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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谁能回答。
游丝沉默片刻,说:“曲高和寡,烈火尽烧,冰霜易凋,弦绝不调。”
太热烈的东西不长久,太痛苦的东西诚然珍贵,然而并不是谁都愿意苦尽甘来的。——很多人并不想苦。
林瑟玉就是这种人。
她不想像明静那样,背负太过沉重的恋爱。——一段情意,连是否长久都要跟人世安危挂钩,岂不是太累,也太负担了吗?人生在世,本就诸多遗憾难以两全,再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忧虑,何必呢。
她无法对别人负责,只想要自己安心,只想好好地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诚然大爱无疆,高山仰止,但凡人——世俗所念的,终究不过一个两情相悦,朝朝暮暮。
林瑟玉年幼时受过不少痛苦,如若说对爱意还有期待的话,并不希望爱人还时时刻刻牵挂着天地万物。她宁愿对方自私狭隘一点,只为了小家而庸碌满足地活。
最好殚精竭虑地为她一点点细微的不满而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全心全意地关心她,宠爱她。
她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来,而是转而说:“上神大人此情惊世骇俗,并非不动人,我也羡慕过那种热烈,嫉妒过明静那种堪称惊心动魄的爱意,但后来我仔细想过——如果是换作我的话,我是不会想要那种表白的。”
江河还是大海?——不,小桥流水人家,我就满足了。
河水长流,像还倒映着当初那对在岸边结下与魂契的爱侣。然而并肩的照影,早换了人。
静谧的水声里,游丝说:“我不明白,你是自私还是胆怯。”
按理说这种话一旦说出来就很容易被打,游丝这货从来不知道花言巧语,哪怕是真身就被林瑟玉掐在手里,能随时拆成十八片的时候。
泼辣的红蛇罕见地没有生气,想了想,反而笑起来:“应该是害怕吧。”
“害怕?”
“嗯,”林瑟玉的声音被风吹得往半空飘去,如语如絮,“我非常、非常害怕。”
秋暮的风吹过岸边,拂柳的末梢被即将退去的暑气染的发黄,漆黑的长发在半空中缠绵地飘。
林瑟玉随手揽起鬓发,不易觉察地肩膀一颤,一步一步迎着微凉的风,转身走了。
岸边青草丛里,那枚平安符还是被落下了。
林瑟玉紧了紧衣襟,手指被风吹得泛起粉红,睫毛凝霜似的冷。一步步地走,因为不太适应双腿而姿势有些怪异。而她手腕上的游丝则在想:“你害怕什么呢?”
你害怕什么呢?猛兽,还是无常?重蹈覆辙,还是遇人不淑?我……可以为你驱散那些恐惧吗?
你允许我这样吗?
游丝总觉得红蛇身上有些习惯,是经历过撕裂了无数遍的痛苦,才保留下来的。
就好比他能化人形以后,在家里那一间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的烂板床边费心劳力地辟出一角,垫了柔软的布料,还用仅剩的灵力画了个阵法,弄得又潮又冷——那是专门给蛇做的窝。
然而游丝每次醒来,都能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一条两指细的蛇。
在与天性相悖的干燥温暖之地,她反倒睡得安稳。
但游丝总不敢确定那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人身时心口上那一点微末的温度。
在很少的他们都化作人形时,天性爱闹的林瑟玉会想各种办法找乐子,不是捣鼓饭菜就是琢磨酒酿,为捡来的野花栽种在哪里这种小事也可以煞有其事地列出个一二三四,又问他怎么想。
游丝其实对衣食住行,甚至对自己的生死存亡都没什么要求,每当这时候,往往只是觉得她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有活力,才配合着说下去。
不出意外,他们也许会一直这么下去,不求余生、不求许诺地彼此相伴下去。
其实如若是那样,有没有誓约,又有多大关系呢?
