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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林瑟玉畏缩探头,一颗很细的珠子从梁陈指端飞出,落在她毒牙下,是一枚滋养魂魄的定魂珠。
“我……我控制不住……”她有点羞愧,“他太……”
太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应该说梁陈最知道。
“那就离他远点。”素来温和无情的大神忽然厉声道,然后在两双眼睛震惊的注视里啪的关上门!
“……”门外一片死寂。
一片沉默的旅舍里,黄昏在地上铺出大片的橙黄锦缎,那是红漫入浅金揉出来的样子。
是一片无限好的夕阳。
眉心的戒印在不停地灼烧发烫,衬得心口与魂契联系的情绪愈发冰冷。
燃在窗台的晚霞瓢泼成火,在帘幕里变作红绸微笑的神明模样,降世的神光像极周旋酒在空气中醺然。迷醉如睡。
“飞絮。”梁陈哑声道。
“玄帝大人,似乎近来有扰?”情仙步步走近,每一步带来迷醉的红浪都疯狂地激起与之相关的不同遐想。
婚服,红妆,挑盖头。一步。——不。不。烈火,玄冰。
礼天地。用醉玫,火德,游丝,灵,飞絮,道衡,诸天神佛全在列,一步。——不。地震。阴阳序。
亲吻,微弯的眼睛,被弄到哭不出来剧烈喘息,浑身爬满红晕。一步。回天,祭神祭品,非人非鬼非神非生非死,千刀万剐,一千年,神陨。
无数纷乱的事物在头脑里翻滚,几乎要把神明长久游刃有余的习惯思维摧毁。
他已经想了那么久,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柱那样的存在,只等焚毁。
为什么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甚至爱他胜过了他爱自己。
“我……”上神恍惚不知是自问还是问人,“本座该如何取舍?”
那是一个每个人都要询问自己无数遍的问题,上神也曾在疾速褪去的光阴里做过多次,每次都异常果决。——从未有这样一次,不管如何选,后果都令他无法接受。
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这根本不是能随便以理毙情的事。
飞絮笑道:“尊神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
寂凉的光里神明瞳孔微缩,仿佛穿透时空,自飞絮的眼中看见了另一个无知茫然的旁观者。
你也在选?你也在犹豫不决?
其实我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嘶——”
林瑟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突然那么冷?”
她看月,发现方才还晴朗的夜空已经被阴霾爬住了。
明韫冰原本撑着下巴在有一搭没一搭看书,忽然一股极其冰冷的寒气从心口冒出,一下子像捅破心脏似的,毒火从七窍烧出,跟着就在林瑟玉的尖叫里捂住口鼻——
暗红的血从苍白五指间缓缓渗出。
“你怎么了?!没事吧!?疼不疼!?是不是中什么反噬了?!”
林瑟玉一大堆话都没有进到明韫冰耳中,他大脑一片嗡鸣,过了很久才从那张绝望的窒息感里被拔出来——是林瑟玉再次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化成人身死死地抱住了他。
“你……你别哭了。”她气息很急,因为太虚弱了,“没什么好哭的,我也被抛弃过,狗东西,全都是狗东西,越付出越不珍惜……谁少那玩意啊……没男人会死吗?不会啊!要不咱俩在一起吧,你不是说我很好看吗?你喜欢我吗?”
明韫冰靠在她柔弱的肩膀上,闭着眼睛闻了一会儿血腥味,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个屁啊?!不是你自己说我很好看吗?!难道我还配不上你!?”林瑟玉恼羞成怒。
“没事……是我们畜牲的契约反噬……没事。”明韫冰费力地坐正,林瑟玉狐疑无比地盯着他,很快就站不住了,倒下去化成一条大蟒——这下连障眼法都维持不住了。
大蟒扭来扭去调来一片淋着水的白毛巾给他擦血,越擦越多,明韫冰倒也没反抗,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单纯不想动。
他轻声:“你是很好看啊。我也喜欢你,不过不是那种。”
“哪种啊?难道你不行?”林瑟玉不满喷气。
“差不多吧,他以外的人在我眼里跟垃圾差不多——你会对垃圾有欲吗?”
