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大汉将枪口上移,瞄准巳甲:“你他妈也闭——”
“K12银枪,其中的聚能银弹只有异能者才可发挥完全杀伤力。”巳甲双眉紧蹙,语气不再温和,“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招数么?”
黄发大汉勃然大怒,枪口猝然抵上巳甲额头,正要扣动扳机之时,忽而被一人按住了右肩。
“慢。”
另一位墨绿半长发大汉走近一步,在黄发大汉的愕然之下,眯眼道:“认得出来银枪,你是津渡人?灵枢族?”
“猜对了一半哦。”
封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由半空中倒吊下来,伸手抽出墨绿发大汉背后背着的长刀,又插回刀鞘内:“巳甲哥是津渡人,但不是灵枢皇族呢。”
刀刃寒光印上眉间,墨绿发大汉豁然睁眼,他看着倒吊过来的少年咧开嘴,一朝不慎,被夺走了长刀。
长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封零将刀抛向巳甲。巳甲看了须臾,道:“刀与铁锤材质相同,且皆为残次品,唯有银枪才是上等货。”
“小迹。”巳甲笑了下,“就收下那个吧。”
收下?什么意思?
他们转而望向那红瞳青年,青年勾了勾唇,修长手指捻上茶盏之中的银勺,银勺一瞬被烧至红热,散出烟缕。
三人面色剧变。
“你、你是——”
这话还未讲完,银勺倏然飞出,捅入络腮胡眼球。滋啦一声,惨叫尚不及发出,银勺调转方向,利落斜切,割下了黄发、墨绿发的右腿。
“嘘。”血雾之中,银勺悠悠落回络腮胡另一只眼前,“别喊喔,会吵醒我哥哥的。”
络腮胡双腿发软,捂住眼,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面,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身后两人早已武器脱手,仰倒在地,疼得双眼翻白。
他又望向旅店老板,旅店老板早已昏死过去。
“你、你给我等着!”络腮胡后退半步,最后看了一眼铁锤,松手,咬着牙拔腿就跑。
银勺在修长手指间转了个圈,恢复如常,落回茶盏之中,未起半分涟漪,红瞳弯了下,望向红。
红瘪了瘪嘴,召出空间异能,将地上躺着的两人转移不见。
“喏。”封零拾起银枪,抛给白迹。
白迹漫不经心地将垂眸望了眼枪身,抬眸望向右侧木梯。
那里不知何时,已然站着白司。
“哥哥醒了么?”
银灰发尚半散,白司面庞苍白,他静望着白迹,良久,灰瞳漠然敛入睑内,并不答话。
白迹盯向他尚泛着绯红的眼尾,舐了下虎牙,慢步向他走去。
他躬身去看白司的瞳,溅满猩红的手却不安分地捉住白司的手指,将银枪放入其掌心,握着他一路指向自己的咽喉。
“哥哥。”他轻轻道,“这只枪,送给您,好不好?”
“昨夜阿迹惹得哥哥生气,您若是愿意,欢迎随时朝我开枪。”
等了须臾,未得回应。白迹轻笑一声,长指摁住扳机。白司眸光聚落,枪声响起的刹那,白司独有的银白结界骤然撑开,堪堪将异能聚成的火色子弹挡在白迹喉前。
然而异能终有波及。白迹喉结之上,汩汩沁出鲜红,留下狰狞血痕。
如同方才将猎物啃食殆尽的兽,獠牙毕现,伤口亦是展露无遗。
白司难以遏制地为他疼,却又因思及昨日夜里的遭遇,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末了他冷冷掀眸,望向眼前人。可白迹笑容无害,口中荒谬至极的言语被他咬得字字诚恳,死亡二字,于他而言已然随时可欣然接纳。
好似全然不记得曾做过何等混账事。
红瞳与灰瞳相隔咫尺,瞳珠如玻璃,彼此倒映。
“疯狗。”白司启唇,嗓音寒冽,不再看他。仿佛字句愈狠,便能将自己与他推得愈远。
白迹眸光微闪,露出乖张笑容。
不错,哥哥。
我就是疯狗。
半小时后,首饰店檐下。
巳甲买好了新的木梳,温声向众人道:“走吧。”
几人在半小时前经迅速商量得出,为进一步搜集威尔谧死亡真相,下一步是动身去往风冥调查圣浆之事。
租赁好两辆马车,白司挑帘,欠身坐进去。
他漠然垂眸,抵唇轻咳了声。身后白迹揉了揉红的脑袋,跳上去斜倚半躺,径直枕上了白司的膝盖。
车厢内唯有二人,昏幽晦暗。灰瞳渡着淡光,不含情绪地睨向他。白迹虎牙衔着笑意,轻轻道:“哥哥。”
白司合上眸,不理。
马车行走起来,带动颠簸,白迹撞入了白司的腰侧,弑神官服腰带之上有一枚铁质方形锁扣,尖端堪堪与他颈侧相碰。
刺疼抵上伤口,他很轻地嘶了一声,却未得身侧人反应。
“哥哥……”他撑起手腕凑近过去,拢着眉,语气有些可怜,“您还在生气么?”
