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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夜奔(陆鹤亭)


“老大......”猹猹推门而进,以一个近乎踉跄的姿势跪爬到床边。这时我才看清, 床上躺着个血糊糊的人,碎肉和伤□□织在一起, 伤势格外惨烈。
“你们来了......”是火罐的声音。
我下意识捂住口鼻, 汹涌的血腥气使得这间小屋子更像是个屠宰场,四处都是黑压压的。
“先出去好不好.......”火罐抚了抚猹猹的脸, 堪堪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克里斯......红拂......求你们留下来.......”
“老大........”猹猹仍旧不舍, 却又无可奈何, 许是阿兰前脚刚走的原因,这里的孩子都对死亡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忌惮。
“让我单独跟他们说会子话.......”
火罐终究还是没有了力气, 轻轻然闭上眼, 只剩胸口沉滞地起伏着。
其余孩子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拉着猹猹走了出去。
倒是红拂一脸意外, 何止是他意外, 我也没想到,最是不对付的火罐, 居然主动要求留下对家, 要不是他如今有伤在身, 我真怕他们又打在了一起。
只是......如今再看火罐,别说现在, 哪怕以后, 或许都跟别人打不起来了。
红拂慢慢走过去, 耷拉下眼皮子, 望着床上人说,“你坏事做尽,这回落得这么个下场,不算冤枉。”
这话听着像刺激,实则底子更透着一股伤心。只是有红拂孤傲的性子作祟,好端端的问候出口更像是一种宣示,宣示着这个王国里,某一任君王的陨落。
床上人苦笑两声,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如同一条死鱼。
“怎么?不起来同我吵了?”红拂更近一步,俯下身子,目光尖锐,“起来同我吵啊,用你那张能言善道的嘴。你的拳头不是向来很硬吗?怎么,现在硬不起来了?火罐......以前的你到哪里去了呢?”
“他已经死了.......”火罐别过身,用枕头巾蹭着脸上的血,边蹭边说,“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也没区别.......”
“你别这么说.......”为防他们又吵起来,我忍不住从中调停,将话头撇向别处,“火罐,我问过沃米医生了,他说你的腿,两三个月就能好了,至于身上的伤......你看红拂之前不也被打成这样吗?或许还比你更严重,他不也活蹦乱跳的吗?你......别太难过。”
“还是你最好,克里斯.......”火罐艰难地翻了个身,眼神飘向窗外无垠的夏夜,神情恍惚,“你和他一样......总是善良地让人挑不出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红拂像是没了耐心,毫不客气坐到床边陪侍的椅子上,拿手扇着风,“别指望我能可怜你,你不配。也别指望提起阿兰能让我可怜你,你这狗嘴,不配提他的名字。”
“红拂.......”我剜去一眼,摇了摇头,“少说两句......”
“谁让他这么坏.......”红拂自知理亏,兀自嘀咕两句,也就作罢了。
“这个.......”火罐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从黏湿的被褥下抽出一个牛黄色的纸皮带,颤颤抖抖地递到我手上,“克里斯.......求你......求你......”
话没说完,他便咳咳咳个不停,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这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什么?”我掂了掂那袋子,里头像是装了许多纸张。火罐微微一笑,看着那纸袋说:“这是.......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哈吉那儿弄来的......那群有钱人.......有钱人的一切都在这个纸封里.......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的吗?替猹猹找一户好人家......把他......把他送出去......”
“什么找一户好几人家?”红拂接过袋子,抽出当中的纸页,随手翻了几翻,“克里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忘了告诉你。”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是坦白的最好时机。我如实道:“上回在巴斯庄园回来后,火罐答应我,如果我们带他一起出去,他就再也不拐人了。”
“可他现在这样子,像是能走动路的人吗?”
令人惊讶的是,红拂并没有责怪我中途塞人、将逃跑随意泄露给火罐,又或者说,这件事已经成为橡树庄里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毕竟谁又敢保证,哪个孩子没在午夜轮回时,偷偷想过离开这里呢?
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无可奈何地说,“这不,现在已经在给身边人寻找后路了吗?”
“猹猹不是没被送走过。”红拂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火罐,字字分明道:“为着啥被送回来,你我心里不是没有数。你敢保证这次你把他送出去,他不会又被送回来吗?好,就算你把他送走了,那你自己呢?你不会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拖我们的后腿吧?”
“你放心,李红拂,老子不会连累你的。”
火罐难得硬气了一下,但很快,那股压在胸口的狠厉又趴了下去,他又做回了那条奄奄一息的死鱼。
火罐不假思索道:“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好人家......至于尿床,我已认真训斥过猹猹好多回,他这几天,已经乖了很多......已经......已经好几天都没尿了.......”