一朵花已经存在天地间,你再强名为何,又是何必。
名者,实之宾也。
然而就当一向不对未来存太大期待的游丝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极其漫长,将只会在他消逝以后才走到尽头时,意外出现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件事比日升月落还要自然,而不可接受。
事情的起因是林瑟玉在草丛里乱游时,被一支箭嗖地钉在了边上的槐树根上。
剧痛袭来的下一瞬,她就通过无欺给游丝递了感知——离家也不远,但窸窸窣窣分开草叶走过来的是个锦帽貂裘的年轻人,并不是少白头。
那人“咦”了一声,像是诧于林瑟玉的花色。寻常人看见这样妖艳的颜色早都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人反而徐徐走近,并毫不畏惧已成攻势的毒蛇威胁,出手如电,轻而易举地捏住七寸,把她提了起来。
箭还穿着,林瑟玉简直货真价实地肝肠寸断,泪珠子差点下来,拼命地扭动,大脑一片空白。
“呵。”她听见那人笑了一声,那声音令她想起那个久违的仇人恶人徐念恩,但比徐念恩要更直白,“是条灵蛇。”
“梁大哥,”身后有人走上来问,是个穿红色劲装的女子,眉间一点痣,“你抓住什么了?”
“一条毒蛇,”那梁大哥转身笑道,“泡酒给你喝,清热解毒,如何?”
那女子审视林瑟玉片刻,摇首:“不了,阴性太重,不合适。”
“哦?难道要放生?”梁姓男子将蛇翻过身,仔细端详,“我看这条也不错,不能滋补,至少挖出心肺做个药引,能解你几天心绞痛。”
解你奶奶!林瑟玉恨不得破口大骂。
女子摆手:“解不了,你看她花色这样艳,必然浑身淬毒,一口下去我岂不是要七窍流血?放了吧。”
梁大哥却没听她的,捏的林瑟玉感觉自己一条软骨都快碾碎了,痛苦不堪之际,才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公子,姑娘,叨扰。”
——没长脚的游丝终于来了。
林瑟玉见他那一瞬间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惹的那梁恶魔又疑地“嗯?”了一声。
那女子抱拳,明显很警惕:“何事?”
游丝一身雪白,头发乃至眼珠都有些微微发白,青天白日的,看着宛如山间成精的鬼魅幽灵。不由得人不警惕。
他顿了片刻,拱手道:“这位公子手中的,是我家养的宠物,请问能否归还?”
“你养这种一口毙命的剧毒灵蛇做宠物?”梁姓男子并未像同伴那样愧疚,而是反问。
“家师所传,剧毒与否并不相关。还请公子将她还与我,那伤似乎十分严重,耽误不起。”
游丝说的客气,已经上前搭手,林瑟玉顺势一蓄力,从袖口卷进了他衣服里,只在袖沿留下了一片血迹。
“留步。”
游丝回头,只见那梁大哥握着弓,似笑非笑:“小友,你五感有损吧?”
游丝胸口猝然一动,蹙眉:“何出此言?”
“方才你与我们对话,并不像寻常人那样听完以后马上回答,而是分别注意我们的唇部;而且看的时候,眼睛也时不时需要缩瞳;那蛇极冷,钻进你怀中你竟然毫无反应——岂不是五感迟钝?”
藏在他怀里的林瑟玉躁动地想冲出来,但被游丝按住了。
“公子好眼力,”游丝淡淡道,“只是盛衰康病,都是常事,不值一提。”
那姓梁的朗声笑了起来:“好!说的好!”
这到底哪来的奇葩啊!林瑟玉忍不住腹诽。
那眉心红痣的女子有点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半晌才说:“先生见谅,我夫君出手无度,伤了她,但我们囊中羞涩,无可赔偿,只有几瓶糖酒泡的姜片……”
“……”游丝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梁大哥很仗义地把几个透明瓶子装着的姜片塞过来:“止痛的!还治老花眼!”
又对林瑟玉没藏好的尾巴作揖:“蛇兄,本人不慎手滑,差点把您剁了两半,还请原谅一二……嗷!”
那女子若无其事地收回爆锤丈夫的手,又对游丝抱歉一笑。
游丝安抚地摸了摸林瑟玉,收下了那几瓶酒姜,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似的。
“怎么了?”林瑟玉在他耳边问。
开了通灵眼的神明法器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开口说话,却不是对她——
“二位身上皆有天子之气,想必夫人腹中胎儿,以后定是人中龙凤。”
拂尘说完就走,俨然不知道自己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留下两个被轰过的凡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晕头转向地赶忙回城看诊,待到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确定了喜脉,不由狂喜过望——
喜不自胜后,才想起那一眼就能看出这等玄机的白头少年。
“那是神明吗?”
