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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出逃(许一疯)


到了凌晨五点,白一宁还是发烧了,秦峥是被他烫醒的,急忙跳下床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白一宁身上烧得疼,整个人变成了“黏人精”,说话都哼哼唧唧,抱怨不停,秦峥怎么做都不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等白一宁退烧睡着了,秦峥才得空下楼给他熬粥。
吴玉芬听到厨房有响动,也起身去查看,看到还穿着睡袍的秦峥,她揉了揉眼睛,以防出现幻觉。察觉到身后有人,秦峥主动说:“一宁发烧了,我来给他熬点粥,没事儿,您回去再睡会儿。”
吴玉芬哪里还肯再回去,也进了厨房替他们准备早餐。
晨光熹微渐渐透过窗纱照了进来,白一宁浑身出汗之后像又洗了个澡,此刻他在床上夹紧被子滚来滚去从两个枕头间摸到了手机。
昨晚消失的太匆忙了,从回来之后,他有意关了手机,不想昨晚那种时候再被打扰。此刻他眯着眼睛,头还有些昏沉。
手机打开之后,已经有无数个未通的视频和语音电话,除了有公司的同事,当然也有乔娇娇。
白一宁往下滑的时候,手指停在了“陈让” 的名字旁,他也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白一宁的手还在微抖,也不知是下意识还好失误,总之是点了进去。陈让问他人去哪了?让他看到之后立刻回电。
如果说之前白一宁和陈让的相处有学长和学弟帮扶的感情,也有陈让当初把自己引进盛纳的感激,还有这么多年单向付出的愧疚,那么现在他也想问清楚,协商收购股权的下一个人会不会轮到自己。
白一宁自嘲地笑了笑,他居然天真地想做好这个合伙人,可惜忘了盛纳本来就是陈家的产业,当年拉他入伙只是因为盛纳转型困难期需要资金支持,或许他只是个被榨过价值的员工而已。
他拨通了陈让的电话,他们之间这些年的勾连牵扯太多了,不是短暂地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陈让几乎是立刻接通,语气很急切地问:“一宁,你人呢?”
“在家。”白一宁的声音还有些疲倦。
“昨天不好意思,我自己先跑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替我收拾烂摊子,你今天来上班吗?”陈让似乎在很诚恳地道歉。
白一宁叹了口气说:“昨天淋雨我高烧不退,容我休息几天,我再去公司,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
陈让也不急:“好,那你休息,等什么时候来公司了给我打电话,我也有事找你。”
他们之间的对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简短。
白一宁虽然不清楚他口中的“有事”是哪件事,但他几乎可以确定按照陈桑天临终前的计划,白一宁如果在这个公司还拥有投票权和话语权,那绝对不可能是陈桑天想看到的情形。
挂了电话,坐在转椅上的陈让转回身,盯着办公桌上的照片。从昨天目送秦峥抱着白一宁离开,陈让就回到这里,在这间办公室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空洞的眼神里彻底暗淡了,陈桑天临终前的嘱托,以及盛纳在曲折里的未来,他都不去思量,只是在看照片。
仿佛在看他被羞辱的一生。
秦峥照顾白一宁吃完午饭,才匆匆赶回公司,他不得不回来,因为今天他组织要召开股东大会。
春雨送暖,罗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周了,这天傍晚,本来要下班的时间,路过盛纳六楼的所有人都感受那间“魔窟”传来森寒之气。这个时候没人敢走进去,但不代表陈让不会找他们,有几个被选中的“献祭者”刚进去,陈让的咆哮声就吓得所有人哆嗦。
白一宁站在门外听了半天,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迎面飞来的文件夹直接越过挨批的几个人,径直砸在白一宁的胸口。
陈让愣了一下,随后朝这几个人吼道:“还愣着干嘛?滚下去啊!”
这几个人连忙弯下身子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走到白一宁身边的时候,对方已经把刚刚飞过来的文件夹和文件整理好了。
他们和白一宁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感激,仿佛他是来“救”他们的。
在盛纳白一宁因为年长,性格温和又有耐心,在这些人心里很有地位。
等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也不会有偷听的情况后,白一宁才坐在沙发上,淡漠地问:“我来了,你找我要谈什么?”
