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峰又笑起来,“那没准,主打一个出乎意料。”
“他得多无聊啊!”林天野叹,“还有那只密度板钉的电视柜,皮都快掉没了,塞钱都得哗哗地掉,不用检查就能看见。
“林叔的审美一脚高一脚低啊!”常在峰脱鞋脱外套,吐槽说,“那个柜子好看赖看是实木的,品质摆着,这些家居……嗯,不好评论。”
“他没什么心思过日子,柜子是我爷爷留的,破家具都是他结婚时对付的,当时没什么钱,弄这房子就山穷水尽了。后来我妈走了几乎没添置过,沙发和床都是我长起来管他要钱自己买的。他那时候都不回家,有女人也在厂里住,没有也在。”林天野说。
“野哥,”常在峰洗了洗手,“他的时间都用去跟踪人了,当然没有多少精力在意别的。”
林天野这才把那个档案袋里的照片和过往岁月里的林勇联系到一起,又怔住了。
“这里面到底有啥秘密,”常在峰轻轻揽住他说,“咱们肯定能挖出来。”
周日早上又睡了个大懒觉,两大男人容不下一张薄薄的被子,硬给踢到地上。
林巍先醒过来,但见秦冬阳紧紧窝在自己怀里,下意识地摸摸他的脑门。
“唔……”秦冬阳跟着醒了,反应过来林巍在做什么之后嗓子黏黏地说,“我注意了,应该不会再发烧了。
“注意什么?”林巍长长伸个懒腰,语气邪恶地道,“我婆说过人被东西吓着就会发烧,她还说那些东西专门吓唬胆小的人。”
秦冬阳闻言立刻瞟瞟门外头的木头柜子,有些不好意思,作势看时间说,“现在这个点儿挪东西应该不太影响邻居,咱俩把它顺到角落里吧!”
林巍没再笑他,起床把那柜子摆到合适地方,他力气大,挪东西时基本就没发出声响,完了告诉秦冬阳说,“把我衣服挂里。有柜子了还买什么?哪天让你野哥看见以为我嫌弃呢!它要真有灵性肯定知道打今儿起就得换主人了!”
秦冬阳看着这人说完就进浴室洗澡去了,心情奇特地挂衣服,忙得差不多时林巍也洗完了,出来问他,“想吃什么?”
秦冬阳想起昨天的吃饭经历,对于出去就餐起了戒备,“随便点吧!”
林巍捏着手机看他,“不饿?”
秦冬阳是已饿得接收不到肠胃反射出来的信号了,没有年轻男子可以靠碗热粥活着。
林巍却把手垂下了,“那就早锻炼吧!”
“啊”秦冬阳先是一愣,明白了时脸就红了。
“害什么臊?”林巍走到他的面前,“周末不好也强迫你加班,俩大男人精力充沛,除了工作就是锻炼。不是要亲密吗?就敬业点儿。”
“您不累吗?”秦冬阳缓缓地躲。
“才睡醒啊?”林巍则说。
“我的意思是,”秦冬阳走了好几步也没能够逃离他的势力范围,越发紧张起来,“不会耽误您的精力充沛么?”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林巍跟着他问,“不充沛了就休息么!”
秦冬阳见他眸色已经变了,夺路就走,“那我洗澡……”
林巍抄手捉住了他,“等下再洗。”
感谢野哥给这房子安了遮光极好的窗帘,只把卧室拉上也能昏昏暗暗。
秦冬阳趴在床垫上面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吃饭。
哪有不吃饭就锻炼的道理呢?
可那不当人的又是自己经年妄想,得算所求成真。
秦冬阳忍不住就回头看看,同样没吃饭的林巍精力极好。
秦冬阳转回头来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虽然盼着林哥来和自己亲密,可是好像不单盼这一种。
后来他有一点儿难耐地喃,“我喜欢你。”
林巍仿似没有听见,仍旧专注自己的事。
秦冬阳就又表白一次,“林哥,我喜欢你。”
林巍终于缓下来了,“要说什么?”
秦冬阳扭过发红的眼看他,那眼似要哭般,“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林巍俯身搂他,口气却很戏谑,“林哥就没千帆过尽,也算除却巫山,不会再信床上的话,你少说点儿。”
秦冬阳飞速转身,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飙在床垫上面,疼痛地问,“那我们算什么啊?”
