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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她说,看见一条红蛇在养心殿内游动,还一变二二作四,分身变化,无穷无尽,差点迷晕了心窍。”苏视这么说的,“那蛇尾巴卷着那方玉玺,转眼就不见了,鬼魅一样。”
“红蛇?”徐晓晓疑问,“什么品种?应该是剧毒的吧?听说鲜艳的蛇都很毒。”
她没留意原本瘫在桌上的拂尘,纤细的麈尾都僵硬成了狼尾巴。
梁陈扫了它一眼,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依你所言,这条蛇很可能会幻术,不是普通的蛇。”
苏视嗯道:“徐国师已经算过了,说那是以前在天上净化过的灵兽,更早以前是凶兽,这种灵物本该和凶煞一样全部绝迹,但不知为何还留了这一条。徐倏演算出了那条蛇的行踪以后,已经提前过去了。我本来想让他留个方位给你,但他神神叨叨说什么‘不可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看这——”
梁陈打断道:“苏子呈。”
“怎么?”
梁陈基本很少叫苏大学士全名,也很少正正经经说什么。然而这次却异常严肃,平和中带些惯常发号施令的威严:“我需要你做几件事。”
“什么?”
“第一,发布对徐念恩的通缉令,罪名是弑师弑帝;第二,亲王府后院有一处密道,里通一池疏荡,你用这种水作水罗盘,将汩都内外寻探一遍,任何遇水发亮的地方以流渡土填埋。第三……”
“……”
第三,他沉默下来。
苏视连前两条引起的震惊都忘了:“第三什么?”
“第三,”梁陈心平气和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字字都像从牙缝里排出来的,格外清晰:
“我付你八千金,请你马上落成一份告示,贴在北大街金鼓台。”
正巧明韫冰下来不知找什么东西,看见桌上四个人八只眼睛瞬间从梁远情脸上飞黏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
梁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药葫芦——只有半个巴掌大,递给了他。
明韫冰想了想,坐在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徐晓晓身边,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抬手给自己倒茶。
明韫冰吃药针灸每日三次,药材药丸种类繁多,注意事项也多,等闲人根本记不住。最麻烦的事此鬼吃了三天的药,居然还开始对薄荷上瘾了——于是梁远情果断把所有含薄荷的药丸收走,防止他一晚上吃掉半个月的药量。
梁远情真是很有一手,还找出了久远记忆里的固学葫芦来装药——一次就一枚,而且要打开必须平心静气,且经过了四个时辰以上的读书积累。
明韫冰被管的浑身淬毒,每次看见他就呵呵冷笑,一出口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等闲人可能就被气死了。
茶水入杯的声音莫名催眠,但苏视、游丝、徐晓晓莫名精神起来。游丝看见梁陈眼里那种还若有所思的考虑消失了。
“就写近来有喜,我要大婚,新人是不日前舍身救我的一位游医,名叫明静。因国丧当时,不办宴席,让王府管家支七千万金从北大街头摆到街尾,所有诚心祝愿的人都可领取五十金。是本王给他们的见喜礼。”
“啪嗒——!”一声,明韫冰的茶半路殒了命,茶水泼了震惊的徐晓晓一身。
苏视呆若木鸡,恍若神飞天外,怀疑自己是幻听,但看着梁陈泰然自若的表情,又觉得好像是真的。
财大气粗的梁远情微微一笑:“当然,新皇陛下愿意给一道圣旨的话,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一下:所谓七千万金完全是不可能的,据我所知以明最盛的永乐朝为例,一整年的税收都不可能有这么多,那这么写的理由,是因为本作者主观上想要这么多钱。穷甚。