灰眸掀开,瞳珠笼上濛濛,白司淡声道:“没有。”
我从来不会生你的气。
白迹未曾听到,却好似得了弦外之音,他弯眸笑起来。
“那么。”
他逼近些许,与白司鼻尖相抵,红瞳不再压抑贪色,像是进食的狼犬。
“哥哥可以告诉我,那道纹身,是何时留下的么?”
如他所料,灰眸颤了一瞬。
白司回避着偏过头,却遭指尖掐住了下颔,指腹摩挲浅粉唇角,对红瞳瞳底浓烈灼烫的笑避无可避。
“记……”白司滞涩地咬字,“记不清了。”
那就是很久之前。白迹勾唇。
很久之前,哥哥便已然亲手将他的名,刻在了苍白的锁骨上,藏在终日高竖的衣领之下。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东灵有古语曾言,繁文通灵,召彼魂归。
他从来克制寡言的哥哥,在他“死”后,以己身为幡,日日盼他回家。
因此那一日的重逢夜里,白家西楼走廊,他得了触碰,才会失控般地落泪低泣。
爱是春夜里烙在瞳珠上的图腾,浓稠花香勾人睁眼望花,即再也无法遮掩。
所以,他是否可以再猖狂一些,相信哥哥曾经并不愿抛下自己。
抑或说,对此,哥哥从来都是深深为之悔恨,而对自己……
红瞳之中欲念迭起,黑雾隐约,欲念之源撩动了那颗疯子般的心。白迹手指碾入肌肤,重重咬上了哥哥崩成一线的薄唇,留下血色标记。
舌尖探入时,有手指解开了他绑束脖颈处领口的长绳,白司脊背一僵,紧紧攥住了拳。
他的喘息被锁住,唯有破碎气音流露,窒息感染红了他的眼尾。他忘了如何呼吸,只是本能地吞咽。
指腹抹擦锁骨,纹身与指纹相贴。白迹低笑,他贪婪端详哥哥的眉眼,如猎人观察猎物。欲念得了些些舒缓,他退开几许,又轻轻吻了吻哥哥的眸尾小痣。
灰眸一瞬涣散。
锁骨上那只手恋恋不舍地下滑,搭上腰带锁扣,于锁扣之上徘徊摩挲起来。
却忽而,锁扣被烧热,烫得他指尖一疼。
是哥哥?白迹笑盈盈地眨了眨眼。
哥哥不知何时学会了利用由自己分给他的火种,烧热了那锁扣。此刻他喘息未断,灰眸却极力聚焦,他望着白迹,以失了力气的手,拍开他肆意妄为的指。
“滚。”
弑神官凶巴巴的,如同醉了酒、又遭他惹怒了的猫。
顺着古力大道一路往北,马车停入海边小镇轱辘镇。
再往前就是令海,因着一路故意避开人群,所选此处渡船稀少,周期漫长,须得在此镇停留数日。
几人不再住旅店,白司仿造父亲签名写了一张普通来使文书,凭借文书入住当地驿馆。
驿馆内客房积灰许久,亟待打扫。
封零利用飞行异能,浮上半空擦拭吊灯灰尘,红与巳甲在拿着喷壶洒肥皂水,白迹则利用火异能给铁质器具消毒。
对楼的小型会议室里,白司与驿馆职员在对楼交谈来访事宜,他答得简短而准确,职员找不出漏洞,随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让他离开了。
白司礼貌作辞,缓步走向客楼,白迹已在流理台后冲洗陶瓷茶具,他眉目、雪白发丝上溅了晶莹水珠,像是湿漉漉的玩水小狗,又笑盈盈地望向白司。
“哥哥!”他露出小虎牙,“可以帮忙擦干盘子么?”