林瑟玉呆滞片刻后勃然大怒:“你才是垃圾!!”
明韫冰差点被她吼聋,还真的没刚刚被反噬那么难受了,深呼吸了两下,但很快就又说:“我说的是真的——很多时候,看见其他人的第一反应我只有恶心——我指的是那种纯肉体的恶心反应,情感上是一片麻木的,只有遇见他以后,这种反应才渐渐缓和了一点。如果没有他,我就是一只怪物。”
他语气很平静,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然而话语里却是异常深重的伤口。
林瑟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废话,明韫冰有问必答地陪她说话,但她能感觉出来,其实比起说话的内容,可能交谈这个行为本身,更能安慰他一点。
她这种受过上神恩赐的小妖,在天地之间宛若一粒尘埃,平时对勾陈上宫那是五体投地感恩戴德——要是玄帝有事要她付出性命,她肯定也绝无二话。毕竟这条命本身就是他留的。
但即使是她,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对神明产生了一丝埋怨。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一下呢?
一下也好啊。
那晚以后,两人彻底回到了陌生人状态。就跟普通的度化一样,梁陈安排任务,明韫冰负责完成,结束后游丝送记录文书过去,连见面都不用见。
明韫冰“招蜂引蝶”的体质在清野也得到了完美显现,来这里帮忙失物招领第三天,他小摊子前面的长龙就排到了二里外,火爆程度堪比千年后徐念恩徐国师的算命摊。
梁陈开始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具体是追查那只艳鬼,此鬼不难对付,但是极其滑手,几次设饵都被她逃走了。
这只鬼跟林瑟玉还有一点渊源:她是林瑟玉以前散播谣言里被造谣的一员,自己偏激走极端自挂了,看见林瑟玉她就异常仇恨——所以梁陈把这条蛇请下来当诱饵。
明韫冰每天把她抓过去问:“如何?”
林瑟玉咔嚓咔嚓啃苹果:“哦今天发现那玻璃心有个相好的,盯着奸夫就行了。”
不等套话她就竹筒倒豆子:“奸夫姓梁,叫梁丞,”那么大一双眼睛完全没注意到明韫冰脸色一僵,继续心大如斗地吧啦吧啦:“不仅是个人,还是本地的官府一把手!平时可清可正可像那么回事儿了,谁知道居然暗地里跟那玻璃心艳鬼私通!清野人知道以后一口咬定所有祸乱全是他弄出来的,这不闹着要把他架火上先砍再烤,大神正忙着拉架呢,你说说你说说……何苦来哉!”
作者有话说:
我们鬼帝大人又要开始了。

“都是他!!”
“不到七天就有十几个活人被生生吸干,要不是他纵鬼行凶,怎么会一直抓不到?!”
“烧死他!!烧死他!!”
“切一片肉加一根柴!!给我们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滔天火光中架在火上的人面容一片模糊——甚至那张脸都被粗暴地烙满了火印,烫伤之下蓬头垢面,可想而知被折磨了多久。但那容颜之清俊还是可以窥见一二。
那人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表情是平静的。不辩一词。
鬼魂在暗处蠢动,惊痛,伺侯。
不远处屋檐下,写着离字的风灯摇曳,明韫冰近乎空白地站在人群外。
有一瞬间他连声音、色彩都看不见了,林瑟玉、游丝、飞絮、甚至梁陈本人的身影都在视野中飘成了狂卷的飞灰,一片片地宣告这世界的残忍。
隔着群情激愤的人群,他看见勾陈回头朝自己看了一眼,那眼神本该是非常冷静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样痛苦的时刻,上神那一眼却异常温柔。
好像在说,没有关系。不是因为这个。
但我怎么。
我不可能。
他没有动,从出生以来头一回脑子里所有的思绪盘算全部清空,就像被法亟按在无望涯暴打的那一百二十二天一样惊恐而无助,只能看见连绵的闪电一下比一下更狠毒地劈在身上。
好像是要疼的。但是又不是很疼。
因为他总是要看我。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每看我一眼,我都像从巨大的罪孽中被短暂赦免。
“杀了他!!”