是夜,晓镜但愁。
明韫冰于万籁俱寂中睁开眼,沉默地挪开梁陈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抽走被他扣拢的五指——这很不容易,因为梁陈握的虽然不紧,但勾得颇实。
他试了两次,顺利地离开了那只手。起身的瞬间,覆在身上的、由神明带来的温度如影而逝。
梁陈的眉眼在夜色中总是格外清俊,明韫冰看了片刻,倾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安静的吻。
与魂契的契印一亮而隐,那仿佛温柔乡的感觉能让神明睡得更沉。
明韫冰的身影如烟飘散,再次出现,已在客栈的最顶层,那是一个开放的阳台。大半国土被花架占领,形态各异的花在架上招摇,因鬼帝的频繁光顾,休管应季不应季,一律盛开,此事还让客栈老板疑惑了很久。
供旅客喝茶谈天的桌椅反映着月光,寂寂寥寥。明韫冰避开几张花枝招展的精致摇椅,拣了只朴素的高脚凳坐下。
暗夜中似乎一切可供汹涌的东西都因他而流动起来。
所属阴序的植被水流、铜铃鳞爪,乃至封闭的祠堂院落都不断漫溢鬼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漩进了一个以鬼帝为中心,看不见的涡流。惟有风暴中心的人,就如台风眼般岿然不动。
很难形容那种风神,但呜呜咽咽的鬼哭里不免夹了些意味不明的求欢之吟。
明韫冰没听见似的,轻描淡写拂开一浪一浪的鬼风,目光专注在他打开的东西上。
——半空中浮现出一只沙盘,所演的正是九州地界,山峦水势,重城偏村,一一明晰,堪称八角俱全。与梁陈观世用的那个阴阳气象仪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者,梁陈那个只用来监测阴阳序的情况,他这个么……
明韫冰翻手一握。
堪舆图上,浓重的煞气顷刻溢满九大洲,肃杀无比,不详万分,令人胆寒。
明韫冰眼底没有一点情绪。
纯阴气象仪随他的心绪来回变换方位,放大缩小——如果梁陈在的话,很容易可以看出那正是第二阶天的四道天柱所在之地。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汩都、凉珂、过溪、最后一个是——
鬼气的漩涡倏然收起,周遭绿叶狂颤,簌簌的落了一地,渎神循声而动,将那东西勾住拔回,啪的一声摔在明韫冰脚边!
明韫冰眯眼一扫:“是你。”
摔的七零八落的是一柄拂尘,渎神一散开,它就自动飘起,落在明韫冰对座,法器的周围泛出流光,汇成一个若隐若现的白发少年。
游丝素来少私寡欲的脸上有些忧郁之色:“……明大人。”
“道衡家风高尚,想必最教你光明磊落。”明韫冰冷道。
“……”游丝虚弱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不跟大神说!”
明韫冰冷笑一声,并不说话。扫视他一眼,那目光跟仵作打量死尸没什么两样。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游丝莫名懂了他的意思——你看我信吗。
扫帚精正不知如何是好,明韫冰却像揭过这页,没有厉色威胁,也没有杀人灭口,而是神色淡然,随手点了点。
哒哒,清空中传出清晰的两声。
桌沿应声开出两朵素莲,化身杯盏。并有清酒注入。
空气中随之泛开一股迷醉的酒香。香气浓郁,几乎令人溺毙。
游丝是喝过这种酒的,在流渡时,有人最喜欢这个味道。对明韫冰百般纠缠求而不得的时候,就跑到种酿酒鲜花的酲谷,一通乱滚。游丝有时办事得力,大神就会把家中的私酿给他一小壶,他从来不喝,都是留给那条蛇。
凡蛇怕雄黄,她最嗜酒,最喜欢喝得昏天暗地,大笑大呼,畅快过后,蒙头大睡——那是何等的飒爽恣意!
游丝的使命就是“少私寡欲”,致力于将世间斑斓之色尽数抹去。从来没见过那么热烈的颜色,如火如荼。
看她饮的痛快,某日游丝好奇之下,也抿了一口,却被辣的活活呛出眼泪。
林瑟玉看见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量不是鲲鹏肚,饮不下长江水,道长啊,你还差些气候!”