白司颔首,走过去。他将方巾折成矩形,对折拿在手中,一丝不苟地擦拭盘子上的水渍。
白迹偏过头,趁着递盘子时凑近过去,飞快吻了下白司的面庞。
白司眼睫一颤。
须臾后他乜了一眼白迹,对方却佯作无事发生,正笑嘻嘻地与路过的红嬉闹。
红猝不及防间遭其洒了满面水珠,怒气冲冲地追着他满屋跑。
巳甲放下水壶,走过来,替白迹继续清洗剩下的盘子,他微笑着温声道:“您其实很喜欢小迹,对么?”
白司淡淡望向他。
“世界上谎言累累,但爱恋的眼神无法掩藏。”巳甲与他对视,“我从前……有过与我相爱的妻子,她望向我时,眸光与您一般无二。”
白司眸光低垂。
巳甲勾了勾唇:“无事,若是您不愿答,便当我冒昧了。”
最后一沓盘子被洗净,巳甲退开一步,去协助封零清扫蛛网。
白司擦拭白瓷盘边缘,光洁的盘面倒映出他的灰眸,瞳珠上的神色朦胧不清。
眼神……
眼神亦可泄露心绪。
那双灰眸渐渐黯淡,周围奔跑的人影化作虚象,喧嚷声一点一点消失,四下寂静一片。
寂静之中,猩红黏液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之上。
“其一,擅自乱动你母亲的遗物,是为不敬;其二,擅自阅读其留下的禁书,毫不避讳书中尽是下流的秽物,是为不矜。”
“白司,你再看一次,我挖了你的眼睛。”
白颂冰冷的嗓音拍打着他的心。
“此刻若你知错,便可免了余下三道刑鞭,罚禁.闭一年。”
年少的白司咬住牙,苍白唇角染血,寒疾与鞭刑双重折磨之下,疼得他几近濒死。他神智溃散,再不堪惩处。
“知错了么?”父亲冷声追问,又一鞭狠狠甩下。
白司觳觫地低呻,他偏过头,哑声答:“……白司知错。”
“错在何处?”
血沫叫白司呛了一声,他脊背战栗,滞涩地答:“错在……不敬亡母,不避禁书。”
“还有呢?”
“还有……不应泄露心绪,教外人耻笑。”
“泄露是错,妄自动情亦是错。”白颂收了长鞭,“既已知错,便自去禁.闭室领罚一年,未得我允许,不可擅离。”
“是。”
白司敛下眸,不再看那白瓷盘,他扫过白迹,眸中唯余漠然一片。
一刻钟后,大扫除完毕。
巳甲为几人斟茶,红捧着茶杯,气鼓鼓地瞪着白迹。
白迹恍若不觉,他支起长腿,红眸眯起来轻笑,望着白司不语。
“水水水!”
封零因着口渴,猛灌了一口滚烫茶水。一旁巳甲阻止不及,却见他浑不在意,伸出舌头摇掌扇风,吐字不清地道:“日落了,我们晚餐吃些什么?”
巳甲收回手,温声道:“想吃什么,我来做……”
“不要嘛!”红按下巳甲的手,“刚才打扫完你已经很累很累了,不如今晚我们去餐馆吃吧!”
巳甲微怔,白迹笑着接话:“不错,不必再辛苦巳甲,我们去外面用餐。”
几人做好决定,去了就近餐馆,侍应生走近,巳甲还未开口,对方却道:“几位的餐食稍后便好,烦请坐等片刻。”
白迹笑意微减,他扬起眉梢,朝侍应生做出询问神色。
侍应生微笑,指了指隔壁桌。
几人随之望去,那里坐着一位黑色长发的白裙少女,她神色安恬,望着白迹道:
“抱歉,多有冒昧,是我擅作主张替诸位点的餐。”
顿了顿,她起身朝着这侧走过来:“适才情急,未能提早询问,便只点了些当地特色菜,不知是否合乎诸位口味。”
白迹颔首,一礼,语气疏离道:“您客气了,请问您是?”
“安斓。”她回以一礼,“本镇驿馆馆长的女儿。”
“哇。”封零吃惊地张大嘴巴,“让我猜猜看,你不会是馆长特意派来接待——”
他还未说完,被红捂住了嘴巴。红瞪着他,示意他赶快闭嘴。
“与父亲无关。”安斓浅浅地笑了下,“是我有些私事,想要请求几位。”
她将眸光自白迹周身移开,望向白司,白司淡漠抬眸,道:“何事?”