“杀了他——”
休息了一个多月的林瑟玉终于得以维持一天人形,跟他聊了几句就站在刑台下——双重保障来引那只鬼。
其实根本不用。
她一定会来的。
那是与魂契约定的人啊。
真的只有很喜欢,喜欢到恨不得死了,才会与你相契定。
你是否曾以为那是一种侮辱。
无形的刽子手扬起砍刀,凶狠劈下的刀锋每次居然精确地只割下一小片皮肉——比凌迟还要恐怖的刑罚。
那被凌迟割肉的人发出痛苦的痉挛,然而喉咙里连一声哭叫都没有,仿佛冽风刀雨中穿行而过的灵魂。
鬼哭,鬼哭迭起似层云顷刻覆灭!
四面大风狂起,吹倒刀架灯台,摊丛杨柳,惊起一阵哭喊。
劫火凶狠扑上,眼看就要将那暴风中心的垂死之人撕成碎片,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呼——!!”
烈火从密布垂落的屋檐凶猛焚烧,如两条咆哮火龙,刹那就吹开两条血路,所有人东歪西倒七零八落,混乱间甚至有人被活活踩死,那鲜红鬼气疯狂地扑杀百姓,转瞬就惨叫声不绝!
紫雷在天际涌动,似乎酝怒。
风雷四起间,凉气将刑架上的垂死者包裹,血红血红的如织鬼魅如一道沾血的修长红墨,幻落在他身边。神色癫狂极痛极伤。
“仲臣……”那容貌极艳的女子双手捧住爱人的脸,一滴一滴的泪坠在早就结起血痂的恐怖烙伤上。“仲臣,仲臣……”一声声的呼唤明明是那么不同明明是那么哀婉,却如同一道霹雳直炸在十几丈之外的鬼帝天灵盖上。
他恍惚看着那一双人,看着那伤痕累累的,面目全非的昔日爱人嗓音低哑地开口:
“别伤人……引来天谴,怎么好。静修,阿修……别哭……我不疼。”
“……你哭我才疼啊。”
然而她的眼泪没有止住的意思,低头几近疯狂地亲吻那伤口,那属于鬼族的靡丽放纵几乎与拂昭如出一辙,很容易就能让人辨认出最虚弱处在哪。
但只能用在鬼魂之间的治愈方法,在这样痛苦的折磨里有什么用。人鬼殊途不过如此。
静修满面泪痕几近混乱地说:“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我要把他们都杀了——这些废物这些贱东西这些蝼蚁!凭什么?!凭什么敢动你一根头发!一群跪在地上的狗而已!也敢伤你——我要杀了他们——”
难以言喻的血浪漫天泼下,几乎压的这一方天地如同血洗,到处陷入玫瑰色的幻景,所有的常鬼缚地灵妖兽爆出,见人就咬极尽疯狂!
一条红蟒现出原形,仓促地为人类挡住成片倾倒的屋宇,然而只是杯水车薪。
四处蹿逃的人们不知是谁想起这城里还有个能用的,大喊:“上神!”
如同被闪电轰然劈中,听到那一声的时候。
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更多对领神大人的呼号响了起来:“勾陈大神!救命啊!”
“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明韫冰浑身狠狠一颤,刹那间天幕剧震,几乎是瞬间黑云暴起撕开一条裂缝,跟着恐怖的巨兽从宛若时间空隙的裂口里发出震地动天的咆哮!
惊叫声里刑台上爆发出一阵极其惨烈的尖叫,那一瞬间似乎云都凝结住,连翻滚在地的孩童都心惊胆战看去——
一把剑破瘴而出,穿过了梁丞胸口,又从静修后背凿出。
那把剑神光熠熠,如金如日,最熟悉不过了——无数鬼魂惨叫推退开,迷暗重重中勾陈上宫走出,法自然剑的巨大照影还悬在天幕正等发致命一击。
神明的法器是不伤人的,那人并没有受伤,只能看见难言的伤口从静修肩膀上一路灼开,那张美艳的脸正想抬起,就被一双爬满伤口的手捧住了。
紫雷狂啸,似随时会斩劈而下,刽子手和人们都握着趁手的武器,警惕地盯着他们。
红蟒和拂尘缩在树上,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地看着。
方才那一通暴怒里,铁索炸开了,疮痍呜咽的大地上,红云里,那个凡人对艳鬼问:“你怕吗?”