陈让扭头看向落地窗,雨幕已经织成了天然的窗帘将室内和外界隔开,只能看到模糊不清地夜光闪动。
他慢慢地拉开抽屉,把那沓厚厚的照片拿出来,开口说:“找你有两件事,准确来说是两个问题,一宁,我只要你说句真话,你和秦峥什么时候好的?”
白一宁不假思索:“春节前后。”
“哦——”陈让故作恍然大悟地拉长尾音,“所以,你是知道秦峥也会上那个综艺节目,你才忽然答应,对吗?”
“不对。”白一宁诚实地回答,“从我和盛纳的角度考虑,他去不去,我都会答应。”
陈让渐渐握紧了拳头,他注视着白一宁的一举一动,脑海里和那年音乐教室耐心教自己唱歌的身影重合了。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笑道:“所以,你是为了盛纳?为了我,才被迫和你的老情人重修旧好,对吗?”
白一宁皱了皱眉:“陈让,和他没关系,我再说一遍,我是从盛纳……”
“你别和我提盛纳!你什么时候考虑过盛纳?”陈让的声音陡然拔高,阴鸷又狰狞地死盯着白一宁,下一秒,把手里的照片直接朝对方砸了过去,“和秦峥亻故爱的时候吗?”
白一宁的脸被抽了一下,照片散落在他四周,他不顾颧骨火辣辣地疼,一张张地捡起来,照片上都是他和秦峥的亲密照,有对方给他打伞,有秦峥抱他的动作,也有背着他走的场面,但拍摄最多的是那天大雨夜,秦峥失控后和白一宁在车里亻故爱的画面。
太多了,几乎是每一帧都洗了出来,从他们接吻开始,到秦峥压在他身上,画面虽然模糊,也有大雨遮掩,但依稀能看清轮廓。
肢体动作比较清楚,有他抱紧秦峥释放的瞬间,也有他痛苦地仰着头忍受。
白一宁抬头看陈让:“哪儿来的?”
陈让冷笑着:“我高薪聘的娱记!”他露出阴寒的眼神,“怎么样?我还有视频,要不要我现在就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观摩一下,让你的粉丝看看他们的偶像怎么在男人身下表现的!”
白一宁把照片都整理好,在茶几边缘来回磕齐,不羞不恼地说:“你爱怎么做怎么做,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
陈让有些没想到白一宁的这个态度,他难以置信瞪着他,眼球里布满红血丝。
随后一手将茶盘上的茶壶扇在地上,飞溅的瓷片瞬间激得白一宁闭眼。
陈让这些年性格里的偏执被他所揽的权力无限放大,除非他自己从迷惘里跳出来,不如任何人的劝说都没有用。
从他看到《拾光旅行》对嘉宾名单有秦峥开始,他还有侥幸心理,觉得白一宁是为了工作。
直到在陈桑天的葬礼上,他收到这些照片之后,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没了。
白一宁不想再和他说什么了:“我来是和你谈正事,但如果你现在以这样的心态聊天,我觉得有必要等到你冷静下来再聊。以后你因为我生的气别迁怒别人,他们每天工作量那么大,还要时不时地承受你的情绪,这样没什么人愿意留下来。”
陈让眼前忽然遮过一层红雾,看到白一宁起身,听到这几本来善意的劝解,满脑子都是“他在嫌弃我脾气差”,“他要走”,“他要离开去找秦峥”……
“不能,不能,你不能走。”陈让嘴里念念有词。
白一宁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陈让的腿挡着通道,他说了句:“让一下。”
“不,你不能走,不能走,你不能走。”陈让浑身都在抽搐,牙齿因为台大力地磨合不停地咯咯作响。
白一宁声音抬高,弯下身子去推他的腿:“陈让!我要离开。”
“离开”两个字像一阵旋风彻底摧残了陈让最后的理智,把藏于心底的困兽放了出来。
陈让一把握住白一宁的手腕,对方还没反应,已经被陈让扔回刚刚的贵妃沙发。
白一宁挣扎起身,却被陈让骑在身上直接掐住了脖子压回沙发上。
狰狞扭曲的面孔,出血猩红的双眼,都在昭示着此刻的危险。
白一宁用双手不停地推他的胳膊,强烈的窒息一涌而来,他艰难地喊叫:“陈让,陈让,你松手,是我!”他的腿不停地乱蹬,踹飞了茶盘,耳朵里灌满碎裂声,惊得屋外的人也驻足停留,不敢再动。
陈让从没对白一宁生过气,更不要说摔杯子,砸东西这些事。
陈让喘着粗气问:“为什么要骗我?你们总是这样合起伙来骗我,很好玩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说!为什么!”