是啊,我还差些气候。
可流年吹成这口气候,将我催熟时,你又去哪儿了呢。
我还是喝不了这杯酒。
游丝涩声:“我……喝不了。”
“我知道,”明韫冰把一只莲盏放在他面前,“你看着吧。”
“……”也不知道谁才是鬼。
人以酒祭奠鬼,鬼又该如何去祭奠殉难的神?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冷冷的月色照在两人身上,游丝发着愣,盯着明韫冰的侧脸看了半晌,发现他眸色寂冷,与从前在流渡里,记忆中的悠然截然两样。
烈酒如水,没有在他脸上引起半点波澜。
“从有无处出来,离魂的这百年之中,我一直在第二阶天。”明韫冰忽然开口。
游丝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听见他声音淡的像照穿指尖的月光:
“我在有无处得到神族复生的秘法,以魂元为引,再用极恶凶煞之死来弥补浩大激增的阳序,就可以复活一位正神。我马上想到自己有平天加身,这种天刑每天都在凌迟我,积累了一定时间,还有一次活剐,岂非正好?于是我出有无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飞絮验证这件事。”明韫冰说的极其平静,仿佛在说书上读的故事,然而游丝分明知道那是切肤之痛。
要怎样的心态,才能把这些东西说的这么平淡?
无望涯那雷刑暴虐,劈的深重惨痛,过百年泥土都焦黑不退!当时又该是如何疯狂。
明韫冰继续道:“验证过后,我是对的。其后百年,我去的各处,就是神陨地。”
“但清野也是神陨地!”游丝不解,“上神化名降真游历各处,更不可能不去那些地方,为什么——”
“为什么会错过?”明韫冰眼尾轻轻一动,“好问。原因有二:第一,那根烂骨头,必定算得我的行踪,暗中使诈使我不见故人;第二,我并不是去复活他们的。”
游丝惊愕地看着他,良久反应过来——明韫冰一直都厌恶神族,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去复活他们?
他能复活神族,第一件事为什么不是复活勾陈,为什么要去神陨地取各大正神的魂元?
一种可怕的猜想掠过心头。
明韫冰已经从他脸上看出心底所想:“你很聪明,没错,跟你想的差不离。——我不仅没有那么好心,还非常恶毒。无望涯上我第二次来到人间,发现的第一件事是,联系我与梁远情之间的契约断了,除非对方死了,否则与魂契不可能毫无反应。当时复活飞絮求证了这点以后,我立刻就堕入了迷狂态。”
复活也是需要引子的,被抹杀的半点不剩痕迹的领神,又该拿什么做引?
“我从没有那么恨过这个世界,就是在那一刻,一件一直在我心中摇摆的事情落定了。”
游丝声音不稳:“……什么?”
明韫冰喝了半盏酒,只觉得辛辣异常,有时让他想起流渡酲谷里那片火红的醉玫,更多时候让他想起自己噩梦不断时,在炼狱里被烈火一遍遍烧成骨烬。
应该会很痛苦吧,他一直在那样的恐惧里不停地惨叫。
“灭世。”他说。
游丝深吸一口气。
“我要三阶天倒转,我要三十三层天从云端降到深沟,那些神宫殿宇,全都给我埋进灰尘,与下流的鬼魂为伴;我要拆断支撑四方的天柱,敲碎他们以为天理自然的基柱;写满各大豪杰伟人的仙箓钟,我要它盖在大悲宫的废墟里,祀凶祭恶。”明韫冰字字清晰,明明声音不大,却如钟如磬,振聋发聩,“——我要放逐整个第一阶天。”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阴鸷,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游丝惊的眼珠子都要喷出来了,第一反应是要拔地而起通风报信,但明韫冰显然预料到此,暴起的鬼气牢牢地按住了他。
莲杯轻轻一颤,撒出几点周旋。杯中的月如梦如幻,易碎不可得。
明韫冰指尖轻轻一掠,似乎想起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我师……徐倏在九州费尽心机布下了造化阵,造化的术理与复活类似,正方便我挪为己用。纯阴气象仪是我凭借记忆,复刻梁远情那座观世所用过的。我当然不会复活神明,我每附身一个垂死之人,就要为复活一位神死一次,一百年,我死了三十二次,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他闭了闭眼睛:“我复活他们,就是为了杀了他们。神族一生一死产生的巨大灵力,被我放在各处,暂且镇压。我不知道徐念恩用什么做造化的信物,但大抵就是那几样,只需要他‘功到九篑’,加之平天将我剐成,第二阶天阴阳彻底失衡那一刻,被我封在各处、足以夷平地脉的神陨之力,就会爆发出来。——纯阴气象仪,就是监测压抑的煞气的。”
游丝瞪大眼睛。
“我要颠倒秩序,彻底毁灭第一阶天,三十三神宫,七十二星象,诸般谋划,种种筹算,都将从云端翻覆到寒蜮,跟我的大悲宫一起在混沌的漩涡里碾成废墟。”
“……”游丝不可置信,“可是第一阶天已经空无一人了!”
