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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一棵水杉)


那天她鼓足勇气,用尽所有力气和每个人打招呼问好,然而所有人看见她第一眼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来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徐冉冉抬眸,眼里是深沉的迷茫,“我已经很努力,我已经尽可能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活泼,可为什么大家还觉得我不是她?”
她侧过头,看向了林渡舟,“对于半年之前的那些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林医生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讲话的人,只有他觉得徐阳阳不是我。而他这样的理解,其实在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就有了端倪。”
原来是这样,他们认识很久了。
徐冉冉讲道,有一次班级里在发春游通知单,林渡舟发到了她的位置上,徐阳阳看也没看,利落又果断地要来了报名表。
那时,十几岁的林渡舟站在她的课桌前,声音低得只有她一个人听见,“我认为你还是要征求徐冉冉的意见之后再决定。”
梳着高马尾、穿着撞色运动鞋的徐阳阳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林渡舟,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不是徐冉冉,”课间吵闹,林渡舟明明声音放低,却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徐阳阳的耳朵里,“不要总是替她做决定。”
节目里,明亮的灯光落在如今的徐冉冉身上,驱散了她身上自以为的所有阴霾,每一个角落都光明正大。
“在我假扮徐阳阳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能发现出我的不对劲,每一个人都好像在说我不是徐阳阳。那是第一次,我发现有人能够懂得是徐阳阳在日复一日地假扮我,他看出了我真正的不对劲,只有他在说,徐阳阳不是我。”
林渡舟看得出她的分离性身份障碍,因为他清楚那是什么。
而他为什么能够判断出,徐冉冉才是真正的主人格?难道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徐冉冉继续说道:“中学毕业之后,我和林医生没有了交集——事实上我们从前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因此我才特别意外。因为这档节目,我知道了他在做心理医生,我很庆幸,觉得有人能够帮助我,而他好像生来就是该做这个职业的。”
我仰起头,浑身乏力地靠在沙发上。
天生就该做心理医生吗?尽管她说得认真而诚恳,可在我听来,这话却像是尖锐的讽刺。
我想起那天胡渊没有回答的话,他说“渡舟的状态,怎么做医生呢”,我问他林渡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却避而不谈。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而我跟胡渊讲的“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可能从来就没有瞒住他。胡渊反复提醒我人格之间记忆的不对称,似乎也是在引导我发现林渡舟更多的症状。
我侧身越过沙发扶手,拿起小方桌上精致的玻璃瓶,上面是简约的标签、漂亮的英文手写体,“雨后森林”。
上周才去过的香水专卖店,林渡舟不记得了。会不会去买香水的并不是林渡舟?而他介绍给我的那位名叫“蒋黄豆”的小孩,只有八岁,会去买香水吗?
如果他和八岁的蒋黄豆记忆非常不对称,怎么会进行频繁的交流?二十岁左右的林渡舟躺在我身边,面无表情地看了好几年的动画片,蒋黄豆应当能够和他共享记忆才对。哪怕真是八岁的蒋黄豆去买的香水,林渡舟怎么会毫无印象?
一瓶林渡舟本人根本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水,他会用,应当说明他知道这是谁买的;而他却并不过问,是不是能够说明,他和那个人格之间不仅不会共享记忆,而且也没有太多的交流。
他是谁,还有谁。
徐冉冉的话语从电视机里钻出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于是去了林医生的心理咨询室,说出了我的情况。其实我是忐忑的,时隔多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坚持当年那句话,我怕他也会觉得,徐阳阳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停下叙述,空气静谧片刻,主持人看向林渡舟,笑道:“林医生应当没有让冉冉失望吧?”
