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嘴硬,“我有时候会睡不着,夜里很想你。”
“是吗?”林渡舟的小臂搭在车窗框上,伸手捏捏我的指尖,“我看你倒是睡得很香,一觉能到通天亮,昨晚就差打呼噜了。”
我笑起来,啧他一声,倾身吻他的额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走了,弟弟。”
林渡舟一向矜持,在别人面前人模人样,微微抿着唇,“嗯”了一声,乖乖坐在座位上面看着我。
我应该走了,但我看他这个姿势,明显在期待我的拥抱,但我假装没看见,又故意看他失落的目光,转身拉着纪南走了。回头,看见他双手叠在车窗上,下颌抵着手背,正目送我离开。
我恍然觉得这好像是十年前,我们时不时一起在校园里闲逛。入夜时分,林渡舟送我到宿舍楼下,他常常等待我的拥抱和亲吻,但周围人来人往,许多情侣在难舍难分,我们却连手都不牵,到了门口,互相致意一眼,我就要上楼去了。
有时候林渡舟会难得的撒娇,轻轻皱着眉头,侧身站在小路边,目光落在暗处,就是不看我,低低地抱怨,“最近很忙吗?一周都没有去街区了。”
街区的老房子虽然旧,空间也不算大,但林渡舟很喜欢,他想在私密的空间做一些私密的行为。如果要我来定义,我以为是缱绻欢爱,但弟弟心中的私密行为,不过是牵上手,抱一会儿,互相说几句痴情的话来。
那时的我偏爱逗他,当然现在也是这样,不过不是如今的撩拨,而是千方百计的推脱。于是我说:“你想去就去呀,我不是给了你钥匙嘛。”
林渡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那你上楼吧,我走了,师哥。”
“哎,弟弟,”我叫住他,问得直截了当,“你今天不开心吗?”
林渡舟垂下眼,盯着我的领口看了一会儿,眼睛早就散了焦点,仍旧是闷闷的,“没有。”
“说实话,”我不光不牵他的手,我还双手插进外套兜里,在垂头丧气的他面前像一个不近人情的教导主任,我压低了声音,“诚实会得到小红花。”
林渡舟这才坦白,一件件得仔细说来,“下午组会拖堂,让师哥等了很久;订好的饭店一点也不好吃,广场上面的喷泉没有图片上看起来那样壮观……好不容易等来的约会的日子,因为我变得很糟糕。”
我眨眨眼,非但不安慰他,反而笑道:“我没办法反驳你,我确实等了一会儿,烤肉饭不好吃,喷泉也不好看。”
林渡舟紧张地抿着唇,每次他的情绪都悄悄展现在那条唇线上,我觉得此刻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因为眼前的可爱模样,只有我能走近了吻一吻。
“但是因为等的是你,我就会很兴奋;烤肉饭虽然不行,椒麻鸡还可以;喷泉不好看,音乐很好听,里面有一首是你在学校乐团里练过的小提琴乐……我们的约会不是很好吗?”我看着他逐渐抬起的眼睑,柔声细语,“弟弟,你想不想让今天变得更值得一点?”