白一宁的手指痛苦地扣着沙发,因为缺氧眼前已经出现黑斑和金星了,他吐出几个字:“我没有离开,我还在盛纳……”
陈让终于松开了手,白一宁重新呼吸到了空气,他拍着胸脯猛烈地咳嗽,等他重新聚焦眼神,身上的人已经脱光了上衣,阴鸷地冷笑一声:“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一次次地信你的鬼话!在盛纳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声望,你甩甩袖子要走,我他妈屁都不是!白一宁,你口口声声把盛纳放在嘴边,好啊!来啊!”
说完,陈让直接扑在白一宁身上去亲他的脸,白一宁被掐得浑身无力,还没从窒息感里缓过来,连挣扎都困难,他只得高喊着:“滚开!混蛋!”
白一宁的马甲和衬衫的扣子崩溅在四周,上衣就这样被无情地撕开,直到这个时候白一宁才意识到了恐惧。
他瑟缩着眼神,对方把他翻了个身,衣服被彻底扒了下来,只剩下袖口挂在小臂上。
映入眼帘的是白一宁那白玉般的肩膀,已经弓背如月的腰,陈让咬着牙发泄疯狂,不停地去啄食对方脊背上耸动的蝴蝶骨:“秦峥说,你尾椎有颗痣,有吗?一宁?”
白一宁知道反抗已经没用了,更何况他浑身被死死地缚着,他侧过头和身后的人说:“你敢碰我,我今天死在这里!”
陈让激动地笑了起来,随后狠狠地去咬白一宁的细颈,对方身上的香味和嫩肉的绵软让他彻底失智,他搂着白一宁说:“你死,我也死,一宁,没有你,我和死了真没区别。我爸临走前把盛纳交给了我,可我都不要,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也不想这样,真的不想,我那么爱你,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等你回头,我把自己都快变成秦峥了,我在等万一哪天你忘了那个畜生,就会看到我。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过他,他都消失了,为什么还会回来?你是我的,一宁,你只能是我的,你这么喜欢和男人睡,我也可以的,我不比他差,真的,你信我,我比他更好!”
这段话好像是陈让给自己一个交代,说完,他开始勒紧白一宁的脖子,另一只手向下探索那个久久渴望的“深渊”。
“不会疼的,我不会让你疼,一宁,你给我好不好!”
白一宁一边躲避陈让的追吻,一边剧烈地反抗,即时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喊人,当然他宁愿死也不会如他的愿。
他没什么贞洁操守,他只是恨,从高中开始就恨每一个侵犯自己的人,他会拉着陈让一起死。
白一宁的嘴唇被自己咬烂了,也没有张开嘴让陈让得逞,也没再说话,陈让要去看他尾椎骨的痣。
真的有!
陈让脑海里有东西在流淌,外溢,失控的嫉妒彻底倾泻,眼里的血要流下来一般,他红着眼一把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对着那颗痣直接扎了下去。白一宁立刻疼得失声尖叫。
陈让要把这颗痣和秦峥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样子都毁掉。
白一宁感受到了血在流,以及刀尖在他的肉里搅动,他疼得思绪在涣散,扣着沙发的手指也在松,疼,从未有过的屈辱和痛苦让他崩溃又绝望。
就在他眼神迷离之际,耳畔传来了一声巨响。
陈让从自己的世界里延迟回头,下一秒,直接被迎面而来的脚踹飞,陈让在光滑的地板上因为惯性滑撞在落地窗前。
秦峥先脱下衣服盖在白一宁身上,再走到陈让面前,揪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地往窗玻璃上撞,一下,两下……
“醒了吗?”秦峥咬牙切齿地问,“嗯?醒了吗?”
