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呢?”我觉得眼睛发酸,静谧的空气里,连暖黄的灯光也变得寒凉,“你有没有告诉我,你过得不好?”
“林渡舟没有说话,他停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林沉岩的眼睫垂得更厉害,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你问的是他。”
“林沉岩,”我向他坐得更近了一些,靠在沙发上,找到他的手,双手握在掌心里,“我觉得林渡舟很善良,他常常也会很可爱,还会表现出持重的一面……这些我都很喜欢。”
我看见眼前的人微微抬起了些眼眸,眼底包蕴的茫然就溢出来,我说:“你们虽然是不同的人格,但你们在一起,才成为了林渡舟。我爱林渡舟的每一面。”
在暧昧的暖黄的光晕里,他的味道钻入感官,正在解冻的青梅汁化开的馨甜、雨后霁色幽幽的森林、汹涌的惊涛拍打石壁的沉闷与壮阔。它们混在一处,而当我向他靠近,当我们的味道交融,我感到他更完整,透出沉默而强大的底牌。
他侧过脸来看向我,我仰起了头,手往上,摸到了他泛着凉意的肌肤。
林沉岩没有说话,只有时钟嘀嗒的声响,视线在咫尺之间交汇。
我捧着他的脸颊,倾身上前,吻到了他的唇。
柔软的、湿冷的触感,他好似停滞了气息,颓丧的肢体变得无措,在嘀嗒的流逝中停在原地。
“谢谢你承担了最痛苦的角色,谢谢你帮他们保守那些秘密,”我抵着他的下颌,气息落在他的齿间,“你辛苦了,林沉岩。”
我抬眸,看见他愣怔的神色,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忍俊不禁,靠近了,抵着他的鼻尖,轻声道:“我再吻你一次。”
话语落下,我在他的唇上留下浅浅的触碰,然后离开,隔着一小段距离,凝视他逐渐紧张的眉眼,看见他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他舔了一下嘴唇,移开视线。
我用手掌贴着他的脸,迫使他看向我,含笑道:“你害羞了。”
林沉岩再次移开目光,回答不近人情,“没有。”
我说:“那我再吻你一次。”
他皱眉,轻飘飘地拨开我,制止道:“够了。”
“你看我和林渡舟缠绵那么多次,不是很羡慕吗?”我笑道,“林沉岩,换作是你占据主人格,我也会愿意。我说了,我从来都爱完整的你。”
林沉岩后退,这回用了些力道将我推开,咬牙隐忍道:“我说够了。”
“哦,小黄豆不行,他还太小了,”我起身,跨坐在他身前,利落地脱下上衣,在许多个阳光照射的时刻,蝴蝶也轻轻扇着它翕动的蝶衣,“林沉岩,你过得好吗?”
我触摸到他胸口的温度,感受着起伏的弧线,低低地呢喃,“我问的是你。不仅仅是林渡舟,我问的是你们。”
林沉岩的呼吸变得急促,在我的指尖勾住他领口的时刻,听见他慌乱的呼唤,“师哥……”
原来是真的。
如白深所说,他们很有可能只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碎片,所以更加倾向于具有主观潜意识表演性质的“分离性身份障碍”,而不是过去界定的“多重人格”。
林渡舟无法承受过去的苦痛,所以刻意扮演小黄豆和林沉岩,使他们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帮助自己分担不同的记忆。
那天的白深还坐在那个几只金毛正奔跑的院子里,我听见他温和的嗓音,“你知道吗,多重人格一般是同一个身体中寄居了许多个人的独立意识,这毕竟是一种病症,在临床医学中,起码在我和我导师的从医生涯里,从没有见过人格的诞生是为了让主人格过得更好的……你会拼尽全力、倾其所有,只为了去帮助一个他者吗?”