林渡舟不解,夜风吹着他温顺的发丝。
我上前一步,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拥住他呆愣又僵硬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颈窝,悄悄侧过头来,吻在他的锁骨上。
片刻之后我离开他的温度,林渡舟在四周频频投来的目光里红了脸,我打了个圆场,笑道:“不要灰心,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林渡舟低头笑起来,对我点点头,转身之前,朝我得意地晃了晃街区的房门钥匙。
这回上钩的是我了。
第45章 【18天】你要长命百岁。
在我少年的时候,也不无幼稚地思考过在一段亲密关系之中,谁更爱谁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得出答案,所幸我没有得出答案。
我知道我爱林渡舟,这是不需要我自己去主观认定的事情。当我看见他时,我想吃好多东西,因为哪怕是平常再腻烦的味道,都会变得美味出奇;当他靠近我,我无数次希望这就是余生,我渴望他再近一步,索求他拥有我所有最深处的秘密;当他在我身边睡着,我在他的怀抱里看着窗外,无数次对贫瘠的夜空感叹月色真美……
这是一个需要思索的问题吗?我爱林渡舟,在渺小的天地夹缝之间,在短暂的人生旅途之上,我对他的爱固执地划开时空的裂缝,渴求刻下一笔无限期的永恒。
然而当我看见他柔和而湿润的双眼,我怎么去说服自己,我的爱比他更多。
十年前的我曾经因为他占据我的身体和心神,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觉得这已经回到了人类缔结婚姻时,最本质的、最原始的欲望——获得一份唯一的爱,一段相看两不厌的厮守,一个但愿人长久的未来。
我们已经许下了终身,我们已经约定了永恒。
纪南躺在我旁边,说我没劲,时不时就出神,此刻身在曹营似的,心思早就不晓得飞到哪儿去了。
他盖着一床喜庆的花被,是我外婆留下来的。因为我不愿把我和林渡舟一起盖的被子分享给他,纪南大骂我有病,说我恋爱脑晚期。
我说:“跟他和好之后,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纪南身披大牡丹,见我开始说起他不爱听的话题,掏出游戏机就要开始忙活。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看着窗外明亮的路灯,听见夜麻将的吵声,“你觉得林渡舟爱我吗?”
这话似乎问得纪南更无语了,他甩开我的手,打开了游戏机,“你要想作就滚一边子去,谁有闲工夫陪你唠这些。”
我又没头没脑地问起,“那如果我被绑架了,你会来救我吗?”
“又问,又问,”纪南被我闹烦了,把游戏机一扔,“你就直说你要干嘛,又要找骂,骂伤心了又生闷气让你男朋友猜。”
我粲然道:“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生闷气让他猜了。”
“前两天悄没声跑了不是吗?”纪南疑惑,“原来竟然是我误会了,你本意是要跟他私奔的,结果他没跟你一块儿跑?”
“那次不算,”我狡辩,“你就说万一我完蛋了,你来不来救我吧。”
纪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他挺爱你的,满意了?”
我怒道:“不是这个问题。”
外面的热闹声渐渐弱了,我躺在枕头上看天,没有林渡舟在身边,远地高空都变得乏善可陈。我重新提起,“我总是想起我带他回家的那个晚上,还有我们在学校里闲逛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却有好多说不完的话……要是你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好了。”
纪南:“好赖再不济我也能听懂中文,你酸言酸语的刺谁呢。”
我说:“有时候我觉得就像一场梦,我虚度了十年,一转眼,还是他扶我回家的那个晚上,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可以去追逐理想,还可以去遇见自己最爱的人,发掘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让细水长流更细致一点、更长久一点……就像一个莫乌比斯环,我们会在里面起起伏伏地兜圈,过了十年,我们又走回原点。”
纪南亳不留情面,“有病赶紧治。”
“如果这里是又一个原点的话,我应该弥补过去没有做到过的那些,我应该分担哪怕一点痛苦,我应该承受那些秘密,更应该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些早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继续自顾自地喃喃。