“那这些都是你怎么弄来的?”我看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头详细记载着各色乡绅富豪的资产,我相信就算闭着眼睛从中胡乱抽一家作为领养猹猹的的对象,都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克里斯说得对,哈吉可不是什么好心人,这东西,难不成你问他要,他就要给你?”红拂一把夺过那东西,“啪”一声拍在桌子上,脸色涨得通红。
“是我自愿换的......”火罐咽下一口气,语气虚弱,“他们不满意上回的人......催促我抓紧时间,再为他们物色。我不从,他们便发了疯地打我,又怕闹出人命,不敢将我打死,就这么半死不活吊着我。于是我说,要他们给我这个,我才答应给他们找一个新的......新的......新的孩子.......”
“你是在逗我吗?”红拂硬生生被气笑了,明明是笑,看着却更像是哭,“上回在黄金港拐了人,不过几十天,你又要去套人?”
“黄金港......?”火罐愣了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原来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红拂怒其不争地瞪着床上人,“你每一次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我心里都很清楚。”
“那就应该更能明白我的苦衷。”火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李红拂,你我是万年不改的死对头,当今我低你一头,你大可得意,只是.......”
他弯了弯手指,示意我们再躬下来些。
“只是我答应你,你安置好猹猹,我愿意帮你逃出去.......”火罐吐出一口热气,连嘴巴都是满满的血腥气,“你和克里斯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就连赞兰死前都在嘱咐你逃出去......李红拂.......你难道不想吗?”
“你能帮得了我什么?”红拂看着眼前连床都下不了的男孩,一脸不可确信。
“你也很想报复哈吉吧?”火罐斜看着红拂,似笑非笑,“我太了解你了,李红拂,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逃出去固然重要,但以你的性子,出去之前,恨不得将哈吉碎尸万段,对不对?”
红拂不置可否。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现在轮到火罐洋洋得意,“哈吉冒充山本写信给赞兰的事,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你.......?!”红拂脸色骤变,一把抓住火罐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拎起,“你再说一遍?!”
“我说......”火罐嘿嘿黑笑个不停,语气稍缓,“哈吉冒充山本,给赞兰写信,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混蛋!”红拂将人推回到床上,欺身上前,抬起拳头就要打。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对这里所有人都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红拂挥拳重重捶在火罐的脸上,我还来得及阻止,就听见一阵牙齿被打碎的声音。
火罐东倒西歪地瘫在床上,拂过被打的那半张脸,似乎现在多打一下少打一下,对他来说无伤大雅。痛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觉得痛了,他已然麻木。
“你以为告诉他就是件好事吗?”火罐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嘴皮子,目光呆滞,“相反,正是为了他好,我才没告诉他。否则他临走前只会更加痛苦。”
“那也轮不到你来替他做决定!”红拂声嘶力竭地冲着床上人吼叫,身心痛惋到整个人快瘫到了地上。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火罐将头转了回来,看着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只有最了解哈吉的人......才知道他最根本的弱点......他有太多秘密......只有我知道......你成全猹猹,我也会成全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可以吗?”
“其实谈不上交易.......”我还是看不下去了,忙插话道:“就算你不说,猹猹的事我也会帮你的。”
“你可以,但李红拂不行。”火罐复又闭上眼,气若游丝地说:“李红拂,我们活该缠斗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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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罐那儿出来之后, 红拂脸上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出廊桥时险些崴了脚,幸而被迎上来的黑鬼接住,才避免了一场小型灾厄。
我同黑鬼一道走在他身边, 大豆丁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他最近去汉米尔斯庄园的次数越来越多,小豆丁绝大多数时候都被我和黑鬼带着。
没走两步, 红拂回过来头问我:“克里斯, 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快乐?”
我尝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只能发出一阵口水模糊的呼噜声。
“看到他这样……”红拂瞅了火罐的屋子一眼, 将下滑的一撮儿刘海往鬓上别, 神色悻悻,“我是说火罐……我一直以为, 看到他如今这样, 我一定庆幸极了。大多数故事里, 坏人得到惩罚, 下场凄惨, 咱们不应该感到痛快才对吗?可是克里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快乐……看到火罐这样,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或许,火罐并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我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对于火罐, 我向来“喜恨交杂”。