“不是罢,”姓梁的男子掌心在妻子的腹部贴了贴——虽然还很平坦,但总有一种奇妙之感,“我天生有一只眼能通阴阳,看见那少年身上的气息若隐若现,不像是神明。”
“神明是纯澈温润的,微蓝,比和氏璧还好看呢。”
“降真大神就是那样的吧?”女子说着说着,不由将话题转回来,“你想好名字了吗?”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被判定有天子之气的男人笑道,“第一子名昭,理义分明,如日之升;第二子晏,温柔从容,和平可爱;若是还有第三子……就叫……哎!打我干什么!”
“你当老娘主修下蛋啊!还一二三起来了,直接做梦更快!”
梁某人十分眼疾手快逮住他老婆的手脚,在河东拳下坚强地继续说:“若有第三子,就叫梁陈,没有什么意思。取你我之姓。”
陈姑娘非常同意:“为什么不反过来?”
“嗯……那多难听啊——哎哎哎别打!再打出人命了——”
笑闹声里,梁公子一把抱起陈姑娘,倒进了世事浮沉的大梦里。
谁也不曾想到,这看起来不过是最寻常普通的一对爱侣,在若干年以后,竟成了大新朝开国之君的先考先妣,身份一步登天,名头长的一张纸都写不下,长居了太庙。
只是高贵的太皇太后与太上皇,大修陵墓以后反而不得合葬,相隔千里地受着那荣华,不知那时早已作古的一双鸳鸯,若能怀念,最先记挂的——会不会还只是这一刻?
这石火,而鲜活寻常的一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的海星和评论~

第134章 四判 我不曾明了的那些时刻
林瑟玉一回去就针对游丝五感渐失的事情闹了一大场,并破天荒地对此事较起了真,跟游丝吵了一大架。
其实他们俩一般而言根本吵不起来。盖因游丝性格比较温和,对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容忍度极高——挑食,挑穿,挑他万能老光棍似的品味,挑他的衣着……那都无所谓,按照林瑟玉喜欢的改了就行,又不费劲。
大多数时候,林瑟玉也只是喜欢嘴上闹一闹,很少上纲上线。这也是游丝猜她以前没受过什么宠的部分原因——因为太执着于打嘴仗找事情,但又不是真的不依不挠非什么不可的话,只有年少孤独一种解释。
换句话来说就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能让她撒娇做作,一遇到个纵容的,就马上开始作天作死,补偿当时的自己。
游丝不太在意这些,倒也乐得纵她,有时看她那种投入无比的娇嗔,只觉得异常地鲜活,好像万顷白水之中苍茫妖艳的一点红。
但这次真是气到了,一回破屋,红蛇就在柱子上卷了三圈,居高临下地开始发难,中心议题就是“你是不是要等到瞎了傻了再告诉我这事”,激动起来毒液瓢泼而下。游丝连话都插不上,无奈取出医药箱想给她包扎,反而被愤怒的蛇尾抽了几巴掌。
“你冷静点……先过来我给你上药!飙血了……哎——”
林瑟玉嗖地躲开游丝的手,滑不溜手宛若一道红旋风:“我怎么冷静!你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是因为流渡还是因为徐念恩那个老神经病!?如果是流渡,你难受几百年了现在才说?我说怎么明明是一起在休养的,我精神越来越好,你还是那么半死不活的!连面都见不到!你看看谁跟我们似的,每天腻在一起连摸个手都不能!你遮遮掩掩不告诉我,是想等死了再给我留个遗书吗?还是觉得我没有一点用,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就那么贱那么不重要?!连一句真心话都不值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游丝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忽然上升到“地位”问题,但听出了林瑟玉话里焦躁的不安,于是向她抬手。
红蛇恨恨地盯着他,要是能化人形,估计就是一个惊天大白眼附带流星一脚。
然而少年的眼神温柔,似童似老的模样冰风不动,好像无论是什么天气,什么样子,他都会这样看着你。
林瑟玉犹豫片刻,如绸飘下,把脑袋偎在他手心,感到那微温的脉搏,随后头顶被指腹摸了摸。
真的太轻了,就像游丝飞絮一般若有似无。
“我的话,你听了,才算是说到啊。”游丝顺势落下手,取了碘酒帮她清理创伤。那其实很痛,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照顾的动作太轻,本能竟然偃旗息鼓,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按在原地。
林瑟玉条件反射般蹭了蹭他的腕内侧。
对人——无论是对什么族,动脉都是致命之处,平时磕碰都免不了提心吊胆一番,更别说被极其危险的生物盘旋在侧。
但他脉搏平稳,没有一点点的惊恐或胆战。
为什么会不怕?