我以为纪南早就没有听我说话,没想到听我说到这一句,倒是来了火气,“叶清川,我说你有病你不信,谁他妈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成苦行僧了。你承受个屁,还分担,能过就过,不过就分,屁大点儿事。他摔个跟头都是你的责任,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我一激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一想笑起来,“你好可怜,你根本不懂爱的感觉。”
纪南被噎住,说我魔怔了。我在他的骂声里开怀。第二天大清早,我又在他的骂声里兴致勃勃地起来,守在窗前看林渡舟来接我了没有。纪南说我像等待关爱的空巢老人。
也许此刻就是又一个原点,又一个开始。我当然可以抛却过去那些辗转反侧的时刻,也可以暂时放下那些温存美好的良辰,当他再次走进我的视野,我期望在这个原点之上,可以生发出更多的热望与依赖。
外面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当他撑着伞走进楼道,当他提着冒着热气的豆浆来到我的面前,当他看入我虔诚的双眼,他应该明白我多么希望和他共度余生,他应该知道我多么希望他对我承诺漫长的余生。
我穿着睡衣和拖鞋,大概看起来很懒散,偏执地说:“林渡舟,哪怕为了我,你也要长命百岁。”
他的风衣下摆缓缓落下来,冷气吹散了一身的沉静。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像舞蹈时柔美而有力的曲线。
林渡舟放下伞,抖了抖水滴,“那你就一百零三岁。”
我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拥抱升温,然后是温热潮湿的吻。
吸管里的豆浆滋啦作响的时候,纪南在卧室里打哈欠,让我们别把孩子生在屋里了,好歹等他走了再说。
我已经吃完了早餐,小朋友高扬着尾巴在饭桌上走来走去,把早餐闻了又闻。纪南见没人理他,抓着鸡窝头走出来,“叶清川,你不怕猝死啊?大半夜还在回忆你俩当年吃的生煎包,大清早就爬起来看人来了没有。你那脑子趁早爆炸了吧,我不晓得那么久远的事情记它干嘛。”
“对,”我想起来,对林渡舟说道,“就是以前卖豆浆的奶奶做的生煎包,她只卖了一回,但是我觉得是最好吃的。”
林渡舟剥好了鸡蛋壳,把光滑锃亮的鸡蛋递到我手里,“因为她的女儿有店面,专门卖生煎包的,她说去店里吃新鲜的最好吃,那年有一回,我给你带回来的,就是她女儿店里的。”
我把鸡蛋接过来,十分疑惑,“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应该也没有多好吃吧。”
“因为我提回来已经不太热了,”林渡舟浅浅笑道,“然后你还赖床不起来。”
“你俩脑袋都赶紧爆炸吧。”纪南对我们没话说了,转身进了浴室洗漱。我和林渡舟相视一笑,我觉得我们俩似乎确实有些腻歪,恨不能随时黏在一起,可明明我们好像也没有做什么。
“爱,”纪南刷着牙走出来,含糊地补充,“起码做了点爱。”
我恍然大悟,“对哦。”
林渡舟为我们去录了一版小提琴曲《月光》,在乐声悠悠响起的时候,我和小庄登上了台。
影子不一定就是阴霾,可能代表着形影不离;哪怕是阴霾,也不一定会带来苦痛,而是对过往的种种隐忍与包容。这是小黄豆和林沉岩教给我的。
我们在林渡舟的乐声里起舞,自行车在舞台上划出一个个漂亮的圆圈,圆圈在阔大的空间里被放大,追光打在我们身上,台下昏暗的景象里,我看见笑脸盈盈的他。
一个少见的、灵动的、温润如水的笑容。
我和小庄的节目《光与影》不出意外地获得不错的成绩,庄临意也成功地留在了节目里。只是表演过后,评委老师说听闻我们彩排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问我们怎么样。
小庄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于是接过话筒,笑道:“本来隔壁节目《心灵摆渡》中的林医生是要来帮我们拉琴的,但我太过冒失,彩排的时候把人家撞倒了,好在他没有事,我给林医生的观众们道个歉。”
镜头转向台下的林渡舟,他面色轻松,嘴角含着笑意,看起来和心理节目里的模样不太相同。
工作人员把话筒递到他手里,他只是摆摆手,没有接过去,温和的模样看上去愉悦而自然。
这回台下也亮起了明晃晃的灯光,林渡舟的神情被我收进眼底。我微微地出了神,觉得不像他,又觉得格外熟悉。
当晚录制结束,节目组要准备饭局,林渡舟先离开了现场,我只收到他的信息——“结束了告诉我,我来接你。”
纪南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虽然没参加这档节目,但跟谁都认识,饭桌上成了交际花。
我听他侃侃而谈,只觉得聒噪,心跳得出奇的快,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我知道了,师哥,你是有社交恐惧症,”庄临意一副看穿的模样,“上回大家参加台长的践行宴,你也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这会儿也是,如坐针毡的,你肯定是有那个什么社交恐惧症了。”
