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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几乎痛彻心扉。
死寂的与魂契激起近乎疯狂的念头,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极恶源泉,杀机恶意在里面沸腾翻滚,想要毁天灭地,想要杀死自己,想要痛快淋漓地发泄这种过度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梁陈。梁陈。梁陈。
每次痛苦到难以支撑时,都靠念诵这音节来强熬。明明是最普通的字眼,只是你一个俗世里的名称,你起的时候有多随意,我对待它就有多珍惜。
剧烈的情绪从五内泛开,竟犹如剧毒般见血封喉,几乎是瞬间明韫冰浑身一抖,仿佛被粗暴地撕去了网膜,眼前一片白茫茫——忽闪忽现的一切伴着脑中的回音打进五感。
那是他闯南天门时灼出来的眼伤,在有无处待了九百年,喜怒大悲之时,竟又复发了。
“咳咳咳——”明韫冰一伸手,暴雨之中那原本闭合的时空门附近,景物一颤,又开了一道新门,跟着一只雪豹“吼——”的一声扑了出来,几乎是惊惶地蹭着他因过度情绪而几乎站立不住的手!
“呜呜呜呜——”雪豹呜咽着撒娇,朦胧间听来还像从前,却由不得人不心如刀割。
明韫冰伸手抚摸了一下大雪的脑袋,鲜红的血把它灰白一片的茸毛弄得很碍眼,但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能看见的都是旧事,鲜活如血的当年事——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隐秘的夜里,他像烈火一样澎湃,热浪转瞬之间冲破冰原十万八千丈,令苍白的魂灵灼烧起来,不得而语。
那时明韫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抓救命稻草那样抓着他,那种脆弱无依的样子往往会激起神明更多的占有欲,烧的通红的眼角就在面前。
明韫冰挣扎着想要亲吻那眼尾,然而总被他弄得没办法支撑,最后被灌了一耳朵炽热的告白,半生半死间听见他反复地说:“我爱你。”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隶体在竹简上从右到左铺排,字迹典雅庄正:受命危难,飘零九州,千帆万影,唯我孤观;天地感念,流渡盘桓,八十一关,君顾我怀。
“这是何意?”明韫冰问。
他并未见怪,而温柔解释:“用人族的话说,意思是——在人间那么久,总看见别人花好月圆,我十分羡慕。幸好遇到了你,虽然历经重重阻碍,但依然幸好遇到了你。”
“遇到我……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么。”
“是啊。”神明笑起来眼睛微弯,就像一团掌上的雾霭,有着崇山的清润,对着有些无辜的爱人,“遇到你,是我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事。”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夤夜。“喂……”
“怎么了?”深夜里他忽然闭目回应,能想象到枕边人有些惊讶的眼珠。
“……”明韫冰犹豫片刻,轻声问:“上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很少被叫“上神”的梁陈在被下握住他的手:“嗯?”
“你能抱一抱我吗?”
梁陈手臂收紧,把本就很近的一个姿势变得更亲密,手足相抵,他的下巴擦在明韫冰额头上。感觉到幽灵微凉的呼吸一点点打在喉结,很易碎似的。
这个素来阴狠毒辣的凶煞之主,在神明的怀里却比冬初河面上结的薄冰还易碎,脆弱的好像一片羽毛就能压垮。
梁陈听见他更轻的声音:“以后如果我还这样,你能每次都抱我一下吗?”
这样是那样?
但神明没有追问,而只是无声地睁开眼睛,看见冰蓝色的月光水一样漫在明韫冰散落的乌黑长发上,折射出一种冷质的寒芒。
“好。”然后他亲了一下明韫冰的鬓角:“我答应你。”
那个吻就像偷来的誓言一样,令人回想起来总觉得不真实。
太不真实了。
是当初的美好不真实,还是此刻的痛苦不真实?
我实在是不能知道——
像梦一样不真的多少记忆,让他没有彻底崩溃,让他一步步从炼狱里走出来,一次次饮鸩止渴般想念,在白骨里铸铁,在魂魄里融金,可走出那支离绝域,却发现世事一场大梦,连故国家乡,都已不堪入目!
