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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梁陈开口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隔了一整个厢房,梁陈靠在飘雨的瓦窗前,话音也沾了些水汽。
勾陈笔下的信溢出了胭脂色的光,照亮了明韫冰走近他的面容。他却只停在半道――在茶桌边上坐下,拿起茶盏,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不是一千年的茶水,总之,倒出了一室冰凉的苦香。
明韫冰的眼眸就像两颗浸在水里的曜石,毫无感情地看着不知何处。
然后他静了一会儿,说道:“你那么喜欢问,直接问它吧。”
“谁?”
梁陈没有“谁”完,明韫冰就从那片胭脂色里做烤糖似的拔出了一缕魂,甩在柱子上咚的一大声,把灯火吓得一跳。
梁陈看去,那魂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淡如江风。
他反应过来:“……朴兰亭?”
“咳咳……上神,鬼主。”朴兰亭找了个便于说话的姿势――荆轲垂死式,靠在柱子上叉开腿坐着,十分有骨气道,“饶命。”
梁陈看了一眼明韫冰,他面容冷肃,食指挨在桌上画小圈,看样子是不想说话了,便随口开始扯淡:“我还没请你饶命呢?你把我们抓进来,还想干什么?谈心要付钱的懂吗?”
“这是我的密折境,能告诉你们我的来处与所见。先前在平衡界,鬼主大人想要将我作为祭器按进法阵,我想上神不一定能拦住他,便试一试……”
试试能不能唤起明韫冰的恻隐之心吗?放屁,他有那玩意吗?一整个美人塑,大冰川。
梁陈控制住自己的一个大白眼,道:“十叠云山已经成废墟了,你把我砍了也没用,再说你现在也砍不过――我怎么看你好像很肾虚的样子?”
朴兰亭大喘气道:“因为我请你们进来,但你们并没有如我所想,在幻境里马上对我伸手,把我们都拉出去。再者我本就因开天阵法而折损许多……”
“我不知道怎么伸手啊?”梁陈伸出手,“这样扶你一下行吗?”
朴兰亭莫名悲伤地对他摇了摇头,那样子就好像看见了一只飞不起来的胖仙鸡似的。
梁陈莫名愤怒,又问:“随便吧。我再问你,那边那个是谁?”
他指的是还在斟酌字句的勾陈。
朴兰亭道:“紫微宫上神,勾陈上宫。”
“为什么他跟降真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俩到底是谁抄谁?”
“上神没发现你自己也跟他们长的一样吗?”
“…………”要你说?晦气!梁陈抖了一下袖子,索性直接问:“他写的是你?”
朴兰亭颔首:“最初是如此。不过我被赋灵,是在之后了,也就是上一幕的流渡南桥小舍――不知道为什么鬼主大人要跳过它。”
鬼知道。不可告人吧!
“三阶天里所有生灵都知道,人死无来世,世界上没有转生这件事,没错吧?”梁陈又说。
朴兰亭忽然动了动脑袋:“正是。”
明韫冰指下旋出了隐约的雾气,那厢,勾陈已经写好了音书,隔着千年,两人一同看着那信笺的边角折起,化出流利的双翼与剪刀般的尾羽――成了一只燕子。
相思无能,寄燕传书。
那只燕子倏忽擦过梁陈肩膀,飞入大雨,送往远方。
雷声轰隆。
梁陈目光从那燕影里收回,道:“再说,我这副德行,说是神谁信啊。”
朴兰亭未语,明韫冰突然淡淡地接话道:“确实。”
当心一剑,梁陈喉头一哽。
他心情颇复杂,然而所有的流动在下一个瞬间仿佛被冻结――勾陈凝滞了,雨就像静止的画,雨声骤歇,就像被惊雷瞬间歼灭,于是万籁俱寂。
明韫冰微微转身,冷淡地看着梁陈:“鬼族中比血契更下流的术法大哉,摄魂只是最低级的术法。”
你何必在意?
梁陈听出来了他的意思,眉心一跳:“就算你觉得我的感受是根韭菜,你也真的不想考虑一下那边那个……的感受吗?”