林渡舟沉静地说道:“我答应要治疗她,融合掉副人格徐阳阳。”
而事实远不止如此。
表面开朗活泼的徐阳阳实际上有严重的毁灭倾向。最初的几年,只是去参加一些活动,比如同学聚会、班级春游、学校表演,这些都是正常的行动。过了几年,她开始热衷于一些极限运动,踩滑板冲刺、蹦极、跳伞、潜水。她享受风在耳畔呼啸的声音,享受世间万物从身边飞快倒退的速度。
徐冉冉害怕高空,也害怕深海,但徐阳阳从来都不在乎。
时间一久,徐阳阳越来越不可控制,她在城市的街道飙车,去酒吧疯狂地喝酒纵乐,和街边的混混打架……留给徐冉冉的,是罚单、宿醉和拘留。
“自从我到医院准备接受治疗,也确实是诊断出了双重人格,徐阳阳就一边继续扮演我,一边到处闯祸,再把那些事情丢给我,”徐冉冉说着,声音已经颤抖,“我的家人都觉得我才叫做徐阳阳,她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徐冉冉,是我惹下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似乎回想起了不愿提及的事情,徐冉冉满眼抗拒,脸上是深切的反感,“我本来可以忍耐,只要我好好地接受林医生的治疗。但有一天,徐阳阳占据着我的身体,在凌晨四点的公路上飙车。她看见高速路上有被车轧死的小猫,躺在路中间,浑身是血。我觉得小猫很可怜,就这么死了,我也很害怕……”
“可是……”徐冉冉攥着自己的袖子,眼里蒙上一层厚重的水雾。
林渡舟替她说了下去,“徐阳阳停下车,将那只小猫的尸体拿起来欣赏了很久,满手都染上了血,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观众席发出隐隐的唏嘘声,我听到这里,也觉得背后发凉。
林渡舟沉声道:“从那之后,徐阳阳频繁地去墓地闲逛,当她占有了冉冉的身体,就会花大量的时间看恐怖片,对着镜子说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掏空,她也是一个不复存在的死人……这种情况以虚无妄想和否定妄想为主,在心理学上被称作科塔尔综合征,也叫做行尸综合征。”
“我不愿意和我的父母提起这些,他们只知道有问题的是我,徐阳阳才是他们懂事又暖心的女儿,我一次又一次地求他们让我去治疗,让徐阳阳消失,”徐冉冉脸色苍白,嘴唇发颤,“我很谢谢林医生相信我,并且赶走了徐阳阳。至于我的家人对林医生的诋毁,我非常抱歉。”
镜头里的林渡舟依旧清冷,恍若置身月光洒落的孤岛。
而每当他开口,就拥有了温和却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当晚我又梦到了那个熟悉的天台。
月色给人间铺上银色,天台远离了尘嚣,仿佛造物主单独划出的一块世外之地。
我拾阶而上,穿过昏黑而静谧的楼梯间,面前豁然通往充满秘密的空间。月光在人身上探寻,落在长风衣的下摆上,乘着风轻盈飞扬。
高大的身影立在围墙边,背影平和而稳重,发丝摆动,应和着浅色围巾起舞的幅度,凌乱地扫在镜框上。烟雾在他身边缭绕升腾,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烟圈之中,隔开了与人世之间咫尺的距离。
我走上前,看见他低垂的眼睫之下,那双野兽一般的瞳孔,沉稳、危险,又透露着引诱的味道。
指尖的烟仍在燃烧,他缓缓回眸,看见了我的身影,夜色之中的双眸好似散发着野豹一般的点点磷光,光点落到我的身上,像一束激光选中目标,狙击着我的理智和心脏。
这是林渡舟,这也不是林渡舟。
他从不抽烟,也没有过这样野兽一般充满暗示和锁定猎物似的凝视。
我没有停下脚步,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向他。
他没有言语,一步步逼近而来,沉默的面庞上隐隐散出迷人的警告意味,那双沉静而幽深的眼眸中潜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林渡舟抬起手,臂弯勒住了我的脖颈,将我拉到他身前,带着烟味的气息落在我脸侧。他的手抬起我的下颌,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烧了一截,烟灰落在我的领口。
他的嗓音低沉而有力,恍若雷雨时分咆哮的大提琴,在咫尺之隔,混着烟草味道钻入我耳中,“你来了。”
这不是林渡舟。
我双手撑着他的腰身,将他隔开了一些距离,抬眸径直看入他的眼,用不容辩驳的语气,“你是谁?”