“正是。”明韫冰抬眼,“空无一人,可它还是在天上,在我头顶,需要我‘仰止’。”
茶盏发出清晰的磕绊声,漆黑眼底的风暴顷刻凝缩成一根深邃的刺:“它不配。”
你是要翻天啊!
游丝震惊片刻,憋出一句:“你不怕我告诉上神吗?!”
明韫冰侧脸看他,而后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如冰消玉暖,给人一种久违的错觉,眉梢之间却又有些感伤。
“你去说吧。”他道。
游丝打了个寒颤,眼前倏忽一变,就看到四周灵气充沛,月照之处都泛着透明微光,有花草的地方格外醒目。而他对面——明韫冰所坐之处,却是一团杂乱!
寻常人的魂魄都是透明的,人鬼神都不外乎此,只不过颜色深浅不一而已。
但也许是因为被平天剐的魂元混乱,明韫冰的魂魄虽也有光,但就像是一大团凌乱的光线纠集在一起,填出了一个修长人形,乍看之下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我生来就是为了死给这个天地,献祭给所有人,因为我特殊,我是活着的鬼,死了的人,符合怪物的条件,所以我必须受人指点,供人打量,仿佛异物。赴死也应是理所当然,否则便是不知好歹,是悖逆。——奇怪的很,怎么从来没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既然没有人问,我只好用行动告诉大家,我不愿意了,非但不愿意,我还觉得很痛苦,很痛苦,痛苦至极。如果真有转世,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世界上不要再有这种无私奉献的弱智缺德事了。”
游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是了,就算告诉梁陈,他又不能逆转时空,更不能更改现状。何况梁陈现在自己都神力折损大半,还在受天道的驱策,又能解决什么?
他们之间复杂纠缠,到现在也不说破,怪怪的气氛,不都是因此而生吗?
他一个外人,又能怎么掺和?
游丝交还开天号令后,本该像前两位令主一般消失,但也许是因为明韫冰取回了他的法器身,魂魄一直顽强支撑着。
但这会儿,过多的阴谋塞进脑海,呼啸着让魂魄过载,他竟然有些若隐若现,连魂体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恍惚间他的魂魄回到法器中,感觉到冰冷的檀木手柄被同样冰凉的手松松握住,摩了半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听见明韫冰朦胧的声音,雾里看花似的。
“我知道她在哪里。”鬼族幽然的嗓音缠住了游丝,“只要你暂时闭嘴。”
“好……”游丝答应道,声音听来着实虚弱,只要有一丝恻隐之心,应该都不忍逼迫。
然而明韫冰没有太多那种东西,一缕森寒的鬼气侵入赋灵的魂魄,将他的声脉封住了。
如此无情。
如此无情。
作者有话说: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李白《月下独酌》

第141章 四判爱恨 他生且生兜率宫
明韫冰取出一枚印玺,莹润的玉漫出湛蓝的雾,将恹恹不振的拂尘吞噬入梦。
那是第三阶天的信物,给你一场似幻的梦想。
月凉如水,映在眸中格外凄清,他坐了半晌,听见花架上的枝叶被风吹的呜咽作响。
那声音很像从前在南桥,睡着了听见窗外的枇杷叶在风中低语。
那时,我是多么安宁。
可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韫冰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天际的如勾之月,良久从阳台入口处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像是什么人下台阶时,不慎踩中了一片败叶。
他并不回头,听见身后一道轻轻的叹息:“你有话总是不肯同我直说,是怕我,还是根本不在意我呢?”
云散月明,照得一方天地澄净起来,那人走近,将一件外衣披在明韫冰肩膀上,修长的五指顺着肩头,在他冰冷的侧脸上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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