“合伙人!”林巍想也不想地说,“深度合作,各取所需。”
秦冬阳想把自己给救出来,“什么……酬劳?”
“不谈爱和喜欢,”林巍动作有力,“同样享受欢愉。秦冬阳,林哥拿就付账,你很快就知道。”
“可我……要你喜欢……”秦冬阳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林巍顺势换了姿势,大声宣布,“我把那个东西戒了。”
秦冬阳没法挣开,不由动手相搏,“为什么这样对我?”
林巍轻易就把他给制住,“不是你要的吗?啊?”
“我还要你的心!”秦冬阳扯着脖子狂吼。
“没有!”林巍阴凉凉地,“林哥没心,天生是个混账玩意儿。”
秦冬阳下了死力反抗,林巍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已占了上风。
反正人总可以身心背离,就不值得欺骗。
秦冬阳终于绝望。
再没别的筹码能给。
林巍样样都胜,很满足地拍拍秦冬阳的后背,“别闹啊!林律只是不想糊弄你。多少逢场作戏都能说得山河失色,天底下最恶心的语言就是情话,天花乱坠不眨眼地自欺欺人。你别落这窠臼。”
秦冬阳使劲儿抹把眼泪,像个恨别人可恶不如恨自己无能的可怜小孩儿,眼眶兀自血红,但却一言不发。
还能说什么呢?
痛斥他无耻吗?
林巍不曾追求。
质问他是不是把爱留在沈律那儿了?
又是硬讨温存的心知肚明,不好去拖一个始终都很和善的人下水。
沈浩澄并没任何不对,说到底是自作自受,昨天刚被别人拽到高楼顶上凌剐一顿,没到二十四个小时就忘了疼。
林巍穿好衣服,眼见秦冬阳虽不抽抽搭搭,眼眶的红却不消失,就又拍他一把,“秦冬阳,爱别人你是你自己,不爱别人你也是你自己,少生矫情!”
秦冬阳怔怔听着,过好半天,伸手拽过地面上的被子,蒙住头睡。
不能痛痛快快地哭,总能痛痛快快地睡。
林巍无所谓地笑笑,出去点餐,然后打开电脑继续抠老鼠仓案里不算太掌握的东西。
秦冬阳睡到下午两点躺不住了,爬起身来吃掉冷的外卖,然后疯狂整理屋子。
好几个房间的水泥地面都被他用抹布得纤尘不染,枕套被单全部换下,卫生间里没有洗衣机用,他就装在大袋子里,一手拖着许多垃圾一手提着要洗的东西送下楼去,四点多钟才又回来,吭吭哧哧地给枕头被子换新衣服。
林巍端着笔记本观察房间里那绷着小脸的人,在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房间里头不由自主地想:怪不得秦大沛总爱欺负弟弟,被弄哭了也不翻脸走的人儿真挺好玩,会给会恼,就是不会真下狠手,看着可怜。
可是坏蛋只会享受这种可怜。
他大概是真心真意,有没有给出全部也不好说。换一个人,会不会被这种性格打动?秦大沛说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大概对谁都是如此。
总要挥别的人还是不进心好,凡躯能经几次大伤筋骨?
皮囊怎么强大威猛内壳也已千疮百孔。
彻底忙活完的秦冬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头发没彻底干就穿鞋走。
林巍放下电脑看他,“要回家吗?”
秦冬阳摇头,“回家怎么合作?我去吃饭,这个不用一块儿进行。”
林巍笑了,站起身说,“可你林律正巧也饿,凑个伴儿么!”
两人出来小区,找家寻常饭馆,林巍做主点了馅饼和汤,慢慢吃了几口才说,“人生都是边走边丟,青春是,朋友是,情人也不例外,当下有伴儿就该知足。”
秦冬阳连着被他折腾两天,已疼够了,大口地嚼馅饼,当没听见。
林巍笑笑看他,“秦冬阳你记仇不记仇啊?”
“记!”秦冬阳吃掉一张馅饼才说,“只不过人有用了记仇才有用,不然记也白记。”
林巍非常赞许地道,“这话明白。”
“吃完您先回去。”秦冬阳说,“我要回家换换衣服,然后见个朋友,晚点儿自己过来。”
林巍立马把脸阴了,“秦冬阳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想。”秦冬阳老老实实地说,“只是合作也想。我这种的,去哪儿遇见第二个林律?可我毕竟得跟父母交代,明天也不能穿好几天不换的衣上班!”