我攥着筷子,“没有,我就是觉得……”
还没开始解释,纪南就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人菜瘾大,小酌两口就四脚朝天,怕被人家导演和舞蹈演员们看见,丢死个人。”
“是吗?”庄临意手里的酒杯拿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我还说敬师哥一杯呢,这段时间师哥很照顾我。”
“那当然咯,”纪南满身酒气地凑过来,阴阳怪气的,“他就爱讨师弟的欢心,你看看林……”
话说到一半,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举起酒来跟小庄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别理他,你纪南师哥也是师哥,快敬他去。”
纪南非常符合我对东北人的刻板印象,爽直、仗义、热情,还千杯不醉。我小酌了两口开始天地旋转,纪南就差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朝阳,偏偏只是红了一点脸,眼神还是清明的,让我抿两口得了,快点儿滚回家去。
我看见他变成好几重人影,拿出手机来拨林渡舟的号码,结果手机不知怎么就飞出去老远,也不晓得是谁捡起来递给我的,我对着电话那头就说:“弟弟……快来接我。”
恍惚中我听见谁说我怎么有个弟弟,多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学,我笑起来,回答道:“去年就毕业了,人家是博士。”
纪南让我少说两句,赶紧把人摇过来,顺便把他也带回去。
庄临意糊涂了,也开始说疯话,“师哥,你跟他求求情,今天可以顺路,把我也捎回去,我还想吃他上回请咱们吃的粥,清汤寡水、要死不活的……”
小庄话说到一半就睡了过去,我仔细辨认屏幕上的字,确定自己没有拨错号码,上头写着“小朋友”三个大字,但那头没有接通。
“他怎么不理我了,”我一把抓住纪南,揪着他的衣服从椅子上滑下去,怎么都坐不稳,“我今天表演得不好吗?他不喜欢吗?他怎么不理我。”
“行了,又犯病,”纪南把手机一把抢过去,不知道鼓捣什么,半晌过后把我拎起来,“啧,他怎么不接电话。”
我睁开眼睛,一瞬间觉得自己酒都醒了,摸着自己的心口,酒杯被打翻,殷红的酒淌出来,像一种阴沉的预感。
我蹭地起身,不顾纪南的叫声,飞快地往外冲,一头撞到门上,爬起来继续跑。我看见外面的月亮,惨白地散着光晕,在空洞的夜空里摇晃。
第46章 【18天】他比我更隐蔽。
纪南追出来的时候,我已经钻进路边等待的出租车,进去的时候连碰了三下头。
手机里不断发出的忙音被疾速嘹唳的风声掩盖,我趴在车窗上,看外面车水马龙,想起林渡舟前两天目送我回家的样子,还有十年前他向我挥舞钥匙的动作,得意而撩人的神情。
我想很多时候,我对于林渡舟的认知是不清晰的,明明我切实地知道他爱我,明明他已经亲口许诺他属于我,但我还是在他这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他笑脸盈盈坐在台下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个遥远的人,我不曾在他身上看见;我又觉得无比熟悉,仿佛每一天都和他擦身而过。
出租车在小区门前停下来,我掏出林渡舟的钥匙,说我要找他去。要不是门卫大叔见过几面,估计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夜里撒酒疯的醉鬼。
我冲进去,还没走到他家楼下,下一秒已经看见倾斜的草地,月亮向上攀升,好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我的笑话。
“完了,”我喃喃自语,“怎么小酌两口,又酌成这样了。”
好容易上了电梯,我费劲地找他家的楼层,电梯卡按了半天都没用,我被迫在他人的呼唤中上下来回,有好心人问我要到哪一层,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帮我刷了林渡舟的电梯卡,把每一个按键都按一遍,一片灰暗之中终于亮起了红色。
我走到门前,用钥匙钻了半天,才发现我拿的根本就不是林渡舟家的钥匙,上面只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装到我钥匙串上的电梯卡。我拿着钥匙对着密码锁愣了半天,按过门铃,砸了两下门,没人回应。
我对着密码锁又看了好一阵,想起来林渡舟恋爱脑的德行,再加上电视剧里都这么写,输进去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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