方才还狂躁的跟随时会杀人的鬼魂在他手里安静得比水还文婉。
“我怕的话,就不会来了。”她声音发抖地说,肩膀上的伤口不断暴涌血流,发现那人被长剑贯穿之处泛开一阵金色的纹路——那是克鬼的阵法,居然画在他身上,“谁——谁这么恶毒?!是你——是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个——啊!!”
一道纯黑的长鞭骤然破空而来,瞬间抽得地脉爆裂,静修手臂焦烂成糊——然而睚眦必报的艳鬼却无暇顾及寻仇,甚至没有松开抱住那人的手。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画在人身上该有多痛?要怎样狠心才在人身上画这种东西当诱饵?早知如此我不如早些死去!害你受这样苦。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人摇了摇头,居然露出一个非常浅淡的笑。
我在喜欢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啊。傻子。
他回拥鬼魂的动作依然是保护者的姿势,像并没有那么多伤,也根本不痛似的,低声说:“你不怕就好了啊。”
克鬼的阵法从四面八方逐渐亮起,法自然剑在主人的驱使下宛若巨山压顶,锋利的剑气直逼而下,那人的躯体就宛若千条万絮,一寸寸飘去。
梁丞在她手腕内侧落下最后一个吻,轻得像缘分。
“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不——”
“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要——我不要——!!梁丞——梁丞!!”
那痛呼几近惨烈,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恸,才能换来这样的如梦消逝。连他的指端都以流光散入大风,化作无限蝴蝶。
那一瞬间如红墨打翻,骤然狂风吹得静修长发散落,连眼白都被生生吞噬——理智全无,进入了鬼魂的迷狂态。
四周醉玫狂涨,顶破屋檐瓦片稀里哗啦疯掉,红墨过处人宛若被剥皮,不由得再次骚乱起来,那简直是地狱般恐怖的一幕。
她红电般闪到明韫冰跟前,几乎是刹那追击过来的法自然剑截然斩下,然后在林瑟玉的尖叫里——
“轰——!!”
那棵参天古槐硬生生劈开千尺,露出了常年幽禁在泥土里的根脉。明光千里刹那回旋,收在神明眉心。
林瑟玉心惊胆战地游到边上,原地什么鬼都没有。只有一枚玉带钩掉在半崖,发着幽幽的微光。
“呃……”
她头顶上的拂尘正想说话,就听上神决断出:“奈何天信物,第九十重——”
不等俩人说话,原地一阵风云狂散,丢下一整座城的混乱,神明竟然径自入幻了!
你到底是急于猎杀恶鬼,还是别的呢?
没有人敢问。
奈何天第九十重,情天恨海——
上古的奈何天并不像一千年以后那样,还能修个书院,一重重之间有严格的界限。——在那时候,每一重都凶险万分,时不时还会发生一个人左半边在第一重,右半边在第三十六重的悲剧。
第九十重是空空荡荡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似的寥廓怅惘,惟有一道阶梯自下而上,看不见来路看不见归途,就是这样的一条路。
明韫冰无端站在那里,往上走似乎没有上升,往下走似乎没有下降,空间高度似乎全部丧失了意义,惟有四周包旋而起的水镜在这种无意义的跋涉中陡然亮起。
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但却感觉自己是在下降的。
“哈哈——”
一个激灵。
他怔怔地看见水镜里,凌霄宝殿众神云集,那些曾在他一团混沌,蒙昧时就高坐天幕的神明,自得又悠然,有着他始终无法理解的纯澈魂魄。
为什么我不是那样呢?
我从泥沼里生出,那么难堪,所以才一直无人靠近,只能听凶煞对我发出无意义的、凶狠的咆哮吧。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想起自己被樵夫捡回去以前,其实他是很害怕的,从那个把他孕育出来的恐怖地方逃难般逃出来,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又软弱又胆怯,一摔倒就哭,恨所有可以被父母安慰拥抱的人族,恨到恨不得自己早些死去。
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孩子,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个世界。
旁观,没有我的世界,一定会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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