“只跟父母交代?”林巍黑着神情。
秦冬阳就想歪了,“等我慢慢跟他们商量商量分出来独立,那就不用总交代了。”
林巍垂下眼睫对付自己那张馅饼,不再说话。
秦冬阳回家时候父母正吃晚饭,他妈笑道,“出完差了?”
秦冬阳心虚点头,“还得加班。我换衣服就走。”
“哎呀还得加班?把我儿子累坏了呢!”他妈嚷嚷。
倒是他爸豁达,“你没看电视啊?律师就是这样,忙了说明能耐!别拖儿子后腿儿。”
他妈也不是那种太盯孩子的人,闻言继续吃饭,“那睡在哪儿?”
“电视不都演了?”他爸继续装明白说,“办公桌旁边都有床铺的,每个工位一张,累了倒头就睡。”
“这跟机器不差什么事儿了!”他妈一边吃饭一边嘟囔。
秦冬阳抱着衣服出来,自己塞进洗衣机里,“妈你帮忙晾上。我得忙上一阵儿,做饭关门的不用想着。”
她妈盯着儿子手上提着的换洗衣物,“你把自己卖给那几千块工资,咋处对象?”
秦冬阳还没说话,他爸又道,“处对象了?也是律所的么?”
秦冬阳没有搭理八卦之心远胜疼孩子的父母,自顾出门,扬手打车时候才想起来没给隋萌打电话呢,摸出手机来问,“姐休息没?出来聊几句吗?”
他提着包上了一辆出租,没有留神小区门口还停着辆扣着无客牌的的士。
“跟那个车。”林巍绷着脸说。
的哥有些奇怪地问,“先生是捉贼吗?”
林巍不搭理他。
很可能是捉奸。
第79章 外部力量
休息日的隋萌穿得非常漂亮,看到秦冬阳后笑靥如花,“早知道你有时间选衣服的时候叫上你啦!怎么样?姐刚买的,好看么?”
“好看!”秦冬阳由衷地说,“隋萌姐这么青春靓丽,那些男的不使劲儿追,真是损失。”
“不是穿给男人看的。”隋萌款款落座,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秦冬阳帮她点好的蓝莓奶昔,“也不是穿给女人看的,而是调节自己心情。每天都正襟危坐严严肃肃地听人跟我诉说困境和苦难,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需要逛街喝茶这种寻常快乐来给生活换点儿颜色。”
秦冬阳羡慕地道,“我见着姐也能换换颜色。”
“积极地换!”隋萌鼓励他说,“事业是我们想要的,别的追求也是,谁都有权利高远,也有权利凡俗!”
“嗯!”秦冬阳情绪稍落,“我就够凡俗了。”
隋萌露出牙来,“何出此言?”
林巍付了出租车费,站到这家叫做“咖啡雪吧”的饮品店外,神色阴沉地看着玻璃窗前那对儿看起来赏心悦目的青年男女。
这么爱临窗吗?
好像不怕被人看见。
也是,妙龄男女浪漫约会,天经地义的事儿。
林巍不自觉地将身体掩进路对面的绿化带里,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天色虽暗,一个男人停在绿化带旁抽烟也很正常,不会引起谁的特别关注。
林巍边抽边皱眉想:那个女孩儿挺漂亮的,打扮入时且很得体,一看就是经济基础和个人能力都很不错的佳人。秦冬阳选到这种交往对象也挺不错,至少能够光明正大,能够被人祝福。
他似豁达又似烦恼地连抽了几口烟,无端想起自己江边等待沈浩澄时,似乎也是这种困兽之态,突然就生了些倦怠。
这是干什么呢?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踪人?
已经受了两三年的情感折磨,还换一个对象继续?
猛把烟头弹进垃圾箱里,林巍迈步想走,突又顿住身形,视线被一辆车吸引过去。
那是甄阳的车。
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咖啡雪吧”彩灯闪烁的门口,衣着光鲜的甄阳大步下车,目标明确地朝内走去。
幕墙再宽终归不能完全显现内部情形,林巍视线越过笑语晏晏的秦冬阳和隋萌,看见甄阳走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身边,那个女子的臂弯里好像搂着一个孩子。
难道是他老婆?