林瑟玉想起有几次她化作人身,在野河里沐浴,因为想要避人,通常都是晚上才去,每次都要带上拂尘。大喇喇地把那缕丝线和手链项链一起搁在岸边,发梢沾着夜间的湿气回家后,觉得与心魂有所感应的那另一个灵魂,心跳莫名地雀跃。
那苍白的丝线,就会变得像飞絮宫中的姻缘线一般,蕴着春息,生机又烂漫。缠在手腕上都好像让皮肤发着痒——像被羽毛撩动。
那时的他,也是不动的吗?
本该是死物的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她声音不自觉低下来。
“具体来说,是从徐念恩那一箭开始的。”游丝声音很和缓,让听的人不由心静下来,“他可能去过寒蜮,或者去过三阶天以外的地方专门找邪法。——一般的武器是伤不到我的,如鬼帝大人至阴至寒,但要说彻底弑神或污染神明法器,除非以命相送,否则都很难。”
“寒蜮不是已经毁了吗?那里还剩什么?”林瑟玉蹙眉。
“据说降真大神进去过,收拾了残墟,但想必是不剩多少书简。——大悲宫内贮的东西兴许都作了土,代谢过几世了。你知道寒蜮跟第二阶天的时间不太一样的。”
要是姓徐的这会在面前,林瑟玉估计真能把他活吞了:“那这神经病上哪找的邪法?是像人沼那样的东西吧!不然怎么会伤到你!”
“类似。”游丝颔首,“在三阶天以外还有一个地方——准确来说不是三阶天以外,这个地方在各方天域的交汇之处,就像两条路的转角,很难说属于哪条路。因此是混乱的,类似混沌却不是混沌,里头凶险万分,但据说上古的上古,创世神曾将关乎天地的秘法都封存在里面。包括复活、炼化、杀死神明的所有异阵。”
“那是什么地方?”林瑟玉浆糊般的脑子想到一个很像的东西,“莫非你那个什么天尊说的什么回天的种子,就在那里面?”
游丝笑了一下:“不是。”
林瑟玉莫名愤怒——虽然扫帚精根本没有嘲讽的意思,但红蛇还是感觉被藐视了!遂嗖地一下把游丝小指勒出一圈红痕。
“盘古开天的故事你知道的。宇宙混沌如鸡子,盘古持斧斫开,力竭而死,眼化日月,吐息为风,手脚五岳。天尊说的回天种子更像鸿蒙时期,盘古大神的躯干未曾化尽,留了一部分在三阶天以内。还未开化的地方。”游丝解释道,“我倾向于它可能在第三阶天的某一重里,但我们迄今也不可明知,奈何天到底有多少重。”
“至于我说的那个‘转角处’,是两阶天重叠的部分,在典籍里都叫它‘有无处’。其实也有古神明为试而入,但从来有去无回,除名仙箓钟;连神明都回不来的地方,危险度可想而知。”
林瑟玉不信:“古神都死在那,徐念恩何德何能,还能全身而退?他就是个只会倚仗外物的弱鸡!”
“……”游丝沉默片刻,“他或许不能,但有时不走正路,事情可以方便许多。”
林瑟玉听懂了——意思是姓徐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利用了多少被骗的人当踏板。
这种人居然不遭天谴,果然神明都死光了!
忿忿不平间,游丝已经将她的伤口贴上草药,用透气的布条扎了起来:“徐念恩从有无处拿到的邪法,穿在我身上,就是无解的致命伤。之所以没有马上吹灯拔蜡,还得赖领神大人那道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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