我看着眼前的面孔,克制的林沉岩和沉静的林渡舟逐渐变成同一个确定的身影,白深的声音还在耳边——“现在的医学上,‘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名称已经大幅度代替了‘多重人格’,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小黄豆从来都是一个善意的陪伴身份,林沉岩多次的突然出现都在某些瞬间拯救了什么,那么……这些人格的出现,可能并不一定是独立的,而是他灵魂的碎片。”
我搂着他的脖颈,压下去,得到了回应,舌尖缠绵。
我确定我吻的是林渡舟,我也确定我吻的是林沉岩。
“他们带有一定的表演性质,是林渡舟自身一种潜意识里呼唤出的主动行为,通过扮演不同的人格,来分担不同的记忆,充当不一样的角色,从而减轻主人格的痛苦。”
衣物被扔在沙发一角,乘着一瞬闷闷的风声。
暖黄的灯光在旋转,我听到错落的喘息,墙壁上是起伏的阴影。
“也就是说,他们共同构成了林渡舟。”
我低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见他红得骇人的眼,流畅的肌肤线条也在某些瞬间变得粗糙又血迹斑斑。在泪涌出的时刻,温度和情爱也在升温,我吻着他的泪痕,轻声道:“我爱你,林沉岩。”
第四次循环,是我也参与过的时间,也就是我所记得的9月1日到10月15日。
他应该照例在周末来看过我的演出,10月之后,由于要排练新的舞剧,所以原定的演出计划更改为另一个团队出演,而我参演的最后一场舞剧在9月30日,那天是星期日。
还有那个傍晚,天色阴沉朦胧,我走出舞团,在过马路的时刻遇见了开车的林渡舟,在震耳欲聋的鸣笛声里,我们四目相对。
但那天没有下雨。那个遇见他的傍晚没有下雨,却是个余霞遍布的晴天。我因为要参加老板组织的团建,提前二十分钟下了班,所以我们得以遇见。
我还记得10月8日,我和纪南受邀在舞蹈节目里露面。节目结束之后我和纪南并肩走出演播厅,纪南小声说:“这不是你那个提不得的前任的单位吗?”
我无奈道:“既然提不得,你就不要提起来。”
纪南皮痒,阴阳怪气地学我说话,“你就不要提起来,不然我又想起我被甩了,好没有面子哦。”
话音刚落,我在转角处和一个身影撞上,连忙道歉分开,抬头,却是那张思念了好久的脸。
那天的他依旧穿着衬衫和西裤,酒红色的领带上,金色的领带夹反着光点,这一抹光第一次从电视荧幕晃进我的眼睛里。
可这一次不是纪南叫住了他,我没有沉默,是我先开了口,打破空气里的寂静,“林渡舟。”
他转过身,我和他视线相遇,我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期望在他的目光中找到和我一样的思念。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你过得还好吗?”
林渡舟还没有开口,纪南拉住我,语气不善,问他,“电梯怎么走?”
那头默然了片刻,终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右转。”
“谢谢。”纪南拉着我离开,我的四肢好像没了知觉,只知道在他的带领下降落,电梯门打开,我看见一楼敞亮的大厅,没有了方才令人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一天是10月8日,距离上一次和他在十字路口相遇过去了三天。
“两天之后,我们再一次遇见,”林沉岩躺在我身旁,身上沉静旷远的味道将我也包裹其中,“那一天是10月10日,星期四,C大开校友会的日子,我在礼堂上讲话,你坐在观众席里,我们互相看见了彼此。”
我靠着他的肩膀,“那天我们没有讲话。”
“嗯,”林沉岩应声,“10月10日,距离10月15日还有……”
“还有5天,”我接上了他的话,察觉到他的停顿,“怎么了?”
林沉岩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猛地坐起身,床头灯从他身后透过来,在他的面前布下一片阴影,“第四次循环,最后一次见到你是10月10日,距离10月15日只有五天,我的房间和外界失去联系也是5天。”
我皱眉,听见他越来越激动的语调,“第一次循环,我在9月30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去看了你的演出;第二次,我在10月5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和你在十字路口遇见;第三次,我在10月8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在电视台相遇;第四次……”
“在校友会上我们看见对方,你也是在那一天失去意识的,是吗?”我问。
林沉岩点头,“每一次最后和你相遇的节点,就是我失去意识的时间。”
“那……这一次呢?”我攥住他的手,“如果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被关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你可以在最后的时段占据主人格,阻止林渡舟溺海,是吗?”