他指的还是凝固成一张神像图的勾陈。
明韫冰放下手腕,茶盅之间磕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掀起眼皮,道:“那个是死的。”
“…………”所以没有感受,真有道理啊。
梁陈还没来得及对鬼帝对疑似鬼帝旧情人的评价发表意见,忽地朴兰亭的魂魄复又闪电般回到那张纸上――那纸上的字已经几乎要辨认不清了,明韫冰一把抓住,跟着桌上画了许久的印记里扑出一行朱砂色的字迹,把整个雨夜撕开了一个惨白伤口。
梁陈蓦地抓住了明韫冰的袍袖,接着又脑子一抽,在被推向人世的大风里抱住了明韫冰的腰。
比他想象中要细多了……
密折境被朱批破开,兰亭书被赋的灵挣扎片刻,终于彻底撕碎,回归了那张沾了文曲星法光的相思纸。一出幻境,依然是平衡界,但千万条赤红的咒文锁链顿时迎面扑来――那是明韫冰先前布下的阵法,要把兰亭书吞噬。
那张纸就在明韫冰手上,他只要一松手就可以让它祭阵,催动阵法。
狂风把明韫冰的长发吹得擦过梁陈的耳侧,就像在暴风雨之中挣扎的蝴蝶。
他眸心依然冷得像寒潭,倒映着书信的残缺字句,却没有放手。于是阵法暴躁地开始反噬,利剑一般从几丈之外破风而来,在明韫冰脸颊上刮出一刀,却又温柔地抚在梁陈脸上――只反噬阵主。
千刀万剐,反正也是寻常事。
梁陈不自觉地张了一下嘴,一滴微凉的血在舌尖融化,他忽然发现,自己只是在嫉妒“死了的那个”而已。
“为什么不是我?”一股异样的酸涩突然涌上心头,梁陈宛如一个脑子里灌满了醋的疯子,仓促间喝了一口冰冷的风,就凭空生出一万个胆子,一偏头,张口含住了明韫冰更为冰冷的耳垂。
近在咫尺的。
作者有话说:
——就是你,没想到吧!

第28章 四悲亦笑 仙祟
明韫冰浑身猛地一颤,回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梁陈还没开始心虚,倏地看见了他心脏处那一截黑木正在被乱刀疯狂砍削――枯逢,就像一个中了剧毒还要受凌迟的人一样,皮肉正在急速地少去。
阵法反噬的效果恐怖如同噩梦,转眼明韫冰能看见的皮肤都鲜血淋漓,成了一只活脱脱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万分可怖。
“你……”梁陈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眉心便扑出一缕红光,扩大成茧,把他们俩包了进去,一把拽出了平衡界。
地陷天崩里,两人自高天坠落,呼啸风里,血红的阵法反噬千手观音似的扎来,在天地中间聚成一朵杀人见血的毒曼陀罗,一路劈风切下。
血光不详的曼珠沙华之中,梁陈死死地抓着明韫冰的肩膀:“明韫冰――放手!”
明韫冰不答,那只苍白优美的手伤可见骨。
这人八成就是脑子不健全!别不是在湖里把他给冻傻了吧?梁陈又在风中吼道:“祖宗,你是想摔死还是想被反噬死?!要这破书干什么?与其睹物伤情还不如找个新的――”
明韫冰显然把他的话当放屁,梁陈青筋狂跳――他一点都不想英年早逝,正在酝酿着召点光来变个什么当个垫背,他眉心突然溢出了泼天的红线,追命似的刺进了天幕那快要闭拢的切口里,把下落的两人带向隧道。
再回头一看,明韫冰的鬼丹几乎要被砍成小树苗了!这人真的是找死!――鬼丹一枯萎,那就彻底没命了!
梁陈显然是刚刚当了一回流氓,胆大了不少,心一横,就抓住明韫冰的手腕,明韫冰只听到他说:“祝融神在上,借南方之火以荡邪――”
话音刚落,梁陈手中便窜出一团灼热火光,火舌直接把残破的兰亭书卷成了一把转眼刮走的灰烬。
反噬骤然断了――没有祭器,法阵自动溃败。
衣袂掠过缝隙之前,梁陈心念电转,无数晶莹的书魂便被红线扯着,险之又险地在裂口合拢的前一刻钻进来,在黑漆漆的隧道里下了一大场流光雨。
一只双眼血红的巨大乌鸦尖叫一声,接住了面无表情的鬼帝。
梁陈看见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漠然地看向远处。
他咳了一下,又扭头去看渐渐像宝石一样依附在乌鸦身上的各个书魂,转移话题道:“你要把这些东西都带出去?那枝凝梅呢?”