三千世界,原来不过大梦一场!
人间几度秋凉,古山松高不记年。
休对故人思故国,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阴风怒号,无望涯上,鬼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感应到鬼主汹涌情绪的野兽全都痛声哀号起来,如织大雨里简直催人心肝!
“所有人都可以不要我,恨我。”这话近乎无意识地从恶鬼的喉咙里渗出,带着苦涩的血腥味,“但是你不行。”
“只有你不行。梁陈。”一滴泪从他紧闭的修长眼尾陨坠而下,字字啼血。
“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一定要找到你……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梁远情……你都没资格不要我!”
无题——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不顾雪豹近乎哀告的恳求,鬼帝的人形消失,那空洞似无的怪物原形毕露,在绝望的痛苦里,魂魄生生离分,猝然化为千万道碎片飞向九州大地。而原地风云收起,只留下一具无魂的躯壳。
大雪呜呜地叫了几声,原地无可奈何地守望,直到风雨都停,只剩一片焦黑地面。这才知道它的主人是不会回来了。
它将明韫冰的身体驮在背上,脚步乘云,转道回了奈何天。
那把本该属于神明的巨剑随着鬼帝躯壳的气息,跟在了身后。
第三阶天十叠云山漫眼冰雪,灵智变得很低的上古灵兽将鬼帝幻影放在了离思湖心。
数日后,鬼帝的魂魄才找过来,暴虐深重地给自己的人身钉上凛铁冽钉,按进了最底层,并封以冰阵。
彼时已然失智的大雪很伤心地扑在他脚下阻止,却被他扬手推开了。
「听雨闻风昏独坐,烈花香堕杯捉酒。」
“大雪。”灵兽听见他低声说,“是本尊没有护好你。”
“嗷嗷呜嗷嗷呜——”不是!
“本尊的肉身对灵兽来说,也算滋补,一口能补千年修为,”这话令雪豹惊恐地摇起头,想要咬住他的袖子,却啃了个空——只是魂魄而已。明韫冰虚虚地从它头顶掠过,仿佛是一个安慰抚摸:“留给你罢。……更多的,我也没有了。”
“嗷呜——!”——别走!
不顾大雪的挽留,鬼魂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灵体长走第二阶天,在人间烟火里淹没浮沉,因诸天神佛留下的白骨从中作梗,数次与已经身拆四份的神明错过。
「乱拨五十弦撞破,」
彼时他再也没有打算回过第三阶天,也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追忆当年。
就好像已经忘了。
离思的尽头,还深藏着一个不堪一击的我自己。
不敢想你。
「相思一寸却万重。」
作者有话说:
台风天给的更新。此刻珍重。

我的使命是葬送。
游丝并不知道这念头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活着,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摈弃声色,定心凝神,世人以拂尘扫器具上的灰尘,他掸的是心上的灰。
一切蒙蔽的,五光十色的,迷惑性的,都在他的过滤下,回到最原始的模样。——绝假纯真的样子。
他一直不理解“葬送”是何意,直到从心渊的审判台上亲手启棺,翻出了自己的尸体。
那本该湮灭在光阴里的肉身,鲜活如生。
大彻大悟。
游丝亲眼看着过溪人把他的尸身运走,又亲眼看着他们相信不知从何出流传过来的点金谣言——说有灵气的躯体经过秘法煮熟,可以变成黄金。
他就亲眼看着自己被剁成七十五块——为防止平分不均,经过了精密测量,在身体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分割线,乍一看,竟然还有某种异样的美感。
脸上有个大痦子的族长真多左找来了曾做过屠夫的人下刀,用的剁骨刀锃亮无比,扬起的那一瞬间,飘浮在半空的拂尘灵魂被刀刃反射的太阳光刺的一闭眼——
“剁——!”