将近一个小时,大名鼎鼎的资深律师私家侦探般地掩着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秦冬阳对面的女子开怀大笑到前仰后合的程度,也看着甄阳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身边那对母子。
后来那对母子终于走了出来,林巍迅速拍了几张照片,眼看母子上了一辆红色宝马,甄阳仍旧乘坐奔驰离开,才瞟了瞟仍没结束意思的秦冬阳,拐开去些扬手叫车。
“这对母子是甄阳的妻儿吗?”林巍把照片发给常在峰。
常在峰正在汤静家外的盯守车上观察情况,看到林巍的图片后把屏幕晃给刘一桐,“我记得甄阳家里是个女儿吧?”
刘一桐记性好,非常笃定地答,“是个女儿。比这孩子要大,约莫十岁左右。”
常在峰给林巍回复过去。
林巍就又发了一张红色宝马的车牌照来,“那查查吧!甄大老板只身赴会,全程目光慈爱地看别人儿子?不应该吧?”
“艹!”常在峰低声骂了一句,“他还给我派活儿。”
他不怎么在刘一桐面前骂人,女警瞅了瞅他。
年轻警官干劲儿正足,还不理解顶头上司的烦恼。
要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就那几个能用的人。
林巍坐上出租之后一时不知去哪儿,被的哥连着追问了几遍才在“拐末”和“小野”之间勉强选择了前者。
跟秦冬阳发生关系之后他见秦大沛多少有点儿不自然,可他最近在忙林勇的事,又怕和林天野共处久了泄露口风,不想给老同学增添心理压力。
除了这俩地方再没好的选择,林巍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孤独。
能找到多少人去夜场喝酒是一回事,有几个人能没目的地陪他呢?
当然可以回毛坯房,林巍却怕自己在明知秦冬阳和人约会的情况下幽闭出狂躁症来。
至此他真后悔自己一时糊涂睡了朋友弟弟,再怎么强调声明都没有用,身体一旦纠缠难解,别的也没办法区分清楚。秦冬阳不同沈浩澄,后者为了斩断前缘能与一切过往保持距离,他和秦冬阳的纠葛要是闹大,秦大沛和肖非艳都得怎么自处?
生命之中已无太多温情,再经失去,他林巍就要成游魂了。
为此,出租停在“拐末”门口半天他都没有下车,思索良久改了主意不见朋友,而去江畔一家叫“小串”的烧烤店里独斟独饮。
江畔是个挺奇特的地方,整个H市的人们但凡起点浪漫旖旎的闲情逸致都会想起这片地方,可它一直都不繁华。
近些年来为了促进旅游业的发展,一些想方设法的规划和目的性极强的建设使得水上有了许多霓虹灯光,呼应景色的酒店民宿也都红火起来,可那全都远在离岸几十米外,靠水地方还是寂寞,江鸥影孤,融不进去繁华。
林巍懒洋洋地喝着啤酒,对这生活提不起来兴致。
就不应该休息。
就不用有周末。
他这骡子命运,天生就是要工作的。
否则就生虚无。
秦冬阳回到毛坯房后发现林巍不在,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收拾收拾没什么可收拾的房间,看看十点多了,就给林巍打了一个电话。
林巍按了拒接。
秦冬阳想他大概是不愿被人盯着,就没再打。
这天折腾太过,秦冬阳累了,换好睡衣歪在床垫里面,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等到觉得身边有人,秦冬阳立刻睁眼,“你回来了?”
林巍已在黑夜里面望他良久,闻言嗯了一声。
“去哪儿了啊?”秦冬阳随口地问。
“你去哪儿了?”林巍仍旧注视着他。
秦冬阳又将眼睛闭上,咕哝地道,“我去寻点儿力量。”
隋萌总能给他力量,这是令人欣慰的事。
林巍兀自看着这个睡去的人。
寻找力量也是挺累的事
能够找到也挺幸运。
工作日不能赖床,秦冬阳出客厅来,整理箱上摆着早餐。
他忙洗漱,然后惭愧地说,“不好意思。”
“吃完先走。”林巍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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