“叶清川,”林沉岩凝视着我,眼里有我分辨不清的情绪,“原来我早就该找你。”
“这一次,你也没有主动来找我,”我承认我此刻有点记仇,责备他一如往常向我瞒住了所有事情,“我得知了你们在10月15日溺亡,所以才想办法接近……但我为什么会参与进这次的循环?”
林沉岩摇头,微微抿着唇,抿成一条好看的线,我知道这也是林渡舟。
“也许是上一次循环里,有了什么改变?”我忽地抬眸,看向他,“可是在你失去意识的那五天,我好像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林沉岩握着我的手臂,他的掌心传来温度,“在那五天里,你没有再遇见我们吗?或者听见关于林渡舟的任何消息,或者……见过什么和我们有关的人?”
我仔细回想,过往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似乎每一个时刻都普通而平凡——起床,上班,跳舞,吃饭……然后在无数个缝隙里,想起和他意外的碰面。
空气静谧,只有时钟嘀嗒的声响,林沉岩抬起手来,捂住我的耳朵,我皱眉,垂眼,视线落在他的睡衣上。挂钟的响声渐渐淡去,而他腕上的手表又在我耳畔运转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直到占据所有感官。
嘀嗒,嘀嗒,嘀嗒。
“……手表,”我猛然抬眸,恍若漫长冬眠之后在入春的惊雷中醒来,“我在10月15日当天,收到了你们寄来的手表。”
第49章 【17天】深吻他的勋章。
我爱林渡舟胜过全世界,我无比坚信他也是如此。我们曾经拥有细水长流的美好未来。那时候我跟他说,如果我在外地巡演,他想我了,就随手寄一样东西给我。
林渡舟问我应该寄什么,是不是像古人那样,“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不解风情地笑道:“寄你当时身上最贵的东西。”
林渡舟说:“最珍贵的是时间,我要把手表寄给你,让你知道此时此刻,我想和你共度光阴。”
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我短暂地出差过两回,我也没收到过他的手表,因为他都不用寄,我就该回去了。而分开之后,我开始了长途巡演,西到英格兰岛,北到阿拉斯加,南到乌斯怀亚,好多地方都去过,最长的时候,一年多没有回来。
几百个昼夜轮回,他要是寄给我相思,我会高兴得疯掉。
10月15日那天,我收到林渡舟的寄件时,还没来得及拨通他的电话,冰冷的死讯已经钻进我的认知。全身乏力,无法思考,一瞬之间像什么思绪炸开,寻不到一丝理智的踪迹,只有呆滞、麻木,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整整六年,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他对我的想念。
“是手表,”我想到了这个线索,又生出疑惑,“前几次循环里,林渡舟没有寄给我手表吗?”
“如果真的是因为手表让你进入了循环,那么……应该不是我们寄出去的。”林沉岩肯定道。
“为什么?”我问。
“不是林渡舟,不是小黄豆,也不是我,”林沉岩说,“我在前五天已经失去了意识,应该不会有任何的行动;而如果是林渡舟或者小黄豆寄给你的,那么,在前面的几次循环里,你应该也都收到了手表,为什么偏偏到了第四次,你才因为收到手表而进入循环?”