七十五块,放进了周公鼎。抬到玄帝庙的遗址,妖异的毒火烧了七天七夜,最后真多左亲自去看,沸汤里没有金子,只有惨白的骨头。
白骨翻出一个个血字,原来是他们本族语言的“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真多左悚然而惊,翻折下来,从那一天起,过溪的阴阳序彻底混乱。镇口的新生儿成了第一个献祭品:孩子生下来,乌漆麻黑,第一件事就是撕烂了母亲的产道,然后在嘶哑的尖叫声里活活把一屋子人都给生吞了。
他们顶了半个月,实在没办法,一方面向朝廷求救,递了“鬼婴”的帖子,另一方面想方设法地镇压“邪灵”,以为这鬼婴是被他们分尸的身主前来报复。
殊不知他们之后找到的对付鬼婴的办法,都是游丝默然给的。
他是这方水土的守灵,使命是葬送,一生到尾,惟有等到交出号令的那一刻,才能想起来一点自我。
——也就是在鲸口中,最后一次护着梁陈的那时。
作为一个被道德天尊赋灵的法器,他还有什么牵挂,或者留念的呢,像人族那样?
恍然间有一张脸闪过心头,然而那人是谁,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像前几百世才记得的东西一样,隔了太久太久。
很快就烟灭无迹了。
“游丝……”有人在唤。
是谁?梁陈?梁潮?梁晏?梁昭?朴素质?顾仇?徐念恩?道衡?
不记得了,太多人都只叫那个儿戏一般的“游龙子”,他已经忘记了自己。
“——游丝!”
冥漠中倏然亮起一线清光,与道德天尊一脉相承的透澈灵气如大江大河,磅礴而起,转眼之间就冲破黑暗,轰然合在了一只手上。
一阵微冷的风“呼啦——”一下把拂尘吹得往后飘去,游丝感觉到一股异常高远超旷的气息,那是只有在非常灵气充沛的地方,通常在人间只有名山大川才有的气息。
他隐约感觉自己回到了法器的形态,被人拿在手上。
只是这人是谁?为何气息如此熟悉又陌生?
但拂尘能感觉到这人的灵气也不是很稳,但像冰凉的苦药一样“利于病”,正带着它一刻不停地向上走,似乎在上台阶。
一段路以后,游丝灵体渐稳,五感终于回到了意识里。这一醒,浩大的山霭犹如白茫茫一片云海,一下子扑进眼里。方才那风的气息也清晰起来——是人间的平衡界:泰山。
透过折射成微紫的阳光可以看到,他们正在攀的险峰上正刻三个篆体大字:神隐峰。
而如云如雾的山霭缭绕不去,执它的人也总若隐若现地看不清容貌,忽然令人心痒。似乎是察觉到拂尘的意图,那人脚步一顿,照拂在山脉上的羲和之光温柔地洒下去,映出那张亦正亦邪,似妖似仙的脸——
正是明韫冰!
“明——”游丝卡壳似的,“鬼帝大人?!”
为什么是你?!
扫把精震惊:“时空迷障打开以后,我不是将号令交还上神了吗?”
明韫冰嘴角动了动,那是一个很细微的笑,但并不是开心的意思:“是。你交还他了,但你们那位上神大人缺心眼,开天的号令虽归他执掌,最终却是应在我身上。阵法不会舍近求远的。”
游丝糊涂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的瓷身和梁陈同时在场的情况下,虽然冤大头是布阵的神明,但你储念力的水镜会归我。”明韫冰微抬下巴,眯眼那一瞬间犹如毒蛇蛇瞳倒竖:“而我,想要找他,还得再上一层楼。”
“可那是大神布下的阵啊!”游丝念叨完,终于反应过来,“除非这个储灵阵法的最终受益人是大人你——”
已经有前三样信物的明韫冰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人活在世上,除了忙着被人坑,还得抽空长长脑子,知道么。”
“……”游丝问,“勾陈大神的神息原本是此地最厚,为何他没在这里复生?难道……”
“没有难道,”明韫冰打断他,“你在过溪已经见到梁陈,能看到他的魂魄只在胸口以上。”游丝猛点头——所以才诡异啊!
“那是因为这蠢货殉魔以后把自己分成四份,拿流渡的烂泥搓了四个泥胎,捏造了四个最想历经的身份,二十五年一度地过活。”不知为何,说这话时,拂尘明显感觉到鬼帝大人是在磨着牙的,“三魂七魄分开已久,突然复归,没有那么快浑融,他又是主神,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在最适合融合的地方复生——”
最适合魂魄融合的地方?