“我自幼有一怪癖,便是喜好借父亲职位之机,研究各类公文信件。”她道,“故而我十分熟悉您的字迹,白司先生。”
最后四字落下,灰眸微凝,愈发冷寒。
“所以?”白迹挡住少女眸光,红瞳陡转森然,逼迫她望向自己,“安斓小姐,有话还请直言。”
安斓望向他,眸光稍滞,又腼腆地抚了下耳侧碎发:“所以我想……请求白司先生,您既身负威尔族愈疗系异能,可否救救我的祖父。”
安斓的祖父,此刻正躺在驿馆后院的斜榻上。
老人白发苍苍,形销骨立,即便身沐阳光,亦蜷缩佝偻着,双目紧闭。
“已在镇上寻了好几位医生。”安斓道,“皆查不出病因。”
“所寻皆是普通医生?可有找过异能医生?”巳甲蹙眉问。
“没。”安斓摇头,“轱辘镇处地偏僻,并无异能医生留居,几位是数年难遇一次的稀客。”
白司默然垂眸,摘了手套,以掌虚覆上老人面庞。
两人停止交谈,盯着白司动作。
经莫约半刻钟,白司抬眸,淡声启唇:“病因为异能。”
安斓微讶,她踟蹰一瞬,道:“可此前……这镇上并无异能者。”
“不一定。”白迹弯身,拨开老人紧紧攥着的手指,“异能并非皆来自异能者,还有些通灵器物。”
稍顿,他将老人指腹摊放在阳光下:“此处有细长丝状茧,像是鱼线之类摩挲所得,病人平日里可是喜好钓鱼?”
安斓走了神,怔怔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指。
红瞳微眯,白迹稍有疑惑,歪过头:“安斓小姐?”
安斓倏然回神,她脸颊泛起红,仓促地答:“对、对。”
“在何处钓鱼?”白迹语气微凉。
安斓咬了咬唇:“驿馆西行数里,有一处内陆湖泊,名叫绯湖。”
“患病之前,可曾去过?”
“去过。”安斓点头,随即忽而想起什么,“意思是异能来源与此湖有关么?那……那我这就带几位过去。”
“唔,我来吧。”红揉了揉困顿的眼睛,拍掌打开传送异能,几人转瞬出现于绯湖畔。
湖泊环为月牙状,几人站在月牙尾巴尖处,放眼四下,皆是大片大片如羽般的绯色芦苇。微风拂过时,荡起粉色涟漪,斜斜映入湖面,照得湖水亦成了粉色。
隔着黑色皮制手套,白迹捏了捏白司的指尖,他举目眺望,道:“湖面并无异样,须得下潜探查。”
红瞳转过来,笑望向白司:“哥哥,你与我一起,可以么?”
安斓吃了一惊:“你们要潜水?这湖很深的……”
“没关系没关系。”封零摆摆手,“巳甲哥有避水法宝,别说潜湖,潜海都不成问题呐。”
巳甲笑了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只方块,递给白迹:“仅剩两只,小心些,我们在岸上等你们。”
“谢谢。”白迹勾唇,将方块掷向半空,霎那间流光大盛,将二人笼罩,周身围覆上透明屏障。
是避水衣。
安斓还未细看,白迹拉着白司奔跑向前,雪发浮动,他回首望向白司,笑意灿烂:“三、二、一!”
白司眼睫轻颤,二人纵身没入绯色湖水,白司下意识闭眼,水泡咕噜噜地绕过他耳侧,惊起鱼儿四下逃窜。他们不断下潜,在昏暗的光线里,双手紧紧交握。
“哥哥。”不甚明晰的声音低缓入耳,激起酥麻,“别怕,我在。”
白司迟疑睁眼,白迹虎牙微露,晃了晃脑袋:“一直跟着我就好啦。”
白司抿唇,颔首。
一声轻笑湮灭于水流声中,白迹转过身,划开水波,二人随之向前游去。
灰瞳敛在眼睫下的阴影里,倒映着轻轻曳动的血色十字耳坠,白司微微出神。
到处都是浑浊昏暗,只有十字星格外清晰。
“泄露是错,妄自动情亦是错。”
是,是我有错。
白司敛眸,无声低喃。
我深陷黏黑泥沼,祈求爱意降于我周身,救我于极寒,可这二字,是如此肮脏不堪、惹人耻笑。
然而,父亲,我从不敢教您知晓,您的儿子……其实早已染尽污色。
作者有话说:
本周榜单任务已完成,请查收!
除了半步外的血色十字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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