乌鸦嘶哑地“啊”了一声,梁陈才看到它喙里叼着一枝凝梅。
“哦,哈哈。”梁陈又没话找话地说,“那个,这个念力能把你这些伤口治好吗?好像没有人精通怎么治疗鬼的,哈哈。”
明韫冰没搭理他。顶着一身厉鬼的造型,在乌鸦的脊背上拣了根羽毛耸起的地方,将就坐了,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的红线还牵着,细得若隐若现,梁陈遂无视了。
其实梁远情还懒得搭理他呢,虽然刚刚他跑岔了,“出口不逊”,但他深刻认为,那只是皮囊给他的假象而已。
梁陈本就容易被冷艳的外表吸引,就跟苏视喜欢所有能入口的东西似的,但再漂亮的皮囊下要是藏着一颗恶心,或是根本没有那玩意儿,那还是敬谢不敏。
只远观而懒得靠近,当然如果有机会,梁陈也是控制不了自己躁动的魔爪,会忍不住“亵玩”的。
就像刚刚那样。
梁陈席地而坐,又看了一眼那边一个血人似的明韫冰,不自觉按了按嘴唇。
一缕书魂飞到他眼中,梁陈眨了眨眼,发现这是一本笑话集。他看了两个,发现确实挺好笑的,但却开始走神,有些别的画面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眼前的字迹便模糊起来。
“一对穷人父子正在吃饭,因为很穷只能吃白饭,就拿墙上的腊肉画下饭,盯一下吃一口。谁知儿子盯完之后,老汉破口大骂:‘谁教你盯那么久,逆子!你还想不想留点给你爹吃?!’”(注)
“噗――”周易一讲完,徐晓晓第一个笑出来,接着所有人都笑成了一团。
“哈哈哈哈!”
萧林广敲筷子道:“大师兄这个好,好了,好了,下一个谁来?”
卿晨举手道:“我来――有一个闯空门的小贼,某天到一户人家去偷东西,偷来偷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床板上睡着的一个穷汉子。小偷无计可施正要走,那汉子突然转过身说:‘不好意思,区区寒门,款待不周了,不过劳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哈。’”(注)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傻不傻,还关什么门呀哈哈哈哈哈――”
船头闹成一片,彡站在最前方看着方向,被吵得大脑嗡鸣。
这事儿起因还是萧林广。此人天生一对小酒窝,笑起来就像一杯刚从酲泉里捞出来的水酒,在徐晓晓大哭之后,萧师兄想出了一个“送君千里果断一别”的办法――一边讲笑话一边等死。
“一人一个哈,一人一个!出去人就没了,谁也别抢!”他这么说来的。
然后徐晓晓又要开始哭天哭地,然后这少女在撑着眼皮听了两个之后就果断破功,一头钻进了师兄师姐们欢乐的海洋,什么生啊死啊,梁啊陈啊的,什么都忘了。
彡这个开船且曾明算过的徐晓晓没此殊荣,十七抱着雪豹盯着他,假装听不到一整船的音波攻击。
一共讲了十几轮,还没笑够,已经快到人间。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所有人都开始感到无力,萧林广瘫在船舷上,笑道:“我再讲一个俗的。”
船上原本每一根骨头都发着光,但突然像流沙漏一样,变暗了。徐晓晓不满于陷入黑暗,回头道:“老妖怪!我们看不见了。”
彡平淡地说:“累了。”
“哦。”徐晓晓毫无知觉地又趴在搬出来的大桌子上:“萧师兄,你讲吧。”
“好,不过你要是笑得肚子疼,可别怪我啊哈哈哈。”
萧林广:“以前有三个人行令,要求上山见一个人,下山见一个人,半路见一个东西,第三句总结前面两句。”
“切――”谁知顿时一阵嘘声,黑暗中卿晨道,“这个我听过了!换一个换一个。”
“就是嘛。”
不少人附和:“我也是!”