那不就是——游丝意识上扩,万象交织的云天之上,骄阳在累叠卷舒的重云下普照万物。
“簌——”
九州之上,离天幕最近的奇峰之上,鬼魂身化一道漆黑长风,刹那间变作黑羽变作蝶风,挑破重重浓云,直逼第一阶天。
那长久无人眷顾的南天门,上一次来,他在这里手刃了八位主神。
劈天裂地的惊变之中,惩罚的雷电险些将他诛杀。然而最终也没有。
不是因为命中注定要死在哪里,不是因为早被安排好要为什么而死。
而是因为还有要想遇见的人,还有想重逢的人。还有当初约定好的事,必须和他一起完成。
世人熙熙攘攘,不都是在等吗?世事纷纷扰扰,又写什么被动的传奇?
我从不等待,我只会抓住那看似转瞬不可及的流星,把他永远变成我的——
南天门结界轰然一震,大片明光顷刻灼尽了视野里澄澈微金的一切,伴着这烧痛的记忆浮上心头,几乎是撕心裂肺的:离别,奋战,斗争,孤独,泣血,痛苦,痛苦。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第四个泥胎是明韫冰亲手打碎的,勾陈存在神隐峰的真魂是他亲手启封的,他知道这里一定有他要找的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一次次错过,再也不像在有无处那样只能旁观他幸福美满——
明韫冰强行按下动荡的心魂,暴虐地铺开漫天鬼气,缺失了主神的第一阶天竟被他这样压制,清气和浊气缠绵在一起,黑白不辨。
偌大神境之中,那一缕气息在哪?
我在梦中都求而不得,不可靠近的你——
忽然!幽灵的气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神灵的气息温暖而醇厚,如冬初的太阳,明韫冰几乎是一个激灵,霎时分辨出方向,纵身化为一只黑雀,利箭般刺了出去!
将离宫?姻缘殿?不……不是。
那是哪里?
是风月台上的仙箓盅——是了,当初神陨,只留这么一个证明。
所谓的降真,根本就没有名录,在这神明的名册上,还是紫微宫上神的大名。
明韫冰掠至风月台,煞气扯得姻缘殿廊檐上挂着的一排风铃叮叮当当的狂震起来,像紊乱的心。他伸手去碰,本能似的想抓住鬼气锁定的神明气息,但只摸到了仙箓盅冰冷的表面。
这口大盅传说是天帝开宴不小心掉下来的,倒扣下来,地久天长,倒成了后来牵系神族的天然联系。
不知它是什么质地,摸起来分外冰冷。感官格外灵敏的鬼帝能从指端的纹路上勾勒出金属表面的细微不平,从那一排篆体往下,一个字一个字,都逐次亮起来。
认错了。是名字。
不是他。
是名字。
明韫冰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读到这尊号的时候,那时他想杀法亟,然而却被颂勾陈的诗篇定住了。那首颂诗刻在石壁上,也缺笔少画,不知道刻了多久了。因为关于上神给的恩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却还是那么有威力,竟然能掳获他这么久。
北方玄帝紫微宫古神勾陈上宫……
不知不觉,他念了出来这尊号,只觉得出口生涩,陌生无比。这么一长排的东西,像歪扭的滑稽帽子,遮住心爱人的容颜。
但随着这滑稽帽子一起涌现的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其他念头,——明明方才在人间还没有的,一到这里,忽然就全都出现了。
——我就这样见他吗?明韫冰茫然地想,视野里一整片的黑暗似乎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我就这个样子去见他?
我这别离的数年在深不见底的阴沟里一直挣扎,难道还能挣扎出一身脱俗气质?——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浑身阴郁?煞气逼人?苍白恐怖?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心爱之人?
那些笃定的东西忽然烟消云散,然而这一闪念翻起的万千杂绪忽又清空了。
明韫冰微微侧过脸,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他面上近乎是冰冷而无动于衷的。就好像将要见到久别爱人之前的那些忐忑根本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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