乔娇娇害怕地关起门来,又跑到沙发边上看白一宁的状况,对方已经没有力气,也在半昏半醒,乔娇娇急得掉眼泪,又担心秦峥这样打下去会出事。
夜色霓虹透过薄雾照了进来,照在这阴暗的一隅。
白一宁费力地拉起乔娇娇的手腕说:“让,让他停下,不能再打了!”
乔娇娇正打算鼓起勇气去拉秦峥,对方已经停手了,陈让彻底瘫在地上一动都不动地成了烂泥。
秦峥拎起他的手腕,看着他手指间的血还在滴,他咬了咬牙握紧陈让的腕子狠狠地挫力弯折,屋内的所有人包括陈让都亲眼看到手腕直直地脱了下来。
随着陈让刺耳的一声尖叫,这场荒唐终于结束了。
白一宁忍着疼起身厉喊了一句:“秦峥!”
秦峥并没有打红眼,他断了他的手腕之后,看着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人,平静地起身。
陈让有一瞬间的麻木,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浑身被冷汗浸透,疼得已经“失聪”了,但他还能开口,他动了动哆嗦的嘴唇发出呲笑声:“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一定会后悔。”
秦峥把目光从窗外落回在地上宛如驱虫般蠕动的人身上,随后慢慢蹲在身来,把人直接拎了起来。
白一宁以为他又要动手,紧张之余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背后的血还在流,已经湮湿了地毯。乔娇娇急忙去扶他,却见秦峥揪扯着陈让的头发,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当然不能死,你死了,谁在收购意向书上签字?更何况两手手空空地去见你的老爹,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在他身上的剜的肉还没一寸寸地还回来,也没亲眼看着盛纳高楼鹊起后崩塌,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陈让还在痛觉里挣扎,他侧目盯视着秦峥冷笑:“你要收购盛纳?做梦!我毁了它也不可能给你,再说了,我现在是这里的绝对控股人,收购?是你动动嘴的事吗?”
秦峥抿嘴笑:“那就试试看!”说完,把人推在落地窗上,拍了拍手,像扔掉了脏东西,他拿出手机拨打了120,这个120是为陈让叫的,他平静地叙述着对方此刻的状态,连催促都没有。
随后翕然转身朝白一宁走过去,把奄奄一息的人轻抱起来,目光始终看向别处,他让乔娇娇先离开。
随后抱着怀里人轻声说:“一宁,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秦峥此刻还在应激状态,他连怀里的人都抱不稳,心都被砸碎了,却还得逼着自己站在这里。
他说:“今天我抱着你走出这个门,你和我,你和盛纳所有的关系都得摆在明面上了,一宁,如果你做出了选择,请给我相应的反应。”
白一宁闭着眼睛,仍然在劫后余生里庆幸,但听了这几句话,瞬间又坠入了冰窟,他用一丝尚存的理智明白了秦峥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在和他谈判。
如果选择了盛纳,他需要忍着痛故作轻松地走出这个门,也意味着和秦峥在工作关系上彻底分立,如果选择了他,白一宁和盛纳也走到了尽头。
秦峥心里担心他的伤要急疯了,但咬着牙逼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比他还要疼,白一宁每犹豫一秒钟,都是在秦峥心上划一刀,甚至此刻的安静像吹来的风会轻轻掀起那一片剐起来的血肉。
但这个了断不得不做,秦峥在来的路上心里想的是,公司哪怕是私人办公室,也算公共场合,即使陈让会乱来,白一宁一定可以呼救,不至于受伤了。
可现实不是这样,秦峥从电梯里跑出来的时候,盯着那扇门,这座写字楼里还在加班的人每一个人都像无事发生一样坐在自己工位上,根本不知道那扇门里在发生什么。
白一宁竟然没有呼救。
秦峥此刻煎熬和痛苦,白一宁都懂,他望着他心疼的眼神,惨笑了一下,他在秦峥怀里挣扎,秦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白一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抱住秦峥的脖子,然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只是笑了笑,在凌厉的疼痛里认真地笑。

陈让消失了。
从医院就诊之后的第七天彻底失联了。而在这三天里,白一宁不只躺在病床上休养,他用这三天把自己在盛纳百分之十八股权转让给了一尊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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