“他的确是坏透了, 骗了那么多的孩子,做了那么多恶事。在橡树庄占山称王、作威作福, 欺负那些比他弱小的孩子。可是, 他也不是彻彻底底的烂对不对?至少他对猹猹……还有阿兰……偶尔也会显露那么一丁点儿真心。”
“他同猹猹那是蛇鼠一窝。”红拂蛮不屑的啐了口唾沫, 想了想, 又说:“至于阿兰,他不配提阿兰的名字。”
“其实……其实火罐确实挺好的……”向来怯懦不敢声张的黑鬼,这时候却选择为火罐发声。
他走近两步,看着我和红拂,一脸认真地说:“你们不晓得,自从他抢了我娘的耳环之后,就一直让猹猹送吃的给我。起初我总纳闷儿,枕头底的糕点怎么永远都吃不完,后来蹲了一阵子才发现,猹猹总是偷偷溜到我床边,塞许多吃的。有回我问他,干嘛要投喂我,是不是想把我毒死,或是下些蒙汗药,要把我五花大绑送给那群贵族呢,不想猹猹说,是火罐的意思……他说……他说他早年也有个弟弟,当年饥荒……也是被活生生给饿死的。”
“这倒是真的……”红拂听到这里,唉了口气,“他那弟弟我知道,从来不跟人提起。只有少数几个来橡树庄比较早的孩子知道。”
“他那小弟,跟猹猹颇有些相像。”黑鬼补充。
我恍然大悟,“难怪,难怪火罐会对猹猹如此偏袒,想必这里头,也与他那早夭的弟弟有关……”
“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来。”红拂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将我和黑鬼拉到一旁,郑重其事道:“火罐杀了自己亲娘的事,你们一定都听过……只是你们不觉着奇怪吗?一个对自己亲生弟弟都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杀了自己亲娘?你们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没准火罐娘对火罐并不好。”黑鬼愣了一下,很快又打破这个可能,说,“也不对……如果对她不好……那为什么每次听到有人骂他娘是婊.子,他比谁都激动。”
“依我看,这里头大有隐情……”红拂若有所思状地摇晃着脑袋,把两只手自然而然搭在我和黑鬼身上,不明缘故地笑了起来:“算了,不说他了,怎么样,两位仁兄,之前同你们说整治哈吉的事,二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话刚说完,橡树庄的大铁门被十数束光齐齐推开,四五辆军用吉普缓缓开进院子。众孩子听到动静,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小脑瓜来。我拉着红拂和黑鬼躲在一旁暗处,看到许多穿着军装的大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人群中,自然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汉米尔斯夫人。
她如旧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脸被帽檐上的网格黑纱遮挡着,使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从她走路的姿态来看,似乎比从前更要佝偻,如果说初见时的汉米尔斯夫人尚算得上是一株亭亭玉立的郁金香,那么现在,则更像是久经风霜拍打、快要焉儿坏掉的晚香兰。
我扒在墙缝上,目光从婀娜的腰际线一路往下游,是一双踩踏着细长高跟鞋的纤纤细腿。牛筋底的鞋后跟踩踏在大理石台阶上,有种别样的清脆声,“哒哒哒,哒哒哒”——哈吉为了迎接她与她的丈夫,特意拿出了迎接贵宾用的波斯毯。
“这是在干什么?”有胆儿大的孩子问,无数双眼睛雪亮亮地聚到一起。
哈吉前脚刚点头哈腰地迎完汉米尔斯夫妇等一行人,后脚便凶神恶煞地冲那群孩子们道:“小兔崽子,你们给我听着,今天谁也不许给我惹麻烦,等会格蕾就会派人为你们洗漱清洁,拿出你们最好的笑容,晚饭后在主教厅集合!听到没有?!”
众人稀稀拉拉附和了一声,红拂与我混在一旁,不予置评。
哈吉往这头挑了挑眉,目光很快锁定红拂,颇玩味道:“当然——像李红拂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晚上就不必跟着我们一道去了。”
“去做什么?”又有孩子问。
哈吉走近几步,巡视了一圈,边走边说:“尊贵的汉米尔斯上将,军功显赫,但膝下无子。美丽的太太命运曲折,即便他们恩爱幸福,却难得一子。”
说到这里,大部分孩子心里应该都懂得是什么意思了。人群里明显感觉到一阵被提起的士气,这也没错,试问哪个孩子能拒绝被汉米尔斯太太这样温柔心善的女人收养呢?能做她的孩子,一定得要是天上的天使。这里的孩子,没有人不想成为天使。
只有红拂除外。
即便一开始就被哈吉除名在外,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的样子,反而一副沾沾自喜状,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橡树庄入秋以来,膳食减半,按哈吉的话说,大部分的捐款都用来修缮新起居楼。其中所耗费的款项,就从孩子们的吃穿用度上克扣,所以哪怕汉米尔斯上将等人来了,我们的晚餐也只有一块三明治,中间夹着一片可怜的生菜叶和半个变质鸡蛋。
“肏他娘的,这是人吃的东西?”
红拂百无聊赖地用刀叉划拉着盘子,所有孩子都在大快朵颐,只有他一人兴趣恹恹,他永远是人群里最特别的那个。
黑鬼小心塞着生菜叶,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无比谨慎道:“你可得小心些,这些话同我们说说就罢了,别被格蕾听到,不然她告诉哈吉,你准儿没好果子吃。”
“我又没说错。”红拂干脆扔下餐具,四仰八叉瘫在椅子上,目光一片呆滞,“刚刚在后厨,我看见一整只火鸡,还以为今晚难得开荤,谁知道那是给那群大人吃的……”
“你悠着点……”黑鬼边塞边揶揄着说,“不然……你把你那份也给我……”
“吃吧吃吧……”红拂求之不得般将自己那份三明治全倒到黑鬼的盘子里,然后推开椅子,朝我这桌跑了过来。
我旁边正好没有人坐,他便落落大方坐在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脸上,调笑着说:“你觉得好笑不好笑,这么小一块玩意儿,要用这么大一个盘子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天天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我缓缓咀嚼着干涩的面包屑,笑容凝固,“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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