他的指尖掐住我的下颌,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蛮力,将我推到围墙边缘,底下是遥远的地面,树梢在底下晃动。他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浅淡而冰冷,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理所当然道:“我是林渡舟啊。”
“你不是他,”我一把攥住了他的围巾,冬日细碎的雪花落在他发丝上,我凑近了,细细打量他的双眼,再一次下了断语,“你不是他。”
眼前的人目光如尖锐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凌迟我的钝感。他的指尖将我的下颌捏得隐隐作痛,冷冽得毫无温度的神色像在深切地责备我的姗姗来迟。
“林渡舟和徐冉冉原本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会知道徐阳阳不是她?”我丝毫不畏怯地与眼前野兽似的瞳孔四目相对,“你认识徐冉冉?是你说徐阳阳不该占据徐冉冉的身体,对不对?”
眼前的人眸色微动,像猛兽用尖利的獠牙咬住猎物的脖颈一般,他指尖下移,钳制着我的脖颈。
他言语沉稳,暗暗透着狠戾,“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和徐冉冉交流过,而徐冉冉本人并不知情,”我的手掌在他的围巾之上,隔着布料感受到了心脏沉重的跳动,“她有第三个人格,你们认识很久了,是吗?”
陌生的林渡舟垂眸审判着我的进攻,似乎觉得根本不值得布防,笑我荒唐似的,俯身凑近,附耳低声道:“不论怎样胡乱猜测,那是你的事。我只想提醒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太紧张,享受这场游戏。”
尖锐的獠牙逼近,咬住了我的脖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和我的呼吸融在一处。
他唇角依旧微微上扬,不同于刚才的是,这一回的双眼也带着不以为意的轻笑,盛满月光的天台像是他的舞台,在这闲散的光晕之中,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也拥有一个上位者的制服欲。
我是他獠牙之下微不足道的猎物,我自甘沉迷。
一直到节目录制现场亮起了明亮的灯光,我还沉浸在这个朦胧而真切的梦里。聚光灯投射在舞台上,翩翩游动的舞者合着音乐飞奔腾跃。
在一首乐曲的时间里,舞者短暂地拥有了舞台。我们将这一方狭窄的天地占据,每一寸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将我们簇拥称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但梦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做到了。
“师哥,”庄临意坐在我身边,低声询问,“感冒好点儿了吗?”
“嗯,”我应了声,勉强回过神来,“好多了。”
“这叫什么好多了,说话都闷闷的,我就说不能光喝感冒灵,”庄临意拍拍我的后背,“待会儿要是没有抽到你表演,中午我陪你去挂个水吧?效果很好的,师哥,只需要一个小时,下午保准就有精神了。再拿出你精心准备的节目,保准艳压四座。”
“谁跟你说我没精神了?”我把他的手拨下去,“我好得很,注意力非常集中。”
庄临意大公无私地抽查,“刚刚那位舞者跳的是什么?”