徐晓晓:“哎哎哎,我没听过啊!我没听过!不要换,讲完这个再说嘛。”
萧林广说:“那你们讲给小师妹听听吧,我觉得还是挺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个师姐便说,“这第一个人嘛,行令说,上山遇见狄青,下山遇见李白,路上捡到一瓶酒,不知道是清酒还是白酒。”
“第二个人说,上山遇见樊哙,下山遇见赵盾,路上捡到一把剑,不知道是一把快剑还是钝剑。”
“哦,第三个人说,他上山遇见林放,下山遇见贾岛,路上捡到一个屁,不知道是放的屁还是岛的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注)
徐晓晓笑得惊天动地,差点把桌子掀了,这大笑的余韵里,骤然一缕天光破开黑暗,一片浓密树梢映入眼帘,山林里鸟雀的清脆啼声像在响应这长乐。
徐晓晓眼泪都笑出来了,滚到桌子地下又爬起来,才看见所有围在桌边或是靠在船舷旁的人,灵魂已在越过界限的那一瞬间化为了大笑的轻烟。
直上九重天。
她才想到要难过,可看着萧师兄,却觉得他仍然在笑。
那伤感就像雾一样,若有若无了。
骨船像一只痛苦的骸骨龙一样,呻吟了一声,缩骨而落,纷扬的骨头落为白灰,徐晓晓被十七扶住,轻轻落到地上。彡则开了乾坤界,将义学师兄们的白骨收了进去,指尖接住一张纸。
那是师兄们写的埋骨之地,徐晓晓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一行字。
托体同山阿。(注)
地上的白灰复又成为一只高二十丈的鸡骨架,一头往山土上啄了一下,挖出了一个深坑。彡释出乾坤界,将白骨们放置妥帖,那神气飞扬的鸡脑袋一击,便又埋起,一处新坟。
徐晓晓问:“要立个碑吗?”
彡伸手一挥,那只鸡便“谈笑间,灰飞烟灭”了,他道:“何必?”
“还是有必要的,不然被人挖出来怎么办?对了,他们就直接这么拥抱大地吗?那……”徐晓晓开始絮絮叨叨,没留神彡身子一抖,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消失了。
于是她还在纠结以后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就听到头顶一声熟悉的大喝:“什么瘦衣胖衣的?好哇!徐翾!你还知道出来啊!十七,鸡毛掸子伺候!”
徐晓晓浑身一震,猛一抬头,就看到苏视熟悉的大智若愚脸,顿时眼泪迸出,在苏大学士一大堆“肺腑之骂”喷出之前,嗷的一声跳上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苏视手忙脚乱接住她,纳闷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看这全须全尾的,也没少个脑子啊。”
少了个魂魄的徐晓晓号啕大哭:“哇――呜呜呜,师兄死了,师祖死了,老妖怪跑到你身上,把我扎了三刀,呜呜呜好痛――呜呜呜――梁大哥不知道死了还是没死――”
苏视心宽道:“梁远情命大,死不了的,再说还有一只一看就比他强的鬼在他边上。――等等你说什么?什么老妖怪?我们这是已经从第三阶天出来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的十七,他点头:“大人,我们在静熙山。郡主说的那个妖怪救了我们,属下认为他可能是白骨精。”
“……晓晓说这个老妖怪在我身上?”
“是的,大人,你以前一直怀疑自己有病,经常失忆,肯定是这个妖怪在作怪。”
“………………”苏视沉默片刻,十七还以为他受打击太大,谁知一句安慰到了嘴边,就听见伟大的苏学士自言自语道:“白骨精……嗯,骨髓能嘬。”
苏视阴险道:“别被我抓到。”
十七顿时一个冷战,彻底拜服在苏大人的三寸不烂之吃舌下。
旁边草丛里簌簌一响,苏视一皱眉:“谁?!”
十七登时打出暗器,几个人屁滚尿流地拨开灌木扑了出来,原来是梁陈最先在离思湖下看到的那些狂风帮的匪首。一共四个,皆被彡带了回来,全须全尾。
这几个人却像吓破了胆,跪着求饶不迭。徐晓晓也慢慢平息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哭嗝。
“哭得真努力,”苏视比拇指道,“我还以为知道梁远情生死未卜的时候,我也能这么伤心呢。”
徐晓晓一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苏视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十七已经非常高效地把那几个匪徒捆成了一串,问道:“大人,这几个人是羁押回去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有的审呢。”苏视点头,又看徐晓晓:“还有你,给我老实交代,一个人跑到这种荒山野岭追妖怪,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在义学到处认师兄,你有那么缺师兄吗?不过其实你缺的话,可以管本官喊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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