
温玉沉打算趁着天亮把这摸索一遍,但又担心他一个不留神华清棠就被人给弄死了,于是不待华清棠反应便拽着华清棠往外走。
为防止别人发现端倪温玉沉还专门避开了人群,直到他带着华清棠躲到一个狗洞时华清棠终于忍无可忍。
一双凤目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透出四个大字“你要死吗”。
温玉沉拍了拍他的肩,以表安抚,正想拿折扇往人群的方向指,但手中一空,他才发觉自己扇子也丢了。
温玉沉有点伤感,没了这扇子他还怎么威慑别人。
不过他迅速调整情绪,抬手指了指人群,抓起华清棠的手写道:“你看见文昭了么?”
华清棠摇头。
“文昭为何不在?”温玉沉又道,“我们绕了一圈,都不见他踪影。”
华清棠道:“许是在做饭?”
温玉沉指了指大亮的天儿,道:“他不是给我们送过饭了么?说明他们已经吃完了,时间不对。”
华清棠不解:“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温玉沉勾唇浅笑,漏出虎牙:“我猜文昭只会在我们出事时才会出现。”
温玉沉带着华清棠摸索的一个时辰里,走遍了村内每个角落,但遗憾的是村子周围被水淹没,压根就没有能出去的路,逼不得已他只得先回来继续观察村子内是否还有落下的路没能找到。
但在这期间都不见文昭身影,文昭像是整个人消失在村子里了一样,而他的两次出现都是在他们两个外来人员出现意外的时候,其他时间均未出现。
且文昭头回说过家中有个妹子在,但温玉沉在寻路的过程中也一直没有看到与文昭年纪相差不大或是比他小的女子。
除非文昭不在这,他的妹妹也不在这。
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何村子没有通往外界的路而村内的人也能得以存活了。
他们若想出去,就得跟在文昭身后。
“引出文昭。”
华清棠一头雾水,但也还是听了他的话,只问他:“怎么引?”
温玉沉挑眉,指了指不远处他俩住了一宿的屋子,面带微笑道:“烧了它。”
华清棠抿唇有些犹豫,万一烧了也没出去他可就要以地为席在地上安眠了。
虽然温玉沉的确是有着一部分报复回去的心里,但这办法的确是目前为止他能想到的最保险的吸引文昭的办法了。
“信我。”
他的声音如同一味良药,使华清棠从精神紧绷的状态下放逐渐放松下来。
的确如温玉沉所言,在华清棠烧了这没多久文昭就赶了过来,周围人也同先前见他烧了房子时神情一致,慌里慌张的绕成了一圈。
不过这回是他隐匿在人群之中,远远的观察着文昭。
文昭跑来的时候有些急促,看见华清棠的瞬间表情僵硬了一瞬,但依然被温玉沉捕捉到。
只不过他距离文昭太远,听不清他跟华清棠说了些什么,但从华清棠的神色可以猜出不是什么好话。
他倒是想看看,文昭能去哪。
文昭拽着华清棠越过人群,又去了一处新客房,不得不说的是这村里空房子确实不少。
温玉沉紧随其后,鬼鬼祟祟的佝偻着腰,怀里还抱着奶凶奶凶的烛封,不过烛封这回倒是没冲他嗷嗷乱喊。
直到华清棠被安排进了客房,文昭转身的瞬间温玉沉与他使了个眼色,放下烛封,紧跟着文昭走。
温玉沉曾经身为弟子时没少偷偷跟着师兄师父溜出山门,现在这身本领也算是没有白费,文昭丝毫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越往前走温玉沉越感觉身体发沉,像是下一秒就会在这地下生根发芽,埋藏地底。
太沉了。
温玉沉看着快要脱离他视线的文昭一咬牙,捏了个诀。
灵力窜动的瞬间温玉沉口吐鲜血,他怕被文昭发现,捂着嘴,血液从手指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不过他也总算是恢复了一身轻,温玉沉只是简单的用袖口擦了擦唇角血迹没空管自己如今是何等的狼狈,寸步不差的跟在文昭身后。
文昭走的方向的确是他没找到的路。
看来他猜的不错,文昭就是这个村子与外界的连接点。
只要跟这文昭,就能出去。
「系统申请连接」
温玉沉脑内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不过他打算先跟文昭出去再说,眼瞧着文昭走向下坡——他竟然一脚踏入了水中?!
温玉沉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水中别有洞天。
他就说一个村子怎么可能完全被水围着堵的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多人能够安然无恙,原是这水便是路。
温玉沉也不耽搁,跟着文昭潜入水中,神奇的是他竟在水中亦能呼吸,而水里竟然浮现出了一条路。
由水中气泡结合,铺出了一条路,文昭就在他前面。
水中没有藏身之处,只要文昭回头,他就会暴露。
温玉沉听着系统不断提示连接的声音以及自己沉重的心跳,几乎不敢呼吸。
但好在文昭没有察觉异样,并没有回头看见他。
脚下的桥突然震动,温玉沉来不及反应,只得猛的抓住扶手,却因此桥是空气凝聚而成抓了个空。
是障眼法。
温玉沉乍然抬头,却早已不见文昭身影。
脚下一空,桥没了。
鼻腔倒灌进水,他毫无防备的呛了个正着,眼眶泛红,扑腾了几下后再没了力气,他在下沉。
温玉沉逐渐缺氧,眼前景象也开始模糊。
堂堂朝凌仙尊竟然是被水淹死的,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障眼法所蒙骗,倘若他如今有法力傍身也不至于会溺死在这湖里。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往湖上看,想着左右都是要死了,不如多看几眼这水中光景,刺眼的光线透过水中晃得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
他本想忽视这浓烈的窒息感,死的不这么狼狈,但身体却又开始不受控想要自救。
手指逐渐在水中蜷起。
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向上拉去,温玉沉想看清眼前人是谁,但双眸无法聚焦,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人形,不过他也能猜出这人就是华清棠,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跟着自己跳进湖里。
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温玉沉更加清楚的感知到那人在为他渡气。
模糊间他看见那人似乎被他气着了,眉心紧蹙着,一脸不悦。
唇上一软,氧气源源不断的送入温玉沉口中,华清棠的鼻梁蹭过他的侧脸,他睫毛微颤,垂下眼睑掩下眸中不宁的心绪。
他被华清棠救了。
两人浑身都湿透了,温玉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劫后余生的感觉使他顾不得什么礼数,虽然他本身也没守过礼。
胸腔剧烈起伏着,发丝凌乱的贴合在他的脸侧,哒哒的滴水,良久,终于回过神来,偏头睨了眼正靠在一边抱臂而眠的华清棠。
刚要开口就剧烈的咳了半天,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华清棠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为何要救我。”
华清棠倚在树边,半眯着眼,好一会都没理他,在他以为华清棠不会回答时,华清棠又开了口:“还你上次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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