我被他说服,“那会是谁?我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应该只有我们知道。”
我和林沉岩面面相觑,两人都沉默了良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们彼此注视,又在同一个时刻开口,“第四个人格。”
“是才出现不久的第四个人格,”林沉岩说道,“之前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最近……我以为他是在第五次循环才出现的。”
我说:“如果我是因为在第四次循环收到了手表,才进入了第五次循环,那么他应该在第四次循环就出现了,是他寄来了手表,他拥有我们曾经的记忆。”
我沉吟片刻,问他,“你怎么拥有林渡舟和小黄豆拥有的那些记忆的?就是……关于那些儿时的不好的事情。”
“我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进过小黄豆的房间,是他保留着那些小时候的回忆,”林沉岩答道,独自承担某一段记忆,在他们的世界里,变成了谁占据某一张照片、某一个画面,“那些照片如今在我的房间里。”
我分析道:“我和你们约定寄给我手表的时间是在十年前,那年林渡舟才19岁,我也只有22岁,那时候第四个人格还没有出现,他想要得到这段记忆,就必须从林渡舟的房间里拿到照片,但如果他拿走了,林渡舟应该就不记得这件事了,是吗?”
我又反驳自己,“万一……他只是看一眼,知道了这个信息,然后就离开了呢?”
“在他看的时候,这段记忆就属于他了,”林沉岩说道,“如果他和其他人共享着这些记忆,那么我们起码会知道彼此的存在。就像我知道你和林渡舟说话的内容,同时林渡舟也知道我正在听。”
我问:“你说当第四个人格出现的时候,连你也是没有知觉的是吗?”
林沉岩点头。
“会不会你每一次循环在最后的时间段里失去意识,都和他有关?”我的话音在屋子里转圈,林沉岩垂眼,脸埋在膝间,双手捧着脑袋,揉得头发乱糟糟。
明明他正烦心,我却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可爱,于是握住他的手腕,他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抬眼看我。
“不想了,总会有办法的,而且这一次你找到我了,”我拉他躺下,“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消失。睡吧。”
林沉岩的手臂从我背后穿过,完全圈住了我的腰身,我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抱里。
他的怀抱比林渡舟更野蛮,更有力量,更疯狂,更宣示占有欲。我在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分心地怀念林渡舟的温柔。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房间里的东西,”我稍微将他推开了一些,“林渡舟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还太小了,现在长到快三十岁,很多痛苦都可以化解,而且我在你们身边,你怕什么呢?”
“我怕你这样的妖精蛊人,”林沉岩说得丝毫不留情面,仿佛刚才和他缱绻温存的不是我,“你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天和地都不晓得了,我还期望你帮他分担痛苦?你尝过痛苦吗?你活了这一辈子,仅有的一点眼泪都是林渡舟惹的吧。”
“是你们,”我笑道,“我是长得顺风顺水,怎么这也成过错了。我带你们来我家吃年夜饭,一起看春晚,这样不好吗?谁说只有感同身受才能治愈伤口的。”
林沉岩沉默了半晌,这回竟然没怄我,低声道:“有道理。”
他的手臂又把我箍回去,我觉得自己快要嵌进他身体里了,他再次的强调听起来很介意,“一身酒味。”
“节目组在聚餐,”我解释道,艰难地深吸了两口气,“你非得抱这么紧吗?我会被勒死的。”
林沉岩微微抿着唇,又勾出了一条压抑的唇线,神情有些不可名状的细微的紧张,可他就是不说话。
“你不是35岁吗?”我很无奈,“不还是和林渡舟一个德行。”
我在他的嘴角吻了吻,“行了,快睡觉,不要再像今晚那样吓我了。”
他翻身,将我托在身体之上,掐住我的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就知道和林渡舟比起来,他也有一些地方不一样。
“我不喝酒了,行了吧。”我这样说。而每当我这样讲话,对林渡舟是奏效的。
林沉岩却不依不饶,依旧掐着我的下颌,力道重了些。我吃痛,把这话又说了一遍,他还是不满意。
我问他我到底要怎么说才可以,他桩桩件件地嘱咐,像主人给新到家的小狗立规矩,“我不在场的时候不要喝酒。”
连思索的时间也没有,我就昧着良心敷衍地答应了,林沉岩仍旧不放手,继续道:“离纪南远一点,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这倒是林渡舟不会直接说出口的东西。
“你们都这样想?”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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