“……”我沉默半晌,看着屏幕里谢幕的身影,评委席中几位业内赫赫有名的舞蹈家已经在点评,丝毫不吝啬夸奖的王女士赞不绝口,向来严苛对待后生的李先生鸡蛋里挑骨头,我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场,把他的问题抛在脑后。
“是民族舞,师哥,”庄临意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直接上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完蛋了,真的烧傻了,如果第一期就淘汰,对师哥的名声很不好的。”
屏幕里出现两个紧挨着的人,素雅的演出服,温润的眉目,漂亮的脸。
是我叶清川本川,非常引人注目。
一秒之后我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把庄临意的手推下去。小庄不明所以,坐正了身体东张西望,总算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傻呵呵地嘿嘿一笑。
屏幕里传来主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后台的选手们这是都看得扶额惊叹了,我们就请叶清川和庄临意两位选手说说对这个表演的一些看法吧。”
话筒递到我手里,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起以前考试的时候,遇到了不会的题目,老师让我们先把题目重复一遍,再说上一些宽泛且无伤大雅的话。
我迅速组织语言开口,“她的民族舞跳得出神入化,确实让人惊叹佩服,像一个萨满的女巫师,给人带来了非常新颖的冲击,是很完整的一个蒙古舞。”
我说罢,空气静默了几秒,庄临意在旁边悄声提醒,“师哥,她跳的是苗族舞。”
我他妈。
手里的话筒像是包公宣案问斩的亡命牌,我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匆忙想找补两句,主舞台上的慈眉善目的王女士先开了口,“小叶说得很对,她穿着萨满的服装,又融合了苗族舞的因素,我们能够感受到这样一种颠覆而融合的美感。难怪小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轻鸿舞团的首席舞者,看来在对舞蹈的洞察和理解上面,是有非常高的造诣的。”
一旁的庄临意听完这番话,顿时看我的眼神像看见了神明。
我一生好事做尽,街区的流浪猫狗都是我喂,过马路永远记挂慢悠悠的老奶奶,今天瞎猫撞上死耗子,完全是我应得的。
主持人在前面叽喳了一番,镜头扫过观众席,刹那之间,话语成了背景音。
林渡舟神色安宁,眉眼浸润着和煦春风一般的笑意,侧头静静地听着旁边人的耳语。
录个舞蹈节目,他这个心理医生来做什么?
“……师哥?”庄临意悄悄用手肘捅我的腰,话说得轻飘飘,“问你呢。”
“嗯?”我匆忙拿起话筒,屏幕上又是我那妆容完整却十分懵懂的脸,“您说。”
“去年我去了轻鸿舞团面试,是叶前辈把我刷下来了,”台上的选手满眼期待地问道,“我想问问前辈,我当时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呢?以我今天的表演,能获得一个去轻鸿舞团重新面试的机会吗?”
成天喂猫喂狗扶老奶奶过路的我什么时候欠下这样的恶债。
这话难答,我既不能抹黑自己的单位,也要为过去的选择负责,更不能打击她如此的勇气。
一想到林渡舟在主现场听我说话,我就觉得浑身发麻,好像我坐在电视机前看他的《心灵摆渡》,现在我们也隔着屏幕和电流的距离,他沉静、温柔,没有梦中危险的獠牙和磷光。
我思忖片刻,温声道:“轻鸿舞团向来只以实力作为唯一的选拔标准,去年你没有通过我们的考核,只能说明那时的实力不足以挤进竞争激烈的有限名额之中。而今年你能站在这个高手云集的舞台上,带来如此震撼人心的表演,赢得满堂彩的荣光,我相信其中跨越了几百个日夜的辛苦,当然也获得了令人欣喜的、显而易见的进步。对于如今的你而言,轻鸿舞团已经不再是一个终点,而仅仅是一个选择。”
庄临意又用那种看天降神仙的眼神看着我,恍惚间让我觉得我不散发出一点圣光,都是对他眼神的敷衍和轻慢。
舞台下的观众们在鼓掌,镜头扫过昏暗光线之中他们的脸庞。
林渡舟撑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颌,笑得眉眼盈盈如水。
我移开视线,皱了下眉头。哪儿来的蛊人精。
主持人在一堆名牌中摸索,紧接着拿出了一个名牌,上面写着工整的楷体大字:叶清川。
观众席响起捧场的欢呼,镜头里的林渡舟笑意更深。

第19章 【38天】天台初雪。
别人选择的音乐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并因此而选择成为自己的节目名称,然而我所选择的音乐,有一个极其朴素且直白的名字——《提琴合奏》。
于是先前节目组让我给自己的舞蹈表演取一个优美动人的题目时,我沉吟片刻,说:“就叫《5号楼天台初雪》吧。”
这名字看样子的确能够唬住人,似乎散发着神秘而难以捉摸的文艺气息。当主持人抽签时拿出了写着“叶清川”的名牌并报幕之后,我听见后台和现场的呼声,仿佛对这支舞蹈的内容充满期待。
接受阐释美学的文论家姚斯曾经提到,人在进行鉴赏活动时,往往有一个属于他的“期待视野”。一部文学作品出现的时刻,对它的读者的心理预期会有所满足、超越、失望或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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